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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试阅] 悠植《一代小奸商 》(宅门财女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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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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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25 18:25
标题:
[3月试阅] 悠植《一代小奸商 》(宅门财女卷一)
出版日期：2013年03月06日
【主要内容】
因穿越丧失了大好前程，古代闺女生活又好生无趣，
林小夏消极地考虑，把米虫当作人生终极目标，
谁知老天爷还是不让她如意！
亲娘后母皆亡故，弟弟年幼，爹爹病了，只剩她能扛起家业，
于是她硬着头皮学习当家中绣坊、成衣坊的双料小东家，
多亏她有经商头脑，想到「贩卖希望」给人，赚得白花花银子，
打出了知名度，人红后，桃花运也旺了，
除了长辈早属意的女婿人选，对她无微不至的青梅竹马罗晋鹏，
才名远播的貌美小倌是她知己，京城皆知的少年夫子也对她超有心，
但她可没闲心谈恋爱，因一意孤行接了青楼花魁的制衣委托，
竟为家里惹来大祸，竞争对手抗议她破坏行规，请出行会会长要她认罪，
绣坊里还出现内贼，将她的商业机密偷偷外泄……
试阅内容：
楔子加入黑名单！
大街上一个看好戏的戏谑声响起，「柳二姨太太闹到林家成衣坊去了！」
「真的？」
「可不是吗，看来是要给林大小姐来个下马威！」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男人凑过来，「我听说林大小姐虽然年少，却不是省油的灯，可不像她老子那么好说话。」
「林老爷是出名的老好人，如今把家业交给女儿，这回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
另一人拽过一旁的青衣小子，问道：「林家成衣坊不是在你家聚贤雅斋旁吗？」
那青衣小子摇摇头，「我也不甚了解，只知晓林大小姐在铺子里学了很久，如今才刚开始掌管。」
「林家是真没人了吧，只能由着小小女儿家接手，呵呵。」不知哪个人这一句，口气轻蔑。
「反正是热闹，不看白不看！」
「你慢慢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大小姐林小夏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冷静地问向匆匆来转达消息的小丫头。
「就是那有名的柳二姨太太，说咱们成衣坊的衣裳不好，绣工也不精致，这会儿已经在铺子里头了。」小丫头忧心重重，大小姐才掌铺不过几天，怎么就有麻烦上门了？
林小夏蹙眉，她也听过柳二姨太太的传闻，这妇人仗着柳老爷的权势老爱占商家的便宜，若是哪家不依着她必然闹得没完没了，人家开门做生意的，就怕她闹腾让客人跑光了，大多乖乖认栽，她得了几次甜头才越来越嚣张。
林小夏身旁的心腹丫头道：「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才刚刚掌铺，不好闹得太过火。」
林小夏想了下，对着两个丫头点头，「我有分寸，先去看看情形。」
她走到成衣铺外间，外面已聚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人脸上都是好奇与兴奋，想看看这新小东家如何应付这桩麻烦。
林小夏扫了外面的人群一眼，便走到柳二姨太太面前，柳二姨太太一身珠光宝气，身上还有多种香粉混合的奇异味道，熏煞了人。
林小夏皱着眉忍住不适，强挤出一个笑颜询问情况。
成衣铺的掌柜把情况说明了，她又让人拿出帐册，找到当初柳二姨太太的那笔纪录，原来柳二姨太太那件有问题的褙子竟是去年春日卖出的。
她又向柳二姨太太拿来褙子查看布料的磨损程度，一看顿时暗笑，若是布料本身有问题，周边的绣花也一样会磨损，为何偏偏只有这一朵小花被磨掉了？
林家成衣坊的刺绣都交由自家的绣坊制作，绣完到卖出衣裳时都要经过伙计层层检查，把关一向严格，绝不会把有瑕疵的东西卖出去，她对这点极有自信的。
她扬起一抹笑，心想这妇人难道当她年少好欺负吗？
「二姨太太，你这褙子都是去年的货了，你确定这点磨损真是在我们铺子就有的吗？你真的从来都没穿过这件衣裳吗？」
「林大小姐说这什么话，难道是我无理取闹，才拿这破褙子找你麻烦吗？」
柳二姨太太见目的没有达到，林小夏还一脸镇定地笑，好像在嘲讽自己，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心中有不满，再度耍赖开骂，使出那一套市井泼妇的戏码。
林小夏没急着制止或安抚她，见她开骂，反倒寻了张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喝茶，还让人替她搬了把椅子，让她坐着骂才不会累着了。
这让外面一众看戏的人都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明白林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店大欺客了，林老板以前绝对不会这样！大小姐一接手就如此不礼遇主顾，以后谁还敢到这儿买衣裳呀？林老板素来是个好人，如今大小姐是要砸了自家的招牌吗？你们铺子的货出了问题，竟不赔偿，这就是林家成衣坊待客之道……」
林小夏听她骂了一阵，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这柳二姨太太一开口真是没完没了，不仅半点没停顿，还不带任何脏字，简直都可以去演《九品芝麻官》里的老鸨了！
她不厚道地默默腹诽着，抬眼看向门外，围观的人似乎比刚才多了不少，其中还有不少商户的伙计、二掌柜等，只怕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见柳二姨太太好不容易停歇了，她又示意人去倒杯水给柳二姨太太润润喉，既然这妇人要无理取闹，她就要看看，她还能骂出什么来。
柳二姨太太见自己这么闹，林小夏竟然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更为火大，嘴巴像连珠炮再度骂个不停。
「林老板竟教不好女儿，你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祸害！你们林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年纪轻轻就百般心计，算计绣坊老人，手中握着人家的软肋，一个姑娘家就会耍手段，真是阴险！还有你那弟弟，自小就是混世魔王，上学堂不好好读书，倒领着其他学子和夫子对杠，不懂得尊师重道，以后说不定就是个泼皮无赖……」
听到最后一句，林小夏猛地目露寒光，她身边的丫头一看便知坏了，小姐素来疼爱弟弟、敬重老爷，柳二姨太太这一骂，怕是逼得小姐反击了！
不知死活的柳二姨太太见林小夏脸上表情一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骂得更是起劲了。
「你也不知是谁生的，说不定是个野种呢……也敢如此嚣张！」
林小夏忍无可忍，看向柳二姨太太，放下手中的青花茶杯，淡淡地开口，「二姨太太，若是今日林家成衣铺不赔给你一件新褙子，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闹下去呀？」
柳二姨太太昂起头，一副得意样，「反正一天不成、两天不成，我就一直闹下去，看谁有耐性，我有的是空闲！」
「成，您真是有闲。」林小夏忍怒，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围观的人群往铺子门口靠近，看见林小夏发话了，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林小夏站起身道：「若是二姨太太真没有钱，要来林家成衣铺讨一件衣裳，我也不会为难，大不了就当送乞丐，这街上的野狗哪一个没受过我的施舍呢？想来二姨太太这般闹，必然是柳家有困难了吧，连一件陈年旧衣都要算计。」
「你……」柳二姨太太指着她气得大骂，「林家才要垮呢，口吐狂言的小蹄子！」
林小夏低头笑，丝毫不为她的怒气畏惧，「若不是柳家有困难，二姨太太怎会这般不顾脸面和身分，为了区区一件衣裳如此撒泼耍赖呢？」
「呸！」柳二姨太太啐了口唾沫，「柳家堂堂大户人家，岂如你说得这么不堪？」
林小夏嘴角翘得更高，围观的人都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如此说来，二姨太太便是故意找我林家成衣坊的麻烦了？」她没再给柳二姨太太开口的机会，接着道︰「我呢，素来和我爹爹不一样，就像您说的，我的确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些年多少商户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着你，让你占尽便宜、予取予求，如今你真当我是我爹爹，可以随便任你胡来吗？不要觉得自己给有钱人家当了妾，就可以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了！」
她的语气平和，面带笑颜，可是字字一针见血，傻子也听得出来这林大小姐是真的发火了。
林小夏大大的眼睛冷光乍现，瞪向柳二姨太太，「你真当四海之内皆是你娘吗，谁都该宠着你、惯着你？」
柳二姨太太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全身哆嗦，话都说不俐落，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一个小丫头的气势骇到！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我便公布一个规矩，从今日起，凡我林小夏掌管的生意都订立黑名单制度！」她拿出了东家的气魄，一扫过去懒洋洋的形象。
一时之间，外面的都安静了下来，等着她的后话。
「客人也好、商家也好、货源也好、店内伙计也好，事不过三，欺瞒、刻意刁难、占便宜等，一旦发现，即列入林家铺子的黑名单册中，同时会贴在铺外的木牌上张告众人！凡我在林家一日，绝不许再与其往来，尤其是那些自己是只臭虫，就以为世间都是茅厕的人，我绝不姑息！」
她说完规矩，然后扫看众人，神色严肃地开口，「做生意讲究诚信，林家铺子传到我爹已有三代，我祖上从小小货郎做到店铺东家靠的就是以义待人，诚信兴利，林家成衣和绣品向来精工细作，价格合理，童叟无欺，如今由我接掌，必然也会传承林家传统，今日这黑名单制度，只是为让林家精益求精，也为了各位客倌遵守人与人最基本的尊重。」
她指着柳二姨太太，对掌柜和伙计们道：「林家第一个入黑名单便是此人，你们都记住，以后发生这类事情就写进册子里，什么人因什么事入林家黑名单，绝不可宽贷！」
不论围观的人群、店内的伙计，甚至柳二姨太太都被她这一番言论震慑了，谁都没想到这小小丫头敢这般做！
林小夏看着柳二姨太太面无血色，让伙计把人请出去，便转身进了里间。
她走在长廊上，忍不住一叹，本来自己原本的米虫日子何等逍遥，为何如今不得不撑起整个林家呢？
其实她自从穿越到这里来，就打算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过着像猪一般的神仙日子，可老天就是爱耍着她玩，她的希望是什么，就越不顺着她的意……
当初她一心想回去原来的时空，老天残忍地断绝了她的念想；后来她接受回不去的事实、准备踏实地过生活，当个优质闲人，老天又派来继母鞭策她；再后来继母过世，她好不容易重拾米虫生活，过上舒心的日子，就被迫来接手自家的小小产业……好吧，既然如此就自强一回吧！
故事是这样的开始，不，应该说林小夏的第二回人生是这样开始的……
第一章神仙日子终结
小院角落里的玉兰花绽放，随着早春的微风抖动着花瓣，白嫩嫩，煞是好看。
天已大亮，林小夏推开菱格窗，一阵风吹了进来，虽然已是春日，但清晨的风还是微凉，让她不禁哆嗦了下。
她身上的水色棉布中衣显然抵挡不住早春寒气的侵袭，可是她依旧坐在梳妆台前，不想离开。
昨夜她又梦见自己收到知名企业录取通知的情景，满心喜悦，可是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身在这古香古色的房中、这青砖灰墙的院落里。
她叹了口气，看着铜镜中那小小白白的巴掌脸蛋，除了那双眼睛还是如原来的自己一般乌黑，剩下的一切特征都强调着她就是这户林家的女儿。
她穿越到大齐已有十三个年头，原本在毕业前夕获得知名企业录取，结果竟在一夜狂欢酒醉之后，变成了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
她从最初的不甘心、排斥到后来的无可奈何，最后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开始正视这个新的人生、新身分——一个古代小商户的嫡长女。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觉得这样耍她太过分，给了补偿，她还是被取名为林小夏，和穿越时空以前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本想从此在家里当个米虫，怎奈天不遂人愿，人家穿越都是当公主、郡主，要不就是家财万贯、富贵显赫，可不知她是不是被衰神附体，公主郡主的名头没捞到，大官之家、大富之家的身世也没有捞到，最倒霉的是，才刚出生不久，她那虚弱的生母就因染上风寒一命呜呼，她爹沉浸在悲伤中，也没想过要给女儿请乳母，结果一个本该吃奶的娃娃只靠着米浆喂养，生得乾瘪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林家经营小本生意，三代下来才攒了三间相连的门面，林于祉是远近驰名的老好人，谁有事来求他必定帮忙，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骗子，近三年来他就遇上五次碰瓷、三次放鹰……每每气得林小夏想把他绑了丢到西山自生自灭。林家到现在还没被败光，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庇佑……
林小夏两岁的时候，林于祉外出谈生意，带回了一名女子罗氏。
也许是两人有缘，但林小夏更愿意相信，罗氏是实在不忍看他们父女俩过得这样荒唐，主动照顾她，所谓郎有情妹有意，一来二去，罗氏就成了林于祉的继弦。
一年后，罗氏生下林弘文，林小夏本以为后母都偏疼自己的孩子，却不想罗氏一视同仁，甚至对她更好些。
罗氏的家仆吕氏夫妻在她生产的时候找来，从此留下来帮忙打理生意，林家一步步上了正轨，终于成为小康之家，家中和乐融融，当时林小夏就想，罢了，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她三岁那一年，一个白面书生带着一个粉嫩嫩的男孩来投靠。罗氏一看见男孩当场哭得淅沥哗啦，在林小夏的记忆中，那是坚毅的罗氏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
那漂亮男孩是罗氏表亲的儿子，叫罗晋鹏，长林小夏两岁，林于祉让她叫哥哥，她向来仅仅在人前这么叫，虽然罗晋鹏长得讨人喜欢，但是她在穿越前已满十八岁，怎可能叫一个小孩「哥哥」？至于白面书生刘远也跟着留下来，成了铺子里的帐房先生。
这些年林家的生意在吕氏夫妻的协助下一直挺不错，林于祉并不想把生意做大，他说生意大了难免要与官府往来，不如就这样挺好，所以林家的绣坊和成衣坊还是五年前罗氏故去时的规模。
林小夏有时候会想，也许爹爹这么做只是出于念旧和感恩。
她逐渐习惯了林于祉那一套随遇而安、乐观随喜的生活态度，因为他是这样的性子，林家才能这样和睦而温暖，让她有了归属感，认为若果真再也回不去现代便罢，决心好好在这里生活。
她随意披了褙子，走到盆架前拿起铜盆，被磨得光亮的盆沿隐约还看得见的梅花纹。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想起当初罗氏把铜盆给自己时说的话——
「姑娘家就是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这份细致。」
所有关于女子的规仪都是罗氏手把手地教导她的，光凭这份苦心和付出，罗氏也足够当得起「娘」这个称谓了。
她又想起当初罗氏缠绵病榻之时，嘱咐林弘文和罗晋鹏好好照顾自己的事，明明该是她这个姊姊当照顾弟弟，真不晓得罗氏是如何想的……
最后她收回心思，拉开房门却看见一桶清水放在门前，想来又是罗晋鹏一早打好的，自从罗氏走后，他和林弘文就每日轮流帮林小夏做打水、晾晒等粗活。
林家不是没有粗使的丫头婆子，只是罗氏希望孩子们亲力亲为，一切都可自理，以至于林小夏身边没有贴身丫头，林弘文和罗晋鹏也没有配书童。
林小夏本不愿两人为自己做太多事，但是罗晋鹏一瞪黑白分明的眼睛，摆出一副「必须听他」的架式，她也不得不承了这份情。
厨房里的婆子爱嚼舌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林小夏跟前说起，罗晋鹏长得好，再过几年怕是要让未出阁的小姐们都趋之若鹜了，往往弄得她尴尬又无奈。
最近就连林弘文也时不时向她提起，绣坊里的绣娘们每次看见罗晋鹏，一个个连绣花的心思都没了，只顾着偷看，看得面红耳赤的。
林小夏听了都只是笑，并不言语，十五岁的罗晋鹏的确该选一门亲了，只是对于她这个伪古人来说，一切都言之过早，至少她不会这么早把自己丢进一个围城里面去。
虽然罗晋鹏越来越俊美，的确是她的菜，她也看得出爹爹、弟弟都很希望促成他们俩，可是林小夏总是觉得罗晋鹏身上有太多谜团，让她看不清，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些年下来，她觉得罗晋鹏越发难以捉摸了。
再说，如今他刚取得县试头名，下个月就是府试、然后是院试，以他的资质取个廪生资格绰绰有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个一甲之才，以后必定要蟾宫折桂、打马御街前，赴金池琼林宴，要封侯拜相、位极人臣，这般的人怎可能被束缚在小小的林家呢？
她早就决定踏实地过一辈子，什么一品夫人的名头不要也罢，有间自己的铺子，安安稳稳地生活已是种福气。
士农工商，虽然商人是下品，好歹自给自足，来自现代的她独立自主，古代那些所谓「以夫为天」的戒条最要不得，男人有钱有权必然会妻妾成群，如要陷入无止境的女人争斗，还不如靠自己来得实际。
简单洗漱过后，她穿上绣着白玉兰的水绿短袄和淡素小花的白裙，用水绿的绣花发带系了一个发髻，又拿出一根绿檀素簪子插上，对着铜镜看了看，粗糙的发辫有些参差不齐，她撇撇嘴，用手随意抹了一下就起身。
走进饭厅的时候，桌上只剩下一些小菜，其他人都已用完早饭，林于祉和吕氏夫妇、刘远应该已到铺子了；林弘文和罗晋鹏则早就去了学堂和书院。
林小夏从容地坐下，她一直都是这般晚起，林于祉由着她，她自然乐得变本加厉。
吃完饭，她遛达到后院看看那株白玉兰，浇了一点水，搬了张椅子到树下，躺在椅子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书，自罗氏故去，没有人督促她学习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看书和吃饭，和米虫压根没有区别……
她看着看着不觉睡过去，再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大袖衫，有淡淡的香墨味道。
她抬眼看见一身书院白衫的罗晋鹏站在小菜圃里，挽着袖子提着木桶浇水，洒向青韭芽苗，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泛着淡淡光晕，恍如仙人一般。
罗晋鹏转头见她一脸恍惚，显然是刚醒，微微上扬嘴角，眼中放出宠溺的柔光。
他放下木桶、舀子走到她跟前，轻轻点了下她的小鼻子，动作自然而暧昧，「怎能在这儿睡，虽说已是春日，可还是有寒邪的。」
林小夏见他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闪动着金色的微光，不自觉地呆了，心下想着：乖乖，这人要再大个几岁，怕就成妖孽了吧？
罗晋鹏看她痴傻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扬眉，心中无奈，蹲下身与她平视，拉过她微微寒凉的手，心中已有了计较。「你再这般又得喝苦药汁了。」
林小夏闻言撇撇嘴，「你只管吓我吧。」
罗晋鹏爱极她撇嘴的小动作，下意识要抬手去碰，突觉越矩，才硬生生压下冲动，缓了缓心神开口，「和你说正事吧，弘文又在学堂胡闹，这已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林小夏一愣，才要开口，却被他拦了，「我已去看过，只是这事迟早瞒不下去……不如早早让他去读书院才是。」
林小夏已许多次想过要让弟弟去读书院，如今私塾学堂早就教不得他了，他虽然聪颖，但性子调皮，时常惹事，让人不能省心。
「可是修远书院恐怕不收我家这样商户出身的学生呀，爹爹倒是另选了几家，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弘文那孩子独独想进修远书院，可那里又岂是这么好进的，唉。
罗晋鹏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心里突然有些不满，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把自己排斥在林家之外，说话总是「我家」来「我家」去，有时候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清楚，还是林小夏太笨太傻，又或许是两人都习惯装傻，佯装不了解彼此的心意罢了……
他松开紧握的拳，面上平静如初，暗自道：林小夏，你是我罗晋鹏的，我不许你逃开！
林弘文进后院的时候，林小夏还在想着怎么解决为他选书院的问题。
罗晋鹏看见他进来脸色一沉，全然不是对林小夏的和颜悦色。
他其实也极为疼爱这个表弟，只是林弘文颇固执，一旦想要什么，必然是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的要达成目的，有点像那些恶霸地头蛇作派。
这些日子为了选书院一事已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明明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可是他却固执地非修远书院不去，林于祉连着几日咳声叹气，就连一向标榜要当米虫的林小夏都不得不下足心思去打听修远书院的事。
京城的书院多得是，和修远书院齐名的不是没有，如风华书院、西堤书院等都是百年名书院，只是修远书院曾出过五个丞相、十个御史大夫、八个大理寺卿，六部尚书更不在话下，还连着两届包揽了一甲头名，成为京城及外地学子的目标。
加上官府把修远书院列为与官学齐名，书院学子通过童试后不必再去官学，因此入院的门槛一再提高到了极尽苛刻的地步，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是必然要考的，甚至在出身上也严格要求，工商之家出身的学子几乎是了无希望进入书院的。
罗晋鹏当初是得江南大儒举荐才能进入修远书院，再者罗家算来也是士族，只是家道中落而已。可林家三代都是经商，林弘文纵使聪慧，但要进修远书院的人无一不是出色之才，他拿什么鹤立鸡群呢？罗晋鹏深知书院里卧虎藏龙，谁都不得小觑，再说林弘文的浮躁性子容易得罪人，修远的学子多高贵，他若不能入院未必不是坏事。
「你又惹祸了，就不能让爹爹省点心吗？」林小夏看见林弘文进来，上前一把拧住他的耳朵。
小家伙连忙假装哀嚎，「疼、疼，姊姊怎么能这般粗鲁呢？」
林小夏自然是知晓他在假装，还是不忍心地放轻力道，坐下来斜眼看着他。
林弘文如今已经十岁，眉眼都长开了，像极罗氏，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十足可爱，任凭他怎么胡闹，林小夏都不舍得真的下重手。
「我问你，真的一定要进修远书院吗？」她想再确定一次。
林弘文咧开嘴巴一笑猛点头，一脸讨好的表情就如小狗一般，只差缺一条使劲摇晃的尾巴了。
「那入院的考试你有几成把握呢？」
她问得严肃，林弘文也收敛了态度，「一甲若考不上，也可得个二甲，」然后他眨巴了下大眼睛，对上罗晋鹏，「想来哥哥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对吧？」
罗晋鹏好笑，这个小家伙就是吃定自己和小夏必定拿他无可奈何，最后什么都得帮他弄好了，最后点了下头，「若是你自身不努力，我再怎么帮都不成，毕竟我和你姊不是天上的大罗神仙！」
林小夏瞪了林弘文一眼，「不许你去扰晋鹏，他过些日子就要府试、院试了，若是因你胡闹扰了他得头名，你休想有机会进修远书院。」
罗晋鹏看向林小夏，惊讶她竟然已经知晓自己的打算，若是他府试、院试都能得头名，多少也可以帮忙说些话，书院自来就有为科考头名设奖赏，说不定可以换取林弘文争取入书院的机会，一想到林小夏与自己心有灵犀，他颇惊喜，脸色不自觉地柔和。
「你这些日子就好好地在家读书，我帮你去把学堂的事处理好，你不要再拿这些事烦爹爹，他这几日晚上总是咳嗽，你得多关心，多去问问。」林小夏吩咐着，起身要返回屋中，林弘文跟在她身后，殷殷点头称是。
「书上若有不清楚的先记下来，等晋鹏考完后再问，至于入书院的事，我们俩会再想办法的，可是你也答应我，若是万般用尽还是进不得，就换别间书院，可好？」
林弘文闷声不响，入修远书院是他的梦想，可他也清楚因为这一事已够让家人费心，如今姊姊都这么说了，自己若还一味坚持就真是不知好歹了，于是艰难地点头，「姊姊宽心，若是一切努力都做了，还是进不去，我便不再坚持。」
林小夏笑了，揉揉他的头发道：「我必然会尽力的，怎么说都是为了你的前途。」
走在一旁的罗晋鹏伸手为他顺了顺头发，「我也会尽力的。」
林弘文一左一右揽着两人的胳膊，撒娇地欢呼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三人进了花厅，正巧刘远也抱着帐簿进来，他打过招呼就直接往后院去了。
不一会儿，吕氏夫妇和林于祉也回来了，林于祉的面色有点苍白，吕婶一边招呼老管家让人烧水，一边吩咐今日晚饭得做一些清淡的菜色。
三人一见状忙凑上前，林小夏搀扶着林于祉的胳膊，离得这样近，才看清他脸上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旧疾又发作了，忙把人送进屋里，让他服下药丸才退出来。
吕婶把林小夏拉到走廊，叹了口气道︰「虽然如今小姐还小，可是我真怕老爷的身子撑不了太久，这病万万不能累心的。」她看着面前的小姐，正是豆蔻年华，合该是窝在爹娘身边巧笑娇兮的，十分不忍，「这些铺子怎么说都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就算老爷、小姐再不把我们夫妇当外人，总是要一个林家人来主事。」
林小夏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弟弟年幼还要念书，只能由自己这个闲人出来主事，爹爹为了这个家劳苦多年，如今病得这么重，自己若不能帮忙分忧太不孝顺了，再说日后不想依靠男人，必然要学一门技能，既然生在商户之家，就学这一门吧。
下定决心后，她暗叹一声，唉，当米虫当米虫，原本打算得再好，最终仍敌不过天意呀！
吕婶看她变了脸色，知道她已经决定好了，低笑一声道：「别怕，不是还有我和吕叔、刘叔吗？慢慢来，总会上手的。」
林小夏看着吕婶温柔的眉眼，慢慢点点头。
晚饭的时候，林于祉的脸色还是不好，但是已经不再难受。
饭后，他把林小夏叫到屋子里，说了关于林家家业的事，絮絮叨叨说了一阵，末了一个劲地骂自己没用，若不是身子这几年频繁犯病，也不至于让年纪轻轻的女儿扛起这个担子，差点泣不成声。
林小夏背过身偷偷擦去眼泪，安慰着说没事，弟弟走上仕途，自己将来总要接手的，早接触总比晚接触来得好。
林于祉的病是在三年前发作的，起初他隐瞒着，到了冬日实在撑不住，才被发现，换了几个大夫都说他得要好好将养，不能劳心费神，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小夏知道自己当米虫的日子怕也没多久了。
出了屋子后，林小夏端着厨房炖好的雪梨银耳来找林弘文，让他送过去给爹爹，又教他说一些让爹爹安心的话。
看着林弘文进了林于祉的屋子，她等了一会没听见不对的声响，才转回自己的后院，刚走过东跨院的月洞门，就看见一抹银白的身影立在门边。
罗晋鹏见她路过，跨出门来，想来是因为要歇息了，长长的黑发业已放下，只用一条发带系在身后，站在月光下慵懒中竟带着几丝贵气。
「怎么还不睡？」林小夏笑着问道。
「在等你。」罗晋鹏声音低沉，黑亮的眼睛似要直直望进她的心里。
「有话要问我吗？别问了，我已经答应吕婶和爹爹去接手铺子了。」
「那会很辛苦，不适合你。」
「那我适合做什么？」她好笑地盯着他。
「你适合当个米虫，被人养在深闺，或是逍遥自在、随性而为。」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个笑容彷佛有蛊惑的魔力，让林小夏不自觉地想靠近。
「有时候我们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你应该比我还明白才对呀。」
罗晋鹏没有说话，他一直知道林小夏对自己若有若无的疏离，就如这句试探他的话一般，想要窥探他的秘密。
自己该拿她怎么办呢，难道要将她绑在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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