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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错嫁良缘之后宫疑云》 浅绿 [完结]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5
标题: 《错嫁良缘之后宫疑云》 浅绿 [完结]
嗜血狂帝——残情千金

他是六国霸主,只要他想,铁骑随时可以踏平任何一个国度。
只为了他一句话,她,家破人亡!
他想要她的美颜?
那她就亲手毁了它!
可惜,她又错了!
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战利品。即使变成一具尸体,也依旧要被他禁锢。
他想要驯服她!
她想要毁了他!
无关情爱!
他和她,从一开始,已经注定,不死不休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6
第一章 楔子

   瓢泼的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大风将残破的窗户吹得东倒西歪,啪啪作响!不大的破庙侧屋里,蜷缩着三个年轻女子,大红的嫁衣,在这漆黑阴森、到处透露着陈腐之气的庙宇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屋里没有灯,偶尔的闪电会将破庙照亮,一道道利剑般的电光,每一下,都仿佛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惊雷声,让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子惊恐的缩起身子。

    用力拽着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好怕!”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终于能看清几个女子的样貌,三人皆是豆蔻年华,各有风华,绝美的左脸,能让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倾慕,只可惜,她们的右边脸颊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了整个右颊,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看着颇为狰狞。

    轻拍着小妹的肩膀,青灵面如死灰,低喃道:“过了这座山,就出了皓月国了,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摆脱礼物的命运?!”

    “我不甘心!”倔强的眼死死的盯着破庙外雷电交加的雨幕,青枫紧咬着的下唇几乎破皮流血。

    缓缓抬起头,靠着青枫的肩膀,青末懂事的小声安慰道:“二姐,你别害怕,听说你要嫁的那个楼丞相,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他,应该不会亏待你的。”最可怜的是大姐,要被送进宫里,传说穹岳王喜怒无常,嗜血霸道,温柔娴静的大姐什么受得了!!

    青枫嗤之以鼻:“谁稀罕!!”

    转过身,一手握着大姐的手,一手握着小妹的手,青枫狠狠的低吼道:“我好恨!凭什么穹岳国主一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皇上的无能,要我们青家去承担?!凭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爹娘,我们还要作为他进贡的礼物去讨好穹岳?!!凭什么!?”

    轻柔的抚摸着青枫因为嘶吼、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青灵低叹道:“就凭穹岳是六国之中的霸主,各国朝拜。就凭皇上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让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们手里的!

    甩开青灵的手,青枫豁然起身,背过身去,不甘的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强的背影,在看看大姐忧虑的脸,青末怯怯的说道:“就连这张人人倾慕的脸,我们都毁了,他们还是要把我们送到穹岳去!二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手轻轻抚摸着如今仍旧痛入心扉的脸颊,青枫深吸一口气,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枫也绝不任人摆布!尤其那个人,还是双手沾满了爹娘鲜血的昏君!”

    青灵一惊,急道:“枫儿,你想干什么?!”

    缓缓转过身,青枫双手紧握成拳,坚定的说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边,即使留下来的,是我的尸体!”

    迎合着枫儿的话一般,一道玄白的闪电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枫儿的脸上,青灵看见了她的坚持和决绝。

    罢了,紧紧的抓着青枫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疑义。”不用去想将来要面对的一切,或许是一种解脱!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赶紧起身,抓着她俩的手,急道:“姐姐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末儿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你们!”

    青灵迟疑了,心疼的看着一脸单纯的末儿,她或许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她才十五岁啊?!

    迎着末儿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青枫也心如刀绞,但是一想到她要许给那个战场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大姐,末儿这样单纯善良,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也只会受苦而已,今天我们就在这破庙里,一家团聚吧!”

    看着三双交叠在一起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青灵用力点头,说道“好!一家团聚最好!”

    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默契的相视一笑,这是爹娘离世以后,她们第一次笑,因为过了今天,她们再也不会分来了!

    利落的接下腰间的红绸腰带,将这身绚丽的红衣扒了下来,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抛红绸穿过房梁,三人站在残破的方桌之上,将脖子套入红绸之内,没有迟疑。

    青灵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嗯!”青枫、青末用力点头。

    三人手牵着手,轻踢方桌,红绸倏然紧绷,三条鲜活的生命渐渐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庙的正殿休息,眼看着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泼之势,闪电惊雷越见疯狂,像是要把这间本就飘摇的破庙劈个粉碎。

    其中一个小兵缩了缩脖子,现在还是春天,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春天下这么大的雨呢!!随意扫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测殿,这一看可把他吓个半死,在一道道闪电的白光下,三条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衣袂翻飞!

    怪叫一声,小兵连滚带爬的跌在李旭面前,惊呼道:“鬼。。。。有鬼啊!!”

    “什么?!”李旭一怔,顺着小兵的视线看过去,三条飘摇的影子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

    李旭急忙起身踢开侧殿的房门,只见红衣满地,三双殷红绣鞋就在眼前晃荡着,李旭吓得后退一步,嘴上慌乱的叫道:“快。。快快!!把她们弄下来!”

    一群士兵手忙脚乱,终于将三个女子弄了下来,三人全部面色发黑,双目紧闭。

    李旭盯着最靠左边的青末,急道:“她怎么样?”

    小兵小心的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咽了咽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颤抖着手指向青枫,急道:“这。。。这个呢?”

    小兵探过鼻息后,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脸上苍白,小兵吓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的摇头。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钦点的进贡人选,现在就这么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国劫数难逃了!就在李旭万念俱灰的时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还有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绝对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车,请大夫!”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

    李旭指挥着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嫁衣胡乱套在青灵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破庙外的惊雷一响过一声,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剑,地上的尸体显得更加孤寒,小兵心里害怕,却也不忍心两个可怜的女子暴尸破庙,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的盖在她们的身上。

    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同于闪电的红光一闪而过,地上毫无鼻息的两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声响彻破庙!

    已经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烦的喝道:“你又鬼叫什么?!”

    “她。。。她们。。。。”这一次,小兵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路狼狈的爬出侧殿。

    两具女尸至于把他吓成这样?!李旭生疑,再次走进侧殿,却发现刚才毫无声息的两个女子胸腹奇迹般的微微起伏,眼睛虽然紧闭着,脸色却也不那么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们没有死!他的命总算是保住啦!“来人来人,把她们带走!”

    风雨中,士兵把两人抗出了破庙,正要送到青灵所在的马车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这三个人又是毁容又是自杀的,这次没死,难说下次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从这到穹岳,还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计较,李旭沉声说道:“把她们分来,一个人装一辆马车,不许她们再见面。还有,在她们饮用的水里下迷醉散,一定要活着把她们送到穹岳国!”

    “是!”三人立刻被塞进了三辆马车内,到穹岳之前,她们将再无机会见面,也再没有机会走下马车。

    青家姐妹,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长得倾国倾城,谁让你们才情逼人,谁让你们名扬六国,穹岳国点名要的女人,别说是毁容了,就是死,你们也必须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数!!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6
第二章 生不如死

   无边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阴冷、恐惧折磨着她,青枫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现在只有疼痛能让她镇静。黑暗的空间如一个黑洞,将她吞噬。

    忽然,身边的暗色渐渐被殷红取代,那种和着血腥味的红,一点点的向她扑来——

    “穹岳皇帝看上你们,是你们的造化,若是有幸得到荣宠,你们青家也能满门荣光!若是不从,那就等着灭门吧!”残酷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青枫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她不要什么荣宠,她只要她的家完好无损!

    爹——娘——

    她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耳边是大姐温柔的低吟,但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见任何人,入目之处,皆是猩红一片!

    大姐——小妹——

    为什么你们都不回答我?

    脖子倏的一紧,喉咙像要被掐断一般的疼痛,她想挣扎。。。却动弹不了,痛。。。好痛。。。。

    啊——

    “您醒了?”青枫急促的喘着气,模糊的视线终于缓缓恢复清明,她看见了一张美丽而温婉的年轻脸庞,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却也听不出太多关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噩梦的恐怖让她久久开不了口,一会之后,青枫才慢慢镇定下来。

    “你是。。。谁?”暗哑的声音让她几乎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开口之后,青枫才感觉到喉咙如火燎过一般疼痛,就连吞咽口水都不能。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再次袭来,青枫的脸色微白,低喃道:“水。。。”

    “您等一下。”

    茯苓走向屏风外的矮几,一直站得远远的兰芳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茯苓,你还理她干什么,她这个样子,皇上怎么可能还会看上她!说不定很快就没命了!”早上人送来的时候,揭开盖头吓了她一大跳,两条深深的刀疤狰狞可怕,这种丑八怪还敢送进宫!

    青枫轻轻扭头看去,发现房间里除了那名女子,还有一个更年轻的女孩,两人靠在一起低声地说着话,因为她说得很轻,青枫听不清楚说些什么,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头也隐隐作痛。平躺着身子,青枫暗暗观察着这间屋子,算不上金碧辉煌,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屋,但是摆设还算精致。

    轻轻拉回衣袖,茯苓从容地倒着水,低声回道:“内务府安排我们来照顾她,就是我们的本分。”她细看过青灵的长相,傲鼻樱唇,肤若凝脂,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可惜毁了颜面。

    微微撇嘴,兰芳低声抱怨道:“皓月三姝之首,我还好奇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想不到是个。。。丑八怪!”她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打点,才让她离开洗衣局,来服侍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本来以为是个好差事,想着若是她得宠,自己在宫中也能有些地位,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管的。”端着温水,茯苓转身,兰芳轻哼一声,“我才不想管呢!”说完便急急的往屋外走。

    青枫再次扭头看去,年轻的小姑娘已经跑开了,初见的那名女子端着水来的她床前。

    就着女子的搀扶,青枫坐直身子,喝了一杯水之后,喉咙感觉舒服了一些,青枫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微低着头,茯苓避开青枫探究的眼,低声回道:“奴婢茯苓,是照顾您的宫女。”

    女子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所用的语句,都让她的心不安起来,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青枫还是追问道:“这里是哪里?”

    “皇宫。”茯苓轻轻吐出两个字,却让青枫浑身战栗,“穹岳皇宫?”

    “嗯!”

    她们已经到了穹岳了!“我的姐妹呢??”

    茯苓仍是微低着头,平静的回道:“奴婢不知。”

    这个名叫茯苓女子,就像戴了一张恭敬的面具,她什么都不会告诉她!青枫挣扎着下床,但是瘫软的身子却让她栽倒在地,茯苓赶紧拉着青枫的胳膊,想将她扶起来,“青姑娘,您不要乱动。”

    “放开我!我要见燕弘添!”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暴君!

    茯苓脸色一白,急道:“姑娘,您可不能这样直呼皇上名讳,这里不比宫外!”看得出这位青姑娘是个率性女子,但是这个宫里,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率性!

    抓着茯苓的肩膀,青枫厉声叫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姐妹在哪里?!”她为什么会在宫里!如果是一起被送进宫的,那大姐呢??小妹呢??她们在哪?

    肩膀被青枫捏的生痛,迎视着她被泪水迷蒙的双眸,茯苓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回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求她也没用!青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旁的茯苓,却再也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朝着门外爬去,茯苓盯着眼前倔强的女子,早已被这座皇宫冰封的心,竟也涌起一抹淡淡的敬佩,再次上前扶起青枫,茯苓劝道:“青姑娘,您的身体未好,千万不可乱动!”她给她把了脉,她的身体极其虚弱,脸色的伤也未好,若是再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青枫认定茯苓不会告诉她关于大姐和小妹的消息,自然对她说的话,半分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拉扯在一起时,一声低呵由门外传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名四十多岁,公公打扮的男子进了屋内,身旁跟着小宫女兰芳。

    茯苓起身行礼道:“汪公公。”

    青枫抬头看向来人,冰寒的眸,散乱的发,还有那狰狞的刀疤,都让刚刚进入屋内的汪立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芳指着瘫坐在地,面容残损的青枫说道:“公公,她就是皓月送来的女人青灵!”

    “她是青灵??”尖细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痛,颤抖的手指指着青枫,汪立信惊道:“这。。。这怎么可能?这。。。皓月的官员呢??谁去接的人啊!”再次看向青枫脸上的刀疤,汪立信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可是皇上点名要的女人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皇上怪罪下来,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兰芳立刻回道:“公公,奴婢早上刚才问过到城门接人的赵大人了,皓月的官员说,她就是青灵!而且皓月的人早就走了!”

    李旭说她是青灵!青枫整个人僵在哪里,他为什么这么说?大姐是燕弘添点名要的女人,李旭为何要说她是青灵,而且姐姐长得比她貌美,脸上的疤痕也比她浅,李旭为何要说她是青灵,难道。。。。难道大姐和小妹在破庙中已经。。。死了。。。所以李旭才会拿她冒名顶替!!

    石砖地面的冰冷比不上心的寒凉,青枫呆呆地坐在地上,周围人的话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只听见心一点点撕裂的声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明明是她说要自尽的啊!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汪立信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这。。。这可如何是好?!”看得出汪立信对这位青姑娘也很厌恶,兰芳赶紧半跪下身子,轻声说道:“公公,奴婢习惯了在洗衣局里干活了,能不能让奴婢回洗衣局?”虽然在洗衣局里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但是只要讨好老嬷嬷,干活倒也不累,总比跟在这个丑八怪身边强!

    看了一眼半坐在地上,面目麻木、眼神呆滞的女人,汪立信对着兰芳摆摆手,不耐的说:“回去吧回去吧!”估计皇上看见青灵这张脸,大怒之下就要了她的小命。在这后宫之中,什么才情歌舞、品德仪态,都是虚的,脸才是她们获得皇上宠幸最重要的利器,青灵那张脸已经毁了,什么机会都没了。对这种人,他也无需为她费心!他得去打点一下,以免皇上降罪时祸及他!

    “茯苓?”兰芳对着安分站在一旁的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这种时候不走还等什么!

    小宫女的心思怎么逃得过在宫里打滚多年的汪立信,双目微眯,斜睨了茯苓一眼,汪立信轻哼道:“怎么,你也想回去?”让她回女医苑也不是不行,就看她懂不懂事,会不会孝敬了。

    “青姑娘身体不适,奴婢还是留下来照顾吧。”茯苓眼睛低垂着看着地上,姿态是恭敬的,语气却是一向的不卑不亢。

    女医侍是极容易讨好各位娘娘的差事,她都二十出头了,却还只是最底层的小宫女,这次更是被借故推出女医苑,可见这个茯苓不是什么机灵人。青灵毕竟是皇上点名要的人,出什么乱子他也麻烦!想了想,汪立信厉声交代道:“也好,你就留下来吧,别让她到处乱跑!”

    “是。”

    汪立信再没看青枫一眼,拂袖而去,小宫女兰芳赶紧跟着他身后出了小屋。

    青枫整个人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红衣映衬下,脸色比之前还要惨白几分,茯苓上前,低声问答:“青姑娘,您没事吧?”

    久久,青枫撑着床沿慢慢地站起身,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隐隐的发白,她却不肯接受茯苓的搀扶,好不容易站直身子,青枫幽冷的声音低低的说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无声的泪滑过脸庞,那双明眸灰暗无光,茯苓隐隐的有些担忧,却深知多说无益,这个宫里,可悲、可怜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缓缓带上门,茯苓退出屋外。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7
第三章 我要报仇(上

   茯苓接过小太监送来的食篮,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三餐从三天前的鸡鸭鱼肉,热食肉汤,变成了现在的清茶淡饭,皇宫里的人,大多势力,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茯苓早已经习惯,淡然地盖好食篮往院内走去。

    那扇半开的窗户旁,依旧能看见青灵的身影,来这里三天了,她常这样站在窗前凝视院内茂盛的梧桐树。初春的午后,树影剪切下破碎的暖阳斑驳地映照在她脸上,可惜暖阳似乎并未给她带来温暖,那幽冷的目光中,透着噬骨的冰寒,如一只开在艳阳中的白梅。有别于其他后宫女子假装冰冷的欲擒故纵,她的桀骜与阴冷,让人看着心惊,却又移不开视线。

    茯苓暗叹,窗棂后的那张脸,绝美却残破,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嫔妃们在知道青灵被毁容以后,连刁难她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才能这么平静的度过三天。

    推开房门,茯苓将饭菜端上圆桌,低声说道:“姑娘,用膳了。”

    “茯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的君主。”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皇宫里,凡是稍有姿色的女人都急切的想见皇上,但是茯苓知道,她要见皇上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讨好他。

    布置好碗筷,茯苓淡淡的回道:“奴婢不知。”

    青枫缓缓回身过,看着桌前静静干活的女子,低声问道:“你除了说不知道,还会说什么?”

    茯苓收拾食篮的手微顿了一下,很快又专注于手中的活,对于青枫的问题,沉默以对。

    在圆桌旁坐下,青枫扫了一眼桌上的两碟清淡的素食,脸色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拿起碗筷,就着无味的素菜,青枫一口一口的将冷饭往嘴里送,吃完碗里的半碗米饭,青枫放下筷子,冷声说道:“你走吧。”

    “内务府安排奴婢照顾姑娘。。。”茯苓平淡的声音说着敷衍的话,其实她自己也不过是图这里清静。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青枫微沉的身影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走,会后悔的。”

    她这话。。。什么意思?茯苓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青枫冰冷倔强的眼,茯苓斟酌了好一会,才低声叹道:“姑娘。。。还是不要做傻事的好,什么都比不上。。。活着。”虽然她毁了容颜,背井离乡,确实很可怜,但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青枫微微抬头,迎视着那双平日里总是刻意回避低垂的眸,说道:“一个人可以活得委曲求全,忍辱偷生,可以受尽磨难,艰辛度日,活着对有希望的人来说,才是珍贵的,而我的希望,早已经被撕裂磨碎!”

    本来冰冷的明眸染上了的炙热的怒焰,就连清亮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茯苓几乎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她只知道青家姐妹是被当做礼物送来的,至于她的脸怎么会毁容,又是什么让她恨成这样,却不得而知。

    茯苓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紧紧地闭上。

    “茯苓姐姐。”一名同样是宫女打扮的小丫头在院外探头探脑,却没敢进来。

    青枫脸色划过一抹阴骛,茯苓赶紧退出屋后,合上房门,小跑着出了小院。

    看到茯苓出来,小丫头赶紧迎上前去,笑道:“茯苓姐姐。上次姐姐给我开的药,才吃了三剂,风寒就好了大半了!这是我家乡的小苏饼,姐姐不要嫌弃。”她只是最低等级的小宫女,御医院的太医根本不会理她,让小医官们看病,也还得孝敬,她一个月也拿不到多少俸禄,还得存着给家里爹娘弟妹生活。好在茯苓姐姐人好,给了她几剂药,不然她的风寒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小丫头把手中的一包东西塞进茯苓怀里,茯苓想了很久才想起她是流云殿的宫女小幽,微笑回道:“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幽甜甜笑道:“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好人,才愿意举这个手。”

    茯苓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小幽侧过头,朝院内看去,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看见圆桌旁坐着一个素衣女子,长发未束,静默地坐着。

    轻轻拉着茯苓的衣角,小幽低声问道:“里面那位就是皓月的美人?她的脸。。。”

    茯苓眉头微皱,她也是来打听消息的?她宫里待了十年,这几天来找她的人,比十年总和还多,茯苓脸色露出淡淡的不耐,小幽立刻急道:“茯苓姐姐,我今天真的是来道谢的!但是出来的时候被主子看见了,知道我要来找姐姐,就让我打听消息,我。。。”

    “好了,你自己也看见了,回去可以交代了,回吧。”疲累的不想听她的解释,茯苓缓缓地合上了院落的大门。

    “茯苓。”微冷的声音响起。

    茯苓进入屋内,以为她会为了那些来打探的人发脾气,谁知,青枫忽然问道:“那位汪公公有没有交代,我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想了想,茯苓回道:“没有。”

    青枫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继续问道:“那我可以到你们的御花园走走吗?”

    她。。不会想在御花园等皇上吧?皇上有时候各个月也不一定会去御花园一次!茯苓摇头回道:“御花园只有太后、嫔妃,公主、皇子们能在里面游玩。”

    眉头微蹙,青枫轻哼道:“那我到附近随便走走总可以吧。”

    这里是中院,离后宫嫔妃们住的宫殿很远,如果她只想在附近走走,倒也没什么,而且就算她说不行,这位青姑娘也未见得会理会。

    思索了一会,茯苓点头。

    “麻烦你帮我梳头吧。”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青枫坐到梳妆台前,脸色看起来很平静,茯苓的心却莫名的忐忑不安起来。

    她真的只是想随便走走?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7
第四章 我要报仇(中

    侧明宫位于整个皇宫中段,算是衔接后宫与前殿的地方,也是大多低品级太监和宫女聚集的地方,这里来往的人很多,却异常安静,每个人都习惯低头走路,脚步匆匆。

    这条悠长的宫巷茯苓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为别的,是因为走在她前面的那道素白身影。

    茯苓在宫里生活了十年了,见过美人无数,本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再配上华衣美服,饰物浓妆,自然一个个都是美艳动人。而她。。。则完全不同。内务府只送来了两套素衣,没有首饰没有胭脂水粉,她就这样穿着一身毫无色彩的全素白衣,墨发轻挽,潇洒自如地走在宫巷内,只是一个背影,那清丽绝俗的风华已足够叫人心驰神往。

    这样的女子,在侧明宫出现,必定引来无数好奇的眼光,但是却没人敢上前,只是远远的围观。午后骄阳耀目,明媚的阳光将她白皙无暇的皮肤照耀得越发莹润,也把她脸上两道深深的刀疤照得狰狞恐怖,而她始终微仰着头,没有遮掩的意思。那些看清她长相的人却都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赶紧离开。

    走了一会,青枫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问道:“哪里是太监宫女嬷嬷最多的地方?”

    茯苓抬头,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猜不出青枫的心思,茯苓思索着该不该回答她,青枫清冷的声音无所谓的回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总有人愿意告诉我。”说完,青枫朝着对面行来的一名小太监走去,茯苓的心怔了一下,赶紧追上去,在她身后低声说道:“膳房。”这时候应该是膳房人最多吧,在宫里,只有管事公公和有品级的女官才能在自己的屋里用膳,其他小太监小宫女都必须到膳房统一用膳。

    青枫终于停下脚步,说道:“带我去。”

    青枫明亮的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茯苓无奈,只能带着她往膳房的方向走去,好在那里都是些低等的宫女太监,相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姑娘此行,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膳房离侧明宫并不算远,还未走进去,已经能听见杂乱的说笑声从大大的屋舍里边传出来,青枫加快了脚步,朝里面走去,茯苓依旧跟在她身后,只是脚步明显放缓了,姑娘要做什么,她管不了,只要不让自己躺这浑水就行。

    这是一间可容纳数百人进食的膳房,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宫女、太监一左一右分开而坐,看那些宫女们的穿着都是于茯苓一样的靛青宫装,可见都是些没有品级的小宫女,青枫进入屋内,朗声问道:“你们的管事是谁?”

    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响起,本不算响亮,但是从青枫进入屋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愣地盯着她看,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一声轻呵,就显得格外清晰。

    寂静之后,是频繁的交头接耳,宫女太监们讨论着她的身份,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一名看上去年轻颇大,长相刻薄的嬷嬷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扫了一眼,没发现管事打扮的人,青枫也不与老嬷嬷多话,转身离开,朝着膳房另外一侧的大屋走去。

    老嬷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赶紧叫道:“你可不能随便乱闯啊!”

    青枫大步跨入大屋,那是一间伙房,里面堆满了各式蔬菜、肉类,刀具锅勺也是一应俱全。此时正是午膳时分,里面只有十几个小太监在打扫,青枫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异彩,进去就叫道:“你们的管事是谁?叫他出来。”

    众人抬眼看去,青枫已经走到了切菜的案桌旁,小太监急道:“你是谁啊?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们管事的公公出来!”青枫一边说着,手还一边嚣张地拎着案桌上切好的蔬菜扔来扔去。

    才打扫好的地方,被她这样乱扔,又得重新扫一遍,小太监脸色不善,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竟敢来御膳房撒野?你是哪个宫的?”看她打扮,不像主子,小太监的声音也越发的高了起来。

    茯苓站在伙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脚才抬起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呵斥声从伙房另一侧的门外响起,“大中午的,吵什么呢?”

    一名身着暗红绸缎流水纹饰对襟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其他的小太监立刻俯身请安道:“许公公。”

    茯苓抬起的脚也缓缓收了回来,心里为青枫担忧了起来。

    来人正是御膳房副总管许纪,此人老奸巨猾,媚上欺下,心胸狭窄,他的姐姐许淑平是东太后身边最得宠的老嬷嬷,宫里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和背后的靠山,一般也不敢得罪他。

    青枫暗暗打量此人,满面红光,身材肥硕,一定是吃了不少油水。看他目中无人的样子,青枫猜测道:“你就是御膳房总管事?”

    皇上、皇后还有诸位得宠娘娘们的膳食自然还轮不到他管,但是除此之外各宫各殿的膳食都得听从他的调配,说是御膳房总管事也不为过!许纪看了青枫一眼,那两道刺目的刀疤已经显示的她的身份,许纪轻哼,一件毁容的礼物而已,斜睨着青枫,许纪语气颇为嚣张的说道:“御膳房并非什么人都可以擅闯!如此没有规矩,咱家可以立刻将你。。。”

    “你和我说规矩?”青枫傲视许纪,冷声低呵,“好,我青灵乃是受了贵国国主邀请而来,我代表的是皓月对贵国的友好与臣服的心意,俗语有云:来者是客,你一个太监在我面前竟敢不自称奴才,是谁没有规矩?还是说你们穹岳都是用冷饭咸菜招待客人的?等有机会见到你们的皇帝,我倒要问问看,贵国的规矩是什么?”

    好个不识时务的女子!这一声太监把众人惊得冷汗淋漓,即使是那些婕妤美人们见到许纪,都要好声好气的叫他一声许公公,这异国女子不是娇蛮无知就是不知死活了。。。。

    她她。。她一个皓月送来求和的礼物,还敢自称应邀而来的客人!许纪气得双手发抖,虽然心中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却也多了一个心眼,她是毁容了,但是皇上的态度并未明了,青灵乃皇上钦点的女人,她毁容还敢如此嚣张,莫不是有所凭借?!若是皇上到时候怜香惜玉。。。小心驶得万年船,等找到时机,他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许纪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扬起一抹假笑,回道:“是皓月的青灵姑娘啊,老奴眼拙,没看出来。您的膳食竟是冷饭咸菜?一定是膳房的奴才们瞎了狗眼,老奴必定严惩!姑娘想吃什么?晚膳必定好生伺候。”

    青枫“哦”了一声,故作了然,摇头啧啧笑道:“原来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许公公以后可要严加管束,不然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瞎了狗眼呢,这就太冤枉了。”

    茯苓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奶奶骂人的功力可不弱,一句话把御膳房上下骂了个遍,许纪还不能反驳。一时间,御膳房内众人脸色皆变。

    “多、谢、姑、娘、教、诲。”许纪脸上依旧带着假笑,声音却一字一顿,明显是在咬牙切齿了。

    摆摆手,青枫丝毫没将他的怒意放在眼里,在放满食材的大桌前挑挑拣拣了一会,青枫眉头轻蹙,傲慢的说道:“我喜欢吃的菜,你们也不一定会做,就随便做个绣球干贝,花菇鸭掌,山珍龙芽,白扒鱼唇就行了。”

    她倒是很会吃,挑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式,却很费食材,且极其考研厨艺。嘴角微勾,许纪故作恭敬的低声回道:“是,晚膳一定给姑娘奉上。”几个小菜就想刁难他?她也太小看他了,御膳房汇集天下名厨,这点小菜他还不放在眼里。

    这次青枫没说什么,骄傲的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嚣张得意的身影飘然而去,许纪缓缓站直身子,微眯的鼠眼中,尽是冷厉阴骛之色,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茯苓默默跟在青枫身后,与她相处了三四天,姑娘是个孤傲冷僻的女子,绝不屑于为了三餐膳食与人争斗,且今日嚣张刻薄的样子,实在与平日大相径庭,她刻意挑起事端,意图是什么茯苓仍是猜不到,只是得罪了那些牛鬼蛇神,将来的日子必定更难过。

    两人回到屋内,茯苓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姑娘何苦如此?今日作为只会让您来日吃苦。”

    眼中划过一抹不屑,青枫寒声说道:“你出去。”

    “是。”茯苓轻叹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小屋,缓缓合上房门。

    修长的手指探入宽大的衣袖之中,一柄一寸多长,厨子用来雕花的刻刀出现在青枫手中,那双明眸中的寒光比锋利的刀刃更加森冷。她连命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燕弘添,我要你为我一家陪葬!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要放你的血!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7
第五章我要报仇(下

   “姑娘,吃饭了。”

    茯苓看着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不知道是该为这位青姑娘高兴还是该为她悲哀,自从上次她去闹过之后,御膳房已经连着两天送上精致的菜肴了,许公公绝非善类,这么好说话,背后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里屋传来青枫清冷的声音,茯苓轻叹一声,舀了一小碗汤,正要送进去,就看见敬事房的吴之丘带着两名小太监大步跨入院内。

    茯苓脸色微变,放下手中的汤碗,赶紧迎出院外,“见过吴公公。”

    只看见茯苓一个人出来迎接,吴之丘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冷声问道:“怎么只有你,那个青灵呢?”

    “姑娘在房里,奴婢这就去请她出来。”茯苓行了一个礼,转身往里屋走去。

    吴之丘心下更加不愉,一个异国女子,架子倒不小,还要人进去请才肯出来!

    不一会,一名高挑清瘦的女子随着茯苓身后走了出来,吴之丘轻哼道:“你就是青灵?”

    茯苓在青灵耳边低声说道:“这位是敬事房的吴公公。”后宫上至各宫娘娘,下至美人、才人,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敬事房,希望姑娘今天别又耍什么心眼,再把吴公公给得罪了。敬事房不比御膳房,只要皇上不是钦点某位美人侍寝,他们就有办法让皇上永远翻不到那个人的牌子。

    青枫冷眸微闪,难得温顺的俯身行了个礼,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她还算识大体,吴之丘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眼光也习惯性的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四肢修长,气质高雅,容貌。。。未被毁损的那半边脸还算不错。难怪皇后今日会派人提醒他皇上要的美人既然已经送来,就不该让皇上久等,没了娇颜,美人也不再是美人了。

    摆摆手,吴之丘不耐的说道:“你准备一下,今晚亥时正阳宫侍寝。酉时会有人过来带你去梳洗打扮。”说完也未再看青枫一眼,匆匆离去。

    青枫一脸森寒地站在院内,茯苓低声提醒道:“姑娘应该欢喜才是。”

    欢喜?哼,是啊,她是应该欢喜!她终于有机会接近燕弘添了,不枉费她准备了这么久,得罪这么多人!

    扬起一抹算不上笑的笑容,青枫扬声说道:“待会你给我梳个头吧,我喜欢高耸一点的发髻,这样能显得我的脸更美!”

    茯苓微愣,笑道:“敬事房的宫女们手艺比奴婢好多了。”

    “我更喜欢你替我梳头,还是。。。你不愿意。”迎着青枫微恼的眼神,茯苓无奈,“奴婢不敢。”

    梳头她一向不拿手,好不容易梳了一个流云髻,茯苓迟疑着问道:“这样可以吗?”

    青枫满意的点头,笑道:“嗯,很好,你去帮我拿外衣。”

    “是。”茯苓转身到后面的柜子取衣服,青枫趁茯苓不注意的时候,将一直藏在袖间的小雕刻刀轻轻藏进了高耸的发髻之间,茯苓取来衣服,就看见青枫正嘴角含笑地整理着发髻,看她心情不错,茯苓也没注意到青枫嘴角的笑并不是因为开心。

    她们刚准备好,小院落又走进一名老嬷嬷和几个年轻的宫女,茯苓扶着青枫出到院外,说道:“桂嬷嬷,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那位桂嬷嬷脸正眼都没看青枫一下,冷声说道:“请吧。”

    青枫走出屋外,忽然停下脚步,对着站在门旁恭送她们离开的茯苓说道:“茯苓,你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吧,今夜之后,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今晚若是她刺杀燕弘添成功,她自会自尽而亡,与家人团聚,若是不成功,她也会死在那个暴君手下吧,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小宫女们自然不知道青枫的心思,只道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凭她这残颜之姿,还妄想一夜侍寝之后,就山鸡变凤凰了不成?众人眼光或轻蔑或耻笑,茯苓的心却是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位孤傲的青姑娘似乎话中有话,她眼中按耐不住的兴奋与狂热,更是让她忐忑不安!

    好狂傲的口气,桂枝芸稍稍抬眼看向那张扬的女子,她站的方向,桂枝芸只能看到半张残颜,刀疤覆面,却还如此自信,也不多见。美人见得多了,她对这残颜女子倒有些好奇了。

    “走吧。”青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傲然跨出小院。

    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茯苓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叹一声,轻轻关上了院门,这宫里的每个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命!

    漱卿池后妃之中,只有皇后,四妃,八嫔,十二婕妤有自己独自的宫殿,其他的美人、才人都居住在姝仪殿,若有幸得到侍寝的机会就能到漱卿池,由嬷嬷和宫女们为其梳洗打扮。漱卿池的嬷嬷们手艺都很好,妃嫔们常会召她们到各宫中梳头制衣。

    桂枝芸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见多美人也就麻木了,但是看着从温泉池里傲然走出的女子,她也不禁惊艳,冰肌雪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身材匀称而修长,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白皙的皮肤相称,别有一番妖炙之美。而她的美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拥有一身的寒冰气质却同时生得一双炽若烈焰的眸,难怪她敢口出狂言今夜之后,无需再回那方小院,这等尤物,那个男人也抗拒不了吧。只是真正可惜了那一张脸,不然她必定艳压群芳、宠惯后宫!

    一名女子拿起长绒布巾给青枫擦干身上的水,另外两人立刻将手中的暗红纱衣为青枫穿上,单薄的轻纱完全遮不住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魅惑之色,青枫皱眉,她们要她这样去见燕弘添?心里升起一股恶心与怒火,但是青枫什么也没说,任由她们摆布,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能忍受!

    “奴婢为姑娘梳头。”小宫女拿着梳子上前,青枫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梳理着自己濡湿的发尾,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用了,我喜欢这个发髻,你们给我上妆就行了。”

    小宫女为难地看向身后的桂嬷嬷,那简单高耸的发髻确实挺适合她,桂枝芸暗暗点了点头,小宫女默默地退了下去。

    青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在她们的手下,她越来越像一尊供人玩乐的礼物,精致的妆容,浓重的脂粉依旧遮不住脸上的疤痕,她的心在滴血,同时也在狂笑,燕弘添想要一个绝色美人,休想!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任尖尖的指甲戳入掌心,越是痛,她嘴角的笑越发妖媚。。。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7
第六章 行刺(上

    亥时已到,桂嬷嬷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眼之后,给她披了件嫣红披风,想了想,桂嬷嬷取来一块红色的轻纱,盖在她的头上,薄薄的纱幔并不影响青枫视物,别人看她时,朦胧中却又更生出了几分妩媚与好奇。

    桂嬷嬷将她送出漱卿池,一顶四人软轿早已等在院内,青枫坐上软轿,四名侍卫抬起轿子,朝着正东的方向疾走而去。他们的脚程极快,好在软轿很稳,青枫未感觉到颠簸,她的手微颤地抚上发鬓,摸索着隐于发丝间的刻刀,心在这一刻疯狂地跳跃着,因为她惊惶,今晚她要面对的男人,是六国臣服的穹岳帝王,冷血暴君,也因为激动,今夜她要为爹娘为姐妹报仇!

    半柱香之后,她被抬进了一座宫殿,此时夜色渐浓,隔着薄薄的轻纱,青枫看不清楚外面的景物,只隐约看见正殿前灯火通明,四人将软轿抬到正殿右侧的偏殿,轿子才落地,一只纤手拨开软轿的帷幔,牵起青枫的手,将她扶出轿外。

    那双手温暖而细腻,青枫忍不住看向身侧的女子,她穿着鹅黄色宫装,微低着头,面容秀丽。

    宫女搀扶着她走进殿内,偌大的屋子里,几个宫女和太监在点灯,数十支蜡烛燃烧着,明亮得一眼就可就室内看个清楚,没有层层帷幔亦无屏风隔断,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画风和笔触,像是出自一人之手。里间只有一张巨大的床榻和两张矮几,地上铺着纯白毛毯,外室同样简单,一张案桌,四张红木椅,还有几样瓷器木雕。

    青枫冷哼,想不到燕弘添的寝宫,装饰得如此普通。燕弘添不在殿内,青枫有些失望,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宫女扶着她到床榻上坐下,沉默地退到一旁。

    好几个人在屋里,却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一般,青枫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声,随着时间流逝,青枫的手也紧紧地握成拳头。。。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青枫浑身猛地一震!殿内的宫女、太监立刻刷的一声整齐而迅速地跪在地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身卑微。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床上,既不起身亦不肯下跪。

    不一会,门由外向内缓缓推开,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踏入殿内,青枫秉着呼吸,盯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殿内蜡火明亮,青枫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样子,燕弘添比她以为的要年轻,剑眉入鬓,高挺的鼻子让他整个看起来傲慢而冷酷,即使是在自己的寝宫,他那双黑眸依旧凌厉,轻抿的嘴角冷冷的没有一丝弧度。他没有走过来,在案桌旁随意坐下,未着龙袍,未带顶冠,只一袭黑袍锦服,那天下君主的凛然霸气已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燕弘添!

    燕弘添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没有行礼的女子。

    青灵,三年前他到皓月游玩之时,在影月泉边看到了她,当时她正在掩埋一只误入陷阱而死的兔子,明明怕血,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要坚持将血淋淋的兔子抱进土坑埋葬。她的绝色姿容让每个男人都难以忘怀,对于见多了残酷与杀戮的他来说,她的善良和灵气让他颇想收藏,那时他就已经决定,要这个女人。

    穹岳三年一度的庆典将至,北齐此时又来朝拜,国事繁忙,若不是今日敬事房提起她,燕弘添差点就忘了她已到穹岳十来天了。为了补偿,他已敕封她为美人。看来美人并不领情,远远的隔着面纱,燕弘添还是能清晰的看见一双明眸正炽烈地盯着他,黑眸微扬,燕弘添微微摆了摆手,宫女太监们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他们一两人,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室。

    “过来。”低沉的声音从外室传来,即使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

    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燕弘添的方向走去,虽然她披着外袍,但是修长的双腿还是在红纱摇曳间若隐若显,燕弘添黑眸轻眯,冰冷的嘴角终于微微的扬起一抹弧度。

    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每走一步都需要勇气,青枫微昂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燕弘添走去,她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青枫渐行渐近,透过薄薄的轻纱下,燕弘添终于看清了那双炽烈的明眸,同时也看见了半张残破狰狞的脸!

    燕弘添一把扯下青枫脸上的面纱,那原本应该柔滑细致的皮肤,绝美的脸庞已被两道深深的血红色疤痕丑陋地覆盖。

    燕弘添猛然起身,大手紧紧地捏着青枫的下巴,阴骛的低吼道:“谁伤了你的脸?”

    下巴被捏的生痛,青枫从他眼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毁坏的愤怒,她的心在狂笑,他以为这世上真的事事都会如他所愿,人人都会为他臣服?青枫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与鄙视,低笑道:“怎么?这不正是你费尽心思、巧取豪夺来的脸吗?!现在嫌弃了?”

    讽刺的低语声音不高,但是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却是句句清晰,燕弘添脸色一沉,捏着下巴的大手忽然下移,毫无怜惜的掐住她的脖子,手缓缓收紧,“你是谁?”逼人的暴敛之气让青枫的心不自觉的颤抖,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她掐死,“说!”

    咽喉被紧紧地扣住,青枫倔强的紧咬牙关,不肯哼一声,更别说求饶!这种窒息的感觉她很熟悉,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她也不怕再来一次,总之,她绝对不会屈服!



    燕弘添寒眉紧蹙,三年前,在影月泉旁的青灵可绝对不是这样的女人!青灵有一双娇柔温婉的眼眸,笑起来如三月的春风让人浑身舒爽。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股子不怕死的拧劲,尤其是她含恨冰冷的眼,仿佛淬了毒一般,她不是青灵,长相却与青灵有八分相似,她,到底是谁?

    黑眸中划过一抹冷残之色,燕弘添嘴角轻勾,另一只上抓住青枫的衣。。。.

    嘶——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8
第七章 刺杀(下

   嘶——

    锦布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如一把利刃,剥落了青枫的衣衫,同时也撕裂了她的尊严,他轻佻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体上流连,一手摩挲着她的腰肢,掐住颈脖的手也划过右肩,抚上前胸。。。

    身体的冰冷比上内心的寒凉,青枫僵直的身子颤抖着,她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刻不是吗?她在害怕什么!她要的不就是燕弘添迷恋这具身体,放松警惕以便于自己刺杀她吗!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这样的触摸,却像一只冰冷的毒蛇将她紧紧地缠绕,恶心得令人作呕,恐惧、屈辱、羞耻漫过心房,几乎将她溺毙!

    她细腻柔滑,白玉无暇的皮肤取悦了燕弘添,而僵硬颤抖的反应更让他大感有趣,手指带着挑逗,划过纤腰一路向下,黑眸的眼眸却一直不曾离开她裸露的右胸。他早就听说,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师,她在三个女儿满月的时候,就在她们右胸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奇特的是刺在身上的字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体温升高的时候,才能看到。如果,她是青灵,那么待会她的肩上就应该出现“灵”字。

    当燕弘添的手划下腰间的时候,青枫脑子嗡的一声,血脉瞬间往上冲,她不甘心如此受辱!这比死更让她难过!猛地睁大眼睛,青枫忽然抬起手,抽出发间的刻刀,朝着燕弘添的胸口狠狠的扎下去。

    青枫动作一气呵成,燕弘添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手中居然会有利器。利刃袭来,燕弘添已来不及推开她,只能侧过身子,反手抓住青枫的手腕,虽然抓住了青枫行凶的右手,燕弘添的手背仍是被刻刀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沿着手腕流下,浸湿了暗黑衣袖。

    暗眸中闪着嗜血的寒光,燕弘添冷声喝道:“你想刺杀朕?”还是说,她根本就是皓月送来的刺客?!眼中划过一抹杀意,燕弘添手上的劲道越发的狠。

    手腕被鹰爪般的大手钳制,极度的疼痛让青枫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哼一声,握着刻刀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即使她已经疼得冷汗直流,唇也被咬出血来。

    她不会武功?燕弘添暗自疑惑,无力的胳膊,混乱的脉象,苍白的脸色都说明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是刺客,为何要刺杀她?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她不是刺客,燕弘添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倔强到何种地步?!

    大手再次用力,只听见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青枫压抑的低哼一声,刻刀从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青枫本也是娇生惯养,众人宠爱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即使她不肯求饶,泪仍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看到她的泪,燕弘添非但没有怜惜之色,反而厌恶的一把甩开她的手,青枫踉跄跌倒在地。

    右手已不能动,青枫用左手艰难地拉扯着身上残破的衣服,一点一点地穿上,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卑微而狼狈。

    这个女人行刺失败,不求饶便罢了,居然还忙着整理衣服,燕弘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轻哼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朕?”

    为什么?青枫手上一顿,缓缓起身,手腕上的剧痛让青枫越发清醒与疯狂,错过这次机会,她将再也没有机会杀死他!眼光扫过燕弘添背后矮几上的花瓶,青枫一步一朝他走进,两人几乎贴在一切,青枫倾身上前,低声回道:“你害得我青家家破人亡,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你。。。”手缓缓伸向燕弘添身后的花瓶,抓住瓶身,青枫话锋一转,“以命抵命!”

    青枫奋力将手中的瓶子砸向燕弘添的头,可惜这次燕弘添早有防备,青枫举起花瓶的把一刻,燕弘添冰眸一冷,一掌重击在她的右肩上。

    哐当!

    花瓶落地的那一刻,青枫也被燕弘添重重的一掌打倒在地。胸口闷痛,眼前一花,青枫差点晕厥过去。

    古瓷花瓶碎裂的声音,响亮而清脆,守在门外的总管太监高进吓了一跳,轻轻推开门,急道: “皇上?您没事吧?!”

    燕弘添被青枫气得心情极坏,低吼道:“谁让你们进来了!滚!”

    “奴才该死!”侍卫们立刻退后数步,微低着头不敢再上前。高进正要关门退出去,却看见燕弘添手背上,一缕鲜红的血丝正沿着指缝滴落到地上,高进脸色大变,急道:“皇上,您的手受伤了!”转头对门外的侍卫叫道:“快传御医!”

    殿外乱作一团,燕弘添扫了一眼倔强的还要再起来的女子,剑眉微蹙,她真这么想死?燕弘添有些厌倦的摆摆手,说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拉下去,削去美人封号,贬为宫女!”明日还要设宴款待北齐使者,他今晚无心再与她玩下去。

    “是。”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青枫从地上架起来,拖出殿外。

    双手被反扣在背后,青枫动弹不得,手腕的痛,肩膀的伤,都不及她失去至亲的心殇!青枫暗暗发誓:燕弘添!你今天不杀我,我还会再找机会杀你!不死不休!

    即使已经被拖出很远,那双阴冷含恨的眼仍是一战不眨的死死地瞪着他,如一只绝望而暴躁的小兽,恨不得立刻扑咬上来要了他的命,燕弘添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这个女人,倒还有点意思!他的温婉佳人竟然换成了凶悍美人?她不是青灵,那么青灵又到哪里去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8
第八章 刁难(上

   痛。

    这是青枫唯一的感觉。

    侍卫将她丢进这件简陋的小屋之后,再没出现,她也没有力气再去观察自己身在何处。青枫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右手早已痛到麻木,不去碰它甚至连知觉都没有,胸口闷得像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泪默默流淌着,沿着消瘦的脸颊滴落在石板上,她恨,恨今天没能为爹娘、姐妹报仇,更恨自己在这一刻,居然想就这样死去,如此她便可回到父母亲人身边,便可不再独自苟活于冰冷的世上。

    青枫疲惫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睡着,脑子里混沌的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爹娘、姐妹都在她身边,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就在她想永远的沉溺其中的时候,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她的家人忽然倏的消失不见了,青枫惊恐睁大眼睛,只见一块靛蓝色的布料扔到她面前。

    “醒醒,快把衣服换上。”青枫艰难地扭过头,才看见一名四十多岁微微发胖的嬷嬷对着她不耐烦的低呵道:“快点起来,不要磨磨蹭蹭的。”

    从半开的木门看出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嬷嬷几次催促之后,终于不耐烦的上前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伸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青枫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过来,嬷嬷的力气很大,她的右手和右肩都不能动,只能拼命的蜷着身子,左手抓紧领口,脚不住的乱踢,青枫大声叫道:“我自己来!”

    青枫不要命地挣扎,嬷嬷也被她踢了好几下,终于受不了地松开了手,骂道:“你给我快点,再磨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嬷嬷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外。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青枫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因为右手不方便,她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衣服穿好,出到屋外,等得不耐烦的老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已经是最低品级的小宫女了,别以为自己还是什么美人,现在不是从前了,出个门还要梳洗打扮一番?”

    胸口一阵阵的闷痛,青枫没理会嬷嬷的冷嘲热讽,嬷嬷也不再罗嗦,领着青枫东拐西拐,绕过了好几条回廊,终于在一间熟悉的院落内停下,嬷嬷一扫刚才刻薄的样子,对着半开的房门殷勤的叫道:“许公公,您要的人给您送过来了。”

    青枫缓缓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立刻想起,这里是。。。御膳房!

    许纪从屋内缓步走出,脸色尽是得意之色,扫了一眼嬷嬷身后的青枫,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许纪奚落道:“啧啧,咱家昨日听说姑娘封为美人,还想去恭贺姑娘,怎么一夜之间,就沦落到这般田地?”他早说过,这个女人嚣张不了多久!

    果然是冤家路窄!青枫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她再怎么没落,也轮不到一个太监来取笑。

    青枫这时候还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丝毫没有把许纪放在眼里,许纪脸色阴沉,旁边的嬷嬷立刻狠狠的推了青枫肩头一把,呵斥道:“公公和你说话呢!别以为自己还是主子!”

    “啊!”嬷嬷推搡的地方正好是昨天燕弘添一掌打中的地方,经过一夜,疼痛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的难受,青枫捂住肩头,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布满了薄薄的细汗,一脸痛苦。

    许纪嘴角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扬声说道:“既然到了御膳房,就好好干活吧,咱家会好好照顾你的!”看了一眼青枫的右肩,许纪冷笑道:“你刚来,御膳房的事情也不会做,就先把伙房门前的两个缸挑满水吧。小虎子,好好看着,挑不满就别给她饭吃!”

    一直低垂着头,站在许纪身后的少年赶紧回道:“是。”

    看到青枫在听到挑水的活之后,脸色忽然一变,许纪心情瞬间大好,昂首大步走回屋内,嬷嬷眼见许纪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就走了,也讪讪地出了御膳房。

    院内只剩下青枫和那少年,看她久久不动,少年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水桶在那边。我带你去最近的水井吧。”

    青枫抬头看向小虎子所指的水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两个大大的空木桶少说也有二十来斤,若是装满水。。。得有个一两百斤吧。

    小虎子以为她会耍赖或者不干,若是这样,许公公就可以动鞭子教训奴才了,到时候水还是得挑,另外还得白挨一顿打。小虎子正想劝她忍一忍,青枫已经朝着水桶走去。

    右手和右肩都有伤,青枫只能用左肩挑起扁担,或许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挑起木桶的时候,青枫并没有觉得很重,看向小虎子,青枫冷声说道:“走吧。”

    不知道是小虎子在整她,还是许纪在整她,所谓最近的水井,竟也要走过两条长长的宫道,才能走到。

    来到水井边,青枫已经满天大汗,肩膀上也压出了水泡。右手使不上力,青枫只能用左手打水,每一次都只能提上来小半桶,小虎子摇摇头,说道:“你最好快点,不然天黑也挑不完一个水缸。”伙房前面的一个大水缸就需要满满二十担水才能装满,平日里十个公公挑一个早上才能挑满两个水缸,她这么个弱质芊芊的女子,估计三天也挑不满吧!

    青枫瞪了小虎子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然每次都只打上来一点点水,她还是将两个大木桶装了六分满,深吸了一口气,青枫用左肩抬起扁担,这一次她差点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脚却一直打颤。走了几步,立刻就感到胸口如火烧一般的痛,喘着粗气,青枫仍是撑着往前走,但是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走在宫道内,她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只能听见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声,走着走着,青枫只觉得眼前一黑。。。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8
第九章 刁难(下

    水桶“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桶里的水晃荡几下,洒出来不少,青枫只听得耳边嗡嗡作响,身子已不受控制的软倒下来。

    “姑娘?”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可惜来人力气不大,青枫还是跌在地上,疼痛让她开始混沌的脑子再次清醒过来,眩晕的感觉过去之后,青枫终于看清扶着她的人正是茯苓,“茯苓?你。。怎么还在这?”她不是叫她回去了吗?

    茯苓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还在侧明宫。青枫脸色发青,气息紊乱,茯苓轻轻搭上她的手腕,不禁心下一惊,姑娘的脉象虚弱,气郁血滞,像是受了内伤,但是她医术平平,却也看不住到底伤在哪里。诊脉的同时,茯苓不经意间看见青枫的另一只手正无力的垂在身侧,腕间还有暗青淤痕。茯苓皱眉,“你的手。。。。”

    青枫像只受惊的刺猬一般,立刻缩回手:“我没事!”

    抓住她回缩的手,作为医者,茯苓敏锐的感觉到青枫的手腕骨头可能错位了,急道:“不要动!”茯苓不知道昨夜侍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这样的伤是极痛的,没有几个女子受得了这样的筋骨错位之苦,而她。。。居然还在挑水?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握着青枫的手腕,茯苓手法精准的将错位的骨头复位,即使她已经尽量快了,青枫还是疼的浑身轻颤起来。

    茯苓暗舒了一口气,好在只是错位,若是骨头断了,就真的麻烦了。抬头看向青枫,茯苓不禁又是一怔,她苍白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却被她咬得嫣红充血,即使瘦弱的身体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却仍是不肯叫一声疼。茯苓佩服的同时也不免唏嘘,这女子性情怎么就倔成这样?本来想叫她不要用这只手,好好养着,眼光扫过旁边的水桶,茯苓只能低声叹道:“尽量少用这只手,不然你以后握笔会有些困难。”她是才女,若是这伤以后影响到她写字作画,那就可惜了!

    握笔?青枫嗤笑一声,她现在只关心她还能不能握得住刀子!

    轻轻转动手腕,还是很痛,不过已经能使上力了,在地上坐了一会,青枫也缓过劲来,挣扎着起身,茯苓扶着她起来,青枫再次挑起水桶,茯苓赶紧帮她抬起扁担,让她能站起来。这半担子水也不轻,茯苓本来想帮她抬一段路,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的小虎子看着茯苓,欲言又止,青枫冷哼一声,轻推开茯苓,低声说道:“我自己可以。”许纪摆明了要整她,她有何必还要连累别人。

    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迈开步子,青枫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去。

    茯苓看了小虎子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眼中却难忍责备,都是宫里的下人,又何必如此为难一个落难的女子,小虎子低声说道:“这位姐姐,不是小虎子心狠,你若帮她,不仅害了她更害了你!”说完小虎子立刻小跑的跟上前面的青枫。

    是啊,在这座宫里,谁也帮不了谁,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看着那道跌跌撞撞,渐行渐远的身影,茯苓终是背过身去,不再回头。

    夕阳渐斜,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那道本就纤瘦的身体,在夕阳的拉扯下,投下如纸片般单薄的影子,两个大大的木桶几乎将她完全淹没。小虎子小步的跟在青枫身后,她低垂着头,晃晃悠悠的往前挪,四个时辰,从上午到傍晚,她来回挑了七八趟,干裂的嘴唇与青白的脸庞一般,没有一点血色,靛青的宫装背后湿了一大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用左肩挑水,肩膀上的血泡被沉重的扁担磨破,血水从靛青布料下一点点渗出来,原来凌厉的目光现在已涣散麻木,不曾改变的是一路向前的步伐。

    在宫里被嬷嬷公公们惩罚的常有的事情,大多数小宫女都会哭着求饶或是得过且过,大不了饿几天或者挨几下鞭子,公公们也不会想弄出人命,最后也就过去了。许公公要她挑两缸水,不过就是为了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吃点苦头。小虎子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倔强坚韧到他都有些心惊的程度。

    日落时分,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会忍不住看一眼那道艰难前行的身影,而后窃窃私语,快步离开。

    小虎子实在看不下去,低声说道:“实在不行。。。就歇一会吧。”

    青枫低垂着头,仿佛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小虎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一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进了伙房的小院,小虎子才发现许纪正站在院内,打量着未满的水缸。小跑上前,小虎子半跪在地上,叫道:“公公。”

    许纪眯眼看去,只见一身狼狈凄惨的青枫挑着半担水艰难地挪进来,平日里傲慢的眼此时暗淡无光,许纪心情颇好的笑道:“大半天了,怎么才挑了这么一点点水,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青枫默然地放下水桶,眼皮连抬都没有抬一下,不屑去看那张得意的嘴脸。

    看她连头都抬不起了了,许纪冷笑一声,故作怜悯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咱家也不为难你了,今夜皇上设宴款待北齐皇子和公主,皇后娘娘怜惜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些粗活就不要你做了,你去服侍公主吧。”皇后果然小气,即使皇上钦点青灵入宫,现在也弃之如履了,她还不肯放过她。

    一直漠视他的青枫猛然抬头,那股冰冷如剑的眸光再度袭来,让许纪想起御膳房内她的嚣张跋扈,心下不愉,冷声嗤笑道:“你也不用这么不甘心,虽然同样是献给皇上的女人,但是谁让人家是一国公主,还是艳绝北齐的大美人呢?说不定以后她就是皇上的爱妃,那时候你想给她提鞋,人家都不要!”

    许纪此番羞辱,非但没如愿地看见青枫心伤,反见她大笑起来。

    爱妃?别说妃子,就是穹岳皇后的位置,她青枫也不屑一顾!不过她也不能指望一个终日只知道媚上欺下的老太监懂得什么叫尊严!!她笑是因为老天有眼,自己这么快又有靠近燕弘添的机会!

    青枫独自一人疯狂地笑着,散乱的发丝,狰狞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许纪受惊的后退了一步,指着小虎子说道:“你快把她带走,交给内务府!”

    “是。”

    “皓月青姝,不过如此!”许纪生怕青枫发疯扑上去,低骂一声后赶紧拂袖离去。

    许纪出了院外,本来还疯狂大笑的青枫忽然停了下来,冷静的对小虎子说道:“走吧。”她脸色平静,神情冷然,与刚才疯狂的样子大相径庭。

    小虎子摸摸脑袋,他真的搞不懂这位皓月来的小姐在想些什么。。。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8
第十章新的希望

    乾阳殿

    今夜穹岳宴请北齐使节,偌大的正殿装饰得异常华美,金丝地毯,鎏金食器,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金黄,尽显大国气魄,尊贵逼人。

    青枫看向最上层的金龙座椅,冷笑一声,如燕弘添这种急功近利,只知道用掠夺与征服来证明自己的君主,最多只能算一暴君,想名垂千古,受万民敬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笑之极!

    宫宴即将开始,官员陆续进入大殿,内务府执事太监吴荣也越发紧张了起来,呵斥和老嬷嬷们管好手下的宫女们,这样的宴席可不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老嬷嬷看着傍晚时领过来就始终面无表情、神情冷傲的女子,心里暗暗哀叹,上头有交代,一定要让她去服侍北齐公主。这其中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自然不敢违抗,只是这女子幽冷孤傲的眼睛,总让她心里发慌,生怕待会宫宴之上给她捅出什么娄子来!

    走到青枫身侧,嬷嬷忽然抓住她的手,故作疼惜的说道:“嬷嬷知道你不甘心,心里很苦,但是待会你可要好好服侍北齐公主,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原谅你了,总之宫宴之上,可别使性子胡来,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中午茯苓帮她诊治之后,右手已经没有这么疼了,但是现在被嬷嬷这样用力一握,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青枫猛地抽回手,老嬷嬷微愣,脸色倏的一黑,怒道:“待会你要是敢出一点乱子,我拔了你的皮,听见没有?”真是给脸不要脸!

    胸口一阵一阵的闷痛,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背后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却不是因为热,由心而发的寒意让青枫不住地颤抖着,她根本没在听吴嬷嬷说什么,还能坚持站着不倒下不过是为了等待燕弘添的出现。

    青枫默不作声,老嬷嬷还想再教训她两句,响亮的通报声由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老嬷嬷张开的嘴赶紧闭上,与身边人一起匍匐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偌大的宫殿里,文武百官,侍卫宫奴三呼万岁,叫声响彻大殿。手上一疼,青枫被老嬷嬷拽倒在地上,这时,燕弘添身着明黄精丝礼服,腰配白玉环带,头戴乌金玉冠,昂首大步行来。今日的他比她初见时气势更胜,那双霸气凛然的眼扫过大殿,别说与之对视,连头都没人敢抬一下!

    身侧的老嬷嬷居然还没用地抖了起来,青枫冷哼,刚才她不是无比嚣张吗,此时竟怕成这样,这种媚上欺下的刁奴,一辈子也只配做个奴婢!

    “众卿家平身。”燕弘添在龙椅上落座,他身侧还坐着一名女子,暗红牡丹华服,翡翠步摇,美玉华衣把她妆点得尊贵华丽,却也让她看起来少了一丝生机与活力,此时坐在燕弘添身边的女人,必是皇后无疑。

    青枫敛下眸光,思索着如何才能再次接近燕弘添,她现在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有,和他拼力气都是愚蠢的行为,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置于死地?

    “北齐使节觐见。”随着礼官的通报,殿外走进三人,两男一女,清瘦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较为健壮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传说中的北齐公主站在清瘦男子的身边,精致的脸庞美丽自是不必多说了,那双艳若秋水的双眸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穹帝万福。”三人行半跪之礼。

    燕弘添朗声回道:“平身,赐坐。”

    “谢穹帝。”

    燕弘添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位远道而来,先来尝一尝穹岳特有的沉香佳酿,赐酒。”

    “谢穹帝赏赐。”

    “快去。”吴嬷嬷推了青枫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端着酒壶走到北齐公主身边,青枫半蹲下身子,为她倒酒。听到北齐公主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枫冷笑,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她的时候的惊叹,只不过以前是因为美,如今是因为丑而已。

    倒好酒青枫默然地立在一旁,忽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眼光正在注视着她,青枫微低着头,不去理会,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放弃,死死地盯着她不放。青枫微恼,抬眼看去,与那道窥探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看清那道视线的主人,青枫倏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为之一凛,手中的酒壶差点拿不稳。

    那是。。。姐姐!!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湛蓝长衫,站在一名高大男子身旁,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两人目光对视,她显得很冷静,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不复以往的温柔,却格外的专注。

    再见到青灵,青枫的身子因为激动与狂喜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北齐公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枫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了头。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北齐三皇子旭寻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浓醇厚,入口绵滑。此次代表北齐前来朝拜,得以见识穹岳的强大和泱泱大国风范,我等心悦诚服,希望能借此机会,表达我国对穹岳的成服之心。”

    燕弘添缓缓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嘴上也热情的回道:“北齐乃穹岳邻国,两国互通使节,多加往来确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游历一番,穹岳还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旭寻斯心里已然明了,他对结盟表现得并不热衷,顺着他的话,旭寻斯笑道:“多谢穹帝美意,穹岳幅员辽阔,山歌秀美,自然是美不胜收,这次前来,七妹也特意准备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愿两国结为万世友邦。”

    “哦?”这么快就用美人计了?燕弘添寒眸轻扬,大笑道:“一直听闻七公主舞技卓绝,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赏欣赏。”

    “嫣云献丑了。”

    大姐没死!太好了!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青枫的心被无边的喜悦与希望占据,大殿之上,燕弘添和北齐皇子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在听。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笑声,青枫才赶紧敛下嘴角的笑容,好在她一直低着头也没人注意她脸上的笑。

    北齐公主落落大方,优雅起身走向中间的金丝长毯,迎视着燕弘添,北齐公主缓缓脱下腰带,随着她的动作,华丽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里边艳红色的半透明丝裙,轻薄的布料不仅飘逸妖娆,更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在众人眼前。

    向着燕弘添行了一个礼,女子从袖间取出一抹艳红丝带抓在手中,展开大约有**米长,随着乐师鼓点,女子一个轻跃,手中的绸带仿佛有生命一般,倏地飞舞而起,迎合着节拍,明媚灵动如猫一般的媚眼不时飘向燕弘添,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娇软,手中的长丝带随着鼓点轻盈舞动。

    四周惊慕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北齐公主的舞技确实让人惊艳,不过青枫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要说舞技,小妹的舞与这位公主不相上下,只不过小妹生性羞赧,不喜在外人面前起舞,故此世人只知小妹棋艺超群,却不知她舞技不俗。

    青枫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燕弘添,只见他暗眸微扬,手中握着酒杯,嘴角似笑非笑,看来他对这位北齐公主很满意,这种送上门的“礼物”已经够多了,他却仍强要大姐入宫,燕弘添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巧取豪夺的男人,对江山如此,对美人更是如此吧!

    大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刚才看她的眼神为何如此怪异?那日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青枫想不明白,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北齐公主的身上,青枫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大姐,可惜大姐的目光再也没再和她有所交集,她似乎对这支舞也很感兴趣,青枫也不敢一直盯着大姐看,要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青枫怅然地收回视线,最后一个鼓点也刚好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北齐公主直直到趴到在地,大殿上,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盯着地上那抹丽影。

    青枫皱眉,她怎么了?以她的舞技,最后一跃不应如此有失水准?

    过了很久,北齐公主都没有起身,大臣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旭嫣云久久不动,旭寻斯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边低唤道:“七妹?”

    旭嫣云没能回应他,眼睛倏地圆睁,脸色也由潮红转为淡淡的青紫色,接着是明显的呼吸困难,原来灵动的眼眸中失了娇媚,满是血丝充满着恐惧且明显外突,僵硬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咽喉,双脚无意识地挣扎着。。。。

    “七妹!”

    终于,旭嫣云不动了,双目圆睁地瞪着前方。一切发生的太快,大殿上的众人无从反应。

    “御医,给七公主诊治。”燕弘添微冷的声音沉沉的响起,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两个御医赶紧跑过去,抚上旭嫣云的脉搏,原来平静的脸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仔细的诊脉了很久,终于松开手,对着身后的另一名御医低喃了几句,那御医立刻诊脉,许久之后,两人对看一眼,皆不敢言。

    看他们的表情,旭寻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急道:“她怎么了?!”

    “七公主她。。。。。。。”两人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说!”燕弘添低吼一声,两名御医立刻扑到在地,战战兢兢的回道:“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混账!”燕弘添怒得将手中的酒杯被摔在地上,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旭寻斯似乎还未能冷静下来,盯着御医,逼问道:“这不可能,七妹自小习舞,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就气绝身亡了呢?”

    御医头也不敢抬,久久才颤抖着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剧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气声再次响起,只是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一国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这实在是。。。。。。

    旭寻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声回道:“这应该。。。更加不可能了。”

    眼中闪过一丝微怒,燕弘添冷声问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这。。。。”

    不耐的冷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燕弘添寒声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真是一群废物。

    两人对看一眼,更深地趴在地上,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直往下冒,这毒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啊!!此时,一名男子忽然走向公主尸体,半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

    御医吓得不能言语,群臣缄默,燕弘添正要发怒,一道清朗而平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关紧咬,气闭紧窒,脸色呈暗青紫色,死后双目凸出,四肢僵冷,应该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毒发的蛇毒,只有赤寰丝虫而已。”男子说出“赤寰丝虫”几个字的时候,文武百官中传来阵阵骚动。

    赤寰丝虫?青枫思索了一会,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赤寰丝虫应该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种毒蛇,生活在暗沟石缝,极湿极寒之地,通体赤红,毒性极强。

    青枫冷眸微眯,心中冷笑,北齐公主居然是中了穹岳特有的奇毒而死在穹岳大殿之上,这回北齐与穹岳的结,只怕是难解了!

    “单提刑,北齐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兹事体大不容轻议!此案交由你全力彻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凶手。”燕弘添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脸色却也是瞬间一暗。

    半跪在地,单御岚大声回道:“臣领旨。”

    青枫在皓月时就曾听闻穹岳提刑司单御岚公正不阿,断案入神,这人便是吗?青枫再次抬眼看去,他长得倒未见得多么俊朗不凡,不过那敢于在大殿之上承认北齐公主中赤寰丝虫毒而死的气魄与担当,颇让人钦佩。

    一直将尸身紧紧抱着怀中的旭寻斯似乎也回复了一些理智,年轻的脸上,是身为一国王子应该有的气概与尊严,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燕弘添,冷声说道:“若没有记错,赤寰丝虫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惨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齐斗胆,请穹帝给我们一个说法。单提刑亲自审理此案,旭寻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希望单提刑能当着我们的面审理。”

    “准!”事已至此,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再什么样,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实。

    青枫静静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此时一名壮汉忽然冲到她身边,青枫微惊,仔细一看,此人是北齐的另一名使节,刚才他好像自称北齐大将军之子胡熙昂,只见他拿起公主饮用过的酒壶,大声叫道:“大殿之上,何来毒蛇?!公主刚才还好好的,就只喝过一杯酒,莫不是这酒有毒!”粗犷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见这声音之大。

    单御岚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壶,对着身边的侍从低语耳语几句,侍从匆匆跑开。侍从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碟,还有一支大约有十多厘米长的银针。只见他将壶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来应该是纯净的就泛着淡淡的红色,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没的银针立刻变成了乌黑色,单御岚拿出银针,用白布擦拭之后,银针依旧乌黑。

    胡熙昂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银针,单御岚不做任何辩解,如实说道:“银针乌黑,酒色微红,味带咸腥,酒中的确含有赤寰丝虫之毒。”

    一听单御岚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响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毒!你们把人交出来!”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将他关押,但是这时候这么做,岂不更加有辱国风,欺凌小国,传扬出去,他还如何面对其他六国?!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犹如暴风雨的前奏,大殿之在一次陷入的寂静。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声柔然响起,化解了一丝丝凝重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宫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宫的失职,吴总管,把碰过公主那壶酒的奴才都给本宫押上来。”

    这样的场合,本来皇后是不应该说话的,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又是发生在宫闱里的事情,她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她的出现也正好缓和了一下气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他没有阻止,吴荣立刻转身离开。

    青枫心一沉,她正是为公主斟酒的人!

    几个侍卫听令上前,押着她和三个奴才到殿前,三人早就吓得不成样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喊着,“皇后娘娘绕命啊,奴才们只是负责分酒入壶,并不知道哪一壶酒是给公主的,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较于三个奴才狗腿的求饶样,青枫直直地跪着,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尽是冷然。

    皇后微眯着眼,看向青枫,冷声说道:“青灵,你是皓月送入宫中的女人,现在被贬为宫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齐公主,或者是皓月国主指使你下毒谋害北齐公主,挑拨穹岳与北齐的关系?!”

    她想陷害她!把这个罪名推到她身上既可将她置于死地,又可化解穹岳危机。还是说,今日安排她为服侍北齐公主,根本就是想一次解决两个女人?如果真是这样,皇后果然够歹毒!青枫思索着如何脱罪,嘴里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昨夜你就试图行刺皇上,还敢说没有歹意?!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做了什么,如实招认,本宫免你受皮肉之苦!”

    青枫一直以为姐妹们已死,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意思,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今天她见到了大姐,她决不能让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会害了她们,也害了皓月无辜的百姓!

    久久,青枫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怜悯实则虚假得让人恶心的女人,带着一丝冷笑,青枫大声的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割伤了皇上,没有尽到服侍之责,皇上大怒,将我贬为宫女。而今日我会站在这里给北齐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并不知情,如果说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放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9
第十一章 生疑(上

  “放肆!”皇后脸色大变:“牙尖嘴利满口胡言,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皇后话音才落,站在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了上去,将青枫死死的按在地上。细长的胳膊几乎要给折断,青枫紧咬牙关,瘦弱的身子缩成很小的一圈,却不肯求饶一声,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冷冷地叫道:“我没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会承认,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断,她也不会承认!!

    燕弘添冷眼看向地上的女人,疼痛让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菱唇被她紧咬得充血,眼中的桀骜却依旧不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亏她说得出口。她除了够倔强之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弱,燕弘添收回视线,黑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冷笑,却没有一丝怜悯。

    明明就是卑贱的婢子,还一副清高刚烈的样子,辛玥凝低哼一声,喝道:“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三个太监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听命,青枫心一凛,咬紧牙关打定主意,死也不会开口哼一声!

    就在青枫被太监拎起来的那一刻,一道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的响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为了一个宫女动气。不如把人一并交给单提刑,让他来审理,也免得您再动气伤身。”

    青枫看不见这道声音的主人,却能看见皇后的脸色明显的一暗,即使如此,她的语气却与刚才大相径庭,扬起一抹淡得几乎化去的笑容,优雅地点头回道:“还是楼相想的周到,那这些人就交给单提刑吧。”

    青枫和几个太监一起被推到大殿旁,她终于有机会看清楚那个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那是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身着浅蓝滚边长袍,头带紫金发冠,优雅的姿态,宁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混迹官场之人。刚才听皇后叫他楼相,对他的态度也很礼让,他应该就是楼夕颜了。果然儒雅清高,温润清冽,青枫欣慰的一笑,姐姐跟着他,应该不会受苦的吧!

    “你要干什么?”大殿之上,旭寻斯忽然大喝一声。青枫转头看去,只见单御岚半蹲在七公主尸身旁,伸向七公主衣襟的手被旭寻斯死死地抓着。

    单御岚僵在那里,解释道:“七公主中毒而亡,应该尽早检验尸身,以便保留早期证据。”

    眉头再一次蹙起来,一向斯文的旭寻斯似乎也怒了起来,“是你说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证实有毒,你还想要如何检验。”

    “三王子放心,单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尸身检查,对尸身表现的状态,尸身是否还有其他伤口等等做一个记载,以备察案之用,不会伤及到公主的尸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观。”

    旭寻斯脸色黑的吓人,“这么说你要脱衣检查?”

    单御岚一派正气,毫不扭捏造作的回道:“是的。”

    “不行!”旭寻斯低吼!轻轻放下七公主的尸身,旭寻斯接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衣着单薄的尸身上,起身都到大殿正中,越过单御岚,对着燕弘添朗声说道:“我北齐虽然是小国,但是七妹怎么说也是我国最尊贵的公主,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男人对她的尸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后有知,也会觉得屈辱!”

    燕弘添脸色一直晦暗,阴晴不定,并不表态,单御岚再次上前,诚恳解释道:“三王子,公主的尸身必须查验,为了能早日找到毒杀公主的凶手,请三王子见谅。”

    “谁敢碰公主?!”一个飞身上前,胡熙昂挡在七公主尸身前,他本来就是武将,极怒之下,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们不去查凶手,反倒想来侮辱公主尸身,你们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么三王子想如何处理?”

    旭寻斯终于回过身,正对着他,正色回道:“单提刑可以和衣查验,可以就这样看看,看完之后,我要就七妹送回国,无论如何,你一个大男人,决不能为七妹裸身检验!”

    大殿上的气氛,极其浓重,如果胡熙昂身上配有兵器,估计他也已经亮了出来。

    总不能强行验尸吧?但是不验尸,如何能断案?!单御岚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一抹异彩忽的一闪而过,再次抬起头来时,单御岚满目清朗,问道:“男子不行,女子总可以碰了吧?”

    “女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谁听过女子验尸?!

    “女子?”旭寻斯眉头一紧,问道:“穹岳还有女仵作?”

    对于旭寻斯的问题,单御岚并不回答,只坚持问道:“三皇子只需说行还是不行。”

    看来这验尸他们是实在必行了,旭寻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为检验。”

    得到肯定地回答,单御岚回身,朝着楼夕颜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楼夕颜食指轻弹,脸上一派平静悠然。

    所有人都等着单御岚找了什么女人来验尸,还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见他绕过楼夕颜,走到一个高大的兰眸男子身前轻轻作了一揖,说道:“青姑娘,还请你帮忙为公主检验。”

    大殿之上,再一次哗然,那明明是个大男人,哪里是什么姑娘啊?!!

    青枫惊得瞪大眼睛,这个单御岚发现大姐了吗?但是她为什么要叫大姐验尸呢?!大姐平日里最怕血了,莫说验尸,就是刚才七公主身亡这一幕,估计就已经把她吓坏了!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哪里有什么姑娘回应,单御岚也不再上前,只是朗声说道:“如果今天不能给公主验明尸身,找不到新的线索和证据,与本案有关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谋害北齐公主的罪名,更难逃一死。”

    单御岚是什么意思,这算威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抓住大姐不放!大姐根本不会。。。。

    “我验。”就在青枫暗自揣测的时候,清冷中带着几分恨意的女声赫然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高大的男子身后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楼相家仆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长发梳成了发髻,穿着宽松的外袍,但是仔细看过她那张白皙而绝美脸庞的人,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子。

    哐当~

    一声杯盏落地的脆响,众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9
第十二章 生疑(下

   一声杯盏落地的脆响,众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皇上身前的长桌上,杯盏斜斜地倒在地上,美酒沿着桌沿一滴滴地溅在金丝长毯上,皇上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那忽然冒出来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测着女子的身份,只因为皇上看她的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仿佛饱含着深情,但是那再明显不过的怒意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青枫明眸微闪,燕弘添的表情太奇怪了,难道他认识大姐?所以才坚持要大姐入宫,才会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问她是谁??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青灵!

    青枫不着痕迹地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大姐,只见她也是一副愕然的样子,最后干脆不耐烦的别过头去。看样子大姐不认识燕弘添,青枫冷哼,一定是燕弘添觊觎大姐多年,这次想一尝夙愿,真是老天有眼,没让大姐落入他手里!

    手心不自觉的冒汗,青枫紧张地盯着燕弘添,胸口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暴虐,他不会懂得手下留情。好在燕弘添并没有做什么,他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刚才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殿之上,众人皆屏息,不敢造次,唯独青灵无视燕弘添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走到七公主身边,旭寻斯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她是?”

    “这位是。。。。。”回过神来,单御岚看了楼夕颜一眼,才继续又说道:“楼相的家眷,会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由她为公主验尸,三皇子可有意见?”

    “楼相?”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卫服,右颊还被毁了容貌,她会是楼夕颜的家眷吗?

    旭寻斯求证地看向楼夕颜,楼夕颜大方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执起青灵的手,带着惯有的温柔浅笑,满目深情地看着她,说道:“她,确是楼某的夫人。”

    夫人?

    不仅青枫的心咯噔一跳,群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夫人这词可不是乱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还正是此起彼伏!面面相觑中,大殿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给皇上斟酒的太监额头上薄薄的一层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的轻抖起来,青枫看清燕弘添握酒的手上青筋隐隐暴起,酒杯也被他握得吱吱作响,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她都能看出燕弘添与大姐之间必有牵扯,楼夕颜自然不可能眼拙到看不出来,而他居然还敢当众宣布大姐是他夫人,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楼相夫人亲自为七妹验尸,他还能说什么?旭寻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楼夫人,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在哪里验?”青灵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就在大殿上验!”燕弘添面色阴冷,不容反对的说道:“来人,拉帷帐。”

    在大殿上。。。。。。。验尸?

    该死的燕弘添!居然要在大殿上验尸,他这是刁难大姐!青枫心急如焚,大姐心地纯善,一定是怕她受苦,才逼于无奈答应验尸,现在可怎么办?

    就在青枫惴惴不安之时,四个宫女已经拿着一块两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将旭嫣云的尸体围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刚够遮住躺在地上的尸身。几个太监又捧上来一匹轻纱,八人将轻纱拉开,围在四个宫女围成的四方形之外,轻纱举过头顶,两层阻隔下,已经看不见躺在地上的尸体。

    在青枫担忧的目光下,青灵面色平静冷然的掀开帷幔,不见一丝慌张。

    “死者女性,年龄十六至二十二岁之间,身体未出现尸斑及尸僵等早期尸体现象,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张,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清晰微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女声条理清楚,语气笃定,怎么听都觉得里面的人是胸有成竹。这让把自己的手拽得生疼的青枫整个人僵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者身体皮肤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现青黑色,双脚及脚趾甲为淡青色。死者咽喉处肿胀,有明显青斑,腹部未见异常。背部未见异常,皮肤表面无明显外伤。”

    薄薄的轻纱根本起不到什么阻隔作用,青灵的一举一动,青枫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这。。。真的是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大姐吗?朦胧中的青灵神色冷傲,说话掷地有声,青枫却开始恍惚不安起来。

    等了好一会,帷幔中的人久久不语,旭寻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验完了吧?!”

    可惜整个大殿内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薄纱内那抹模糊而认真的丽影。

    没人理他,旭寻斯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好了,验你们也验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尸首带走了。”

    旭寻斯话音才落,帷帐里,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等等。”小心的掀开死者脑后的发丝,女声继续平静地说道:“死者后脑发髻线向上一寸处,发现细小针扎伤口,伤口边缘整齐,周边头皮呈现青黑色,按压有少量黑色脓血溢出。”

    脑后怎么会有针孔?

    青灵将银针扎入一会之后,银针立刻变黑,青灵冷静分析道:“银针扎入伤口迅速变黑,毒物反应明显。根据伤口的位置和呈现的毒物特征开看,我怀疑导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后脑部的这个伤口,毒酒只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旭寻斯嗤之以鼻,质问道:“只是发现一个针眼你就这样断定,未免武断?”什么验尸,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责任!

    青灵走出帷幔,迎向旭寻斯质疑的目光,朗声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伤,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并未断定死者就是这个伤口致死的,而是怀疑,所以我建议最好做进一步的尸检。”

    青灵脸色如常,并不恼,也不妥协,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旭寻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想要如何进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让人琢磨不透的燕弘添终于说话了。

    “解剖。”

    她说的平静,很多人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单御岚的眉头已经打了个结!惊道:“剖开腹腔?”

    剖——开——腹——腔——??

    大殿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之声,也让青枫回过神来,大姐说的这些,单御岚居然都不反驳,可见大姐所说的一定是有理据的,但是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诗作画,一起舞文弄墨,她从来不知道大姐还会验尸?现在还要剖开一个人的腹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青枫微微抬头,迎上燕弘添刺探的暗黑的冷眸。不管大姐今天怎么会如此异常,总之她不能给大姐泄底!压下心中重重疑惑,青枫眼眉微扬,一副略微得意又淡然自处的样子。

    燕弘添收回视线,脸色又更暗沉阴骛几分,大殿上这个口口声声要剖腹验尸的女子,真的是他见过的那个如水佳人吗?!还有这个冒名顶替倔强到不怕死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女人以为可以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哼,不知死活!

    燕弘添轻轻抬手,身后的高进赶紧上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高进看了青枫一眼,了然的点头退下。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19
第十三章 死也不承认

   青枫专注地盯着大殿上的姐姐,忽然肩上一痛,她的两只胳膊被人从后面紧紧地钳制住,突来的疼痛让青枫忍不住低叫,可惜声音还在喉咙,身后的侍卫立刻点了她咽下三寸之处,她只觉得喉头猛地一紧,呼喊声瞬间淹没在嘴里。

    青枫惊慌地看向皇后,只见她脸色微白,手紧捂着胸口,注意力都放在殿中的尸体上,根本无暇顾及她。

    难道是。。。。。。燕弘添!

    青枫转而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手中轻握着酒杯,脸上的神色相较之间缓和了许多,他并不看她,但是他身侧的管事太监那双深沉的眼却紧锁在她身上!

    是燕弘添派人把她带走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对姐姐不利?还是又有什么更加阴毒的招数?

    青枫心惶惶不安,想给大姐提个醒,却敌不过两名侍卫的拉拽,一路被拖出大殿。

    青枫以为燕弘添会将她直接打进大牢,没想到两名侍卫只是押着她绕过大殿,朝后面的内殿走去,三人在一座比大殿略小的宫殿前停下,殿内点着烛火,殿门紧闭着,侍卫松开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两人如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她身侧,一句话也不说,肩膀上几乎麻痹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能轻举妄动,这两人随便一个用力,都能把她的手折断,胸口本来就闷闷得喘不过气来。这一晚上的折腾,让她体力不支,背后的虚汗打湿了衣衫,出到外面风一吹,青枫觉得一阵阵的寒意直逼心房,双手紧紧地环在胸前,青枫缓缓蹲下身子,蜷缩着坐在殿前的石阶上。

    其中一名侍卫眉头紧蹙,伸手就要去抓青枫的衣襟,另一面侍卫拦下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算了,人带到就行了。”

    这道声音低沉而清澈,不似一般武将莽撞粗俗,在冰冷的夜晚听起来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青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殿前的灯火不算明亮,青枫只能看见一双清冷的眼,里面没有太多感情,和茯苓有些像,淡漠而疏离,却又总是做不到绝情,因为这双与茯苓相识的眸,青枫多看了他两眼。

    明泽知道这个女人在看她,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出手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穷追猛打而已。

    青枫收回视线,将头靠在膝盖上,前殿的情况她不得而知,到底最后有没有剖腹验尸?七公主又是谁杀的?大姐会不会被牵扯进去?燕弘添把她带到这里的意图又是什么?

    青枫被无数的问题环绕着,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掌控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害怕,就想一把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她的心,不时地捏紧,在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又放松,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

    青枫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三个时辰,直到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她才从这种恐惧中暂时挣扎出来。

    蜿蜒的宫道上,燕弘添大步行来,黑袍锦服几乎淹没在夜色中,但是那慑人的气势却是谁也忽视不了的。看清他的身影,殿前的侍卫全部单膝跪地,燕弘添的脸色一如往常的阴骛,二话没说砰的一声踢开殿门直接进入殿内。

    高大的木门因为巨大的力量撞击而发出嗡嗡的响声,青枫的心也随之颤抖,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燕弘添才刚进入殿内,三个模糊的身影也沿着宫道缓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高进,他身后,是楼夕颜还有。。。姐姐!

    他们来干什么?!青枫猛的站直身子,刚好对上刚走过来的高进。高进暗暗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入殿内询问,直接朗声说道:“皇上有旨,宣青灵入殿。”高进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一般太监那么尖细,不过那双幽深的眼却如两位深潭,让人猜不透。

    青枫远远地看了青灵一眼,不敢在高进面前表露过多的情绪,转身进入殿内。

    殿内烛光不是很明亮,里面出了燕弘添,没有其他人。他就那样独自立在殿中央,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狭窄起来,与这个满身的暴敛之气的男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都需要勇气。

    青枫站在门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应付这个难缠的男人,她难的比较温顺的微低着头,可惜燕弘添却不吃她这一套,不容她多做思考,燕弘添寒声问道:“是青灵让你冒名顶替代她进宫的?”

    青枫浑身一震,他果然认识大姐吗?她要怎么回答呢?一旦承认她不是青灵,燕弘添是不是就要以此为借口,将大姐换回宫中!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姐进宫!

    燕弘添会问她,说明他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青灵,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强要楼夕颜身边的女人了吧!青枫抬起头,迎着燕弘添冷冽的黑眸,扬声回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青灵。”

    “你的嘴倒是很硬!”燕弘添身形很快,青枫还来不及反应,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夹带着凌人之势逼近她身侧,青枫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柱子。青枫见识过燕弘添的暴力,他这一靠近,青枫潜意识地握紧了柱子旁木几上的花瓶。

    看着青枫手中握着的花瓶,燕弘添黑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与暴戾,冷笑道:“又想故技重施,再次行刺朕?”

    青枫还在呆愣的时候,温热的大手已经落在纤细的脖子上,冰冷无情的声音也同时在耳边响起,“朕的耐心可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你到底是谁?”

    如鹰爪般的五指紧扣着咽喉,渐渐收紧的力道让青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知道燕弘添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想要她的命容易,想要她屈服,休想!一种变态的报复快感让青枫即使在这一刻,仍是坚持说道:“我。。。。我。。就是。。青。。灵。。。”

    她的脸因为窒息,已经涨成了暗红色,脖子上的青筋对着脉动在掌心跳跃,他只要在用点力,就能要了她的命!即使如此,她竟然还是不肯说实话!嘴角居然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她真是该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0
第十四章 失忆?

   青枫紧咬的牙关渐渐松开,胸腔的窒息与热辣的喉头,让她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抓着瓷瓶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震醒了疯狂的燕弘添,掌心中原来狂跳的脉动已逐渐虚弱,青枫的脸色由一开始的暗红变成了青黑,燕弘添冷眼微眯,这个女人当真是死也不说!

    好!!他会有办法让她说的!怒极反笑,燕弘添忽然松开手,青枫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在地上。

    青枫连咳都咳不出声音,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就听见燕弘添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不肯说没关系,总有人会说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青枫惊恐地抬起头看去,燕弘添已经走到宽大的案桌后坐下,黑眸冷睨着地上的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在青枫看起来,这样的他比发怒时更加恐怖。

    “高进,把那个女人叫进来。”燕弘添不轻不重的说着,青枫却像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混身发抖,他想要对姐姐干什么?!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燕弘添。。。。”沙哑而虚弱的声音让青枫的嘶吼听起来没有一丝气势,“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青枫此刻就像是一只垂死的母狮子,却还想要保护同类,她眼中的惊慌与恐惧,挣扎与坚持取悦了燕弘添,这个女人还有点意思,微微抬手,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燕弘添冷哼道:“把她丢出去。”

    “是。”高进上前一步拖着青枫往外走。

    “燕弘添!”青枫用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高进的钳制,这个看起来瘦高的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有力量。

    高进将她拖出殿外,交给门外的侍卫看管之后,径直朝着楼夕颜的青灵的方向走去,青枫想阻止青灵进入殿内,可惜她只向前跨出一步,肩膀立刻被侍卫狠狠地按住,让她动弹不得,想喊,张嘴才发现她的声音暗哑到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

    心里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姐被带入殿内。

    燕弘添会对姐姐做什么?胸口疼痛难当,咽喉如火烧般辛辣刺痛,燕弘添实在太暴力了,姐姐如此娇弱,如何受得了?!担忧焦急之际,青枫忽然看见殿前那抹颀长的身影——楼夕颜!夜色下,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总让人莫名地放心!

    或许,现在只有他,能救大姐!

    青枫用尽全力大声叫道:“楼夕颜。”

    暗哑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诡异,不远处的楼夕颜看了她一眼,有礼的微微点头,走到她身侧,温和的笑道:“青姑娘。”

    相较于楼夕颜的温和谦让,青枫的语气明显急躁,“你,是不是真心对她?”

    楼夕颜凤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异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笑容,青枫知道,楼夕颜不会回答他。这个男人或许看起来温润礼让,骨子里也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只是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你若真心待她,无论如何,把她带出这个皇宫!”留下这句话,青枫也不再看向楼夕颜。

    她声音微哑,脖子上青黑的淤痕隐约可见,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动怒,对一个女人下次狠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楼夕颜忽然低声说道:“皇上,臣楼夕颜有要事启奏。”

    青枫惊讶地看向身侧的楼夕颜,他依旧是那样风雅淡然地站着,仿佛只要他想见皇上,就随时都能见一般,果然,里面很快传来燕弘添冰冷低沉的声音,“进来。”

    楼夕颜进去没多久,燕弘添不耐的声音从门内响起,“来人,把另外那个姓青的女人给朕丢进来。”

    不需身后的侍卫动手,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她的姐姐留在在这恐怖的男人身边,绝不!

    进入殿内,青枫立刻看见站在楼夕颜身后的青灵衣服已被撕扯得残破不堪,她的脖子上同样有着深深的五指印,燕弘添果然对孱弱的姐姐下这样的狠手!

    燕弘添似鹰般犀利的眸紧着青枫,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枫心疼姐姐,没有迟疑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青灵。”她不会让她纤弱的姐姐呆在宫里这个人吃人的地方!!

    哼!燕弘添冷哼,他知道她不怕死,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不知死活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说实话,还是要掉脑袋。”话像是对着青枫说的,燕弘添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静立一旁的青灵。

    青枫脸色泛白,冷汗早已打湿了背脊,但是眼中没有一丝退却,青枫仍坚持着倔强的回道:“我就是青。。。。。。”

    “你刚才明明已经知道我是青灵,何必还要为难她。”青灵从楼夕颜身后走出来,打断了青枫的话,冷静而淡定的语言让青枫微微一怔,大姐何时如此傲然无畏了?

    总算还有一个人分得清楚轻重,燕弘添低哼道:“你现在承认互换身份入宫是你的计划了?”

    青灵低声回道:“我已经解释过了,被押送的官员灌了大半个月的药,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他们都说我是青枫,我才会以为自己就是青枫。今天会入宫,也是因为我急于见到自己的姐妹,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灵话音才落,燕弘添再次暴怒,低吼道:“不要再拿失意来糊弄朕,失忆了你还能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验尸之道,能协助破案,那要是你没失忆,还能做出什么来!?”

    失忆??青枫的心一下子紧缩着一团,大姐。。。失忆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是假装的吗?细想今天大姐的种种举动,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真的很陌生,而且说话做事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失忆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还是那些验尸的能耐,大姐又是从何得知?

    无辜叹了一口气,青灵回道:“我只是失忆,忘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些验尸的方法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写字一样平常,我只是记不起是谁交给我这些东西而已。”

    “好个失忆!”燕弘添看向青枫,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说自己失忆了?”

    回过神来,青枫与燕弘添冷眼相对,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没有失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谁。”更清楚的记得,是谁害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是谁害得她们姐妹生离死别!!

    燕弘添寒声冷笑道:“继续说下去,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编出什么事情来!”她们一个失忆,一个正好冒名顶替,配合的真是好!

    青灵不知道是真的失忆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还是在思索着什么,低着头默不作神,青枫回想往事,容貌是她说要毁的,自尽也是她坚持要做的,她的倔强和自私,不但没能成就自己所谓的气结,还害了姐姐和妹妹,这一次,她要向燕弘添报复是她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让姐姐受到伤害。

    收起言语中的戾气,青枫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要欺骗谁。当时在破庙自尽的时候,姐姐为了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站在了中间。我被押送的官员救下来时朦胧中,听见他们说我是青灵,还活着。后来就像我姐说的一样,每天都被灌了药,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宫里,我以后她们都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昨天才会拿花瓶砸你。我之所以坚持自己是青灵,是因为皇上要的人就是青灵,我被送入宫的从那一刻开始,不管我原来是谁,现在的我就是青灵。”

    楼夕颜这个人到底如何,她看不清,不过看她对姐姐的态度,应该是喜欢她吧,姐姐和他在一起,总比和燕弘添在一起安全。她不确定姐姐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总之能让她离开这个皇宫,离燕弘添远远的就行!

    “混账!”她们以为这样的解释就能糊弄过去?!

    燕弘添那双鹰眸迸射出的寒光,盛怒之中的男人几乎要将她们两人瞪出一个窟窿来,大殿内,再一次陷入死寂。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0
第十五章 打入天牢(上

   “皇上息怒,可否听臣说几句?”始终沉默的楼夕颜忽然说道。

    “说。”对楼夕颜,燕弘添一直都算是客气的。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皓月的官员将她们姐妹弄错而错送了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她们谁是谁,也已来不及换回来,臣今日要启奏之事,就是想请皇上赐婚,将送入臣府中的这个女子,赐予臣为妻。”

    嘭!!

    燕弘添的手狠狠地拍才长桌上,发出一身巨响,不止殿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就连守在殿外的高进都听的心跳不已。

    他要娶她!

    这话一出,燕弘添怒火中烧,青灵无语愕然,青枫惊讶万分!

    “你刚才说,你要娶她为妻?”死寂的殿内,燕弘添不大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阴冷,青枫与青灵对看一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只有楼夕颜仍是那副恭敬而平静态度,仿佛没有看见燕弘添怒火喷张的样子,淡定的回道:“是。”

    “不可能。”瞪着楼夕颜,燕弘添没有了刚才的好脸色,明显气恼的说道:“楼卿家,你乃是我穹岳位居一品的当朝宰相,她一个小国进贡来的女子,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妻子,若是你真的急着娶妻,朕立刻为你和朝云公主赐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臣与公主之间一直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非分之想。”他会要求赐婚,第一是因为青灵;第二就是因为燕如萱了,他早日成亲,也好让她早日断了念想。

    燕弘添冷哼,“朕只会为你和萱儿赐婚,至于她们两个,互换身份,欺瞒君上,还满口瞎编乱造,理应收监查办!”

    “皇上明鉴,她们所言,也不一定就是谎言,只要派人前往皓月,与押送她们的官员一一求证,自然可以知道她们所说是否属实,臣与青灵朝夕相处半月,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还望皇上明察。”

    “一切等查证她们所言之后,再做定夺,先将她们关进天牢,等待查证。”查他是绝对要查的,他燕弘添容不得一丝欺瞒和戏弄,她们说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他会让她们知道,欺骗他的后果是什么!但是在那之前,她们只能呆在监牢里。

    青灵倒是没有露出太多的恐惧,青枫也是一脸的倔强,反倒是楼夕颜眼底划过一丝忧虑。

    “臣恳请皇上准许青灵随臣回府,在相府内看管,没有查证她所言是否属实之前,臣不会让她出相府半步。”天牢那个地方,待过的人都会永生难忘,即使后面出来了,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

    楼夕颜始终沉稳以对,脸上也少有波澜,但是他一再进言,燕弘添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冷凝。

    她果然没有看错,楼夕颜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软。若他真心对姐姐,必定可以让她依靠!但是。。。。。青枫迟疑地看向高位上那个恐怖的男人,楼夕颜这次也太冒险了吧!

    好在燕弘添并没有立刻发飙,只是冷冷的收回视线,低叫道:“高进。”

    一直守在殿外,早就一身大汗的高进回道:“奴才在。”

    “带她们到殿外等候,朕有话和丞相商议。”

    “是。”高进赶紧打开门,将她们二人赶了出去,又急急地掩上殿门。

    将近午夜,月已迷蒙,没有了华美而喧闹的盛宴,纵然是皇宫内院,也难以抵挡夜的侵蚀,苍凉的月光,在珍贵的林木掩盖下,依然只是那斑驳的月痕。清冽的夜风,有些凉了,却正好吹得人脑子清醒些。

    内殿前,两个身型样貌都很相似的女子相互对视着,一人神情激动,眼中满是悲伤,一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看着眼前半月不见的姐姐,青枫心如刀绞,与她对视的眼清亮而冷静,她再也看不见以往的淡淡宠溺和暖暖的温情,大姐是真的失忆了?

    “我。。。。”她叫卓情,来自另一个时空,并不是她的姐姐青灵。身为法医,她一直是唯物主义者,莫名其妙穿越时空颠覆了她的生活,占用别人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她的意愿,但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卓晴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自尽,也不会害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姐姐对她冷漠,是她自己做的孽,只是想到姐姐醒过来时的茫然和无措,青枫又是一阵自责,失去记忆的她,该有多惶恐?!

    卓晴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没有了刚才在殿上的倔强和冷傲,一味的自责让卓晴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虽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青枫依然低着头,想到她曾经做过自杀这种傻事,卓晴又再提醒道:“但是自杀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做,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逃避和屈服,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弱者才会选择用自尽逃避,是吗?原来她一直追求的气结和傲骨,竟是懦弱的表现!

    缓缓抬起头,青枫盯着内殿的方向,冷冷的回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自尽了,因为该死的,不是我们!”是在皓月害死他们爹娘的昏君,是里面那个始作俑者!

    明眸中迸射出的恨意让卓晴微怔,青枫身上的戾气让她很是不安,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初。

    “小妹还活着吗?”青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在将军府。”听楼夕颜说青末被送到将军府,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应该还是活着的。

    青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见过小妹吗?”

    “没有。”穿越前她与好友顾云正在研究一件案子的证物————黄金八卦盘,一道红光闪过,她就晕过去了,醒来便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出现在这个异世。当时云也在她身边,所以她怀疑云也穿越了,如果云和她一样换了一个身体,要找到她很难,卓晴只能从青灵的姐妹开始找起,青枫肯定不是云了,如果青末也不是云,她就得再想其他办法。

    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青枫叹道:“那个夙将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小妹会被他欺负,她还那么小。”大殿之上,她只能看到夙凌的背影,一晚上他几乎都沉默无语,猜不透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放心吧,夙凌身为将军,性格上冷酷沉默一些也是正常的,虽然算不上儒将,却也不是莽夫。”大殿之上短短的相处,卓情倒是觉得夙凌这人还不错,既有武将的气概也不失文官的风度,一晚上话不多,却是事事留心,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女人。

    青枫没有大姐这般乐观,小妹天性胆小,平时都是她们护着她,帮她拿主意,现在她一个人,该怎么吧?!为什么她们的命运总是被人操控?!

    深吸一口气,怕大姐担心,青枫压抑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待会若是楼相能说服皇帝把你带走,你立刻随他走,总比两个人都关进去强,还有,以后不要再进宫来看我。”

    “为什么?”她不是青灵,本来也没有打算再进宫,但是青枫刻意交待,卓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青枫微惊,难道姐姐看出了什么吗?告诉自己要冷静,轻轻摇头,青枫故意语气随意的解释道:“燕弘添对你心怀不轨,你若出去了,还是不要再来自投罗网比较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你的身体恢复了,让人给我带个口信就行。”

    “青枫,做什么事切记三思而后行,冲动行事永远没有好处。”沉稳而犀利的声音似乎能直入人心,大姐的敏锐让青枫惊讶不已,这个人,真的是她姐姐吗?!失忆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吗?她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青枫还在疑惑,殿内,那道让人心惊的男声再次响起,“来人,带她们俩进来。”

    高进看向她们,两人并没有让他难做,乖乖地走向内殿。

    进入殿内,青枫立刻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燕弘添面色不再暗黑,眼眉间竟然还带着一次可疑的笑意,楼夕颜神情依旧淡然,眉宇间却又仿佛心事重重,他们到底谈了什么?青枫还在思索着,燕弘添已经大声说道:“青家姐妹,你们身份互换之事,朕查证清楚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定论,鉴于青灵有可能失忆,在这件事情上情有可原,朕准许楼相将你带回相府看管,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出府。”

    燕弘添同意大姐和楼夕颜回府!青枫心中暗喜,同时又有些担忧起开,燕弘添心思深沉难测,他肯放人,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看向青枫,燕弘添冷哼道:“至于青枫,即使真是皓月官员的错误送错了人,你神智清楚,入宫后依旧冒名顶替,已经罪犯欺君,即刻起打入天牢,待事情真相查明清楚之后,再一并定罪。”

    打入天牢!

    青枫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依旧傲人地站着,既不求饶也不哭闹。

    会叫天牢,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青枫朝着楼夕颜使了一个眼色,楼夕颜沉静的眼盯着她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朝着燕弘添拱手说道:“皇上英明,臣告退。”

    “嗯。”轻轻摆手,燕弘添没有为难他们。

    “走。”楼夕颜拉着大姐的手,朝殿外走去。青枫留恋地看着那道清瘦的丽影离去,这一别,她们或许再难有机会相见了。忽然大姐也回头看她,眼中的神情虽不若以往炙热,却也能感受到淡淡的担忧。失忆也好!这或许是老天对大姐的垂怜,也是对她的惩罚吧。

    对着那道丽影轻轻一笑,青枫绝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接下来的事情,她需要独自承受。

第十六章打入天牢(中

   楼夕颜与卓晴离开后,燕弘添微扬的黑眸冷冷的扫过安静地立于门边的女子,月光从她身后投过来,将她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不同于初见时的含恨悲怆,也不同于刚才的惊惶谨慎,她默然地站在那里,眼中尽是无所谓的神色。燕弘添讨厌这样的眼神,她应该害怕,应该迷茫,应该恐惧,而不是如此的无动于衷!

    “高进。”

    始终等待在门旁的高进恭敬的回道:“在。”

    “派人前往皓月,查清此事,若她说的有半点虚言,立刻处斩!”冰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残忍而无情,可惜燕弘添仍是未能如愿的在那种素净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是。”高进赶紧对着侯在殿外的明泽说道:“把她送入天牢!”

    明泽略微迟疑了一会,他身侧的侍卫朗声回道:“是。”

    腰杆倔强的挺得笔直,青枫转身大步跨出殿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留给燕弘添,留给他的只是一道傲然孤立的背影。燕弘添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青家姐妹都颇有些意思,如果在查明真相之后她还没有死在天牢里的话,他倒是有兴趣和这只尖牙利爪的小猫玩玩。

    三条狭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的走在幽暗的宫道上,子时已过,本就寂静的皇宫内院此时显得更加清冷可怕,除了风吹过树叶留下的沙沙细响之外,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明泽微微皱眉,以他的武功修为,不难听出走在前方的女子气息急促而紊乱,再看她虚浮的脚步,渐渐佝偻的肩背,明泽断定她有问题。

    果然如他所料,青枫没走出几步便忽然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宫墙,缓缓的半蹲下身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与明泽一同押送青枫的侍卫不耐的上前,踢了一脚半蹲在地上的青枫,冷声骂道:“走快点,别装死!”

    侍卫的力道也不算太大,青枫却整个人一斜,跌坐在地上,久久地站不起来。就在侍卫要踢第二脚的时候,明泽上前一步,在她身边蹲下,只见她脸色泛青,唇色发白,和着粗喘的气息越发短促,脑门上的薄汗打湿额前的发丝,明泽眉头皱在一起,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是普通的身体不舒服,但是她目前的处境和身份也没有资格请御医为她治疗。

    身后的侍卫低声催促,明泽抓住青枫的胳膊,借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姐安全离开皇宫之后,青枫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情放松了,她才感觉到胸口的闷痛已经到了她难以承受的地步,强撑着离开宫殿,已经用去她所有的力量。干涸的嘴唇,撕裂般火辣的胸腔,让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晕死过去,这样疼痛便不能再折磨她,可惜老天爷没有怜惜她,即使她现在疼得浑身发抖,神智依旧清楚。

    手臂忽然被紧紧握住,刚猛的力量让青枫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她再次见到那双始终冷漠却又不时流露出悲悯之色的眼睛。是他。。。那个侍卫!

    他依旧是背对着月光,青枫还是没看清他的长相,而且她此刻也没有心情去观察别人。虽然站起身,她却只能扶着宫墙勉强站立着,耳边响起一道极低的叹息声,那侍卫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后襟,推着她往前走。在旁人看来,她是被侍卫提着走,其实他的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撑着她的肩窝,扶着她往前走。

    青枫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看向那双冷漠的眼,他却不曾与她对视,依旧默然的直视着前方,青枫想问他的名字,碍于身后还有其他人,青枫怕给他带来麻烦,没有问出口。

    在明泽的暗中扶持下,青枫勉强坚持着往前走,三人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一座石砌大屋之前停了下来,周围很黑,这里究竟位于皇宫的什么位置,青枫不知道。

    两名绿衣小将守在门前,看清是明泽他们,简单的盘问几句就让他们进入了。

    石门之后,只一个大开间,里面点着两只火把,光线比外面更暗一些。开间中央一名男子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同押送青枫的另一名侍卫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张大人,今晚您当值啊!”

    张琛阳回过头,眼光掠过上前寒暄的侍卫,直接落在明侍卫拎着的女人身上,那女子一身宫女打扮,脸色苍白如纸,灯火的映衬下,两道深深的疤痕狰狞恐怖,张琛阳谨慎的问道:“她是何人?为何送入天牢?”若是一般的宫女,自然有太监、嬷嬷们送过来,而这个女子却是御前侍卫送过来的人物,他不得不小心盘问,天牢可不比其他地方!

    侍卫赶紧上去一步,笑声回道:“她是皓月送来的女人,据说皇上要的是青家大小姐青灵,她是冒名顶替的青家二小姐青枫,皇上已派人前往皓月查证,先将此女关押于天牢,若此事属实,她就是个死人!”

    “原来如此。”张琛阳了然的点点头,心中有数了,这女子容貌尽毁,又是戴罪之身,就算最后不死,也不可能有往上爬的机会了。后宫之中没有了如花娇颜,便没有了争宠的资格!张琛阳扬声叫道:“来人,关进暗房。”

    明泽脸色微变,天牢与刑部的监牢不同,它直接由皇上和两宫皇太后亲自管理,皇宫里上至嫔妃,下至奴才,犯了错都有可能被送至天牢,有些一两天便出去了,有的则被关押至死,所以张琛阳才会急于询问。暗房是天牢中最为阴森的监牢,张琛阳将她关在那里,可见在他心中,她已是不可能有翻身之日的人。

    “是。”两名绿衣小将上前,一左一右将青枫架了起来,没有丝毫怜惜,粗鲁地拖着她往最深的监牢走去。

    此刻的青枫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拖着往前走,明泽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出了天牢。她那么虚弱的身体,又身处幽冷无情的天牢,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吧。

    绿衣小将可没有明泽怜香惜玉,两人将青枫拖至最后最后一间牢房,拉开牢门,一把将她推了进去。青枫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牢门重重的合上。

    青枫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手掌和膝盖的疼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早已不算什么,寒凉的地面甚至还能让她燥热的胸口舒服些。

    静静地贴着地面,青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得冰冷,苍白的唇轻轻的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或许。。。她会死在这座监牢里吧!死了也好,她可以与爹娘团聚了,大姐和小妹都活着,她也算对爹娘有所交代。

    就在青枫疲惫地闭上眼睛之时,一只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紧紧地握着她的脚踝,一路向后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将她一路黑暗更深处,拖向地狱,深度的惊恐让青枫尖叫起来。

    “啊——!!”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0
第十七章打入天牢(下

   “啊--”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紧紧地握着她的脚踝,一路向后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将她拖向黑暗更深处,拖向地狱,深度的惊恐让青枫尖叫起来,忘了胸口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放开我!”青枫越是挣扎,拽着她脚踝的那只手越是用力,指甲仿佛都要戳进肉里一般,她感觉不到痛,只是被无边的恐惧笼罩,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的想那只手的方向猛踹。青枫感觉到自己已经多次踢中那只拽着她脚的手了,她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那只手还是如铁钳一般抓住她不放,还一点一点往后拖去。

    “过来,快过来!”从黑暗中传来的叫声并没有如青枫想象中低沉沙哑,那是女子的声音,带着低喘与疯狂。

    或许是恐惧给了她力量,青枫抓着地上的石砖缝隙奋力往前爬,指甲在石砖上抓出吱吱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在青枫的手指几乎麻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脚上一凉,鞋袜被生生拽了去,脚上的力道一松,青枫立刻朝前方狠狠的扑倒过去。

    “快过来!有人要杀你!快!”急促又焦躁的吼叫声引得青枫回头看去,只见暗黑的牢房里,一双挥舞的双手仿佛随时要扑过来一般,惊得青枫再一次低叫出声,她不知道这个监牢有多大,也不知道这间牢房里还有多少人隐藏在黑暗中的窥视着她,她只是本能的后缩,直到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无路可退。

    “过来!”这声嘶吼叫的得嘶声力竭,青枫紧紧地捂着耳朵,她害怕听到这样的叫声,仿佛那个可怕的人离她很近很近,随时都可以将它撕裂。

    “吵什么,不想活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脚踢在厚重的牢门上发出的声音,粗暴的低吼从门外传来之后,黑暗中的双手猛的缩了回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久久,那双手都没有再出现,青枫缓缓将手放下,仔细倾听,牢房里静得她几乎能听到牢门外风吹动火焰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而那道鬼魅般的女声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刚才是她的幻觉?不可能,右脚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而且她的鞋袜分明被那人拽了去,这牢房里肯定还有人!青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希望这样的痛能让她因恐惧而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复一些。身体微微向前移了移,青枫眯起眼希望能看清前方的景物,可惜,牢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只有巴掌大一点,月光根本透不进来,不管她如何努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声音,青枫却能感受到有一双幽暗的眼始终隐藏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她,她就像个猎物,那个人随时可以扑上来撕咬她。再次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青枫觉得浑身冰凉,胸口的沉闷让她喘不过气来,抱着双腿蜷着墙角,青枫以为她一定会在恐惧中一夜不眠,最终她还是被这两天两夜所受的苦和痛击垮,疲惫的软到在暗黑冰冷的牢房里。

    青枫的呼吸渐渐平稳,完全睡着之后,那抹令她惊恐的黑影缓缓向她靠近。。。。

    。。。。。。。。。。。。。。。。。。。。。。。。。。。。

    西斜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华贵的里间,银白的光芒抵不过屋内温暖的橙光,那轻柔的光源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里间四个墙角里放置的夜明珠,拳头大小的珠子被坠地橙纱轻盖着,映射出淡淡的温暖橙光,既不太亮,却也足够照明,为本就装饰讲究的里屋更添出几分尊贵与奢华。

    “今晚到底是这么回事?”辛玥凝早已换下一身华服,身着素白亵衣坐在铜镜前。贴身女官水芯细心的将高挽的发髻解开,一点点梳理好,虽然辛玥凝问得没头没尾,水芯仍是贴心的回道:“回主子,原来送入宫里的这个女子并不是皇上想要的青灵,她是青家的二小姐青枫。”

    辛玥凝为楞,随即笑道:“还有这种事?”皇上点名要的人都敢送错?

    察觉出辛玥凝对这点颇有兴趣,水芯低声急继续说道:“据说是皓月官员弄错了,把青灵错送到相府,青枫错送入皇宫,皇上为此大怒,已经派人前往皓月查证,目前青枫已被押入天牢,青灵有楼丞相力保,出宫去了。”

    楼夕颜明知青灵是皇上要的女人,居然还力保她出宫,想必是看上那青灵了。这女人倒也厉害,能让皇上念念不忘,还能让一向清润清冽的楼夕颜为她说情,想到今夜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辛玥凝脸色忽然一白,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往上涌,厌恶的低哼道:“那个叫青灵的女人简直就是个魔物。”好好的大家闺秀,什么不好干,去剖尸!也不知道皇上和楼夕颜想什么,怎么会对这种可怕的女人有兴趣,猎奇也有个限度吧!

    辛玥凝脸色不好,按着胸口几声干呕,水芯放下玉梳,为她端来参茶。

    辛玥凝喝下一口参茶之后,才算缓和了过来,随口问道:“青枫已关至天牢?”

    “是,一个时辰前已经送至天牢。”

    想到青枫今夜那副倔强且嚣张的样子,辛玥凝扬起一抹冷笑,“天牢那地方可不好待,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水芯低眉思索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放下参茶,辛玥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特意交代道:“也别做得太明显。”天牢里死个人本来就是件常事,现在看来,皇上对青枫似乎没什么兴趣,不然也不会把她丢进天牢,那个女人死不死,对她影响也不大,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慧妃抓住把柄,落人口实就不值得了。

    水芯乖顺的回道:“是。”扶着辛玥凝到床上睡下,水芯静静地退出了屋外。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0
第十八章 神秘的怪人(上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一只刚刚学飞的画眉雏鸟在树枝间忽上忽下的乱蹦,最后落在树枝旁的小窗前,吱吱咋咋的叫唤着,仿佛是在向小窗内的人讲述着外面的明媚春光。一束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也照在那抹蜷缩的瘦弱身体上,即使有温暖的阳光轻抚,那具身体仍然轻微地抖着,紧闭的双眼显示着她还没有醒过来。

    “砰!”紧闭的牢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惊得小窗上的鸟儿立刻展翅飞离,也将昏睡中的青枫震醒。

    青枫倏地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入目之处尽是一层层美丽的光晕,怔怔地盯着到片光晕看了好久,直到双眼开始刺痛,青枫才伸手遮住眼睛。昨夜发生的一切瞬间在脑中里重放,她现在是在宫里,在牢里!青枫立刻坐直身子,或许是动作太急,胸口突然一痛,青枫猛的咳了起来,每咳一下,胸口就随之抽一下,那种疼几乎让她愿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青枫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哐当”一声,一碗浑浊的稀粥从牢门下方的正方形小开口里丢了进来,因为力道太大,还撒出来不少,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就连水也没喝上一口。青枫挣扎着起身跑过去,捧起地上的瓦碗就往嘴边送,粥还未入口,一股馊臭味直逼而来,本就干渴的喉咙立刻受不了的干呕了起来。

    这根本就是连狗都不会吃的馊食,偌大的皇宫,难道连一碗白粥都给不起吗?还是说,被关在这里人就连一只狗都不如!青枫冷笑一声,正要将手里的馊食丢到一旁,那道阴冷的女声再次响起,“不想死的话,什么东西都要往肚子里咽!”

    是昨晚那个声音!青枫握着碗的手一抖,慌忙抬头看去,最先看见的不是人影,而是一道用手臂粗的树干阻隔的围栏,树干排列得很密,只是手能穿过去。她所在的牢房右上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窗户,只有一缕阳光通过那扇小窗照进来,窗户太小,光线很弱,而围栏那边的牢房却没有窗户,更加昏暗,若不是那女子出声,青枫根本不会发现对面还有一个人。

    原来两个牢房之间还有围栏,青枫虽然还是紧张,但是比起昨晚的恐惧,现在的她平静了许多。放下手中的碗,青枫缓缓的向围栏的方向靠近,眯起眼睛,努力看清对面的女人。

    找了很久,青枫终于在昏暗的墙角处看见了一道影子,这样的环境下,别说看清楚她的长相、年纪,就连男女都难以分辨,青枫仅能凭模糊的身形和声音猜测她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正捧着碗,头仿佛埋进粥里一般,将粥一股脑儿的全倒进嘴里,最后还要把碗边上的残渣一点点舔干净,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青枫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散发着馊臭的稀粥,再看一眼角落里卑微的女人,握着碗的手紧了紧,一把将手中的碗摔在牢门旁,粥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道小口子。

    角落里的女人浑身一震,转头看向青枫。青枫冷冷地瞪着她,想到自己昨晚就是被这个女人吓得心惊胆战,一夜惊恐,心中冒起一股无名怒火,青枫寒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也看了她很久,青枫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视线,当她以为女子不会理她的时候,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不轻不重的回道:“到了这里都没机会活着出去了,但是也不会立刻死,慢慢熬吧。”

    她现在的样子,依然有些古怪,但是比起昨晚的癫狂与诡异,现在的她与普通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青枫对这人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步,青枫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冷笑一声,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语气中的不屑与不甘青枫没有错过,这人背后必定不有一般的故事。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累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青枫觉得头有些晕,胸口一阵阵的痛提醒着她,燕弘添那一掌下手有多狠。青枫没有忘记昨晚女子疯狂的样子,退后了几步,背靠着牢门坐着,随口问道:“你在这呆了很久了吗?”

    “不久。”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就在青枫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她又轻声回道:“才七八年而已。”

    七八年而已?躲在阴影中的她,蜷缩着身体,青枫只能隐约看出她很瘦,身上的囚犯破烂肮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散乱的头发枯草一般的披散在脑后,遮住了她的面容。

    七八年。。。。

    泼洒在地上的稀粥不时散发着臭味,暗无天日的牢房阴冷潮湿,这里不会有温暖,也没有希望,七八年。。。。或许她连七八天都呆不下去,若是让她在这里呆一辈子,她宁愿死!

    背靠的铁门忽然动了一下,门下面正方形的小开口再一次打开了,外面的人停顿了一下,似乎也看到了地上洒落的稀粥和破碎的瓦碗。

    “不想吃是不是,那你这几天都别吃了。”男人暴怒的叫嚣由牢门外传来,青枫无所谓的扬起嘴角,完全不在乎他说的话,这种馊食,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

    就在青枫傲慢冷笑的时候,背后的牢门被外面的侍卫狠狠地踢了一脚,虽然不是直接踢在她身上,但是她靠着牢门而坐,那一脚的力道也透过牢门震在她胸口上,青枫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臊的热流从喉间往外溢。

    青枫轻轻抬手擦拭唇边,暗红色的血沿着指尖一点点滑落,青枫皱眉,看来不用七八天,她就会死在这监牢之内。

    。。。。。。。。。。。。。。。。。。。。。。。。。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1
第十九章 神秘的怪人(下


   “你。。你吐血了??”惊疑的女声带着颤音从角落里传来,青枫抬头手臂,用衣袖随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渍,无所谓的轻哼道:“暂时死不了。”

    血侵染了衣袖,在蓝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血痕,青枫满目桀骜,仿佛吐血的并不是自己一般,而那刚才还冷静正常的的女子烦躁了起来,嘴里重复叨念着什么,青枫没细听。

    “是她!”女子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似的朝青枫扑过来,吓得青枫赶紧向牢门的方向移了移。这一次女子没有伸出手去拉拽青枫,只是紧紧地抓着围栏,过于用力的指尖渐渐开始泛白,女子瞪着青枫,如昨晚般疯狂的吼叫:“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毒!是她下的毒!!”

    女子冲到围栏旁,借着微弱的阳光,青枫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那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连嘴唇都不见一丝红润。或许是长年不见阳光又或者是常年饥饿的缘故,她的头发干枯而稀少,前额上方几乎没有头发,整张脸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眼球仿佛都要呲裂掉出来一般,黑森森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你,仿佛穿透你的灵魂,看向另一地方,那混和着恐惧与仇恨的复杂眼神,即使是白天看到也让青枫毛骨悚然。

    青枫的手捂着胸口,试图平稳住狂跳不已的心,可惜紊乱的心绪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安抚,即便如此,青枫仍是强压着惊慌,倔强的与女子对视。

    不知道是青枫故作强硬的冷眸震住了女子,还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女子倏地收回手,一边摇头,一边害怕的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双手抱着头,女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用它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她就能隐藏起来。青枫能感觉到,她被无措、恐惧、惊慌包围着,在一次比一次颤抖的低喊中慌忙的缩回角落深处,头埋进双膝之间,不停的低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虽然刚才呕出了一口血,青枫倒觉得轻松了很多,那种像是被大石头重压胸口的紧窒感减轻了很多,只留下咽喉火辣辣的灼热。青枫很好奇,是什么让她恐惧成这样,探身向前,青枫试探性的问道:“谁要杀你?”

    “是她,是她。。。”细碎的呢喃带着压抑的哭腔,青枫秀眉轻蹙,低声继续问道:“她是谁?”

    “她。。。她是。。。”女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枫提起精神,认真的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就在女子说出那人的名字时,厚重的牢门忽然哗的一声被一股野蛮的力道推开,好在青枫为了听清女子的话,往围栏的地方挪了挪,才没被牢门砸中,只是牢门摔打在石墙上的声响刚好盖住了女子微弱的声音,青枫还是没听见她说些什么。

    狱卒站在门口,看着靠坐在围栏边的青枫,面无表情的厉声说道:“出来。”

    青枫撑着围栏慢慢的站起身,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这里还轮不到你问话。”青枫站着不动,狱卒不耐烦地走进牢房,一把抓着青枫的衣领,将她整个提起来,丢出牢门外。青枫承受不住刚猛的力道,直接摔在坚硬的石板走道上。“起来。”狱卒的呵斥在阴冷的石板走道里回响,听起狰狞而恐怖,青枫暗暗咬牙,忍着胸口的痛,坚持着爬起来,她不是怕他,而是不允许自己像狗一样被拖着出去!

    狱卒一路推搡下,青枫走的艰难,每走出一步,胸口就像被撕裂一次,呕血之后的轻松感褪去,换来了比任何一次伤痛更烈的疼痛。就在她实在坚持不住要软倒在地的时候,终于走到了昨晚进入天牢时的那间石室。

    石室里,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一个老者说话,态度颇为尊敬,那老者已是满头的白发,雪白的胡须快长到肚子下了,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红润的脸色,笔直的腰背显示着他的身体十分硬朗。

    看见她走出来,老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和蔼的说道:“姑娘请坐。”

    青枫早已站不稳,老者话音未落,她已经跌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老者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气渐渐顺了一些,青枫抬起头,看着他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老者呵呵一笑,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完全没把青枫的猜忌与不逊放在眼里,好脾气的回道:“老朽黄矫,是一名御医。”

    御医?心中划过一抹疑惑,青枫不信。燕弘添是绝对不可能给她请御医的,在这座宫里,想要她死的人估计更多吧,他到底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青枫明眸微眯,冷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老者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从旁边的小木箱内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暗红色小枕,放在桌上,没有回答青枫的话,老者依旧温和的说道:“姑娘请把手放在垫子上。”

    他。。。真的是来替她诊治的?再次看向老者,他始终淡然若水,眼若静湖,身上宁和的气息让靠近他的人不禁随之平和,青枫心中仍有疑虑,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她的胸口真的很痛,依旧到了她几乎撑不住的地步了,若是没有大夫给她治疗,她。。。真的会死。

    老者将手轻轻搭上青枫的手腕,青枫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僵了一下,抬头看去,他的脸色也明显凝重了起来。青枫心下了然,她的伤,看来是很重了。

    老者把脉,足足用去小柱香的时间,站在一旁的两名狱卒面面相觑,青枫的心也越发的凉了下来,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老者终于用了动静,他默默的起身,将小枕放回木箱里,背起木箱就准备离开。

    “姑娘多多休息。”

    “喂?!”青枫以为他好歹会和她说些什么,谁知老者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天牢,连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第二十章 活下去(上

   老者就这样走了,青枫被狱卒带回监牢。靠坐在牢门旁,青枫怔怔的盯着那扇笼罩在霞光中的小窗户,这里是唯一能看见窗外景色的地方,此刻外面应该是落霞满天吧,可惜小小的窗户,不能给这间灰暗冰冷的监牢带入温暖,春日暖阳下,这里依旧阴冷,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黄矫?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谁派来的?燕弘添把她关在这里是想让她自身自灭还是想杀鸡儆猴?大姐现在是否安好,燕弘添会放过她吗?楼夕颜能否护她周详?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和担忧,青枫被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青枫立刻朝旁边移了移,害怕牢门忽然打开砸中她,她现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狱卒确实是在牢前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开门,只是从牢门下的小开口递进来一碗墨黑色的汤汁,重重地放在地上,呵叫道:“快喝。”

    这是什么?青枫小心的端起碗细看,暗色的汤汁深黑如墨,低头轻闻,浓重的药草味中带着淡淡的腥味,应该是一碗药汤。是黄矫送来的吗?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又特意送来药汤,究竟是何意图?青枫想起了中午她吐血的时候,女子怪异的反应,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中毒身亡过?

    “喂。。。”青枫朝监牢的另一边轻轻的叫了一声,角落里那抹暗影动了一动,朝更深的角落缩去。

    这药。。。会不会有毒?盯着手中黑如墨汁的药汤,青枫冷眸微闭,素手一扬,将手中的药汁全部泼向了墙角的石墙上,墨黑的药汁沿着石墙一点点的流下来,药味弥漫在不大的牢房内,久久不散。

    。。。。。。。。。。。。。。。。。

    御花园

    夕阳渐落,红霞满天,温暖的余晖照在娇艳的花丛里,为开得正艳的春花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色,不同于朝露滋润下的娇羞,此刻的花朵都在尽情展示着自身的千娇百媚。御花园中的景色自然是美不胜收,可惜却不是谁都有资格欣赏,而能在这片花丛中任意采摘花朵回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娇艳欲滴的芍药旁,一名紫衣女子正拿着花剪,小心地剪下一簇初开的芍药,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腰间悬挂的白玉宫牌显示着她并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贴身女官。宫中只有嫔以上品级的主子,身边才会有女官相随。女官虽然仍是奴婢,但是她们在宫里的地位却比普通才人、美人要高。

    一名小宫女拿着花篮静静地站在紫衣女子身后,小心的观察四周,确认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她们二人之后,才倾身向前轻声说道:“水芯姐姐,我打听到黄太医今日午时去给青枫看诊。”

    剪下一支浅粉色的芍药,水芯问道:“哪个黄太医?”

    “黄矫。”

    黄矫?水芯剪枝的手微微一顿,疑惑从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谁给她请的太医?”黄矫乃先皇御用太医,医术了得,深得太后、皇上的信任,平日里都只在家中研究药理,甚少出诊,谁请得动他去给青枫治疗?难道是皇上。。。

    虽然水芯脸色未变,嘴角的笑容却已渐渐隐没,怡月赶紧回道:“奴婢打探过,不是皇上那边派人去请的。但是奴婢实在不知,是谁请黄太医前去给她看诊的。”

    不是皇上?怡月的话非但没让水芯脸色缓和,反而让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是什么病?”

    “黄太医给她把过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什么都没说。送过去的药也是黄太医的药童亲自送的,不知是什么药,更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怡月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斜睨着水芯的反应,大气也不敢喘,水芯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她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以后在漪澜宫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水芯轻轻抬手,淡淡的回道:“你先退下吧。”

    “是。”怡月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花篮,恭敬的行了个礼,赶紧离开。

    紫衣身影仍是慢条斯理的剪花,脸上笑容未变,却显然已是心不在焉。这个青枫不简单,入宫时日不多,现在还被打入天牢,竟还能请到黄矫前去医治,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帮她,她得的又是什么病呢?

    。。。。。。。。。。。。

    好冷。。。

    好冷好冷。。。。

    噬骨的寒凉,身体好像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一般,青枫紧紧的蜷着身子,仍是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温暖,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涌入四肢。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如果她就此睡去,所有的寒冷、饥饿、疼痛都会离她远去吧。

    “二姐。。。。”

    这是。。。末儿的声音?青枫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末儿最怕黑了,这里这么黑,这么冷,她怎么受得的了?末儿。。。你在哪?

    “二姐。。。”飘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四门八方传来,又好像近得就在她耳边呼喊,青枫想起来,想去找她,身体却动弹不得,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努力,四肢都不听使唤。

    “枫儿。枫儿。。。快救我。。。。”

    “二姐,疼,我的脸好疼。。。救我!”

    大姐和末儿低泣的呼救声不断的在耳边响,青枫心急如焚,她挣扎,用尽全力大声叫道:“末儿!”青枫倏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青枫仓惶地爬起来,仔细地听着,除了牢门外狱卒的脚步声,她什么也没有听见,这里还是那间阴冷的监牢,没有末儿,也没有大姐。。。。

    她刚才。。。是在做梦吗?

    还好,是梦。力气被瞬间抽空,青枫跌坐在地上,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脸庞。

    末儿。。。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她一直以为,她绝不会恐惧什么,害怕什么。爹娘惨死,离她而去时,她没有害怕,她的心中只有满腔的仇恨。拿起剪刀划破脸颊,痛彻心扉,她也没有一丝犹豫手软,早有必死的决心。但是这一刻,她害怕,怕得浑身发抖,怕得泣不成声,大姐吉凶难料、小妹生死未卜,她怕她就这样死去,她们该怎么办?是她毁了她们的脸,是她害大姐失忆,现在死去,她有什么面目去见爹娘?!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为了大姐和末儿,为了她惨死的爹娘,她要活着。泪划过脸颊无声滴落,青枫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这座监牢中,最不缺的便是眼泪。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1
第二十一章活下去(下)

   “嘭!”将手中的碗塞进最里的小铁门里,狱卒提着食桶,往外走去。

    “我要吃的!”忽然,一直细长的手臂从牢门下伸了出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大声叫道:“给我吃的!”

    狱卒蹲下身子,斜睨着小小的铁门内,为了把手臂伸出来而半趴在地上的青枫,嗤笑道:“你不是不吃嘛?现在想吃。。。没了!”她一开始很狂的嘛,这个牢里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狂傲!狱卒不耐的抬脚要走,青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不肯松开:“给——我——吃——的!”她没有找到小妹,现在还不能死去,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要吃东西,即使是馊的,臭的,她也要吃!

    太过用力的抓着脚踝,指尖深深的陷入肉里,狱卒本就不耐烦,脚下忽的一痛,立刻暴躁起来,抬起另一只脚,就要踩上那只拽着他的脚不放的手。这时,另一名狱卒刚好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踢了一下脚边几乎空掉的食桶,笑道:“她想吃,就给她吃。”

    两人对看一眼,狱卒收回抬起的脚,了然的一笑,拿起一个空碗,在桶底刮了小半碗粥,再次半蹲下身子,当着青枫的面,抓了一把石板路上细碎的尘土和沙砾,洒进碗里,扔到青枫手旁,冷笑道:“吃吧!你最好吃的一滴不剩,不然。。。以后你什么都别想吃了。”

    若不是那股馊臭的味道依旧让人作呕,她还以为碗里装的是一碗沙土,缓缓的松开抓住狱卒脚踝的手,青枫拿起碗,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和着沙土的馊粥往嘴里送。

    监牢另一侧的女人静静的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女子,嘴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不知是因为口中的沙子,还是那紧要的牙关,漠然的双眼种,冷冽的寒光让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青枫乖乖的吞下和着沙土的馊粥,门外的两名狱卒哈哈大笑起来,不管你原来是多高贵的身份,多倔强的脾气,到了着,还不是像狗一样只能摇尾乞怜?

    两人一路大笑着往外走去,青枫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碗,沙砾在口中咯咯作响,她曾经说过就是死也不会吃的馊粥,正一点一点的往下咽。

    。。。。。。。。。。。。。。。。。。。

    绕过前面的院门,就是通往天牢的小道,平日里除了宫中巡查的侍卫,很少有人会往那边走。师傅说这药凉了药效就差了,药童低着头,握紧手中的托盘,加快脚步往前走,正要跨过院门,一抹浅蓝色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药童吓了一跳,手上猛的一震,碗里的药汁差点洒出来,好在来人反应快,就在两人快要撞上的时候及时躲开。只是为了不撞上他,女子脚下一扭,摔在地上。

    “啊--”女子双手捂着揉着脚,痛苦的叫道:“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文宇细看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她梳着宫女的发髻,年纪不大,身上那套浅蓝宫装,绣功、样式都挺讲究,可见必是哪位娘娘身边得宠的小宫女,这种人他可得罪不起。她说话很不客气,文宇却不敢回嘴,小心的问道:“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女子动了动脚踝,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我的脚扭了!”

    文宇惊慌的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女子抬起头,一双灵眸狠狠的瞪着他,低叫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扶我起来啊!”

    “哦,好。”文宇终于回过神来,看看四周,身后刚好有一张石桌。文宇赶紧将托盘放下,跑回女子身边,小心的将她扶起来,怯怯的问道:“你的脚。。。没事吧?”

    撑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女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石桌上的药碗,不依不饶的回道:“谁说没事,疼死了。”

    女子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生怕他跑了似的。文宇有苦说不出,她不用拽着他不放,他也不敢跑啊!拉拉扯扯不是办法,文宇赔笑着说道:“这位姐姐,要不我给你看看脚伤,要是真伤得重,我去给你请御医总行了吧。”

    女子白了他一眼,回道:“男女授受不亲,谁要你看脚伤了!你先扶我走两步看看还能不能动。”

    “哦,好。”文宇傻傻的扶着女子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另一道轻盈的身影正悄然无声的接近石桌。。。。

    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往前挪了几步,文宇想叫她扭伤了不要过多走动,女子却坚持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停下了脚步,一改刚才蛮横的态度,说道:“好在还能走!算了,待会我回去擦点药酒应该就没事了。”

    文宇盯着她的脚踝,疑惑的问道:“真的没事了?”刚才她不是还痛苦万分的样子,怎么走两步就没事了?

    松开他的衣袖,小宫女冷哼一声,数落道:“以后小心着点走路,这是皇宫,不是其他地方,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要是今天撞着的是主子,小心你那身皮。”

    “姐姐教训得是。”文宇不敢多言,连连点头。

    眼光不着痕迹的再次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女子摆摆手,不耐的说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是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文宇暗自庆幸,这女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好在她没伤的不太严重,不然这事闹开了,师傅肯定要骂他的!

    跑回石桌旁,端起托盘,文宇低着头,从女子身侧匆匆走过,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她又忽然改主意不让他走。

    看着文宇走出小院门,小宫女才快步走向石桌,刚才还一瘸一拐的脚,此刻完全看不出扭伤的痕迹,在石桌旁站定,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低声叫道:“水芯姐姐。”

    石桌旁的古树后,一道纤细的人影走了出来,怡月迎上去,刚想说些什么,“哐当”一声脆响从不远处传来。

    “我的药啊!糟了糟了。。。”焦急慌乱的低叫声,也随之响起。这声音,分明是刚才那小药童。

    药洒了?怡月急道:“水芯姐姐,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处人烟比较稀少,草木也茂盛的地方下手,现在药洒了,她们不是把白忙乎了吗?

    怡月满脸的不甘心,水芯脸色平静,眉头微蹙,忽然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水芯拉着怡月的手,急道:“快走。”药碗不可能无缘无故碎了,还是在她们动过手脚,马上要到天牢的时候碎了,是谁?到底是谁在暗中助她?

第二十二章 慧妃甄箴

   “呕——”

    一声声的干呕让人听得很不舒服,黑暗中的女子心情却不错,低声笑道:“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呕——”

    她永远都不会习惯!深呼吸了好久,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青枫一字一句的冷哼道:“我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为了活下去,她已经吃了几天馊食。而每天送过来的药,她还是没有喝,她现在不信任任何人!

    她说得坚定,可惜苍白的脸色,暗黑的眼窝,让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女子不屑的耻笑:“你不死在这里就不错了,就算让你出去了又怎么样?你还期盼皇上宠幸你?”

    宠幸?青枫冷笑一声,她恨不得他死!青枫的嗤笑,女子仿佛没有听见,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低喃着说道:“一时得宠又如何。。。你斗不过她的。。。”

    那无奈又恐惧的低喃她时常能听见,那个”她“到底是谁呢?背靠着石墙,青枫低喘着问道:“她。。。是谁?”

    女子回过神来,将头靠在膝盖上,紧紧抱着双臂,没有回答青枫的话。青枫皱眉,叹道:“你就这么怕她。”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女子,她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青枫,低吼道:“我才不怕她,恨只恨老天没长眼!”

    青枫被她忽然的吼叫声怔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女子已经蜷着身子,缩回了黑暗的角落之中。

    这个女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在天牢里这么多年,如果她是妃子,罪不至死的话应该打入冷宫,难道是普通宫女?不像。

    自嘲的一笑,她问这么多干什么呢?霞光渐渐照不进那小小的石窗了,黑暗很快会再次将她吞噬。

    。。。。。。。。。。。。

    春的季节,菱云宫内御赐的杜鹃花开的正艳,一簇簇艳粉娇花,将殿前小院装点得娇媚宜人,娇花虽美,却比不上院中女子,一袭鹅黄宫装衬得她皮肤如雪般晶莹剔透,清丽得容颜虽算不得绝美,但唇间淡淡的笑容却让她看起来温婉动人。

    宫女舞儿盯着女子手中得绣品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娘,您绣的这鹰,眼睛怎么是红色的?”娘娘得绣功了得,绣的这只鹰栩栩如生,霸气十足,只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吓人,鹰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

    女子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品,绣花针在锦缎间穿梭,听到舞儿的话,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因为箴儿绣的,是黑翅鸢。”两人身后传来一身低沉得笑声,小宫女脸色微变,没有回头,立刻半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丽的女子显然淡定得多,将手中的绣花针轻轻别入锦缎中,才缓缓起身,优雅的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燕弘添走到石凳上坐下,拿起绣品看了看,随口回道:“起来吧。”

    舞儿赶紧扶着自家主子起来,然后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甄箴走到燕弘添身边,腰上忽然一紧,下一秒已经被他抱坐在怀里。

    放下绣品,燕弘添笑道:“箴儿好久没刺绣了,今日怎么有此雅兴?”

    甄箴微微一笑,柔顺地回道:“前几日,母后养的虎皮鹦鹉又说话了,太后喜欢得紧,内务府给太后送了一只一样的过去,谁知太后大怒。臣妾猜想,太后应该喜欢更特别的东西。”

    眼光再次划过锦缎上已经绣了一半的鹰,燕弘添嘴角微扬,朗声笑道:“箴儿果然慧质兰心。”黑翅鸢乃鹰科,怎么都比鹦鹉尊贵凶猛,两宫太后明争暗斗多年,她这份礼物必定讨太后欢心。而她送的只是绣品,也不算得罪母后,箴儿向来是聪明的,这次也不例外。

    甄箴轻柔一笑,也不居功,这时,一名小太监在宫门口站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禀皇上,高总管回来了。”

    燕弘添轻轻抬手,小太监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言燕弘添依旧换在腰上的手,甄箴没有起身,仍是坐在他腿上,只是缓缓坐直身子,没在靠在他怀里。

    “参见皇上。”高进站在宫门的位置,并没有走进园中。

    把玩着甄箴柔顺的发丝,燕弘添漫不经心地问道:“查清楚了?”

    “是。皓月国主为了把青家姐妹送到穹岳,逼死了青家二老,三位姑娘伤心过度,在途中自尽,好在及时被救下,但是因为三位姑娘自毁了容颜,青灵和青枫姑娘又长得太像,皓月的官员没看清楚,把人送错了。”

    那双满含恨意,倔强不屈的眼在脑中一闪而过,燕弘添握着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低喃道:“这么说,倒是朕错怪她了。”

    没有忽略燕弘添眼中的带着兴味的光彩,甄箴拿起桌上沏好的春茶,送到燕弘添面前,低声叹道:“皇上,其实会送错人,都是那些官员的责任,她一个女子,痛失双亲,容颜残损,又和姐妹分离,真的很可怜。”

    燕弘添接过茶盏,茶水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看着怀里低眉顺目的女子,燕弘添忽然笑道:“好吧,既然慧妃开口了,那就饶了她。”

    “高进,去把她从天牢里接出来,赐住姝云宫,册封为。。。”停顿了一下,燕弘添嘴角轻勾,笑道:“册封为青嫔。”

    高进心下一惊,青枫从毫无品级的宫女一跃成嫔,这似乎不和规矩,迟疑了一会,高进还是回道:“是。”

    “等等。”高进才刚转身要走,燕弘添愉悦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从今日起,姝云宫改为清风殿。”

    “是。”

    这次不仅高进愣了一下,就连怀里柔顺的小猫背脊也是一僵。轻轻勾起甄箴的下巴,燕弘添邪魅的一笑,问道:“这样箴儿满意吗?”

    扬起一抹娇美的笑容,甄箴微笑着回道:“恭喜皇上又得一美人。”看着再次安静乖巧地偎进怀里的女子,燕弘添眼中划过一抹冷然。

    想起那双执拗却绝对真实的眼睛,燕弘添的嘴角再次扬起一道弧度,青枫,你在天牢里,可学会了什么叫卑微?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1
第二十三章 出狱

   “青嫔?!”端着白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热茶泼洒出来,辛玥凝烫得立刻松了手,眼看茶水就要泼到她的腿上,一只素白的纤手稳稳的接住下落的茶杯,及时的将茶杯移开。看到水芯接住了茶杯,茶水一滴也没溅在自己身上,辛玥凝暗舒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皇上居然破例封一个异族女子女子为嫔,辛玥凝火气再次上扬,瞪着水芯,恼火的问道:“皇上真的封她为嫔?”

    茶杯握在手里,热茶却已经洒得差不多了,白净的手被烫得通红,水芯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将茶杯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才低声回道:“是,皇上还将姝云宫赐名为清风殿。”

    皇上为了青枫更改宫名?!是青枫真有这么大魅力,还是。。。辛玥凝脸色倏的一暗,“是慧妃让皇上封青枫为嫔?”

    “慧妃确实替青枫求情,不过。。。”水芯话还没说完,辛玥凝一听此事确实与慧妃有关,便再也听不下去,一怒之下,抬手就将矮几上的茶具全部打翻在地:“本宫就知道是她!为了讨好皇上,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茶碗摔碎的声音惊得殿外的宫女们身子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谁也不敢往里屋看一眼,唯独站在辛玥凝身旁的水芯还能面不改色。

    “本宫让你办的事情为何拖到现在也没有办成?”若是青枫此时已经死在天牢,今天也就不会有什么青嫔了!辛玥凝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种的不悦还是很容易听出来,水芯脸上依旧未见惊慌,微微躬下身子,轻声回道:“青枫虽然被关入天牢,却还有人为她请到黄太医诊疗,她身边似乎还有人暗中保护,没弄清楚是谁在护佑她之前,奴婢以为,目前应该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是不是慧妃暗中搞得鬼?”

    两人斗了五六年了,慧妃的能耐有多大,她还不清楚?只要和慧妃扯上关系,皇后娘娘就会乱了阵脚,水芯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无奈,只能顺着她的话回道:“奴婢会继续查探。”

    看她也没查到什么消息,辛玥凝不耐的说道:“退下吧。”

    “是。”水芯默默的退了出去,出了殿外,掏出袖间的丝绢遮住已被烫得红肿的手背,水芯朝着御医苑走去。

    殿内,辛玥凝冷视着一地的残瓷茶渍,轻咬菱唇。甄箴,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你以为顺着皇上的猎奇之心,就能让皇上更加宠爱你吗?还是认定容颜尽毁的女人不可能对你造成威胁?哼!本宫这次要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

    夜,如期而至。暗黑的牢房里,青枫蜷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已是初夏的季节,她却仿佛身处冰窖,目前唯一能让她支撑下来的动力,就是善良柔弱的大姐,和年幼胆小的小妹,她不能也不敢闭上眼睛。

    门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青枫无力理会,只听见“哗”的一声,紧锁的大门忽然打开,青枫能感觉到门外站着一群人,明晃晃的火把刺得她得眼睛生痛,好不容易适应了火把得光线,青枫就看见一名男子笑嘻嘻的进了监牢,嘴里自顾自的嚷嚷着:“恭喜姑娘!不对,不对,应该是青嫔娘娘才是。您快请吧,高大人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他是。。。第一天进天牢的时候,侍卫急于讨好的“张大人”,他该是这里的头吧,他刚才叫她什么?

    青枫混沌的思绪还未理清,那男子已经走到她身侧,对身后的狱卒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娘娘出去。”

    “是。”两名狱卒连忙跑过来,一人搀着一只手臂,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的将青枫从地上扶了起来。

    勉强站直身子,青枫看向身旁搀扶他的狱卒,这人正是往碗里撒沙砾的人,与青枫的目光交汇,那男子竟不敢与她对视,青枫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叫她娘娘,这怎么可能?燕弘添那个冷血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好过?

    青枫还在暗自思索着,却已经被狱卒搀扶着出了牢房,待牢门合上的时候,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已空无一人的牢舍,满眼的黯然,她果然如她所言的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后又能怎样?

    青枫被带出天牢,夜风迎面吹来,她不自觉得颤抖着,凉意从胸口开始,蔓延到四肢。

    “她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让青枫微微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高进?青枫了然,他回来了,说明燕弘添已经知道送错人之事并非她与大姐串谋。只是即使如此,燕弘添也没要必要给她封赏,愧疚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出现,而且。。。她确实行刺过他。

    青枫脸色苍白到泛青,神情萎靡,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样子,高进像是随口一问,张琛阳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回道:“青嫔娘娘这几天身子不太好,不过高大人您放心,黄太医来看过了,每天都在服药,出去修养几天,定能康复。”

    高进对身边的两名宫女摆了摆手,两人立刻意会的走到青枫身边,从侍卫手中接过青枫。

    “走。”高进没对张琛阳说什么,几人匆匆离开。

    张琛阳看着青枫脚步虚浮的背影,暗叹一声,这次他是看走了眼,在这宫里,走错一步,那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希望。。。她不是记仇之人吧!总之今后处事,必要更加小心谨慎。

    两名宫女看起来纤瘦,力气却不小,拖着青枫走了好久,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青枫再次抬头看去,眼前是一座不算太大,却异常华美的宫殿,半圆形的庭院里,种满粉白色的芍药,花香满室,大开的殿门,明亮的烛火,能让她一眼就能看见粉紫纱幔间,那道颀长孤傲的身影,与周围唯美的装饰格格不入。

第二十四章 这样就晕了?

  燕弘添?

    青枫冷笑,他果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燕弘添确实是个可怕的男人,每次面对他,都需要勇气与力量。青枫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硬撑着昂起头,迈步走进烛光通明的宫殿。

    进入殿内,高进朝着那道背对着他们的高大身影说道:“参见皇上。”两名宫女正要扶着青枫跪下,青枫忽然挣开两人的手,不肯屈膝。

    燕弘添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推开宫女,孑然而立的瞪着他。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小半边脸,又脏又破的衣衫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过那双愤恨不屈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得近乎刺眼。燕弘添非但没有因为她不行礼而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笑道:“朕还真是有些想念你生气的样子。”

    宫里各色美人,想用欲擒故纵吸引他注意力的很多,而她绝对不是,她看他时,眼中的恨意,像一团火焰,猛烈而炙热,如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就像现在。

    燕弘添轻轻抬了抬手,高进了然,对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燕弘添缓步走向青枫面前,刻意忽略她灼热的视线,黑眸看向装饰得精美华丽的宫殿,笑道:“还满意吗?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方了。”

    胸口火辣辣的疼,青枫却觉得浑身发冷,殿内明晃晃的烛光和飘摇的纱幔,竟让她恍惚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就连燕弘添的表情,她都看不清。不想让他发现异状,青枫微低下头,希望那眩晕的感觉赶快过去。

    “不稀罕?”青枫的沉默不语,在燕弘添看来,就是不屑一顾,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燕弘添冷笑道:“那你一定也不稀罕‘嫔’这个称谓?”

    听清他的话,青枫心下一怔,他真的封她为嫔?下巴被紧紧的捏着,她动不了,也没力气去挣扎,盯着燕弘添幽深难测得眼,青枫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他会封她为嫔,一定有什么目的,而她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让自己在他面前站着,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量。

    他猜想她一定不会面露喜色,但至少应该表现一点厌恶或者清高孤傲吧,她这么平静的样子,倒叫燕弘添有些不习惯,还有那沙哑到几乎听不出是女声的低沉嗓音,也让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他记得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却也算是婉转动听。

    抬高的脸上,没有了发丝的遮挡,燕弘添更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深深的刀口几乎见骨,彻底毁了她美丽的右脸,手抚上那凹凸疤痕,燕弘添低声叹道:“你下手倒是挺狠的。”青灵脸上也有两道疤痕,但是和她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听说她们是自毁容颜的,这个女人,连对自己都可以这般绝决,果然够烈。

    她狠?青枫讽刺的一笑,“没有你狠。”巧取豪夺,全凭喜好,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他,爹娘又怎么会死,她们姐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利的嘴。”青枫的讽刺只换来燕弘添冰冷的一笑。下一刻,青枫只觉得唇上忽然一热,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燕弘添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他。。。居然。。。青枫拼命的挣扎,可惜环在腰上的大手不容她挣脱,胸口的疼痛,心中的羞愤同时袭来,青枫眼前一黑。。。。

    刚才还不停挣扎的女人忽然柔顺的任由他予取予求?燕弘添松开她,低头看去——

    怀里的女人脸色微红,双眼紧闭,软倒在他怀里,很明显,她并不是顺从了,而是,晕厥了!她居然就这样晕了?在他吻她的时候?燕弘添楞了一下,心中扬起一丝怒意,随即又不禁笑了起来。

    “来人。传黄矫。”

    “是。”高进一直不敢离得太远,果然不一会,就听见燕弘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只是低沉的嗓音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将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子打横抱起,燕弘添将她抱进内室,轻轻的放在丝被上。几天的牢狱生活,蓝色宫装早已肮脏不堪,乌黑的发丝上沾满了尘土,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也满是脏污,这样的她,与一室的华美高贵一点也不般配。燕弘添毫不在意的在她身边坐下,第一次这般有闲情的盯着一个晕厥的女子看。烛火映照下的她,脸色不再苍白如纸,干裂的唇毫不诱人,眉头倒是始终微皱着。

    “青枫。。。”呢喃轻念着她的名字,指腹划过残损的右脸,燕弘添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小猫儿,保护好你的小爪子,朕还没玩够呢。”

    。。。。。。。。。。。。。。。。。。。。。。。。。。。

    舞儿站在屏风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内室里还在刺绣的主子,皇上今晚与娘娘用过晚膳之后,竟没有留宿菱云宫,平日里,若不是有要紧的国事要皇上定夺,皇上都会留宿菱云宫,而今天皇上离开后,并没有回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青枫殿。

    “皇上去了哪里?”

    听到内室传来的问话,舞儿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小声回道:“回娘娘,皇上。。。确实去了清风殿。”

    握着绣花针的手停顿了一下,甄箴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舞儿和宫女们立刻悄声退了出去,殿门合上的那一刻,已经绣了大半的丝绢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2
第二十五章 信任(上)

   精致的红檀雕花大床前,黄矫为床上的女子号脉,不知是因为燕弘添站在身后,还是病情真的如此严重,他的眉头始终深锁着,额头还渗出薄薄的汗珠。

    “病得很重?”燕弘添面露不耐,黄矫收回手,恭敬回道:“青嫔不是病得很重,是伤得很重。这伤势,像是内伤,而且有些日子了,天牢里阴冷寒潮,膳食不当,臣派人送过去的药汤她应该也没服用,现在。。。”

    “救活她。”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黄矫的话。那日一掌,虽未用全力,打在女子身上,却也是极重了吧,他倒是把这一掌给忘了。

    燕弘添脸色沉冷,黄矫只能回道:“臣自当尽力。”

    尽力?燕弘添低笑了起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难得向你开口,你可别让他失望才好。”为他亲自打入天牢的人请御医,也只有楼夕颜敢做,只是他当真是如此喜欢青灵,竟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

    燕弘添虽然在笑,黄矫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并未再说什么,带着笑意出了殿外。

    “朕要她活着。”留下一句话,燕弘添大步离去,黄矫又是一轮胆颤心惊。

    。。。。。。。。。。。。。。。。。。。

    比墨色更浓的黑暗始终包围着她,这是天牢里颜色,青枫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暗色,多日来一直折磨她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青枫几乎想要就这样安然的睡去,大姐和小妹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青枫猛的睁开眼睛。

    入目之处尽是粉紫色纱幔,身下不再是冰冷的石砖,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轻柔的晨光她竟也觉得刺眼,青枫恍惚的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总算是醒了。”

    青枫半撑着身体抬眼看去,只见一道清瘦得身影端着一个瓷碗,掀开帷幔走了过来。那把雪白的长胡子让青枫一眼就认出了他——黄矫,监牢里给她把脉的御医。刚才还混沌的脑子立刻清晰了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瞬间涌上心头,青枫脸色刷的一白,眼光紧张的在屋内搜索,没看见燕弘添的身影,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自嘲,她还真是自以为是,燕弘添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她醒来,给她请御医就已经算仁慈了吧。

    “药煎好了,这药趁热喝才有效。”黄矫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名宫女迎上前去,接过药碗,走到床前,半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药碗轻轻地送到她面前。另一名宫女也来到她身边,小心的扶着她的肩,让她能舒服的坐起来。

    青枫这才发现,屋里除了黄矫,还有两名女子,没来得及细看她们的长相,熟悉的药腥味让青枫皱起眉头。

    “您的伤势,若再不医治,不出三天,回天乏术。”这女子性烈且多疑,若是那些天她肯喝下送去的药汁,伤也不至于如此重,生怕青枫还有所顾虑,不肯服药,黄矫劝慰道:“您既已经出了天牢,又贵为青嫔,有些事情,可不必太过惊慌。”

    青枫冷哼一声,笑道:“住进这华美的宫殿,死得才更快吧。”青枫无所谓的抓起药碗,一口饮尽。如他所言,不服药活不过三天,她没得选。

    药汁有些烫,青枫喝得又猛,一口灌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宫女端来茶水给她漱口,她却只是紧紧的皱着眉,没有叫一声苦,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黄矫摇摇头,这姑娘的性子在皇宫里生活,只怕是难过了。

    待口中苦涩的药腥味褪去,青枫看向床前忙着给她端茶递水的两名女子,白净的脸,精致的五官,身姿窈窕,浅蓝色宫装将两人衬得清雅可人,年纪不大却已看得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青枫盯着她们看,两人对看一眼,赶紧起身退至床前,跪地行礼,轻声说道:“奴婢岚儿、夏吟,给娘娘请安。”

    “你们是高进安排的宫女?”

    青枫没叫她们起来,两人仍是跪着,温顺的回道:“是。”

    “起来吧。”体贴乖巧、进退得宜,看得出,调教得很有规矩。青枫没为难她们,看向年纪稍大些得女子,说道:“夏吟,你去传个话,我要见高进。”

    夏吟迟疑了一会,却也没有多话,恭敬的回道:“是。”夏吟出了殿外,青枫对身边的岚儿摆摆说,“你也退下吧。”

    “是。”岚儿悄声退到屏风外。黄矫收拾好了药箱,躬身说道:“您的伤势很重,不可再劳累,受寒。按时用药,静心调理,伤可慢慢痊愈。臣告退。”虽然是御医,还是应该避免与嫔妃独处一室,她刻意支开旁人,怕是有事要问吧。

    果然,他话音才落,青枫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问道:“有一件事,想求您解惑。”

    黄矫无奈的苦笑,并未接话,青枫装做没看见他为难的表情,继续问道:“是谁请您来给我治伤的?”

    黄矫正色回道:“自然是皇上召臣前来。”

    皇上?“我问的是在牢里的时候。”青枫不容他敷衍,她这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看来他若是不说,这位青嫔娘娘是不会罢休的,即使今天逃过了,她也会缠着他直到找到所要的答案为止。黄矫坦然一笑,回道:“是丞相请老臣到狱中为您治伤的。”

    “楼夕颜?”青枫楞了一下,那天晚上那样混乱灰暗的情况下,他竟也发现她的异状吗?楼夕颜为什么要帮她?是因为大姐?还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把姐姐带离了这个可怕的皇宫,已经是有恩于她,现在还帮她请御医治伤,这个情她是欠下了,有机会一定还他!

    青枫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黄矫趁机说道:“臣告退。”

    “等等。”黄矫才走到帷幔旁,青枫再次叫住了他。黄矫心中哀叹,她也太难缠了吧?

    黄矫背影明显一僵,青枫好笑,扬声说道:“谢谢。”

    她叫住他就是要说这个?黄矫回头看去,只见青枫笑得开怀,苍白的脸色,残损的容颜,丝毫不影响她爽朗的笑容,好个率性女子,可惜了。。。那张芙蓉脸。

    回以一礼,黄矫出了清风殿。

    她这样的身体实在不适合乱动,不过是肆意的笑了一会,胸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顺了顺气,青枫正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会,夏吟轻柔的嗓音在殿外响起:“娘娘,高大人到了。”

    到了?她以为要见高进起码也得等个半天一天的,没想到才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就来了。强撑着坐直身子,青枫扬声回道:“请他进来。”

    “是。”

    夏吟领着高进入了殿内,高进在纱幔外停下,微微躬身行礼。青枫低声说道:“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青嫔召见所为何事?”

    隔着帷幔,青枫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轻不重,不温不火的话语也听不出喜怒,青枫不再揣测,冷声回道:“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要人?谁?

第二十六章 信任(中)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不想吃饭是不是?”

    烈日下,空旷的院子中央,堆着一筐筐满满的衣物、帷幔、床帘。水井旁,三个石砌大池子里也泡着各种布料,十多名宫女正顶着烈日,头也不敢抬的浆洗衣物。大多数人的手因为长期泡在水里,十指早已发白浮肿,即使如此,老嬷嬷还是在院子里不停嚷嚷着。洗衣局的女子都是下等宫女,对于这样的喝斥和各种惩罚,都只能默默承受。

    端着新泡好的热茶,兰芝讨好的说道:“嬷嬷消消气,日头太猛,您坐着喝茶,这些人有奴婢看着就行了。”

    本来也是下等嬷嬷,得小宫女吹捧伺候,老嬷嬷心中自然爽快,脸色也好了些,接过兰芝送上的茶,老嬷嬷扬声回道:“好吧,你看紧点,别让她们偷懒,午后还有一批衣服送过来呢。”

    “是。”兰芝爽脆的应了一声,脸上得意的神色不加掩饰。轻咳一声,兰芝狐假虎威的轻喝道:“都听好了,手上利落点,今天做不完这些活,谁都没饭吃!”

    茯苓轻轻摇摇头,都是一群下等宫女,谁也没有比谁高贵,有了一点点权势,何苦那么急于打压践踏别人?茯苓自嘲的一笑,看来还是她糊涂,何止是这里呢?整个后宫中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来这十来天了,每天都在浆洗衣物,两只手早已又红又肿,每次要拧干衣物的时候,都刺痛难忍。茯苓拿起刚洗好的床帘,两只手抖得差点将床帘摔在地上。兰芝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床帘仍给旁边的宫女,对着茯苓故作严厉的说道:“看你这笨手笨脚的,到那边把干的衣服收回来。”

    晾晒衣物远比浆洗轻松,兰芳对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茯苓迟疑了一会,却也没说什么,起身朝后面晾晒场走去。茯苓身边的小宫女显然不服气,但在兰芝的瞪视下,最终还是敢怒不敢言。

    兰芝满意的收回视线,并不是她多可怜茯苓,只因茯苓是医女,会些医术,她们这些下等宫女,御医是不会费心给她们看诊的,那些药童的医术,可能还没有茯苓高,平时多照顾她一点,身子有不适的时候,也用得上她。

    院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专管洗衣局的吴嬷嬷,一个是年纪不大的小太监。看清来人,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老嬷嬷立刻收敛了气焰,恭敬到几近献媚的迎上前去:“吴嬷嬷您怎么来了。”

    吴嬷嬷眼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理会老嬷嬷的殷勤,语气颇急的说道:“把那个叫茯苓的宫女叫出来。”

    “是是。”老嬷嬷嘴里应着,一时却想不起洗衣局里谁叫茯苓,倒是兰芝机灵,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去叫她。”

    茯苓也没走多远,听到芝兰的叫声,回头看去,看清院中的吴嬷嬷和小太监,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即使如此,茯苓还是朝他们走去。

    吴嬷嬷暗暗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就是茯苓?”

    “是。”

    素净的脸庞尚算清秀,宁静的气质确实比一般宫女来得特别。吴嬷嬷摆摆手,说道:“收拾一下,跟公公走吧。”

    去哪?心里有疑问,茯苓却没有问出口,她到这不过半个月,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放下挽起的衣袖,茯苓默默的跟着小太监身后离开。吴嬷嬷看着茯苓远去的背影,不禁扬了扬嘴角,她居然面不改色毫不赘言的跟小太监走了,这女子是真的这般随遇而安,还是心思深沉至此?

    兰芝走到吴嬷嬷身边,轻声问道:“吴嬷嬷,茯苓这是要去哪啊?”以往宫女若被谴往别处,都是自行收拾东西过去,茯苓竟还有公公过来领她去,这不免让兰芝好奇。

    吴嬷嬷略带着几分嘲讽笑道:“皇上新封的青嫔点名要她去伺候,人家以后可不再是低等宫女了。”

    嫔是仅次于妃的品级了,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身份自然高人一等,兰芝在心里暗暗咒骂,茯苓老是装出一幅与世无争,清高淡漠的样子,原来背地里还不是一样攀附权贵,就是不知道她讨好的是那位主子,兰芝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故作随意的问道:“青嫔是那位美人?”

    “不就是皓月送来那位青家小姐。”

    “什么?”

    那个——丑八怪??兰芝杏眼圆瞪,那般残损恐怖的脸,皇上居然也喜欢?前些日子才听说她被打入天牢,怎么才十来日就山鸡变凤凰了?!

    兰芝这一惊一诈的样子吓了吴嬷嬷一跳,低喝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干活去。”

    脚边是一筐筐还未洗的衣服,身后还有那一池脏水,兰芝心中难免不甘,当时两人一同去伺候青家小姐,今日却只有茯苓一人得此等好差事,怪只怪自己没眼力,若是她不急着逃离,今天离开这里的就应该是她了吧!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2
第二十七章 信任(下)

    初夏的正午,阳光穿透宫道两旁的枝叶,落在身上已不再灼热,却依旧耀眼,茯苓微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前面的公公,她没有去打听要将她带去哪里,不是不关心,而是问了也是无用,若是真要去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她的询问不仅不会给她带来答案,反而造成别人的负担,何必呢?

    洗衣局在后宫最偏的院落里,他们走了很久,才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茯苓抬头看了一眼宫门,便认出了这里是姝云宫,当年姝妃的宫殿,淑妃难产去世之后,一直无人居住。当她看清宫匾上“清风殿”三个崭新的大字时,不禁暗叹,当年淑妃宠惯后宫,无限风光,那是何等的尊贵,如今斯人逝去不过三载,别说皇上,就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怕也没几个人记得。

    仍是低着头,茯苓进了殿内,一名年轻的女子迎上前来,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可是茯苓姐姐?”

    姐姐?宫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看她那身精致细软的浅蓝宫装,便知是主子身边的近身宫女,虽比不得女官身份高贵,却也不该叫她一个下等宫女姐姐?茯苓心生疑惑,谨慎的回道:“奴婢正是。”

    她一直低着头,岚儿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听到自己叫她姐姐,倒没有太惊讶,也没有顺势占她口头上的便宜,气质沉稳,态度谦和,应该会挺好相处吧,毕竟她是青嫔亲点的宫女,肯定最得宠,讨好她以后的日子也会比较好过。扬起一抹笑容,岚儿微笑着说道:“我叫岚儿,姐姐请随我来。”

    一路行来始终平静的心湖此时起了点点波澜,茯苓暗自揣测,她在女医苑的时候,也只是给少数不得宠的才人、美人看诊,婕妤都轮不上她。到了洗衣局更是不可能和各宫娘娘有什么交集,到底是谁要见她?茯苓还来不及细想,岚儿已经将她带到一面大屏风之后,对着里面低声说道:“娘娘,茯苓姐姐到了。”

    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回事,茯苓还是按宫廷礼仪,跪地行礼:“奴婢茯苓,给娘娘请安。”

    “岚儿,你退下。”内室传来低低的女声,声音太小,茯苓几乎听不清楚她的话,身边的岚儿机灵的欠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里面的人久久没再说话,偌大的宫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茯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这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惧。好在里面的人没有让她等太久,再次说道:“茯苓,你进来。”

    “是。”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略大了一些,茯苓听着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敢耽搁太久,茯苓起身越过屏风,掀起层层帷幔,在内室角落里站定。

    “过来扶我一把。”那道女声再次响起,气息颇为紧促。茯苓抬头朝床上看去,一名白衣女子一手抓住床帷,一手撑着床沿,正努力想要站起来,未束的青丝散落一地,素白得锦缎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即使如此,那微扬的眼眉,挺傲的鼻梁,轻启的菱唇,无一不美,只是一个病态中的侧脸,就已美到让人惊心的地步。

    是她?直到女子也转过头来看她,另一侧脸庞上深深的疤痕清晰可见,茯苓才敢确认,她就是青枫。难怪这里叫做清风殿。茯苓暗自唏嘘,人生的际遇果然由不得人猜测,半月前还是皓月送过来的求和“礼物”,现在却已是高高在上的嫔了。

    茯苓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吃惊,青枫不由得好笑,“有这么惊讶吗?”看来她一夜成嫔,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茯苓回过神来,如来时一般,微低着头走上前去搀扶她,嘴里恭敬的回道:“奴婢知罪。”

    站起的身子一顿,青枫皱起眉头,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沉静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茯苓恭敬后面的疏离。若是她只是为了多要一个宫女,又何必执意选她?青枫本来想走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青枫再次坐了下来,抓着茯苓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过来,与她一并坐下,茯苓心下一惊,想要起身,青枫拽着她的手不放,她又不敢挣扎,斟酌之后,茯苓最终还是坐下了。

    茯苓乖乖的坐下,青枫也松开了手,她沉默不语,青枫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你是我到这座皇宫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没有逃离我,还施以援手的人。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当然若是你不愿,我可以帮你回到女医苑,我知道你原来是一名医女。”

    茯苓依旧是那样静静的坐着,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青枫的话而有丝毫改变,恭敬却冷淡的回道:“奴婢只是一名下等宫女,医术平平,留下也不能为娘娘办事解忧。”她帮她不过是出于心中所剩不多的怜悯之心,若她想攀附权贵,也不会年过双十,还只是个下等宫女了。

    青枫笑了起来,问道:“你以为我留你在身边,想要你做什么?”

    茯苓确实猜不透青枫留她在身边干什么,也不想去猜,唯有无语。

    茯苓再次沉默,青枫也不恼火,轻靠着床头,没头没尾的问道:“茯苓,这座皇宫里,有一个你可以信任的人吗?”

    茯苓心轻轻的颤了下,始终淡漠的眼中荡起一丝波澜,虽然很快散去,却也每能逃过青枫的眼睛,单手撑着额头,青枫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茯苓才低声回道:“没有。”

    青枫摇摇头,低声笑道:“真悲哀。”虽是笑着说的,话语间对皇宫的不满与讽刺却丝毫不加掩饰。茯苓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这个女子刚烈,直爽,在宫里也算独树一帜,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特别能保持多久。

    “更可悲的是,我似乎也要陷入这样的悲哀里,可是。。。”青枫停顿了一下,清亮的眼看向身旁的茯苓,青枫低声说道:“我不想这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会信任自己,还是要告诉她,必须绝对忠诚?信任而字,说起来很容易,却是天下间最难能可贵之物。茯苓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青枫的眼神和她的人一样,凌厉到让人无处躲避。茯苓喃喃回道:“奴婢愚钝,不知。。。”

    “茯苓。”她面有难色,青枫便已猜到她不是装糊涂就是会拒绝她,打断了茯苓要说的话,青枫爽快的说道:“我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次天牢,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能活着出来了,要不要留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我等着。”

    “皇后架到。”

    青枫话音未落,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从殿外传来,很是刺耳,却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青枫冷眉紧蹙,她来干什么?

    。。。。。。。。。。。。。。。。。
第二十八章 姐妹相称?

   皇后?她来干什么?

    宫宴之上,她不过是一件“礼物”,还被贬为宫女,辛玥凝已咄咄逼人,处处想要至她于死地,现在她被册封为嫔,辛玥凝岂会善罢甘休。青枫看向身侧的茯苓,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帷幔后面还有一个放衣饰的隔间,你先退下。”她看得出来,茯苓是不愿意留下的,既然如此还是让她避一避,免得无端受她连累。

    青枫单手撑着床栏,挣扎着起身,朝着屏风走去,这几步路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叫茯苓退下的那一刻,茯苓眼中划过的惊讶,还有……感动。

    青枫虽不屑于宫闱礼仪,但是出身名门的她,自然知道皇后架到,应该如何接驾。为了避免辛玥凝一进来就能找她的茬,青枫走到屏风前,单膝跪下。好久没下床走动,膝盖一弯,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一只纤细的手臂即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青枫抬头看去,茯苓已在她身边跪下,依旧是那样沉静的表情,扶在她肩头的手却没有松开。她怎么还不走?两人对看一眼,没有机会再说什么,一只绛紫金丝绣鞋已经踏入殿内。

    “皇后娘娘万福。”

    青枫微低着头,心理想的却不是辛玥凝会如何刁难她,而是身边的茯苓,她果然还是容易心软的人,这样的她要经历多少欺骗和失望,才能做到如表面般冷漠?

    “妹妹身体不适,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快起来吧。”清亮的女声虽算不得亲切,倒也不刺耳,青枫抬头看去,辛玥凝没有如她以为那般带了很多宫女嬷嬷过来耀武扬威,她身旁只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高挑清瘦的身材,素净温婉的气质,安静的站在哪里,却不像是下人。

    茯苓扶着青枫起身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辛玥凝打量着殿内的装饰,轻轻摇头,一幅感慨万千的样子,笑道:“想不到三年过去了,这姝云宫倒是没什么变化,院外的芍药还是开得那么艳。这也难怪,当年皇上为了帮淑妃妹妹找这极品娇粉芍药,几乎派人踏遍六国。往事还历历在目,现在这里却已是清风殿了,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话听着像感慨,字里行间不难听出嘲讽之意,青枫有些不耐烦了,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到访所为何事?”

    辛玥凝嘴角微扬,笑道:“本宫听说妹妹身子抱恙,特意来看看你。”

    她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亲热了?摸不准辛玥凝的意图,青枫不动声色,客套而疏离的回道:“一点伤风的小毛病,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轻叹一声,辛玥凝柔声笑道:“皇上既然已经封你为嫔妃,这后宫就是你的家了,本宫统领后宫,自然要多多照顾你。妹妹无需多礼,你我姐妹相称便是了。这后宫里人多规矩也多,等你身子好些了,本宫让水芯过来给你说说这宫中的规矩,本宫虽然严厉,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怕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些阴险的小人还不自知。”

    姐妹相称?青枫嗤之以鼻,她只有大姐和末儿两个姐妹。辛玥凝今天的表现与宫宴时的样子虽然大相径庭,但语气中高人一等,蔑视众人的态度还是一样的,青枫轻哼一声,回道:“那倒是,我经常会莫名其妙惹到一下牛鬼蛇神。”

    辛玥凝的脸色瞬间冷凝,茯苓暗暗心惊,端着旁边的茶,递到青枫面前,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青枫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喝了一口茶,青枫才有讪讪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妹妹要多加小心,本宫还要到慧妃那走走,妹妹要好好养病,早日恢复,皇上如此喜欢你,可不能辜负圣恩。”辛玥凝脸色仍是不太好,看起来也没心情再和她虚应,起身朝殿外走去。

    “恭送皇后娘娘。”

    水芯跟在辛玥凝身后,跨出殿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青枫身边的女子,她竟然敢在青枫出言不逊的时候上前阻止,而且青枫居然还听她的。她那身宫装该是下等宫女的衣饰,为何会出现在清风殿?她是谁?

    感觉到焦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茯苓抬头看去,与水芯眼光相对,两人默默的注视了对方一会,水芯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殿外。

    茯苓眉头紧蹙。刚才那女子,应该就是水芯吧,皇后的陪嫁侍女,随皇后入宫近十年,现在是皇后的贴身女官。她与她虽没有什么交集,对她却早有耳闻。宫中上至两宫皇太后,下至宫女太监,对她都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温柔典雅,只是她刚才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青枫撑着下巴,摇头笑道:“想不到,麻烦来的这么快。”身边的茯苓眉头都快打结了,在宫里待了这么就,她应该也知道皇后无缘无故的示好不是什么好兆头吧。“你走吧,我让高进把你调回医女苑。”

    青枫正要叫门外的岚儿进来,茯苓忽然说道:“奴婢愿意留在清风殿。”

    青枫一愣:“为什么?”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2
第二十九章大病初愈

   “为什么?”一开始茯苓就不愿意留下,皇后此行虽然没有多加刁难,却也不是真的来示好,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何忽然改变主意?青枫不解。

    “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

    青枫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你说谎,我要听实话。”

    冰冷的声音里是淡淡的厌恶,茯苓抬起头,立刻对上一双染火的眼眸,心下微微一怔,她不该对她说谎的,何苦骗她?想要留下,不正是因为那句“信任的人”打动她吗?看向窗外开得正艳的芍药,茯苓低声回道:“奴婢十二岁入宫,至今已十一年,御膳房,丝织舍,女医苑都待过,现在就连洗衣局,奴婢只怕也回不去了,不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地方可去?”信任在这座皇宫里,太过珍贵了,她也想试试能不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只因为无处可去吗?青枫有些失望,“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我目前的处境,你想清楚了?”

    “嗯。”茯苓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吧。”盯着茯苓柔和平静的侧脸,青枫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你要记住,我憎恨欺骗,背叛。”

    默然的眼神微闪,茯苓低下头,回道:“奴婢谨记。”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娘娘。”

    “是,主子。”茯苓听话的改口,似乎对青枫的话唯命是从,百依百顺。青枫心中却莫名的感到烦躁,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

    “是。”

    看着茯苓沉默离去的背影,青枫眉头紧蹙,这样心思深沉,难以琢磨的人,把她留在身边,是对还是错?

    。。。。。。。。。。。。。。。。。。。

    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燕弘添没再出现,皇后和其他嫔妃也没来烦她,茯苓细心体贴,胸口的疼痛已慢慢褪去,一切都很平静。让茯苓花了些银两打点,打听到了一点大姐和小妹的消息,她们现在分别住在丞相府和将军府,偶尔可以见见面,虽然只知道这些,她还是很高兴,大姐和小妹总能见面了。

    黄矫取下银针,又细细诊了一会脉,才如释重负般说道:“您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多休息继续用药,身体便能慢慢恢复,只是往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宜太过劳累,尤其不能受凉,更不可大动肝火。”内伤拖了些日子才治,还是留下了病根,若是一直都能过现在这般优裕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大碍。

    青枫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打听到更多姐妹的消息,黄矫说什么,她根本没在听,他说完了,青枫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明白了。”

    青枫没在听,茯苓却听得很仔细,御医所言诸多禁忌,可见这伤是未能完全治好的,茯苓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主子这病,还是留了些病根?那平日饮食、用药上需要注意些什么?”

    黄矫收拾药箱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秀丽的面容,沉静的双眼,看得出是个慧智兰心的丫头,黄矫笑道:“你会医术?”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奴婢曾在女医苑学过几年,粗识得些药理。”

    原来是医女。黄矫满意的点头笑道:“好,你过来,我给你说说往后要注意的地方。”

    “是。”茯苓跟随黄矫出到外室。

    初夏的阳光透过粉紫纱帷,落下一地的荧光,伸了伸腰,青枫起身走到窗棂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风袭来,沁人心脾,让人瞬间神清气爽,娇嫩的淡粉花朵争相竞艳,花团锦簇间绽放华贵之气,虽不及牡丹雍容,却多出一份娇柔。辛玥凝没有说错,这片芍药确实是极品,只不过她更喜欢秋日海棠的那份清高而已。想了想,青枫忽然说道:“岚儿,给我找件外衣过来。”

    “是。”岚儿拿来一件鹅黄素花宫装为青枫穿戴整齐,青枫掀开帷幔,朝殿外走去。

    岚儿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娘娘,您要上那去?”夏吟也立刻拿来纸伞,正午的日头能把人晒晕过去,这时出去赏花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随便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茯苓送黄矫出去正走回来,青枫伸出手,说道:“茯苓,扶我出去走走。”

    “是。”茯苓接过夏吟手中的伞,扶着青枫出了清风殿。

    岚儿微恼,低声抱怨道:“夏吟姐姐,那个茯苓又会医术,又懂得讨好娘娘,这清风殿以后哪里还有我们待的地方?”

    将空的药碗塞到岚儿手里,夏吟一边整理床帷,一边回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娘娘要宠谁,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撇撇嘴,岚儿喃喃回道:“知道了。”

    岚儿端着药碗出到殿外,夏吟环视周围,确定无人之后,从袖间拿出一样东西,悄悄塞到青枫的枕下。

    。。。。。。。。。。。。。。。。。。。。

    正午的时光,主子们自然都在各自宫里休息,宫道上也没什么人。远处,一柄浅绿纸伞,两道清瘦的身影行来,烈日下,两人脚步轻盈,缓缓而至,似乎也为这夏日浮躁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茯苓,你应该知道楼夕颜吧,他。。。为人如何?”

    茯苓思索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奴婢不曾与楼相有过接触,不知他的为人。只听宫人们说,他谦和儒雅,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

    久久,青枫忽然问道:“他,娶妻了吗?”姐姐温柔雅致,给人做妾实在委屈,但是楼夕颜这样的人物,会没有妻室吗?

    “楼相还未娶妻,不过。。。”

    茯苓话还没说完,路旁的花丛间忽然蹿出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一下扑到青枫腿上。

    “啊!”突来的变故让青枫吓得大叫一声,本就大病初愈,腿上又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青枫脚步不稳的向后倒去。

    “小心。”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有这股力量的支持,青枫总算站直了身体,她才站稳,那只手也立刻松开,青枫回头看去,撞上了一双熟悉的冷眸。

第三十章 侍卫明泽

  “小心。”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有这股力量的支持,青枫总算站直了身体,她才站稳,那只手也立刻松开,青枫回头看去,撞上了一双熟悉的冷眸。这双眼睛。。。。是他?!在她最难熬的夜晚帮了她一把的男子,她认得这双眼睛。

    男子漠然的眼眸中也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隐没,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男子冷漠的态度如一瓢冷水,让青枫原本雀跃的心也回了位,默默收回视线,看向刚才吓了她一大跳的东西,那团白影像猫又像狗,咬着她的衣角不放,怕它忽然咬人,青枫又不敢踢它,好在这时另一名男子上前将它抱起,青枫才得以摆脱。

    两名年轻的宫女一路寻找,听见青枫的叫声也赶紧跑了过来,看到那毛茸茸的肉团被好好的抱在怀里,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青枫半跪行礼道:“奴婢该死,没有看好雪儿,惊吓了娘娘,求娘娘饶恕。”

    “雪儿?”青枫看向男子手中抱着的毛茸茸的肉团,雪白的毛太长,看不清是猫还是狗。

    茯苓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皇上亲妹妹朝云公主最心爱的狗,名叫雪儿。”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名宫女嘴上虽然求着饶恕,脸上却丝毫未见惧色,打狗也要看主人,茯苓说的那么仔细,不就是在提醒她这位朝云公主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嘴角轻勾,青枫冷淡的回道:“算了。以后别让它乱跑就是。”

    “谢娘娘。”宫女小心翼翼的抱回男子手中的狗,小跑着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腰间还配着长剑,隐隐透出英武之风,但是与夙凌那种征战沙场的将军相比,少了些豪迈威武。看他身着暗红戎装,他应该是宫中御林军将领,品级不低。青枫微笑着问道:“你是?”

    男子沉声回道:“御前近卫军参领,郭宜。见过青嫔娘娘。”

    “免礼。”侧头看向身后扶了她一把,现在已退后数步的男子,青枫随口问道:“你呢?”

    “末将明泽。”

    青枫点头,不再看他,对着郭宜客气的说道:“刚才多谢大人相助。”

    “不敢当,护卫主子的安全是臣分内之事。”郭宜的回应算得上恭敬,却并不热络,青枫没再说什么,带着茯苓沿着宫道继续往前走。两人走出很远,青枫才放缓了脚步,唇角扬起一抹笑,笑意直达眼底。原来他叫明泽,朦胧夜色下难以看清的脸,竟是这般年轻,与一般武将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身形不同,他面容俊秀,气质清冷,即使是烈日下,那漠然之气依旧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薄薄的寒冰之中,若不是那双漠然幽深的眼,只怕她也认不出是他。

    青枫嘴角淡淡的微笑,如春风吹过杨柳般轻柔,是什么让主子的心情这般愉悦?心里暗暗揣测着,茯苓却没有多嘴的问一句,只是默默的跟在青枫身后。

    “你刚才说楼夕颜还没有妻室?”

    茯苓敛下眼中的疑惑,如实回道:“楼相的确尚未娶妻,不过皇上和太后有意将朝云公主许给楼相。”人人皆知朝云公主爱慕楼相多年,成亲只是早晚的事情。

    又是那个朝云公主吗?一只狗都如此宝贝,受宠程度可见一斑,她成了楼夕颜的正妻,姐姐该如何是好?

    “才几日不见,就有力气下床了,果然是只凶悍的小猫儿,看来朕是白担心了。”低沉的嗓音由远处传来,调侃中透着威严,茯苓赶紧跪下,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青枫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心一阵紧缩,即使每次见他都有一股惧意由心儿而生,她却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他。烈日下,他大步行来,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邪魅的气息被君王的霸气取代,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迫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低下头,微微屈膝,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黑眸微闪,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小猫儿,你锋利的爪子呢?”青枫换上了宫装,好好收拾了一番,远远看来,倒有几分风姿,只是这般软趴趴的样子,可不像她。

    爪子?青枫冷哼一声,明亮的眼迎上燕弘添幽深的黑眸,似笑非笑的回道:“皇上说笑了,猫的爪子,只适合抓老鼠和娱乐主人,真正锋利的爪子,是会一把抓碎敌人咽喉的。”

    嗓音已不再沙哑,清润的女声带笑的回应中却不时透着不羁与杀气,燕弘添一愣之后,大笑起来:“说得好!”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小野猫,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这样就乖顺了,岂不无趣?

    燕弘添笑得开怀,茯苓和身边的小太监却吓得冷汗直流,青枫眉峰紧蹙,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一只他圈养的宠物,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用来娱乐他的。

    “皇上,丞相和单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皇上与妃嫔调情,这种时候也只有高进敢进言。

    燕弘添点点头,朝御书房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朗声说道:“对了,告诉敬事房,朕今晚。。。”回头看了一眼的青枫,燕弘添笑道:“留宿清风殿。”

    留宿?而不是临幸?按照祖制,只有皇后可与皇上同床共枕一夜,四妃已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皇上竟是要夜宿清风殿吗?虽不合规矩,但皇上执意如此,也没人敢说什么,再说这种床第之事,高进素来不喜多言,回道:“是。”

    燕弘添愉悦的大步离开,青枫脸色却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2
第三十一章 夕颜的决定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燕弘添快步踏入御书房,早已等在殿内的二人躬身行礼。“平身。”随意的一挥手,打断他们还未说完的话,燕弘添在鎏金龙椅上潇洒落座,问道:“庆典之事准备得如何?”

    “宴请各国宾客的名单礼部正在拟写,庆典所需各种礼器物件,银两花费,户部也在清点和筹集中,兵部与吏部的官员调配,兵力部署也正在着手安排,各部都在准备,近日便可上报。”楼夕颜有条不紊的回着话,神色安然,丝毫看不出已在这御书房内枯等了大半个时辰。

    “好。”燕弘添满意的点头,庆典之事交给楼夕颜他很放心,看向一旁沉默的单御岚,燕弘添眉峰微皱:“单提刑,七公主之死,北齐有何回应?”今日早朝,单御岚也是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北齐借题发挥,多生事端?

    单御岚仿佛才回过神来,朗声回道:“臣派了使者护送三皇子回国,北齐王得知事情的始末,并未迁怒我朝,还特意送来千年碧玉以示致歉,希望与我朝修好,共结同盟。”胡熙昂毒杀七公主,存心挑拨穹岳与北齐关系以报复北齐王室,此事本是北齐内部的问题,北齐国主将七公主献给皇上,也是为了讨好穹岳,自然不会因为七公主之死对穹岳发难。不过边陲小国想与穹岳结盟?北齐这算盘打得倒是精。

    听了单御岚的话,燕弘添黑眸微眯,冷淡的回道:“碧玉收下,结盟之事暂且不提。”

    “是。”单御岚说完后退了一步,沉默了一会后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只是皱眉思索。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燕弘添笑道:“单提刑,还有事要奏?”

    单御岚看了身旁的楼夕颜一眼,又思索了好一会,才低声回道:“最近京城发生赏金猎人杀人案,在审理过程中,臣发现此案还牵扯到三年前国库失窃的黄金,目前还在查实,当年可能存在冤案,一百万两黄金也并非无翼而飞。”此案目前还有诸多疑点,而且案中很多线索都是青家姐妹查出来的,楼相对青灵姑娘的爱护,若是把她们卷进此案之中,只怕楼相也不会答应。

    “哦?”燕弘添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单御岚回禀黄金案为何要看楼夕颜,他的两位爱将何时如此合作无间了?燕弘添斜睨了楼夕颜一眼,他依旧那样泰然的站着。黑眸在两人中间来回审视了一番,燕弘添朗声回道:“全力追查此案,一定要查出一百万两黄金的下落。”

    “遵旨,臣告退。”燕弘添没有深究,单御岚暗暗松了有一口气,拱手行礼,快步退出了御书房。

    黄金案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牵扯到诸多身居要职的官员,最后不了了之,其中的缘由楼夕颜要比单御岚明白得多,燕弘添并非不追究此案的细节,而是等着楼夕颜给他细说。

    在燕弘添深沉的黑眸逼视下,楼夕颜轻咳一声,说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说吧。”燕弘添端起泡好的春茶,等着楼夕颜的解释。

    “臣与青灵情投意合,准备在庆典之后成亲,请皇上恩准。”

    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却不是燕弘添想听的案情解说,握着茶杯的手一僵,燕弘添猛然抬头,沉声问道:“你要娶她为正妻?”

    “是。”楼夕颜回得坦然,燕弘添的脸色却越发暗沉:“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萱儿?”

    楼夕颜眉头微蹙,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温润的嗓音中透着冷凝:“臣与公主之间并无男女之爱,而且臣身体素来不好,与公主相配实在委屈了公主。”

    “楼夕颜!”砰的一声,燕弘添恼得将手中的热茶重重的摔在书桌上,用力过猛,茶水撒了一桌,沿着桌面滴下来,偌大的御书房,安静得只听到水滴落在玉石板上的声音,小太监脑门上满是汗珠,颤抖着双手擦拭地上的茶渍,几乎不敢呼吸。楼夕颜沉默的立于殿中,气氛很是僵冷,显然楼夕颜并未打算打破僵局,久久,燕弘添低呵道:“朕从来都没有逼你一定要娶萱儿为妻,你不必急于成亲。”

    楼夕颜轻叹一声,无奈而坚定的回道:“臣年纪也不小了,灵儿正是臣心仪的女子,此时成亲正是时候。”他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并非全是为了躲避燕如萱,青灵确实让他有成亲的冲动,世间竟有这般独特的女子,她让他疑惑,心动,甚至迷恋。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燕弘添冷声提醒:“你是楼、夕、颜。”不需要多说,燕弘添相信楼夕颜知道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意思,别说萱儿和母后不可能同意,楼氏一族长辈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仍由他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族女子为正妻,他的亲姑母,当今太后就绝对不会答应。

    楼夕颜唇角微微扬起,笑得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好不潇洒!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揶揄道:“青灵就这么迷人?”第一次见到青灵,他确实惊艳于她绝美的容颜,那温婉宁和的气质,娇柔无力的身姿,如此绝色美人所有男人都想将她纳入怀中,但是现在青灵容颜已毁,性格也不像初见那般纯良,楼夕颜何以如此痴迷?

    楼夕颜笑而不答,灵儿的好只需要他知道就够了。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楼夕颜这样的神情他很熟悉,他是铁了心要娶青灵了。燕弘添摆摆手,有些敷衍的回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楼夕颜没在多说,微微拱手,出了御书房。

    夕颜如此执着并不多见,他是乐得看热闹,但是一想到母后的唠叨和萱儿的眼泪,燕弘添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三十二章 隐忍

   依旧是那柄浅绿纸伞,依旧是那两道清瘦身影,只是脚步却不再轻盈。已近申时,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也多了起来,他们虽然都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这短短一月便一跃为嫔的皓月女子,待看清青枫脸上疤痕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头垂得更低。

    宫人的反应茯苓看在眼里,不需要多敏锐的观察力,也能从一双双惊愕的眼中窥见轻视与嘲弄,茯苓微微侧头看向青枫,她始终注视着前方,紧抿的双唇不曾松开,似乎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只是脚步越发的快了。

    收回视线,茯苓一语不发,默默的跟随着青枫回到清风殿。两人才刚进屋,岚儿欣喜的迎上前来,笑道:“恭喜娘娘,刚才敬事房的吴公公来传话,今晚皇上……”

    “出去。”

    一句冷语打断了岚儿接下来的喋喋不休,青枫脸色又冷又暗,岚儿僵在那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后宫众多美人,听说皇上要临幸,无不满心欢喜,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岚儿求救的看向青枫身后的茯苓,茯苓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岚儿还在茫然中,青枫忽然厉声喝道:“出去!”

    岚儿被青枫冷厉的眼瞪得浑身哆嗦,喏喏的回了一声“是”,赶紧退了出去。青枫一把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幔,走进了内室。看着那道消瘦却透着孤傲的背影,茯苓迟疑了一会,没有跟进去,轻轻的合上房门,出了殿外。

    骄阳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映入内室,落下一地明媚的剪影,淡淡的芍药花香弥漫一室,不时还有微风轻抚帷幔,本应该是一个惬意的夏日午后,可惜立于窗前,笼罩在阳光中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夏日的温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青枫双臂交叠,紧紧的环着身体,即使如此,仍是不能抑制由心底升起的寒意,伴随着恐惧与恶心,一点点的啃噬着她。侍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兴奋、雀跃,因为那意味着她可以接近燕弘添,可以手刃仇人,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大姐和小妹还活着,她们都还在穹岳,若是她刺杀燕弘添,她们只有死路一条。在破庙里,她已经差点害死她们一次,她不能再害她们第二次。此时“侍寝”二字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青枫微眯的眼凝视着窗外明媚的蓝天,那极致炫目的白光刺痛她的眼,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落,修长的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爹娘,女儿到底应该怎么做,忍气吞声,乖乖的任人践踏吗?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日头渐渐西沉,岚儿拿着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着芍药花枝,一脸的郁闷,可能是中午的时候被青枫吓着了,岚儿始终都没有再靠近青枫的房间。夏吟走到茯苓身边,低声说道:“茯苓,时辰不早了,娘娘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受罚是小事,娘娘只怕也要获罪。”皇上临幸,在后宫算是一件大事,娘娘还需梳洗打扮,沐浴香薰……若是怠慢了,惹得皇帝不愉,所有人都得遭殃。

    敬事房的管事派了漱卿池的嬷嬷过来给青枫梳洗打扮,等了小半个时辰,嬷嬷们早已经不耐烦了,茯苓看向紧闭了一个下午的房门,再看看身边忧心忡忡的夏吟,终于还是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茯苓走到房门前,轻轻叩门,正要张嘴,眼前忽然闪过青枫那双锐利却悲怆的眼,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茯苓僵在门前,久久,里屋传来一声低吟,“进来吧。”

    ……。

    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各宫都点上了宫灯,来往的宫女太监也都提了灯笼。敬事房后的小道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不但没有提灯,还刻意隐身于树影下,朦胧夜色中,不细看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人。

    小道上远远跑来一个人,舞儿往后退了一步,眯眼看去,待看清来人的身形样貌后,才迎上前去,低声问道:“打听到了吗?”

    小太监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回道:“回姐姐,皇上今夜钦点青嫔侍寝,此时还在西霞殿与西太后用晚膳。”

    舞儿低眉思索了一会,才又问道:“青嫔侍寝,是翻牌翻中的?”

    “不是,听说皇上中午在花园偶遇青嫔,便决定今晚夜宿清风殿。”

    偶遇?舞儿眼中划过一丝不信,大中午的怎么可能在花园偶遇?这青枫还真有两下子,连皇上路径都查清楚了,娘娘猜得果然没错,青枫确实不容小觑。

    舞儿从袖间掏出一个小袋子,塞到小太监手里,低声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以后机灵点,清风殿有什么动静,都要告诉我。”

    暗暗掂量着钱袋的分量,小太监献媚的笑道:“姐姐放心,小的这颗心都向着慧妃娘娘。”

    舞儿摆摆手,回道:“行了,快走吧。”

    小太监将小钱袋揣进怀里,压底帽檐,利索的往回跑去。待太监走远了,舞儿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打磨光亮的铜镜前,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素白的衣衫衬得墨黑长发光亮妖娆,女子不耐烦的拦下面前忙碌扑粉的手,冷声说道:“够了,再遮也是这样。”

    青枫心下有些得意,有些畅快,那两道疤,是用多少粉都不可能遮上的,就像她失去双亲的痛,也永远不可能填补。

    茯苓听话的放下手中的脂粉,其实青枫的皮肤很好,欺霜赛雪,根本不需要扑粉已是晶莹剔透。今日她没有盘发,垂下来的几缕发丝遮去了一半的疤痕,让她看起来柔美很多,茯苓心下赞叹,美人当如是吧。柳叶纤眉不画而弯,双目似漆浩如烟海,身若扶柳玉骨冰肌,若是那容颜未毁,该是一个如何的绝代佳人?

    茯苓拿起胭脂轻点菱唇,一抹殷红脂色立刻让这张清冽的娇容明艳起来,茯苓不自觉的赞叹,“真美。”

    确实很美,铜镜中娇媚妖娆的女子,如一朵春日盛开的娇花,等人采撷,盯着铜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她好恨,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样子去取悦燕弘添!为什么!

    抬手狠狠抹去唇上的脂粉,在嘴角留下一道残红,青枫似乎还不满意,忽然抓起桌上的梳子、胭脂,一把砸向镜面,原本光亮的铜镜立刻布满了艳红粉末,直到凹陷的镜身再也照不出美艳的容颜,青枫才住了手。

    青枫眼中的狂乱吓得茯苓心惊不已,轻拍着青枫的后背让她顺气,茯苓急道:“主子,不可动怒,您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伤?她现在宁愿死……

    靠在茯苓怀里,看着镜中容颜扭曲,满目疯狂的自己,青枫的心一下子抽痛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为了她最爱的姐妹,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耐,只要能为她们换来一世安宁,她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所谓?痛苦的闭上眼,青枫颤声说道:“茯苓……再帮我上一次妆。”她的骄傲和尊严,都将在这一夜被掐碎撕裂,还在乎什么容颜?

    “是。”茯苓拿起丝绢轻轻擦拭着青枫唇角的残红,她有些心痛这个瘦弱而倔犟的女子,宫中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月上梢头,清冷的月光洒在盛开的芍药花瓣上,娇嫩的花朵显得有些惨白,与白天相比同样的美丽,只是展现的是另一番风情而已。岚儿托着腮帮,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向殿外黑漆漆的宫道,低喃道:“夏吟姐姐,亥时都过了,皇上今晚不会来了吧?”都这时辰了,要来的话早来了。其实皇上不来也好,青枫把敬事房派来的嬷嬷都赶走了,只留下茯苓在里面服侍,整个人怪里怪气的,皇上若真的来了,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夏吟轻轻瞪了岚儿一眼,低声说道:“你啊,说话口无遮拦的,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斜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岚儿微噘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时一道尖细的通报声在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

    皇上真的来了!岚儿吐吐舌头,连忙起身下跪行礼。岚儿朝里屋的方向撇撇嘴,却不肯出声,夏吟无奈的摇摇头,朝着屋内低声说道:“娘娘,皇上驾到。”

    屋内依旧静悄悄的,青枫也没有出门接驾,岚儿和夏吟对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燕弘添高大挺拔的身影已从殿外大步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岚儿低垂着头,那双明黄色的靴子忽然停在台阶上不再向前,岚儿心下一紧,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上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微眯的黑眸冷视着紧闭的门扉,那种不怒而威的君王之气,吓得岚儿赶紧低下头。皇上驾到青枫却不出来接驾,连房门都不开,皇上只怕是动怒了吧!

    岚儿胆战心惊,夏吟心神不宁,那扇紧闭了一天的房门却在这一刻打开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3
第三十三章 落红

   “皇上驾到!”

    院外尖细的通报声响起,茯苓能感觉到青枫的身体明显一僵。她眉头紧蹙,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内室,脚步沉重,在门前站立良久,却是不肯开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院内也响起了宫女们请安的声音,茯苓上前一步想去开门,却被青枫拦下。茯苓担忧的看向青枫,皇上已到门外还不接驾,可是要担上不敬之罪的啊!

    “我自己来。”低沉的声音微颤,青枫伸出手,紧紧的抓着门栓,纤细白净的十指上隐隐的浮现出青筋,再次深深吸一口气,青枫用力推来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一身黑袍华服的燕弘添站在台阶上,如鹰般凌厉的黑眸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紧紧锁定在她身上。青枫依旧昂着她的头,努力的与他冷眸相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颤抖,这一刻,她在害怕。

    燕弘添黑眸微眯,打量着这个敢将他挡在门外的女人,极地青丝松散的披在身后,被夜风吹得凌乱飞扬,素白的长衫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比上次的轻薄红衣多出了几分清冷与傲慢,殷红的唇是全身上下唯一一抹艳色,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门虽然开了,青枫竟也不行礼,一身苍白的素衣,与燕弘添对视着,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屏息以待。燕弘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没有怪罪青枫不敬之罪,大步朝屋内走去。

    燕弘添一语不发,青枫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被提的更高,直到燕弘添挺拔的身影掠过她身侧,并单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青枫才惊得回过神来。燕弘添黑眸扫过青枫身后的茯苓,茯苓浑身一冷,不敢久留,赶紧退了出去,合上门的那一刻,她的心还砰砰只跳。她开始佩服起青枫来,那凌厉的君王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更别提与之对视了。

    屋内,只剩下两个冷眼相对的人和一室的红烛。

    燕弘添单手轻捏着青枫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烛光摇曳下,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殷红的唇水润饱满,微扬的明眸因为他的靠近,闪着不安的光芒。燕弘添低声笑道:“好好打扮打扮倒也还算个美人。”

    大手滑过柔顺的青丝,燕弘添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问道:“这次你把刀子藏在哪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夏日的衣衫根本阻隔不了彼此的体温,青枫手心抵着燕弘添的胸口,灼热的温度让她心慌。将头别过一边,青枫不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只希望今夜快点过去。可惜,燕弘添绝对不可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青枫腰上倏的一紧,紧得几乎可以勒死她,燕弘添让人厌恶的冷言冷语也在耳边响起:“青枫,想不到你也会有装哑巴的时候。”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再与他争辩,一切都要忍耐,但是一看见他那霸道自负的样子,青枫总忍不住讥讽:“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刺杀你,何必还说些无用的话,若我现在还要杀你,也不会自不量力的用刀子了。”

    “哦?”燕弘添低笑起来,环在腰上的手竟松了些许力道,青枫好不容易喘上气,燕弘添倏的贴近的脸又让她再次窒息,幽深的黑眸中满是兴致盎然的光芒,就连声音都显得格外愉悦:“那你会如何?下毒?”

    青枫一愣,怎么会有这样喜怒无常的男人?和人讨论如何杀他,还能笑得这般轻松,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青枫总算明白了,燕弘添就是来寻她开心的。

    看着怀里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选择沉默的女人,燕弘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的姐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明知故问!青枫紧咬下唇,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大不了被他勒死。青枫做好了心理准备,腰上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青枫始终低着头,没有机会看见燕弘添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只听见一句不屑的轻斥:“可惜…你现在弱得就像一只蚂蚁,谁都可以捏死你。”

    这具话无疑踩到了青枫的尾巴,青枫猛地抬起头,冷笑一声,回道:“我是命如蝼蚁、螳臂当车,但那又如何?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相依为命,血浓于水。”六国之内,谁都知道几年前穹岳政变,燕弘添竟被自己的胞弟逼宫,最后还手足相残。他这种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亲情?

    “你,很会惹朕生气。”燕弘添的声音很轻,轻得青枫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她知道,自己是怕他的,但是她似乎着迷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证明自己的存在。

    燕弘添黑眸幽深冷暗,通过这双眼,青枫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上一刻似乎要吃了她,下一刻他却忽然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样,青枫戒备的盯着他,只见燕弘添在旁边的木椅上潇洒落座,神情一反常态,颇为轻松的低声说道:“楼相温文尔雅,对女子又柔情体贴,想成为丞相夫人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不知容颜有损的青灵姑娘能否忍受将来深闺寂寞?”

    果然,青枫眉峰紧蹙,虽极力保持着镇定,但那明显一滞的呼吸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似乎觉得还不够,燕弘添继续说道:“相较之下,令妹就绝对不会寂寞了,将军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就算夙将军不喜欢她,还是会有很多人抢着要。”

    什么?将军府居然没有女人吗?这…这让小妹如何生活?想到末儿被一群男人围着的情景,青枫脸色瞬间发白。

    很满意她的反应,燕弘添冷笑道:“担心她们?朕来教教你,如何才能保护她们。”话音才落,燕弘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青枫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已被抱入内室,困在绣床之上。

    “第一步就是要成为朕的女人,最好是得宠的女人。”双手手腕被燕弘添紧紧的握着,他的气息一直霸占着她的呼吸,青枫惊声叫道:“燕弘添,你无耻!放开我!”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疑惑,以为他真的会告诉她,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抱一点点希望!

    燕弘添覆在她身上的重量,灼热的体温,交绕的身体,这一切陌生的体验都叫青枫恐惧,害怕让她用力的挣扎着,燕弘添低下头,两人额头鼻尖都贴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一种躁动而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青枫呼吸有些乱,燕弘添却意外的沉冷:“小猫,你的爪子虽然很利,可惜见人就想扑咬,喜怒哀乐都写在这张脸上,只会让你输得很惨。自身难保的人,没有资格管别人死活。”空有一身刺的蔷薇,除了刺激想要征服的人去采撷,便再无用处。

    嘶——

    燕弘添一手压着她的双手,一手扯下帷幔上的浅紫薄纱。轻纱毫无征兆的盖在她的脸上,青枫不明所以。

    “青枫,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毁了这张脸皮!”

    薄纱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燕弘添冰冷而无情的声音更加真切在耳边响起。在这一刻,青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终于明白,燕弘添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女人还是少一个女人,也不在乎她自以为人人惊慕的脸和身子,他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羞辱、占有和征服,这一缕薄纱,是他对她最残忍的报复,别说什么骄傲了,她连最起码的尊严都已经被人踩在脚下,青枫终于不再挣扎,她动不了…。

    她分不清楚,模糊她的视线、她的心的东西,是纱还是泪。

    红烛烧的噼啪作响,绣床上,火热的是身体,寒冷的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今夜似乎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晚,本应该安静的深夜因为夜蝉的低叫,显得格外浮躁。皇上临幸妃嫔,宫人只能在院内等候差遣,不得靠近内室。屋内红烛摇曳,不时传来细碎的声音,却因离得远,听不太真切。朗月西沉,单一的蝉鸣声叫得人只打瞌睡,除了殿外的带刀侍卫仍是站得笔直外,几个守夜太监宫女都靠在殿门上打起盹来。

    茯苓坐在花坛边,手搭在膝盖上,微低着头,不知是在思索还是闭目养神。感觉到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茯苓回头看去,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茯苓,你不习惯守夜,又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在外面伺候就行了。”

    夏吟站在她身后,含笑的看着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困倦的样子。已是三更天了,夏吟仍能如此神清气爽,茯苓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内务府调教出来专门伺候妃嫔的宫女。在女医苑、洗衣局虽然辛苦,却极少需要守夜,她确实有些困乏,但是今晚是她当值,怎可让别人代劳,再则,以后需要守夜的日子还多着呢,她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别人吧。茯苓起身,柔声回道:“我不累,你去休息吧。”

    看她颇为坚持的样子,夏吟微微一笑,没在多说什么,朝着侧院走去。

    茯苓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怕自己又睡着了,她没再坐下,走到院门旁边的大树下,绕着粗壮的树干慢慢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大半夜里这怪异的举动惹得殿门外的侍卫纷纷看向她。

    茯苓有些尴尬的笑笑,殿外七八名侍卫,都盯着她看,只有一人目不斜视,仍是戒备的注视着四周。那人…好生眼熟,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茯苓看了很久才看清,他好像是中午遇到的那名侍卫,叫明泽吧。

    棱角分明的五官,疏离孤傲的气质,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接近的冷漠之人。脑子里忽然滑过主子脸上那抹明媚温暖的笑容,茯苓的心不明所以的颤了一下,脚也不由自主的绕着大树继续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脚酸痛起来,茯苓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天际,天空已泛起鱼肚白,远处一缕缕橙红的霞光透过灰白的云彩,绽放着微弱的光芒。茯苓微怔,一夜竟过去了?!回头看去,里屋红烛已灭,一片寂静。

    轻轻伸了伸腰,茯苓自嘲,她竟然走了一夜?

    远处的宫道上走来一行人,茯苓眯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敬事房的吴公公,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手上捧着什么东西,看不真切。他们走得很快,一会便到了清风殿。

    茯苓微微俯身,低声道:“吴公公。”

    吴之丘眼光瞟了她一眼,看清她的长相后,脚步一滞。是她?那个一开始就服侍青枫的下等宫女,想不到她竟到了清风殿。青枫从牢里出来便立刻册封为嫔,还有能耐让皇上留宿清风殿,想来是个厉害女人。她会将茯苓带在身边,必是视其为心腹。吴之丘在心中衡量计较了一番,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回道:“是茯苓啊,以后就不必多礼了。”

    茯苓未与他寒暄,只微微一笑。

    看她颇不懂人情世故,吴之丘不再理她,走到房门前,轻轻扣了两下,低声说道:“皇上,快到辰时了。”

    吴之丘这样小的声音,里面的人还在熟睡,能听得到吗?正当茯苓以为不会有人回应的时候,一道男声赫然响起:“进来吧。”

    “是。”吴之丘对着身后的几名太监挥了挥手,几人赶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内。只有一名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外,盘子上面盖着一块明黄丝绢,不知道端的是什么东西。

    茯苓暗叹,刚才那道声音虽然低沉,却丝毫不像刚睡醒的样子。皇上无论何时都如此警觉吗?茯苓还在暗自揣测,燕弘添高大的身影已经出到院外,茯苓赶紧半跪着行礼,只见那黄明黄色靴子再眼前匆匆而过。

    吴之丘躬身跟在燕弘添身后,小心的问道:“皇上,留还是不留?”

    “不留。”毫不迟疑的扔下一句话,燕弘添大步跨出清风殿。

    “是。”得到皇上的答案,吴之丘没再跟上。带着那名端着盘子的太监,朝屋内走去。

    不留?

    忽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茯苓脸色微变,连忙起身,跟在吴之丘身后,入了屋内。

第三十四章 秘药

   不留?

    忽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茯苓脸色微变,连忙起身,跟在吴之丘身后,入了屋内。

    “出去!”

    当吴之丘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的时候,床上忽然传来一声低吼。声音倒不见得大,但是那沙哑的声音愤怒而压抑的吼叫,着实让吴之丘惊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紧跟着进来的茯苓赶紧上前一步,朝着吴之丘行了个礼,急忙掀开层层帷幔入内。走近床沿,茯苓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宽大的绣床上一片狼藉,素白的丝绸床单全都皱在一起,但还是能一眼看见上面的殷殷落红。

    青枫蜷着身子,用紧紧的缠绕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青枫没在哭,只是那么紧紧的蜷着,那墨黑的发,素白的锦帛还有那暗红色的血痕,看得茯苓一阵阵心寒。

    茯苓进去许久却没有声音,吴之丘终于不耐烦了,朗声说道:“娘娘,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对,还有药,茯苓这时才回过神来,正要向青枫解释,她已经缓缓坐了起来,冷声问道:“什么药?”最好给她一碗穿肠毒药。

    暗哑的声音听得人很不舒服,青枫原本清润明亮的眼,此刻布满血丝、暗淡无光,犀利的眼神也不复存在。茯苓躬身向前,在青枫耳边低声说道:“是秘药,只有皇上同意,妃嫔才能…为皇室孕育子嗣。”

    “拿来!”青枫真想大笑三声,可惜她笑不出来。她恨燕弘添,根本不可能为他生孩子,这碗药,正是她求之不得之物。

    青枫利落的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汁尽数灌了进去。浓黑的药汁入口酸涩,青枫并不觉得苦,只是无尽的涩。

    青枫仰头喝药,茯苓才惊讶发现,她颈肩上满是的红痕,茯苓脸微红,欢爱之后,留下些印记她是见过的,但是这般吓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隔着纱幔看着青枫喝下药,吴之丘行了一个礼,带着小太监出了殿外。

    将药碗还给茯苓,青枫又是那样蜷着身子,沉默的躺着,疲惫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也出去吧。”

    “奴婢去准备热水,给您沐浴。”茯苓快步退了出去,这样的青枫,让她看得很难受。

    窗外,早起的鸟儿叽叽咂咂的叫着,内室里,是死寂一般的静。

    燕弘添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而她,该失去的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青枫缓缓闭上眼睛。

    ……。

    天刚刚擦亮,朝阳还包裹在云雾之中,一天才刚刚开始。华美精致的宫殿里,女子穿着绛紫罗裙,长发未束,倚在软踏上,半瞇着眼睛假寐,不时睁开美眸看向殿外。

    一名蓝衣女子远远行来,才进入殿内,辛玥凝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皇上有没有让她留下龙种?”

    “没有。”

    听到水芯的答案,辛玥凝满意的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告诉吴之丘,以后皇上若是翻牌子,让他把青枫的牌子放在最上边。”只要怀不上龙种,让青枫得意一会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能搓搓甄箴那个贱人的锐气!

    “主子,青枫虽容颜有损,却仍是美人一个,其久负盛名,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您如此助她,让她作大,只怕日后对您不利。”上次见过青枫之后,水芯就感觉到,青枫此时心浮气躁,锋芒毕露,自然是难成气候的。但是若有一日,她沉静下来,必定是个难缠的人物。主子此刻只向着灭慧妃威风,却不知日后麻烦。

    辛玥凝不以为然,嗤笑道:“一个外族女子,朝中无人庇护,光凭着那点容貌和小聪明,再得宠又能如何?倒是那个甄箴,得皇上宠爱多年,又仗着她哥哥和舅父撑腰,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若是再让她怀上龙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就要易主了!”等她除了甄箴,要解决青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水芯面色平静,眼中却难掩忧虑,低声劝到:“但是奴婢今日听说,楼相已向皇上禀明,要娶青灵为正妻。”楼夕颜比慧妃的舅父户部尚书更难对付,楼氏一族也远比甄家强胜得多。

    “什么?这怎么可能?”楼夕颜疯了不成?那个叫青灵的怪男人有什么好的?这个消息显然也让辛玥凝乱了阵脚,不过思索了一会之后,她似乎平静了下来,回道:“朝云公主爱慕楼夕颜多年,皇上是不会答应他娶青灵的,就算皇上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此事还有诸多变数,你先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是。”辛玥凝已失去耐性,水芯没再继续劝说,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

    早已过了申时,窗外的阳光耀眼刺目,层层帷幔下的绣床却一片灰暗,床上的人沐浴之后,就这样静静躺了一天了。

    掀开帷幔来到窗前,茯苓低声劝道:“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燕窝粥吧。”

    青枫背对着她躺着,对她说什么都充耳不闻。茯苓更走近一些,在床沿上坐下,低声说道:“奴婢今日听到一个消息。”

    床上的人依旧不理她,茯苓刻意大声说道:“是关于青灵姑娘的。”

    说完之后茯苓也不再说话,内室里一片沉默,片刻之后,本来毫无反应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急道:“什么消息?”

    茯苓趁势将手中的燕窝粥递过去。

    瞪了她一眼,青枫坐起身,接过碗,一边舀起粥往嘴里送,一边问道:“到底什么消息?”

    她终于吃了点东西了,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回道:“楼相大人昨日已向皇上请旨,要迎娶青灵姑娘为正妻。”

    青枫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不信的问道:“真的?”正妻!虽然在她心中,这本来就是姐姐应该得到的位置,但是…楼夕颜要娶一个异族女子为正妻,怎么可能?

    “是。”茯苓肯定的回答让青枫原本就惊讶不已的心更加忐忑起来,问道:“你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事一早就在宫里传开了,听说朝云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晕厥。东、西太后都过去安慰了,这事不会就此作罢,只怕您会被此事牵连…”青灵姑娘在宫外,又有楼相庇护,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就怕殃及池鱼。

    “怕什么?”青枫轻哼:“楼夕颜都不怕,我更没什么好怕的。”她在宫里也不过是苟活于世。“不吃了。”将碗递回给茯苓,青枫疑惑的问道:“宫里有两个太后吗?”

    “嗯。”茯苓看了一眼手中才吃了一半的燕窝粥,暗暗摇头,却没再说什么。起身将碗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茯苓才柔声回道:“西太后原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育有两儿一女,乃皇上的生母。东太后是先皇原配的皇后,一直未有所出,先皇将皇上过继给东太后抚养,皇上登基后,便有了东西太后之分。而且…东太后是楼相的姑母。”

    姑母?原来如此,难怪燕弘添对楼夕颜似乎格外容忍。楼夕颜还有这样的身份,大姐想要顺利嫁入楼家,只怕是更难了。不过青枫倒不是很担心姐姐,楼夕颜既然已向燕弘添请旨,必是有了打算。“楼相要娶异族女子为正妻”这样的消息,若不是有心人授意,谁有那个胆子在宫里传开?青枫嘴角微微扬起,目前看来,楼夕颜对姐姐,还是很用心的。他若真成了她姐夫,倒是姐姐的服气了。

    “娘娘。”屏风外,岚儿小心翼翼的轻唤道。

    昨日呵斥她,实在是因为胸中愤懑,青枫虽无意和岚儿道歉,但语气明显温和了很多:“何事?”

    岚儿暗暗吁了一口气,才低声回道:“西霞宫来人传太后懿旨,请您酉时到西霞宫赴晚宴。”

    麻烦来得好快!青枫脸色微沉,不耐的回道:“说我身体不适,不去。”

    太后赐宴,皇后娘娘都不敢说不去。若真这般回话,肯定要招来祸事,岚儿迟疑了一会,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得喏喏回了一声“是”,正要退出,青枫忽然叫道:“回来。”

    岚儿在屏风外等了一会,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微微侧身朝里边看去,隔着薄纱,只见青枫还坐在床上,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忽然,青枫抬起头来,沉声回道:“回话就说…我会准时赴宴。”

    “是。”岚儿赶紧站直身子躲避青枫的目光,悄悄退了出去。

    青枫撑着床桅勉强站直身子,不知是不是那碗药的缘故,小腹一阵阵的抽痛,青枫咬牙硬撑着下床,低声说道:“茯苓,帮我梳洗打扮。”

    “是”茯苓赶紧上前搀扶,将青枫扶到铜镜前坐下,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茯苓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肩颈上的痕迹淤红一片,手腕上淡淡的淤青也清晰可见。

    茯苓担心,她这个样子,如何去赴这场明显不怀好意的宴席?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3
第三十五章 不识抬举(上)

   夕阳渐斜,暮云漫天,阳光早已不再炙热,空气却比正午的时候更加闷热。养心湖畔,荷叶摇曳,不时吹来几缕清风,可惜丝毫不见凉爽,湿热的风吹得人越发的难受。两道人影沿着湖畔,缓慢的朝西霞宫的方向走着,走得有些艰难。

    喝下那碗药以后,小腹一直隐隐作痛,青枫要靠着茯苓的搀扶,才能继续往前走。明知今晚这场宴席,极可能是针对她的,青枫还是决定去。她想看看,太后能耍出什么花招,也想看看,那位朝云公主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物。

    这么热的天,青枫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凉,茯苓担忧的看着身侧上了妆仍是脸色苍白的青枫,担心的劝道:“主子,到前面的凉亭歇会再走吧。”

    青枫抬眼看去,夏荷摇曳的湖畔确实有一座小小的亭子,但是要穿过弯弯曲曲的九曲桥才能过去,走到那里,她也快走到西霞宫了吧。青枫还在犹豫时,眼光已被迎面而来的女子吸引住。她身着浅紫对襟宫装,腰佩银丝流苏,金丝步摇随着她优雅的脚步轻轻晃动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仕女图,那娴静高贵的气质让人惊慕,青枫暗叹,好美的女子。

    顺着青枫的视线看去,看清来人,茯苓微微蹙眉,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主子,那是慧妃。”

    她就是慧妃?好一个水养云雕的丽人,宫中有此美人,难怪辛玥凝嫉妒,燕弘添娇宠。青枫在打量甄箴的时候,甄箴也注意到不远处的她。墨发极膝轻挽着垂于身后,一袭蔚蓝坠地长裙将她纤细的身姿勾勒得曼妙轻盈,她就那样临水而立,如天边的一抹流云,随风聚散,飘忽而难以琢磨。

    两人眼光对上,甄箴暗暗心惊,好清亮的眼睛,锐利冰冷又清澈明晰,宫里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眼睛了,难怪皇上对她另眼相看。掩下眼中的惊讶和淡淡的不安,甄箴对青枫轻轻点头微笑,青枫心下一怔,回以一笑。

    “两位妹妹都是要去西霞宫赴宴吧?”两人还没来得及寒暄,身后一道带笑的女声忽然响起,两人回头看去,辛玥凝一身华服,正含笑的睨着她们。

    两人对看一眼,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青枫在甄箴眼中看到一抹淡淡的不耐,看来这两人是积怨已深。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了。”嘴上这么说着,辛玥凝却只伸手扶起青枫,柔声问道:“妹妹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甄箴盈盈起身,似乎早已习惯辛玥凝的刁难,举手投足间的尽现优雅,倒显得辛玥凝失礼了。青枫对这位宠惯后宫的慧妃颇感兴趣,一边暗暗留意她,一边不着痕迹的收回被辛玥凝握着的手,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已无大碍。”

    湖边的风有些大,青枫脖子上丝巾随风轻扬。后宫里的女人大多敏感,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更别说青枫颈脖间遮也遮不住的点点殷红,甄箴似水的明眸微闪,虽然很快恢复平静,还是被辛玥凝看进眼里。

    甄箴,你也有今天。你终于也尝到独守空房虚度良宵的滋味!心情颇好的辛玥凝一边假意帮她整理丝巾,一边笑道:“皇上也真是的,妹妹身子才刚刚好些,也不知多体贴些。”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听得青枫眉头紧锁,皇后在利用她刺激慧妃?宫里的女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小腹越发的疼了,青枫也不愿卷入她们无聊的争风吃醋里,干脆闭嘴懒得说话。青枫沉默得有些反常,甄箴也只是微笑着立在一旁。没人接她的话,辛玥凝自觉无趣,意兴阑珊得说道:“天色不早了,两位妹妹随本宫一同前往吧。”哼,甄箴,本宫倒要看看,你忍得了多久!

    “是。”

    三人一路无语的来到西霞宫,进了殿内,青枫才知道,燕弘添的女人还真不少,偌大的屋内,已有二十多名女子等在那里,各个如花似玉,美不胜收。这有资格前来赴宴的就已经看得青枫眼花缭乱,没资格赴宴的又不知还有多少。清风冷哼,燕弘添艳福不浅。

    众人看到皇后驾到,纷纷请安行礼,眼光却都停留在青枫身上,尤其是那些在宫里熬了多年,却仍只是美人才人的女子,更是几乎要将青枫瞪出个窟窿来。青枫倒不怕她们看,只是不耐烦而已,宫里的女人何其多,从来也不是论资排位,都不过是以色侍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太后驾到。”一声高呼之后,一个身形微胖,五十来岁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进入屋内。

    “太后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温和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祥,青枫抬头看向最上方的主位,那妇人身着绛紫长裙,简单的头饰,看起来很朴素,笑容也很亲切。她就是太后?青枫有些惊讶,西太后和她猜测的样子不太一样。青枫暗暗观察着,西太后忽然看向她,对上那双含笑的眼,青枫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看了她好一会,西太后却没有刁难她,对着众人笑道:“今日是初一,修云寺的师太给哀家准备了素斋,哀家特意请你们来尝尝,广结佛缘。”

    “谢太后赐宴。”

    “都入座吧。”皇后自然坐在太后的右手边,不时还和太后耳语几句,慧妃则坐在下一排,刻意避开与皇后平起平坐的位置。

    青枫腹痛难忍,没有心思再去观察别人,自行走到靠后的位置坐下。待她坐定之后才发现,众多女子都走到她后面的位置坐下,敢坐在她前面的人,也不过六七个而已。她现在有些明白,自己为何遭人妒恨了。

    一名老嬷嬷从院外走了进来,在杨芝兰耳边低语了几句,杨芝兰嘴角轻扬,笑道:“今日哀家还请了一位贵客。”

    众人暗暗猜测,能让西太后奉为贵客的人,到底是何人?没让她们等多久,老嬷嬷领着一名女子进了殿内。

    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清丽,只是脸颊上,也有着两道疤痕,众人的眼光在青枫和那女子间流连,瞬间明白了女子的身份。

    大姐?看清女子长相青枫的心倏的一下提到嗓子眼,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大姐为何会进宫?原来这场宴席针对的不是她,是…大姐?

    接收到青枫惊疑的视线,卓晴看向她的方向,先是一愣,随即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那淡定自信的笑容,让青枫提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就是青灵?”主位上传来的询问打断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卓晴大方回道:“是。”

    “来,到哀家身边来。”卓晴大方的走到她身侧,杨芝兰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来,就在她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执起她的手,笑道:“楼相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果然是个水灵的丫头。这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终于暗吁了一口长气,楼相要娶青灵这件事情,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一边是太后,一边有可能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她们谁都不想得罪。现在看来,太后还不想与青灵交恶,众人自然顺着太后的话夸赞起卓晴来。

    “灵儿就坐在哀家身边吧,人到齐了,传膳吧。”说着,还真的将她安排着她的左手边,与皇后遥遥相望。

    不一会,菜也上了一桌子,青枫根本没心思吃,太后把大姐和她都叫到西霞宫,到底预意何为?

    精致的美食不仅青枫吃不下,卓晴显然也是意兴阑珊,这时不知什么人笑着问了一句:“青姑娘平日里,有何消遣啊?”

    消遣?“验尸。”

    卓晴冷冷的抛出一句话,一时间大殿内死寂一般的静。

    咳咳……

    青枫被茶水狠狠的呛了一下,嘴角止不住想笑,大姐真敢说!大姐心地善良,平日里喜欢照顾受伤的小动物,也喜爱看书,自行研究些医术她是相信的,但若是说自家姐姐在大殿之上剖尸,她是不信的,虽然宫里的人说得言之凿凿,青枫还是不信。

    宫宴时青枫早早便被燕弘添派人带走了,没有看见那恐怖的一幕,亲身经历过那场宫宴风波的辛玥凝,脸色刷的一白,几欲作呕。

    相较之下,太后明显镇定得多,夹菜的手只是轻微停顿,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说道:“青嫔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一定很想念吧,不如灵儿在宫里住些日子,两姐妹也好说说话。”

    卓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青枫却比她快了一步,回道:“谢太后恩典,婚礼在即,姐姐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再则重臣之妻随便进出宫闱总是不太好。”且不说燕弘添对姐姐不知还存在什么心思,朝云公主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太后这么做,一定是已有了什么打算,她绝对不可能让大姐进宫。

    婚礼在即?已经到筹备婚礼的阶段了?太后和皇上都同意了?众人暗暗惊讶,却不敢多话。太后听到婚礼二字时,脸色一暗,显然有些恼了,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又全然不是那样:“那些繁杂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办就行了。不过青嫔说的也有理,这样吧,灵儿要嫁楼相为妻,宫廷礼仪还是要学的,哀家替你向皇上要一道圣旨,光明正大的进宫学礼,这样你们姐妹就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太后······”

    “行了,就这么定了。”太后挥挥手,不许她再多言。青枫还想开口,大姐忽然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再说话。只是一个担忧的眼神却为青枫带来久违的温暖。

    太后极力要将大姐弄进宫,绝对不会存什么好心,青枫思索着该如何让姐姐脱离这样的险境,一道太监尖细的高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东太后驾到。”

    东太后?楼夕颜的姑母!她来又是要干什么?

    太监吆喝的声音才落,一身暗红华服衣饰隆重的妇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殿内。保养得宜的脸蛋,高挑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比西太后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华服金钗,贵气逼人,相较之下,西太后显得朴素而平易近人得多。

    她的忽然到来让一群嫔妃们也慌了手脚,赶紧起身请安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没看跪了一地的女人,楼素心朝着杨芝兰走了过去。

    杨芝兰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姐姐快请坐,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听说妹妹在宫里设宴,哀家也过来凑凑热闹。”楼素心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随意的问道:“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可惜每个人都低下头,没人敢回话,大家好像都有些怕她。西太后亲昵的轻拍着卓晴的手,笑道:“听说夕颜要成亲了,却把新娘子藏得这么好,我今儿特意把人请进宫来看看,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好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刚才正商议着让皇上下旨,宣灵儿入宫学习皇室礼仪,也可以陪陪青嫔,两人都离家这么久了,一定有很多话说。”

    眼光只是淡淡的飘过她,卓晴怀疑楼素心根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带着几分傲慢,楼素心朗声说道:“是这件事啊。夕颜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到这春夏季就容易犯病,灵儿会针灸,犯病的时候能给他治,硬是求我让吴嬷嬷出宫给灵儿教授礼仪,哀家拧不过他就同意了。”

    西太后显然很知道审时度势,话锋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关系到夕颜的身体,那这事就罢了吧。姐姐难得过来,也一同用膳吧。”

    “好。”两宫皇太后都坐在那,本来就不算欢悦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这顿饭每个人吃得都很艰难。上完最后一道菜,楼素心便放下碗筷,寒暄了几声后就把卓晴领出了西霞宫。

    青枫看着卓晴远去的背影,忧心不已,这东太后如此跋扈,今日忽然出现把姐姐带走,不知存着什么心?

    朝云公主是西太后唯一的掌上明珠,楼相的婚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西太后这次宴请青灵,必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客气,却不想才刚开始,就被东太后给打乱了,最后人还被带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西太后此时的心情,绝对比她的脸色更加晦暗。

    众人纷纷告退,青枫才站起身,杨芝兰忽然说道:“青嫔刚进宫不久,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青枫脚步一滞,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杨芝兰留不住大姐,现在该找她晦气了吧。

第三十六章不识抬举(下)

   众人纷纷告退,青枫才站起身,杨芝兰忽然说道:“青嫔刚进宫不久,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青枫脚步一滞,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杨芝兰留不住大姐,现在该找她晦气了吧。青枫冷然的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心中没有太多恐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后总不会比燕弘添可怕。

    甄箴走过青枫身侧时,看了她一眼,眼中复杂的光芒让青枫有些莫名其妙,神情不像怜悯,也不像幸灾乐祸,那一眼时间太短,青枫来不及辨认其中的情绪,她已经翩然离去。

    慧妃…是因为聪慧过人所以得此封号吗?青枫对这个优雅而精致却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好奇了。

    “青嫔,来,到哀家身边来。”

    青枫还在注视着甄箴远去的背影,杨芝兰一贯轻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青枫回过身才发现殿内的人早已散去,除了太后身旁还站着一名老嬷嬷,宫女们都被全部谴走了,身后的茯苓也没了踪影,想来也是被赶出去了吧。

    青枫走到杨芝兰面前,在她身侧站立。未弄清楚太后想怎么样之前,青枫微低着头,视线有礼的停在杨兰芝腰部以下,没有莽撞的冒犯她。

    杨芝兰暗暗的打量着身边的女子,身如弱柳,肤若凝脂,没有刀疤半边脸美得让人心悸,虽低眉顺目,却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青家在皓月算不上名门望族,倒也是书香门第,调教出来的女儿,教养该是不差。杨芝兰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微笑的说道:“坐吧。”

    青枫依言坐下。

    端起嬷嬷递上来的热茶,杨芝兰笑道:“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青枫淡淡的回道:“习惯。”

    “习惯就好,这入了宫的女人,就只能面对着四面宫墙过日子,哀家还怕你闷呢。”

    何止是闷!青枫在心里冷哼一声,杨芝兰留她下来不会只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青枫希望她快点说完,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打听到大姐被东太后带走后的处境。

    青枫始终沉默,眉头微蹙,杨芝兰久居深宫,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她已经没了耐性,也不想与她寒暄下去,杨芝兰直言道:“哀家明白,你们姐妹从皓月到穹岳不容易,哀家也心痛你们。萱儿和夕颜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们完婚是早晚的事情,灵儿那孩子很有灵气,有她和萱儿一起照顾夕颜,哀家很放心。”她看着楼夕颜长大,他表面谦和温吞无害,实则胸中自有沟壑,难以琢磨。不让他娶青灵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保住萱儿正室的位置。楼夕颜那里不好说服,只有从青家姐妹身下下手。

    一起照顾?太后的意思是…让朝云公主和大姐一起嫁给楼夕颜?她们姐妹毕竟是外族女子,要做楼夕颜正妻,恐怕不可能,与公主不分大小,一同嫁入楼家,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着实委屈姐姐。杨芝兰看她认真思索,嘴角微扬,若是青灵嫁给楼夕颜,青枫也算与本朝丞相攀上了亲戚,在宫里的地位也会巩固些,她不会蠢得不懂抓住这棵大树!

    轻抿了一口香茶,杨芝兰低声叹道:“灵儿得到夕颜的厚爱,成为穹岳楼相的妾室,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只是你们要懂得善用这个福气,做人做事最重要的,还是要心有明镜,知进退识大体。”

    妾室?!

    她想让大姐做妾?!青枫抬起头看向杨芝兰,只见她手里端着白玉茶盏,神色轻松、安然的品着茶,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着,即使衣着朴素,话语轻柔,但那眉目间自然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神色是那么的刺眼。

    心有明镜,知进退识大体!青枫自嘲,她终于懂了,是她自以为是了,在这些无比高贵的皇室眼中,做妾都已经是抬举她们了吧!青枫豁然起身,一双灵眸俯视着端坐在木椅上的杨芝兰,朗声回道:“太后说得有理,我们姐妹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只是楼相身为一家之主,一国之相,他想娶谁,岂是一届女流能左右的。”

    女流二字,青枫说得格外大声,凤眸轻眯冷视着杨芝兰,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楼夕颜她惹不起,就来践踏她们姐妹,休想!

    青枫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杨芝兰一时间竟是被怔住了,身后的苏嬷嬷回过神来,低呵道:“放肆!”

    这样就算放肆了?青枫冷笑,敷衍的侧身行了个礼,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青枫不敢打扰太后就寝,告退了。”太后的心思她已经看明白了,而她是不可能为了自己在宫里好过,就劝姐姐为人妾的,留下来也没意思。

    太后没吩咐,她就说要走,在这后宫里,还没有人敢如此无礼,简直无法无天了!苏嬷嬷上前一步,正要教训青枫,杨芝兰轻轻抬手,示意她退下。

    杨芝兰已经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桀骜的青枫,她依旧是那样慈祥的笑着,说道:“你也累了,退下吧。”

    青枫转身就走。看着她大步离去,傲慢无理的背影,苏嬷嬷忍不住啐道:“这青枫实在是不识抬举。”

    “罢了,刚刚入宫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傲气。”杨芝兰根本没把青枫放在眼里,要整治她太容易了,最难办的还是青灵。楼素心今晚会来西霞宫把人带走,肯定是楼夕颜求的情,那女子到底有何魅力,把楼夕颜迷成这样?!萱儿…可怎么办?

    ……

    夜风渐起,席卷着夏日闷热湿气袭来,没有一丝凉意,满池荷叶被这越发狂乱的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远远看去如绿波翻滚,新长出的粉嫩花苞,似乎随时有可能被风折断,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几支被风打落的细枝条横在湖边小道上。甄箴微低着头,一路沉默的往前走,对路上的树枝视而不见,眼看着她就要踩上去,舞儿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急道:“娘娘小心。”娘娘夜间很少喝茶,今晚宴席上,她几乎没吃什么,频频饮茶,现在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舞儿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事伤神?”

    甄箴脚步越发的慢了,盯着湖心摇摆的荷叶,忽然低声问道:“你觉得青枫如何?”

    “她…”原来娘娘一晚上心神不宁,是因为青枫。舞儿斟酌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她是有些与众不同。”她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脸毁成那样,还如此坦然。听说她的脸还是自己毁的,那得下多狠的手,才会伤成那样?光是想象着在自己脸上下刀,她手都抖了。舞儿话音才落,甄箴脚步微顿,身子显然一僵。舞儿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急着安慰:“但是娘娘也不用太忧心,就算楼相真的纳了她姐姐青灵,有楼相给她做靠山,她毕竟还是外族女子,不会动摇娘娘的地位…。”

    舞儿慌乱的解释,非但不能宽甄箴的心,反而换来她惨淡一笑,甄箴低叹一声,回道:“皇上最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与众不同。”幽静的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舞儿脸色微白,暗骂自己糊涂,她怎么忘了自家主子的性子,娘娘最在乎就是皇上,平日里多方周旋,也不过是为了博皇上欢心而已,什么地位权势,主子几时真正放在心上过?舞儿急道:“娘娘,所谓与众不同,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奇特而已,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取代的!”

    不能取代?甄箴嘴角微扬,笑容中尽是苦涩,她不正是取代了淑妃,成为这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吗?皇宫里有哪个女人是不能取代的?轻轻将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甄箴低喃道:“看这天色,是要变天了,回去吧。”

    舞儿抬头看看天空,乌黑的夜幕如一团浓黑的墨汁,看不见风起云涌,只听得几声闷闷的雷响,初夏时节,一场夜雨不是很平常的事情?舞儿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惆怅,不过是一样雨而已…

    ……。

    西霞宫院内的木棉树繁华已落,雪白的棉絮随着凌乱的夜风飘散,咋看之下如细雪纷飞,也算皇宫内独到的风景,可惜茯苓却无心欣赏,太后留青枫说话,她早早被赶出殿外,朝云公主是西太后的心头肉啊!为了公主,西太后难保不会使什么手段,青枫初入宫闱,如何能应付?茯苓越想越心焦,不时朝殿内看去,本以为此次西太后必不会这么容易作罢,没想到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枫就出来了。

    茯苓虽无从得知西太后与主子说了什么,但看她满面郁色,双目冒火,必定不是什么好话,茯苓不敢多问,紧跟在她身后急匆匆的出了西霞宫。

    两人才走出西霞宫不远,天空果然飘起雨来,一开始雨势还不大,但青枫身体才刚刚好些,这样淋到清风殿,只怕又要大病一场。

    “主子您先回西霞宫躲雨,奴婢回去拿伞。”茯苓拉着青枫往回走,青枫却不肯回头,眯眼看去,发现不远处有座小小的亭子,回道:“前面有个凉亭,在那躲一会,雨停了再走就是了。”让她再回西霞宫,她宁愿淋雨!

    这雨只怕要下大,那座装饰造景用的小亭子哪里能避什么雨,可惜青枫不等茯苓再劝,提着裙摆就朝小亭子跑去,茯苓也只能跟着她躲进小亭子里。

    小小的凉亭里,两人静静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耳边尽是雨打石砖噼噼啪啪的响声,天际不时划过一道绚白的闪电,闷雷阵阵。夜风和着雨丝斜斜的吹进来,凉亭就那么大,避无可避,两人的裙摆都被打湿了。茯苓小心翼翼看向身侧的青枫,她背对着她站着,纤瘦的背挺得直直的,浑身上下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冷雨袭来,她一动不动。

    雨丝细细密密,没有下得更大,却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吧。

    “奴婢…还是回去那伞吧。”

    “茯苓?”青枫回过神来,茯苓已经小跑着朝清风殿的方向跑去,想要叫住她已经来不及,青枫也懒得去管她了。

    东太后是楼夕颜的姑母,今日来得这般突然,欲意何为?她把姐姐领走想干嘛?姐姐此刻是否还在宫中?还是已经安然离开了?今夜并未见到朝云公主,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若是最后真的不得不与公主两女共侍一夫,姐姐会不会被欺负?一大堆的问题堵在心里,她却只能在这瞎猜,也没有其他办法,青枫的心越发浮躁起来,不愿在这方小亭子里等下去,提起裙摆,冒雨冲了出去。

    出了小亭子,青枫才发现,雨远比她以为的要大,濡湿的裙摆紧贴着小腿,脚步根本迈不开。雨水打熄了道路两旁的宫灯,本就不算明亮的宫道此时更加昏暗。眼睛里都是雨水,青枫看不清前面的路,想加快脚步早点回到清风殿,却不小心踩到濡湿的裙摆,低叫一声,青枫朝前跌去。就在她膝盖快要磕上坚硬的青砖路面时,手臂上忽然一疼,刚猛的力道及时将她提起,让她免于摔得一身伤。青枫惊魂未定,耳边响起一道冷漠又略带无奈的低语:“你走路从来不看路?”

    青枫愕然,猛地抬起头来,再次对上那双漠然的眼。“是你?”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4
第三十七章 古怪的男人

    青枫惊魂未定,耳边响起一道冷漠又略带无奈的低语:“你走路从来不看路?”

    青枫愕然,猛地抬起头来,再次对上那双漠然的眼:“是你?”

    明泽!

    如第一次见他那般,他就在她身侧,依旧立于夜色中,脸上的神情她从来都看不清楚。只是这一次,他手里握着一把墨色的大伞,那双永远沉静的眼终于直视她了。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狭长微挑,好像随时都在轻眯着,眸光清冷,难怪怎么看都是冷漠。与冰冷的性情大不相同,他的手温热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薄衫传来,在这微凉的雨夜里显得有些灼热,青枫的心跳也如伞外的风雨般飘摇不定。

    眼前的女子,高耸的发髻被风雨折腾得塌了一半,几缕发丝还贴在额头上,手里拽着坠地长裙,裙摆皱巴巴的贴在小腿上,绣鞋湿得都能挤出水来。明泽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时,她总能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其实他早就看见她站在亭子里躲雨了,本不想走过来,却没想到她会忽然从亭子里冲了出来,还跑得跌跌撞撞的。看她站稳了,明泽收回手,沉声问道:“这么大的雨,你不在亭子里呆着,要去哪?”

    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在耳边再次响起,青枫终于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急道:“你是宫中侍卫,对吧?”

    明泽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回道:“嗯。”

    “你是刚从宫门进来的吗?”

    “你问的是哪个门?”皇宫有两个正门,四个侧门。

    哪个门?青枫懵了,她也不知姐姐会从哪个门进出。碰碰运气吧,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青枫急道:“别管哪个门了,你有没有看见太后请来赴宴的那位姑娘出宫?她比我年纪长一些,脸上也有疤痕,个子和我差不多高…”

    “你是问…你姐姐青灵。”

    “对!就是她!”青枫还在比划着姐姐的身形样貌,明泽一句话让她喜出望外,他肯定见过姐姐,就算姐姐没有出宫,能知道她在哪也好。

    “她…”雨声太大,青枫听不清楚他的话,急于知道大姐的消息,青枫上前一步,倾身向前…

    他从不曾认真看过她的长相,对她印象最深的,是两道常人不能承受的狰狞刀疤,还有一双明亮倔强的眼,近看之下,他终于明白“青家三姝”为何能名满六国。雨水冲花了脸上的脂粉,打湿了飘逸的华服,素颜简衣,她却还是美得这般凌厉,明泽以前不知道,美丽竟可以用凌厉来形容,而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只要你认真看过她一眼,便不可能忘记。

    明泽面色怪异,久久不语,青枫急了:“她怎么了?你说话啊!”难道姐姐有什么危险?青枫拽着明泽的衣袖,生怕他改变主意,不肯告诉她青灵的消息。

    她还真是个急性子,明泽轻笑:“她在大雨前就已经被楼相接走了。”

    “真的?”太好了,这人说话还大喘气!害她刚才担心得要死,明泽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冷眸隐含揶揄之色,青枫恼了,轻哼道:“耍我很好玩吗?!”

    微眯的眼眸轻扬,明泽摇头低叹道:“原来你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我…”青枫语塞,明泽在她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帮过她,今天又告诉她姐姐的情况,即使是真的戏弄她,她也不该如此说话,确实是她不知好歹了,站直身子,青枫微微俯身行礼,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她正儿八经的道歉致谢,明泽浑身不自在起来,在她行礼时后退一步。身子后退,他手里的伞却始终撑在青枫的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站在雨中,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明泽淡淡的回道:“算了。”

    青枫没注意到明泽的举动,坚持的解释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姐姐安全离开的消息,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那双令他多次闪神的明亮的眼眸里,真诚而坚定的光芒让明泽看的心悸,他羡慕她有一个值得如此珍惜的亲人,也羡慕能被人这样挂记着的青灵。这是他永远也无法奢望的。

    这个男人真的很怪,微眯的眼眸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在走神,他到底有没有再听她说话?青枫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除了今晚,我更要感谢你之前多次出手相助…”

    “之前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不需要谢我。”

    明泽似乎不愿提以前的事情,青枫也不再多说。雨更大了,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闪电由天空直劈而下,之前的闷雷此刻已变成震耳欲聋的惊雷,在闪电的白光下,青枫才发现,明泽将伞都撑在她头顶上,自己却站在风雨里。他…并不魁梧,但很挺拔,夜风很冷,她的心莫名的温暖,青枫微笑着大声说道:“我…叫青枫。”他能说出姐姐的名字,肯定也知道她的名字,但是,青枫就是想亲口告诉他,她的名字。

    一记闪电闪过,她脸上的笑容,亮得炫目,明泽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眼神一暗,冷声回道:“娘娘早些回宫,卑职告退。”

    留下这句话,明泽将手中的大伞塞到青枫手里,朝着青枫身后的方向大步离去。

    “喂!”青枫无措的看着他就这样匆匆离开,脸上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她第一次被人无视至此,即使是燕弘添,眼睛都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他不过就是一个侍卫而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她,他凭什么这般嚣张!青枫恼火、挫败,还带着一点迷茫、失望,五味参杂的心情将她定在原地,眼光直直的盯着那道渐渐消失在在雨夜中的冷漠背影,竟是忘了要离开。

    “主子…”茯苓撑着伞跑过来,就看见青枫手里拿着一把墨黑大伞独自站在雨中,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满含愤懑却又带着一丝…委屈?茯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长长的宫道上,除了迷蒙的雨丝,什么都没有啊。

    雨越发的大了,伞早已遮不住飘散的雨丝,更遮不住肆意的夜风,茯苓大声叫道:“主子,您都淋湿了,快回宫吧。”

    十指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大伞,直到指尖泛白,青枫才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

    大雨滂沱,闪电惊雷,这样恶劣的天气,家家早已闭户,街上少有人行走。只见一道微胖的身影穿梭在雨幕之中,蓑衣斗笠,遮得严严实实,拐过几个窄小的巷子,那人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停了下来,用力拍了两下门,后门立刻打开。

    来人熟悉的绕进后院,在一间小房间外停下,敲了敲门之后,立刻推门闪身入内。进入屋内,来人拿下斗笠,才看清来者竟是一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即使有蓑衣护着,身上的暗灰长衫,还是湿了大半,顾不得一身的狼狈,老者躬身行礼道:“大人。”

    这是一间窄小的房间,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一名男子长身而立,独自站在屋内,身形样貌看上去,比老者年轻得多。但看老者始终躬着身,态度谦卑,男子身份职位显然不低。

    男子对着老者轻点了下头,冷声问道:“单御岚想干什么?”

    老者不敢耽搁,上前几步,在男子耳边低声说道:“回大人,半个月前,一名赏金猎人杀了人,死者竟是杨碌,不知怎的,单提刑由此查到了当年的黄金案,这几天调阅了三年前关于黄金案的所有卷宗,看样子是要翻案重审。”

    屋外雷声轰轰,大雨滂沱。老者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掩盖,年轻男子剑眉微凛,轻哼道:“想不到三年前的案子,居然还给他翻出来了。”好在当年他外出审案不在京城,不然那些黄金只怕也出不了京城。

    老者讨好的问道:“这黄金旧案再次被提起,似乎还牵扯到了相府和将军府,卑职要不要…”

    “休要多事!”男子低呵一声,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自然有人会善后。趁着单御岚的精力都放在黄金案上,偷换军粮的案子速速结案,别再节外生枝!”

    老者脸色微白,面有难色,久久才怯怯的答道:“大人…单提醒已将此案交由提刑府复审,卷宗和犯人都收归提刑府,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废物!”男子瞪了老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没有新的疑点,也没有其他人证、证物,他还能如何审?”

    大人的意思是…。死无对证?!老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恭维道:“大人高明,大人高明!”

    ……。

    芍药花期将过,娇嫩的花朵萎靡枯萎,两月来时刻环绕清风殿的旖旎花香也渐渐淡去。茯苓端着刚熬好的药汁来到青枫屋前,轻敲房门,里面久久没有回音,茯苓轻轻推开房门,只见那道清瘦的身影独自坐在圆桌旁发呆。

    那夜淋了雨回来,主子果然感染了风寒,好在没有大碍。皇上没再来清风殿,对主子不闻不问,太后也没下旨召见,主子几乎不出房门,大多数时候,都像现在这般,一个人坐在圆桌旁看着窗外,雨夜不知哪里来的大伞,静静的立于窗沿下,主子有时候也会看着那把伞发呆。

    茯苓将药碗轻轻递到青枫面前,说道:“主子,趁热把药喝了,早些休息吧。”青枫缓缓抬头,懒洋洋的端起药碗,不情不愿的喝下药汁,又托着腮帮发起呆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夜之后,主子常魂不守舍、无精打采,莫不是为了…那把伞?茯苓试探的说道:“主子,这把伞是哪个宫的,要不要奴婢给送回去。”

    青枫斜睨了一眼窗沿下的墨黑大伞,又想起明泽离去前冰冷的神情,冷哼道:“不用了,就放那吧。”他那样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一把破伞吧。心情一阵烦躁,青枫对着茯苓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这不用你伺候,你去睡吧。”

    “是。”不过是提到那把伞而已,主子竟动起怒来,不再是那副懒懒的摸样,茯苓不敢再问,却也知这把伞的主人与主子之间,必定有什么渊源。收拾好药碗,茯苓悄声退了出去。

    夜深了,屋内静的只听到烛火啪啪作响的声音,青枫懒懒的趴在桌上,眼光不自觉的再次落在墨色大伞上,她想了好久,还是没弄明白,她不过是告诉他,她的名字而已,他为何就变脸了呢?她想感谢他,想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结识他这样一个人,这样也值得他生气?既然不想招惹她,为何常出现在她身边。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明泽,真是个古怪的男人。

    殿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青枫看看窗外渐斜的明月,这都快子时了吧,平日里这时候,各宫各殿早歇息了。青枫推开房门看去,纷扰的喧嚣之声更大,清风殿里的太监宫女都围在宫门口,伸着脑袋往外瞧,青枫走到院中,朗声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茯苓摇头,回道:“声音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岚儿已经出去打听了。”

    东边?嫔妃大多住在西边和南边,东边出事…难道是太后?青枫暗自揣测着,岚儿正好回来,看见青枫也在院子里,岚儿脸色更白了些,青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岚儿轻轻咬唇,久久才小声回道:“朝云公主…悬梁自尽了。”

    悬梁。自尽?!这。这怎么可能?朝云公主啊,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的亲妹子!殿内众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青枫的心也抖了一下,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在宫女及时发现,人已经救下,皇上召了七八个太医到清萱殿会诊,目前不知公主是否脱险。”岚儿也只敢在清萱殿外打听,一知道是公主自尽,她都快吓傻了。

    朝云公主…这使的是苦肉计,还是真的万念俱灰,身无可恋?青枫想了想,在茯苓耳边低声说道:“茯苓,你到清萱殿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茯苓点头,急急忙忙的出了殿外。

    青枫越想越后怕,不管公主出于何种原因自尽,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太后绝对会把这笔账记在她们姐妹的身上,她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

第三十八章 静观其变

   夜色渐浓,外面的喧闹声慢慢淡去,青枫将身边的人打发下去休息,独自一人站在暗黑的小院里,紧紧的抱着双臂,脑子里盘旋着公主自尽对这个皇宫的冲击,太后和燕弘添会作何反应,她们姐妹接下去的处境又将如何,青枫越想越胆颤心惊,夏末的夜晚,空气竟闷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殿门轻响,青枫抬头看去,茯苓清瘦的身影迅速的闪身进入殿内,将门轻轻的合上。青枫小跑着迎上去,急道:“公主怎么样?”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茯苓一跳,夜色下看不清青枫的神色,但那低沉到略显沙哑的声音和焦急的语气,已说明在她出去打听这段时间里,青枫的心必定倍受煎熬。茯苓压低声音,说出了打探到的消息:“主子不用担心,经过太医们全力救治,公主已经没有危险了。”

    就这些?茯苓处事谨慎,心思细腻,怎么会只打探到这些?明知她焦急等待,若是只有这些消息又怎么会到这般时候才回来?青枫心猛地一跳,问道:“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子才刚刚好些,本想着今晚让她好好歇着,明日再和她细说,她这般敏锐,看来是瞒不住了。茯苓叹道:“夜深了,到屋里说吧。”

    两人进了内室,青枫立刻拽着茯苓的手,急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快说。”

    青枫纤细的手指有些凉,茯苓扶着她到床前软塌上坐下,回道:“太医确定公主没有危险之后,太后和皇上连夜召楼相入宫。”

    这时候召楼夕颜入宫?青枫脸色一暗,冷声哼到:“他们要逼婚吗?”

    青枫拉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茯苓微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轻拉起旁边的薄被盖子青枫脚上。

    深吸一口气,青枫问道:“楼夕颜…答应了?”

    迎着青枫焦急又故作镇定的眼,茯苓摇头,回道:“奴婢只打听到,明日公主会前往相府静养。”

    “近水楼台?”青枫轻嗤,浑身散发的黯然气息让茯苓眉头轻蹙,忍不住低声劝道:“主子,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的。”

    是急也没有用吧。青枫自嘲的笑笑,自从知道姐妹们还活着,她就像那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胆颤心惊,死过一次之后,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但是却格外珍惜姐妹们的性命,她们都还能活着,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明知急没有用,青枫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窗外天边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光,青枫疲惫的说道:“天快亮了,你去休息吧。”

    “是。”多说无益,茯苓默默的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内室只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青枫感到一股凉意袭来,拉起薄被将自己裹紧,眼睛不自觉的停留在那柄墨黑大伞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

    御书房

    下了早朝,燕弘添就来了御书房,两个太监把早朝时大臣们的折子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本按照紧急程度整齐的放在案桌上,御前女官萧雨奉上他最爱的春茶,一切似乎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却还是看出不同之处。皇上素来勤政,平日里到了御书房,立刻就会开始批阅奏折,今日他却有闲心慢条斯理的品茶?

    萧雨询问的看向一旁的高进,高进轻轻摇头。萧雨撇撇嘴,打发宫女去拿些茶点过来,默默的退到高进身侧,她暗暗揣测,皇上这般神色,估计是在等人。果然不一会,楼相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外。

    萧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她猜对了!但是…楼相的神色看着怎么有些异常?

    高进轻咳一声,在燕弘添身边低声说道:“皇上,楼相求见。”

    嘴角微扬,燕弘添轻抿了一口热茶,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回道:“宣。”

    楼夕颜走进殿内,燕弘添语调轻快的笑道:“家里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今日一早,母后亲自送萱儿到相府,过程必定是精彩的,不然夕颜也不会是这般脸色。

    楼夕颜凤眸微闪,也不回话,只是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隐隐的淡去了。

    真的动气了?燕弘添放下茶杯,朗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一眨眼的功夫,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们冷眼对视,一边冷峻,一边深沉,久久,楼夕颜低声说道:“皇上这么做,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是公主。”

    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燕弘添脸色微暗,沉声回道:“那你想朕怎么做?祈福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各国使节也陆续抵达,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迎娶青灵,还是正妻!你和萱儿的婚事,心照不宣这么多年,萱儿早就认定了你,现在闹到要自尽,太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再说…”楼夕颜始终沉默,燕弘添话锋一转,轻哼一声,笑道:“青灵本来是朕的,被你捷足先登了,美人岂是这么容易到手的?你闹出来的事情当然是你自己去解决,难道还要朕给你收拾烂摊子不成。”燕弘添心中有一种畅快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夕颜脸上总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如果一个青灵就能让他变脸的话,那这次皓月送错人倒是做对了!

    缓缓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楼夕颜清朗一笑,回道:“既然如此,臣就独自处理,不劳烦皇上费心了。”

    该死,又是那种笃定的笑容,燕弘添心里生出一丝郁闷与担忧,低声叹道:“萱儿毕竟是朕的亲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不是说随他处理,现在又来心痛妹妹了?楼夕颜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燕弘添越看越恼,冷声哼道:“朕看你最近还是太闲了。”还有心思管这么多儿女情长的事。

    楼夕颜好笑,这算是迁怒?

    “皇上,单提刑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好在这时,门外传来高进的通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暗中较量。

    燕弘添瞪了楼夕颜一眼,收回视线,正色道:“宣。”

    单御岚大步踏入殿内,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才皇上和楼相不知在密谈什么,屏退左右,害得她张罗好了茶和点心,却不知要不要往里送,趁着单大人觐见,萧雨赶紧把手上的茶水端到案桌旁,又迅速退了出去。她对朝堂上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些不该听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平身。”单御岚行色匆匆,眼眉间隐隐透着激动,是什么让穹岳的提刑司都这般兴奋,端起新泡好的热茶,燕弘添笑道:“单卿家有何要事禀告?”

    嗯,茶的温度刚刚好,萧雨这丫头有时是刁钻了点,不过办事倒还算贴心细致。

    “回皇上,臣今日在当年黄金离奇消失的岩洞地下河内,找到这个。”单御岚从袖间掏出一样金黄色的东西。高进上前接过一看,是一锭黄金。

    高进转身呈给皇上,燕弘添拿过金锭子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倏的一冷,一改刚才轻松懒散的样子,神色凝重的说道:“说下去。”

    “臣怀疑,三年前的黄金失窃案,并非只是一名小小侍卫勾结山贼盗取库银这般简单。当年或许还有隐情冤案,臣恳请皇上允许臣重审黄金案。”

    将黄金放回案桌之上,示意高进呈给楼夕颜,燕弘添再次端起茶杯,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当年的黄金案,由刑部主审,兵部协助督办最终结案,此案重审,牵连甚广,所谓隐情冤案,单卿家有几成把握?现在黄金又在何处?”

    单御岚微微抬头,看向高位上低头喝茶的皇上,一时间猜不准皇上此番话的意思,再看向一旁的楼相,他只是盯着金锭子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单御岚思索了一会,如实回道:“臣在地下河里找到失窃部分黄金,说明当年判定黄金案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侍卫勾结山贼,掩护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运走黄金之说,显然与事实不服,这就已经是一起冤案了,而嫁祸侍卫的主谋是谁,那些黄金最终去了哪里,都必须彻查,才能有最终结果。”

    “好,你回去拟一份重审黄金案的奏折,细说详情,呈上再议。”

    “是,臣…告退。”单御岚心下迟疑,当年黄金案震惊朝野,而且还关乎国库存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消息,皇上的态度何以如此…敷衍?虽然百思不解,单御岚却也不敢耽搁,行礼告退。

    楼夕颜轻轻摩挲着五十两黄金背后的四个刻字——国库官银,果然是当年失窃的黄金。今日他离开时,青末正好到相府找灵儿,单御岚又这么巧此时找到遗留于岩洞的五十两黄金,这里边一定有她们的功劳,他以为灵儿已经够与众不同了,近日看来那叫青末的小姑娘似乎也很不简单,就不知宫里的青枫,是不是也同样不凡。

    楼夕颜把玩着手里的金锭子,忽然抬头看向他,眼中还带着一丝揶揄,燕弘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道:“重审黄金案,你怎么看?”

    楼夕颜微低下头,掩下嘴角的笑意,故作思考的沉吟片刻才摇头叹道:“臣以为时机不妥。”

    “哦?”燕弘添嘴角若有似无的微扬着,看不出这句不妥是否违背圣意。

    “单提刑办案的能力,有目共睹,重审黄金案,必定掀起千层浪,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在庆典时横生事端,对穹岳不利。”

    双手交叠横在胸前,燕弘添斜睨着楼夕颜:“那么依丞相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就此作罢?”

    楼夕颜笑道:“那倒不必。”

    燕弘添剑眉微挑,背靠着龙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离庆典还有两月,皇上可以先看看单提刑还能找到什么新的证据。若单提刑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皇上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燕弘添嗤笑一声:“你觉得可能?”若是这么容易连根拔起,当年就做了,他还需要蛰伏这么多年?

    楼夕颜淡然一笑,无所谓的回道:“若是他不能,借这只棒子,能为皇上多惊出几条蛇,也算值得。庆典过后,国库必定空虚,如果能找回丢失的万两黄金,那就再好不过。”

    满意的点头,燕弘添爽快的回道:“就按你的意思办。”

    楼夕颜轻笑,皇上心里早有打算,只不过要从他嘴里说出来罢了。“是。”微微拱手以礼,楼夕颜转身离去。

    “等等。”燕弘添正色问道:“你非要这时候娶青灵?”

    楼夕颜眼中划过一丝促狭之色,微笑回道:“此事臣会处理好,不敢劳烦皇上收拾烂摊子。”

    “楼夕颜!”他居然敢拿他刚才说的话来搪塞他!

    燕弘添变脸,楼夕颜不以为意,微笑着再次拱手行礼,淡淡的回道:“臣告退。”离去的背影潇洒从容。

    燕弘添无奈的摇摇头,他要提醒母后为萱儿重新物色夫君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年少时夕颜就曾说过,他此生只会娶一个妻子。若夕颜真能做到,他还真的佩服他了,倒不是一生只钟情一个女子有多难,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娶妻纳妾更多的时候是拉拢平衡各种势力的需要,不管是在他还是她们的家族眼里,女人不过是作为“工具”存在而已,而他很乐意善用这些“工具”。

    眼光划过案桌上金光灿灿的五十两黄金,燕弘添忽然低声叫道:“高进,宣明荐。”

    “是。”高进匆匆出了御书房,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内。

    “臣明荐,参见皇上。”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4
第三十九章 狗急跳墙

    高进身后走进来一名男子,身高七尺有余,精瘦挺拔,虽未着官服,一身湛蓝长衫已将他衬得英武又不失儒雅之风。男子从容走到殿中央,单膝跪下,朗声道:“臣明荐,参见皇上。”

    燕弘添从一大叠奏折中抬起头来,看了殿前男子一眼,心情不错的微微抬手,回道:“起来吧。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男子起身上前几步,在燕弘添案桌前低声回道:“回禀皇上,此案是由赏金猎人乾荆杀害原兵部下士现任将军府守卫中将杨碌引起的,在案情的审理过程中,青家姐妹青灵、青末都有参与。青灵在尸体上找出端倪,证实杨碌胸口致命伤上的凶器并非乾荆常用的飞刀,青末识破杨碌夫人证词中的漏洞,并设下巧计捉拿凶手。凶手确实是杨碌之妻曲心,而曲心正是当年因私通乱贼、盗运黄金获罪的曲泽之妹。曲心杀害杨碌嫁祸给乾荆,一是为了兄长报仇,二是为了引起单大人的注意,为当年黄金案翻案。”

    殿外有侍卫守护,殿内除了高进并没有其他人,男子还是将声音压低到只有燕弘添能听到,足见处事谨慎。

    关于赏金猎人杀人案牵扯出黄金旧案这件事的细节,单御岚在奏折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只是觉得单御岚似乎总有所隐瞒,和夕颜的互动也未免太多了点,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会让明荐去查。没想到竟是青家姐妹也参与其中,难怪单御岚说案子的时候,总要看楼夕颜的面色了,楼夕颜对这个案子也异常关心,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有趣的事情。

    燕弘添失笑:“青末是青家小妹?”夕颜对青灵已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

    “是,那女子十分聪颖,对于问审犯人,寻找证据很有心得,总之此女特立独行,就连单提刑对她也颇为赏识。”明荐言语间对这女子的肯定让燕弘添对刚才只是随口提一句的女子有了些许兴趣,不信的笑道:“且不说她是否聪颖异常,特立独行,区区一介小女子,怎可随便出入将军府,还能协助单御岚办案?”如果他没记错,将军府虽不比军中营地军纪森严,却也容不得一点放肆,更何况是对一个女人。

    明荐轻咳一声,小声回道:“她在将军府地位好像不低,将军府里的人,皆称其‘夫人’。”

    “夫人?”燕弘添难得的愣住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奇道:“夙任和夙羽认可她?”

    明荐眼角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道:“夙任将军人前人后,都尊称她一声…‘嫂子’。”

    嫂子?!这次燕弘添是真的惊到了,夙任性格沉稳,心思缜密,绝不可能短短月余时间就随便叫一个女人嫂子。还是…夙凌授意的?

    太有意思了?燕弘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比夕颜和青灵有意思多了。他可没有忘记当时将青家小姐赐给夙凌的时候,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夙将军不是不近女色?才多久就缴械投降了?这青家小妹何许人也?

    守在殿外的侍卫纷纷侧目,御书房内尽是皇上爽朗的笑声,明统领不知道又带回来什么好消息,皇上好久都没有笑得这般开怀。

    顺了顺气,燕弘添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睛看着案桌上的奏折,淡淡的低声说道:“单御岚既然要重审此案,又找到‘高人’相助,你且不要惊动他们,由着单御岚去查。丞相府和将军府双双参与此案,某些人必定安耐不住,你只需盯紧他们便是。”

    “是。”

    燕弘添放下热茶,继续处理各地奏折,明荐却没有忽略皇上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冷厉寒光。

    明荐默默退出殿外,正要离开,却在转角处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明荐大步走了过去,爽朗的叫道:“明泽。”

    听到男子的叫声,明泽身子微微一怔,抱拳躬身行礼,恭敬却疏离的回道:“末将参见统领大人。”

    “你…”明荐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抬起的正要搭上明泽肩膀上的手也只能尴尬的停在那里。盯着面前出类拔萃却又总是孤僻冷漠的弟弟,明荐有再多的话,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放下手,明荐转身离开。

    明泽缓缓直起身子,目不斜视,对那到隐含怒气却又只能无奈离去的背影视而不见。身边的红衣副将看不下去,低声叹道:“我说明泽,大人好歹是你哥哥,你何必…”

    “我的事不用你管。”冷硬的男声无情的打断了陆佟还准备苦口婆心的说教。咽下嘴边的话,陆佟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低啐一声:“好好好,我嘴贱!行了吧!”说来也真是他自己找骂,别人兄弟之间的事情管他屁事!再说了,人家明泽有御前近卫军统领的哥哥罩着,身后还有明氏一族靠着,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拽了。他真是自讨没趣!

    ……。

    盛夏的午后阳光即使已穿透层层树叶还是这般刺眼,青枫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吹来的风将手中书页吹乱,青枫也不在意,她好久没好好看书了,现在依然没有,拿着书只不过是让自己发呆的时候看起来没有这么魂不守舍而已。

    轻轻的脚步声由外面传来,不一会,茯苓已经快步走到她身侧,未等她问,茯苓低声说道:“主子,朝云公主回宫了。”

    青枫握着书的手一紧:“为什么?”不是昨天才到丞相府的吗?还是由太后亲自送过去的。公主回宫了,青枫一点也没觉得开心,反而越发的心慌,放下手中的书,青枫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今日一早,朝云公主便回宫了,不知是何原因,回来后公主谁也不见。”御医和太后都被挡在殿外,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猜测公主在丞相府遭遇了什么。

    “相府那边怎么样?皇上太后有没有因此动怒?”是楼夕颜吧,也只有他能让公主知难而退。青枫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姐姐没有看错人,忧的是对方毕竟是皇室娇女,她们真的惹得起吗?

    “楼相还是如往常一般上朝,皇上忙着处理朝政,没有因此为难楼相的意思,太后早上去了清萱殿,被公主拒之门外,一会也回宫了。其他的奴婢实在打探不到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青枫现在只能依靠茯苓带回来一些消息,也不能太苛求她了,即使此刻她的心惶惶不安,却也唯有静观其变了。

    “是。”退到门边,茯苓轻轻合上房门,主子这一坐只怕又是一天了吧。

    ……。

    “臣楼穆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内,一道魁梧的身影单膝跪于殿中,洪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腰杆挺拔,双目炯炯有神,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丝毫未见老态。

    燕弘添端坐龙椅之上,抬手示意他免礼,笑道:“楼老将军镇守西北,劳苦功高,无需多礼了。几年不见,老将军身体依旧硬朗。”楼穆海为人耿直,性格也十分豪爽,燕弘添常常疑惑,武将出身的楼穆海,怎么生出楼夕颜那般身体瘦弱,却心思深沉,比狐狸还狡猾的儿子?

    楼穆海爽朗一笑,拱手恭敬回道:“托皇上鸿福,老臣身体很好,能为穹岳镇守西北,老臣深感荣耀。”轻咳一声,也不多寒暄,楼穆海正色回禀道:“老臣此次回京,是为了奏折中所说之事。臣奉命镇守西北,多年来虽未能彻底平复西北,却也还能压制住乱贼各种异动。但是这些年来,乱贼首领由穆沧接任后,他们的行事更为鬼魅,尤其这两年,他们很少出来抢夺过路客商,却多番与朝廷为敌,挑衅我镇西军营。近几次交锋中,臣发现他们的武器军备越发精良,人数也不断增多,臣此次特意上京面圣,实在是担心让他们如此发展下去,西北恐怕不稳,更担心乱贼与其他势力勾结,才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多的精良军备。若真如此,必定威胁到吾皇穹岳江山。”

    楼穆海说完,燕弘添暗黑的眼眸只是微微扬起,脸上未见怒色,沉声问道:“最近佩城之内可有异动?”

    “臣观察了一年多,未曾发现可疑人士进入佩城与乱贼接头。但是臣还是觉得他们近年来的举动十分可疑,不敢怠慢,故此上京禀报。”楼穆海悄悄抬头观察燕弘添的脸色,一如平常。楼穆海不解,自古皇室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结党营私和拥兵自重,乱贼长期绕我西北边境,如今还大量持有军备,皇上竟如此冷静淡漠。难怪皇上登基近十年,大多数臣子仍是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燕弘添背靠着龙椅,十指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镏金纹饰,低垂着的眼眸看不出是喜悦是怒,御书房内瞬间寂静,静得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楼穆海手心冒汗,心隐隐的惶恐。

    “皇上,单大人有要事求见。”高进匆忙的脚步和略显的急促的通报声,打破了御书房内压抑的气氛,楼穆海看高进这般紧急的样子,想必单大人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报,自己禀报之事多少有些扑风捉影,楼穆海不敢耽误皇上的正事,连忙躬身说道:“微臣先行告退。”

    “楼老将军无需退避,一旁稍候。关于西北乱贼之事,朕还要与将军参议。”燕弘添淡淡的语调与刚才那一室的压抑全然不符,楼穆海摸不准皇上的意思,却也不敢多言,沉默的站在一旁。

    “宣单御岚。”

    “臣单御岚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单御岚大步进来,额间竟然冒着细汗,燕弘添太后示意他起来,问道:“单卿家这般匆忙,何事启奏?”

    单御岚起身回道:“回禀皇上,臣奉命收集当年黄金旧案的线索及证据,刚刚有证据指出,当年刑部侍郎平然与黄金案有重大关系,可惜臣还为来得及审问,平然…已畏罪自尽,只留下遗书,一一细说了当年他是如何与户部尚书合谋,勾结西北乱贼偷运黄金,嫁祸侍卫曲泽的事实经过。”

    燕弘添听完,只问道:“黄金现在何处?”

    “黄金早在三年前便秘密运往西北。”

    西北乱贼忽然,这银子居然是…国库银两?楼穆海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稍稍抬眼看向高位上的人。

    果然,燕弘添缓缓起身,盯着单御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说,朕国库中的百万黄金被偷运到西北为乱贼所用,而这些乱胆大妄为的乱贼还用朕的银两来购买军需,与朕为敌?”燕弘添语调很轻,单御岚和楼穆海同时感到一股戾气袭来,那黯黑的眼中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单御岚并不知道西北乱贼购买军需之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看像一旁的楼穆海,只见楼老将军也是一脸凝重,单御岚心中也猜测了个大概。

    两人皆是不语,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燕弘添的怒斥道:“岂有此理!”

    案桌上的墨砚被宽大的衣袖一把扫落,浓黑的墨汁溅了一地,星星点点的暗黑墨色浸染了明黄桌布,也污了皇上的黑锦龙袍。单御岚和楼穆海皆是一惊,御书房内众人也吓得连忙跪下身子齐说道:“皇上息怒。”

    “单御岚。”

    “臣在。”燕弘添一声冷呵,单御岚赶紧上前。

    “朕命你到将军府传朕谕旨,命夙凌带领夙家军即日出发,围剿乱贼,庆典之前,务必将黄金追回!楼老将军,你熟悉西北地形,此次围剿由你辅助夙将军共同剿匪。”

    “臣等领旨。”两人不敢迟疑,上前领旨。

    “此案…”单御岚欲言又止,燕弘添不耐烦的回道:“这个案子还有疑点可查?”

    黄金案的始末、当年参与的人、黄金的流向,这些可能存在一点的地方,平然在遗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目前能查到与此案有关的人全都死了,死无对证。就算单御岚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只能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都退下。”

    “是。”龙颜盛怒,单御岚与楼穆海对看一眼,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

    刚才还满目戾气的皇上此刻正端坐于龙椅至上,嘴角若有似无的微扬着,黑眸中的冷色却愈发令人胆寒。匆匆赶来的萧雨暗暗摇头,刚才她在偏殿茶房清点茶叶,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说皇上暴怒,吓得她赶紧过来看个究竟,现在看来,皇上这次怕是真的怒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5
第四十章 命如草芥

   辰时,踏着清晨第一道阳光,茯苓轻轻推开房门,半开的窗棂前,那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静静的站着,美丽的眼睛有些木然的看着窗外渐升渐高的朝阳,此刻的她没有了初见时的桀骜,也少了再见时的悲怆,整个人看上去清冷了很多,也…黯淡了很多。

    茯苓将手中温好的热毛巾递到青枫手边,青枫随手接过擦了把脸,就在躺椅上坐下打起呵欠。最近她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又困。晚上也老是做梦,早上就不记得夜里梦到什么,不时还会心悸。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青枫自嘲,自从进了这个皇宫,估计她的胆子就被老鼠吃了,越发的没用起来。

    轻轻叩门声响起,青枫抬头看去,就见岚儿和夏吟一前一后进了内室,两人怀里都捧着一套华丽的衣裙,走到青枫面前行了个礼,夏吟轻声说道:“娘娘,两宫皇太后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美人以上品级的主子和各个世家小姐前往赴宴。”

    青枫微微蹙眉:“这又是要干什么?”

    迎着青枫不耐的目光,夏吟柔声解释道:“三年一度的祈福庆典是穹岳最大的盛事,到时各国商贾,朝廷重臣都会到穹岳来恭贺,皇上和太后都很重视,穹岳作为六国之首,不能失礼于人前,所以…”

    青枫轻笑:“所以太后就办一场宫宴,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考考各位世家千金,嫔妃宫娥们的才艺,确保庆典表演精彩绝伦,是吗?”

    夏吟含笑点头。

    “往年也是这样?”青枫在皓月的时候就听说过穹岳庆典上的表演精彩绝伦。皓月皇上为了能附庸风雅一番,三年前穹岳庆典时,特意让她们姐妹绘了一幅永乐山水图作为贺礼。原来穹岳的表演都是经过这般选拔出来的,难怪艳惊四座。

    夏吟斟酌了一会,回道:“今年似乎格外盛大。”

    茯苓微微一笑,确实盛大。京城里的世家小姐有什么才艺,是什么德行宫里专门管秀女的嬷嬷们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了便于皇上、太后给哪位皇子或是重用的臣子赐婚时能匹配得上。往年选庆典表演的人选,都是从嬷嬷们筛选出来的十几个人里边挑一两个,如今年这般劳师动众倒是近年来第一次。

    茯苓淡笑不语,青枫自然不明白其中曲折,她本就是喜欢诗词歌赋,能文善墨之人,对穹岳才女也常有耳闻,心下有了些许兴趣,回道:“那就去看看吧。”扫了一眼两人怀里的华服,青枫选了一套最中规中矩却也最适合她的浅紫色对襟襦裙。

    青枫不是第一次来御花园,却是在这一刻才深刻认同一个词,花多眼乱…

    夏吟所言非虚,这宫宴办得确实盛大,绿荫环翠的御花园里热闹非凡,眼花缭乱。青枫才入宫不久,很多嫔妃她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世家千金小姐了,细看了一会,看到皇后辛玥凝站在不远处与几个小姐说笑,奇怪的是没有看见慧妃甄箴。

    本就是气质斐然,绝色倾城的女子,再加上两道刺目的刀疤,让青枫所到之处,皆引来惊疑的目光和低浅的议论,青枫目不斜视,慢条斯理的往里走着。

    花园中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两边分别摆了五六排凳子,青枫走到左边靠后的椅子上坐下,皇后谈笑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别开视线,继续与各家小姐的寒暄。自从燕弘添对她不理不睬之后,辛玥凝对她也兴致缺缺,青枫乐得清闲。

    青枫无趣的四处打量着,忽然对面一道丽影让她欣喜不已,是姐姐!她怎么也来了,身边还站了一个娇美的俏丽女子,看那样貌,倒和楼夕颜有几分相似。青枫正要起身过去,周围的谈笑声忽然安静了下来,青枫抬眼看去,就见东、西太后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迤逦行来。今天的场合两人都精心妆点了一番,不过相较之下,杨芝兰的打扮还是相对朴素,脸上仍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而楼素心则穿着一身夸张的暗红长袍,金丝腰带将她好身材呈现的淋漓尽致,脖子上挂一串翠绿色的翡翠挂珠,配上她高傲的神情,还真让人不敢逼视。

    两人在花园中的主位坐定,思量了一会,青枫停下脚步,没有走过去也没和大姐打招呼,随着众人半跪行礼道:“参加两宫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楼素心高傲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平身吧。”

    “谢太后。”

    行礼之后各家小姐又坐回椅子上,静静的低下头,娴静而优雅和刚才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芝兰看向楼素心,见她轻轻点头之后,才微笑着朗声说道:“今日邀请各位小姐、夫人入宫赴宴,为的就是选出才貌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子在庆典表演才艺,这对于穹岳来说,这是一件关乎体面的事情。哀家也就不多说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都可以,技高者胜。”

    “先比琴艺吧,哪位小姐先来?”杨芝兰说完,含笑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女子们还是含羞带怯的低着头,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人出来。

    杨芝兰轻柔的一笑,说道:“大家都如此谦让,那哀家就钦点一人抛砖引玉吧。”

    “哀家听闻,青家姐妹被誉为六国中才情相貌皆出众的女子,三年前的庆典上,皓月拿出一幅永乐山水图,艳惊四座,据说只是三位小姐的习作。今日宫中得见其二,不如就由青家的大小姐青灵来做这件抛砖引玉的雅事,大家觉得如何?”说完,她还无比关爱的看向卓晴。

    坐在一旁的嫔妃们也赶紧附和道:“这样甚好,臣妾也常听人说,青家大小姐的琴艺极高,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听过的人无不赞不绝口,今日总算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本来还在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卓晴倏地睁开眼,她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可是她不是啊!她…只会验尸…

    卓晴久久无语,眉头微蹙,杨芝兰始终面带着笑容,朗声叫道:“来人,备琴。”

    “等等。”卓晴忽然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式的俯身礼,低声回道:“多谢各位抬爱,只可惜我在来穹岳的途中受了点伤,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很模糊,那些以前熟悉的曲调,现在也已经记不全了,今天只怕要让各位扫兴了。”反正她“失忆”了,不会也很正常吧。

    青枫暗暗自责,一开始听到杨芝兰姐姐表演琴艺的时候,她还有些得意,姐姐的琴艺不敢说举世无双,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此刻她才想起,姐姐失忆了。

    西太后还想要说些什么,姐姐忽然拉起身旁一名身着湖蓝色金丝绣花长裙的少女,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夕舞的琴艺并不在我之下,前些日子还和苏沐风谈到夕舞的琴艺,他也赞誉有加,不如就让夕舞来抛砖引玉,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看着才情横溢的姐姐此刻居然要靠个小女孩化解尴尬,青枫心痛万分,那手好琴艺姐姐足足练了十五年啊,从她记事以来,姐姐几乎每天都要练琴,现在就这样不记得了吗?泪渐渐模糊了双眼,青枫看着众人注视下依旧镇定的姐姐,她心里该多么无助?

    心痛、自责折磨着青枫,那固执着挺直的背不自觉的微抖起来。茯苓半蹲下身子,端起旁边矮桌上的热茶,轻轻送到青枫紧紧交握的手中。微烫的茶水让青枫恢复了些许神志,对着茯苓感激的一笑。

    “哦?”杨芝兰看向身边的楼素心,笑道:“姐姐,想不到夕舞的琴艺这些年居然有此突破,既然如此,就由夕舞来弹奏一曲吧。”

    楼素心一向高傲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对着楼夕舞轻声笑道:“夕舞,那你就弹奏一曲吧。”

    “是。”女子脸上表情有些局促,事已至此,楼夕舞除了硬着头皮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才刚要坐下,杨芝兰却仍是不肯放过她,故意柔声笑道:“不过只听曲子未免单调,灵儿不记得曲调总记得写字吧。上次那幅永乐山水图还存在御书房,今日灵儿另作一幅让她们见识见识也好。”

    这明褒暗贬的话,听得卓晴有些冒火,杨芝兰是故意跟她杠上了是吧!再次起身,卓晴的脸色明显黯沉:“我······”

    卓晴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回太后,平日里我们姐妹都喜欢一同作画自娱自乐,今日就让臣妾与姐姐一起,为各位作画一副,不知可否。”原来太后今日作为,就是想让姐姐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为自己的宝贝公主出气。青枫冷哼一声,只要有她在,谁也不能欺负她姐姐!

    卓晴抬眼看去,说话的是青枫,她居然也在,不过对面一群女人,她连看都没有仔细看过一眼,没有发现她也不奇怪,但是一起作画?她这是在害她还是帮她?!在一旁研墨算不算一起作画?

    杨芝兰再次看向楼素心,笑问道:“姐姐以为呢?”罢了,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难她,一会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卓晴显然没有楼夕舞的好运,楼素心斜睨了她一眼,冷声哼道:“这样也好,哀家也想看看,青家姐妹到底是如何的才情逼人!”能让夕颜为了她几次三番入宫求见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特别的女子!

    指着前方一池子开得正艳丽的娇荷,杨芝兰笑道:“姐姐,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不如让她们在荷花池边作画、抚琴,娇花美人交相呼应,岂不是件美事?”

    “也好。”楼素心无所谓的说道:“来人,准备画具。”

    “是。”

    不一会,几个手脚利落的太监已经把一张大大的桌子搬到荷花池边,桌子的后面是木板架起的平台,这个台子正好在荷花池之上,站在这里赏花就仿佛身处花丛一般,很美。

    可惜卓晴现在没有什么心情赏花,对着身边信心满满的青枫急道:“我真的不会画画!”

    青枫有些难过,不过是一幅花,就把姐姐急成这样,轻握卓晴的手,青枫自信的一笑,回道:“没关系,待会我调好色,你就用笔在纸下方画几个圆就行了。”

    “画圆?”卓晴一愣,很快又问道:“画多大?画几个?要正圆还是椭圆?具体位置画在哪?”如果只是画圈她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麻烦她说得具体点!她就当在做一道几何题好了。

    青枫随口答道:“随你喜欢。”

    “啊?!”卓晴懵了,这要怎么画?

    她还在惆怅,桌上的墨已经磨好,纸也铺好了,太监退到一旁,恭敬的说道:“画具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主子请。”

    卓晴站在青枫身边,只见她熟练的把墨倒了一小半到旁边的白瓷碟里,在将清水小心的调入其中,一会之后,青枫说道:“开始吧。”

    大大的一张宣纸摊在眼前,卓晴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从哪里开始?!

    算了,青枫都不担心,她担心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卓晴在白纸的下方画了一个比拳头大一点的圆,青枫调墨有些淡,白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卓晴看了青枫一眼,她的表情依旧如常,正在准备红色的朱砂,估计是要画荷花用的。

    既然她没有意见,卓晴也不管了,放胆子的在纸上花了十来个圆圈,有大有小,画到后面,卓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在下笔了,白纸被她弄着一片狼藉······

    这时,青枫似乎也准备好了,低头看了一眼姐姐随手画下的几个圈,脸上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在心里叹息,姐姐是真的失忆了,以前作画时的默契此刻荡然无存。

    拿起一只较为细的毛笔,青枫飞快的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圆上勾勒了几笔,一片灵动的荷叶居然出现了。她的动作很快,随意的几笔,原来纷乱的构图立刻变得栩栩如生的一片荷塘,简直太厉害了!就在卓晴惊叹的时候,一声如玉珠落盘般清润细腻的琴声悠扬的响起。卓晴抬起头,前方不远处,楼夕舞落落大方的坐在古琴前,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流畅的划过,轻快的曲调回响在御花园中,这丫头的琴艺果然不错。

    “好了。”

    卓晴还在欣赏楼夕舞的琴声,青枫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好了?这么快?和她画圆的时间差不多长!

    再次低头,卓晴被眼前的画作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眼前是一副构图清雅水墨画,只用深浅不一的黑,就把荷叶、湖水表达的淋漓尽致。朱砂与留白的映衬,绘成初绽的新荷,与墨色辉映,显得粉嫩清新。最神奇的是莲叶、荷瓣上还仿佛凝结了不少小水珠,整幅画仿佛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水汽,蒙蒙胧胧的笼罩着墨叶粉荷,犹如雨后新荷在眼开绽放一般!

    画作的左上角,还写了几个小字“盖凝朝露,人间谁妒”字体娟秀,笔法流畅。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卓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刚才折磨过的那张宣纸!

    她算见识了,何为真正的才女。

    青枫缓缓放下笔,拉着卓晴退后一步,让垂首静立在一旁的的几个太监抬着木桌,走向前方的太后。

    刚刚画好,纸张太软,不能拿起来,楼素心和杨芝兰都很给面子的起身走向长桌,一看之下,两人皆是眼前一亮,楼素心更是难得的夸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作品,即使是专门研学作画者,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力,都未必画得出来。

    杨芝兰也点头笑道:“青嫔过来给我们讲讲你这诗句的意思吧。”

    “是。”青枫缓步走过去,卓晴则是站在木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如果可以,她真想早点离开。

    看着青枫走了过来,杨芝兰不找痕迹的扫了一眼旁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宫女缓缓的退了出去。

    走到画前,青枫微微昂头,傲然一笑,朗声说道:“其实意思很简单,莲,清高雅致的气节,不被世俗污浊侵染,正因为这样的品质,也被世人所妒慕。”

    “说的好。”楼素心赞许的点点头,她就是喜欢心高气傲的女子。

    “啊—”

    这边嫔妃们正应和着楼素心的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青灵她掉进荷花池里了!”

    园中的一群女子刚才也听见垮塌的声音,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楼夕舞站在木台前,伸长脖子盯着湖面看,嘴里焦急的大嚷着。

    听清她叫嚷的话,青枫慌乱的看向木台附近,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

    “姐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青枫拉起裙摆就要朝湖边跑去。突然手臂被人紧紧的拽着,原来站在太后身旁的几个宫女一齐拥了上来,拽着她就是不让她走动分毫,嘴里还紧张关切的说道:“青嫔您是万金之躯,要小心身体,可不能去啊!”

    茯苓看情况不对,想要走到青枫身边,胳膊却同时被一直站在身后的两名老嬷嬷紧紧得拽着,让她动弹不得,她们这是想干什么?

    “放手!”青枫拼命的挣扎,顾不得手臂上撕扯的疼痛,心慌和担忧让一向冷傲的她也不禁泪湿眼眶,早已没有了淑女的仪态,发疯的挣扎叫嚷:“给我滚开!我姐不会游泳,你们快放手!放手!”

    杨芝兰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冷笑,不会游泳最好,就算会也没有用!楼夕颜把她的宝贝女儿害成这样,还想欢欢喜喜的大婚,要办就办冥婚吧!故作生气的指着身边的几个太监,杨芝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是。”四个太监跑到湖边,立刻跳入水塘之中。

    楼素心微恼的皱起眉头,好好的木台什么会塌了呢?!看到已经有人下去救人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前方的花池。

    青枫冲撞着往前跑,却被几个人死死的拽着半跪在地上。茯苓悄悄看向高高在上的两位太后,一个依旧高傲的端坐在上,一个故作关心实则冷眼旁观。茯苓脸色发白,心有些发麻,荷塘里荷叶比人还高,青灵落下去之后,连个声响都没有。她终于知道今年为何要弄如此盛大的宫宴选拔庆典的表演节目了,一切都是针对青灵的。

    太监下去小半柱香的时间了,也没什么回音,茂密的荷叶是天然的屏障,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水里发生了什么。楼夕舞焦急的叫道:“找到人了吗?!”

    荷叶摇晃,只听见太监大声的回道:“水下荷叶太多,根本找不到人!”

    手被紧紧的拽着,宫女尖细的指甲无情的抓破皮肉,她无论如此挣扎,都无法靠近那片荷塘。青枫实在没有办法,转身跪倒在地,哭道:“太后,求您多派些人手下去救人,我姐姐真的不会游泳,再找不到她,她就…”青枫哽咽着说不出那个字。

    “好了,快起来吧。你也别什么担心了,那些奴才会尽心尽力救人的。”杨芝兰在高位上缓缓坐下,依旧是那样轻柔的语调,青枫的心却如同泡在寒冬的冰水中一般,冷得浑身发抖。

    杨芝兰不会救姐姐,她应该恨不得姐姐死吧,这时能救姐姐的,只有楼夕颜,但是她却不能提他,就怕提他更刺激太后,青枫束手无策。周围都是人,每个人都在看她,那些嘲笑,冷漠,可怜的目光,如同乱箭穿心,但是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在乎,自尊、傲气她都不要了,只要她们肯救人,她什么都愿意做。狠狠的咬着下唇,她很快尝到血腥的味道,青枫转向楼素心,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嘴里只说一句话:“太后,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辛玥凝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磕头的卑贱的女子,心中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就算她今日撞死在这御花园里,也救不了她姐姐。青灵是自己找死,居然敢和公主抢人男人,这就是她的结局。

    看着匍匐在脚边重重磕头的女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祈求,刚才还那般清高傲慢,此刻却如此卑微,额头上的血痕触目惊心。楼素心也有些不忍,刚要派几个侍卫下水救人,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来人竟是楼夕颜。一见是楼相,众家女子纷纷行礼,楼素心也一脸惊讶,问道:“夕颜你怎么来了?”这是御花园,皇上后宫的庭院,他一个外臣实在不该单独出现在此。

    低喘着,楼夕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语气急躁的问道:“她人呢?”

    楼素心一惊,她很少看见夕颜脸色这么难看,更别说语气如此的冲撞,回过神来,心下不愉,楼素心冷淡的回道:“还在水里,已经派人下去救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楼夕颜居然不顾身边的人差异的目光,一路奔到荷花池边,早就已经慌了手脚的楼夕舞一看见他,立刻哭了出来:“哥!怎么办,青灵掉下去都快半柱香了,还没有找到她!”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有出水,灵儿只怕凶多吉少,心狂乱的跳着,几乎到了他无以复加的地步,楼夕颜眼神一暗,推开哭倒在她怀里的楼夕舞,直接冲向荷花池。

    楼夕舞看着楼夕颜居然跳上塌了一大半晃悠悠的的木台,没有迟疑的,一跃跳下池中,所有的惊慌失措都转化成了一声尖叫:“哥!”

    此时,另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也紧随着楼夕颜跃下池中,那是楼夕颜贴身侍卫——墨白。

    “夕颜!”一直稳稳的坐在主位上的楼素心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张的指着一旁的侍卫大声吼道:“来人,快快快,下水救人!一定要保护好楼相!”

    因为挣扎已经折腾得一身青紫,眼泪也早已流干的青枫冷冷的看着这一院的混乱,楼素心在嘶吼,侍卫慌张得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入池中。

    手紧紧的拽成拳,她好恨!刚才她哭喊着求她们救她姐姐的时候,她们是如何的冷漠,如何的视而不见!

    难道楼夕颜的命是命,她姐姐的命就不是命?

    生命的贵贱难道都由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去定义?

    此刻的荷花池里,跳下了一群侍卫,荷叶间满满的全是人,混乱一片,他们都朝着楼夕颜身边游去,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认真救人的。

    燕弘添也走到了荷花池边,远远的他已经看见楼夕颜跳下湖中,这点他并不意外。夕颜既然会为了青灵慌张失态,下水救人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是他一开始没有料到夕颜居然把青灵看得这么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荷塘边众人看见燕弘添,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行礼,只除了焦急的盯着湖面的楼素心和杨芝兰,一脸悲愤的青枫和慌了手脚的楼夕舞。

    没有心情应付她们,燕弘添挥挥手,回道:“免礼,都退下吧。”除了太后和几个宫中的妃子,其他的世家小姐、夫人都被带离了御花园。

    “高进,宣御医!”荷塘里半天没有传出找到人的讯息,如果青灵不会水,此时应该已经溺水身亡。夕颜如此在乎她,待会若是找到尸体,只怕他…

    “是。”高进领命,赶紧往太医院赶,看皇上和楼相对青姑娘的态度,若是她救不活,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青枫脸上尽是泪痕,而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流淌的全是毫不掩饰的绝望和恨意,就是这双总是布满恨意的眼睛,让他对她似乎上了心,虽然一直没去找她,却总是不时想起她这双眼睛,他喜欢驯服这样刚烈的小宠物。

    看到她挣扎中被撩起的衣袖,手腕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伤,额头上的磕伤也正一点点往外渗血,燕弘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对着抓着她的宫女挥挥手,冷声说道:“放开她。”

    宫女们不敢违抗,赶紧松开手。

    她们一松手,青枫就要想冲向那歪歪斜斜的木台,她才刚抬脚,腰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强势的截住,霸道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这么多人救不了青灵,你下去也没有用,乖乖的等着。”

    青枫死死的瞪着身边这个恶劣的男人,脚狠狠的踩上他的脚面,可惜燕弘添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搂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的收紧,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楼夕颜下水一刻钟之后,岸边的荷叶摇晃,一只手托着卓晴的身体往上送,站在岸边的楼夕舞赶紧跑上前去,拖着卓晴的手往上拉。

    看到楼夕颜找到的她,青枫再次发疯似的挣扎,这次燕弘添没有为难她,很快放开了手。

    青枫赶到岸边和楼夕舞一起,将卓晴拉上了岸,但是看清卓晴乌紫色的唇和发青的脸庞,楼夕舞直接吓得跌坐在一旁,青枫则是紧紧的抱着身体冰凉的姐姐,不停的呼喊道:“姐!姐你醒醒!”

    她已经失去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姐姐。

    此时楼夕颜也上了岸,一直焦急的等在岸边的楼素心立刻迎了上去,从嬷嬷手里拿着两条厚厚的毯子,心疼的披在他肩上,急道:“夕颜,快披上,别着凉了!”

    而此时躺在地上的卓晴,只穿着简单的薄裙,浑身湿透,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冰冷的体温刺痛着青枫的心。暗暗咬牙,青枫扯开衣带,正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姐姐盖上,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青枫抬头,楼夕颜已经温柔的抱起卓晴,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下来,一条铺在地上,一条盖在她身上。

    “御医。”楼夕颜冷声叫道。

    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四名御医一起拥了上去,又是把脉又是按压腹部,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来的时候,高公公还特别交待,今日落水的是楼相的夫人,若有一丁点闪失,他们的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站在一旁守着青灵,青枫感激的看了一眼从来都温文尔雅,此时却脸色阴冷得可怕的男人,是他救了姐姐,这个情她会还给他的,至于那些欠了她们的,她总有一天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楼素心脸上一僵,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身后的嬷嬷机灵的又拿来了一条毯子,这次楼素心没有再亲自给楼夕颜披上,而是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将手中的毯子恭敬的递到楼夕颜面前。

    楼夕颜面无表情的接过毯子将脸上和身上的水擦干,便又将毯子扔回给嬷嬷,楼素心的脸色更加难看。

    墨白此时也将两个太监逼上了岸,楼夕颜走到岸边,在墨白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墨白了然的点点头,再次潜入水中,没有人明白他要干什么,除了此刻脸色微变的杨芝兰。

    众人都在紧张的等着御医救治的结果,毕竟卓晴的脸色很是吓人。楼夕颜冷得足以结霜的声音忽然说道:“来人。把那两人打入大牢。”

    御林军皆是一愣,在宫里只有皇上可以下令他们捉拿谁,别人他们可以不用理会,但是今天下令的是楼相,这让他们为难了。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脸上不变,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御林军立刻了然,四人冲上前,将两名太监擒住。

    杨芝兰心下一跳,莫不是楼夕颜看出了什么破绽?!镇定的上前一步,杨芝兰故作不解的问道:“夕颜你这是干什么?他们虽然救人不力,也罪不至入狱吧。”

    “救人不力?”凤眸微眯,毫不掩饰眼中的冷凝,楼夕颜冷声回道:“臣看到的,却是杀人未遂!”

    青枫直直的看着楼夕颜,杀人未遂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落水不是意外?

    从未见过这样的冷冽的楼夕颜,杨芝兰深吸一口气,干笑道:“这…不可能吧!”

    转头看向两名太监,杨芝兰故意大声呵斥道:“狗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赶紧跪下,其中一人开口便称冤枉:“奴才们冤枉啊,水下荷叶太多,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青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姑娘已经溺水昏厥,奴才正扶着姑娘,楼相这时赶过来,误以为奴才们对青姑娘不利,奴才们绝对没有加害姑娘之心。”

    杨芝兰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两人不愧是她精心栽培的奴才,说话做事也算有些分寸。回过身,爱怜的看着御医还在拼命救治的卓晴,杨芝兰叹道:“原来如此,夕颜救人心切的心情哀家理解,这场意外太突然了,谁也不希望看到,好在现在灵儿也救上来。”

    楼夕颜一反常态的没有顺势沉默,而是直接看向杨芝兰,冷声回道:“太后的意思,是臣看错了?臣还没有愚钝到救人和杀人都分不清出的地步!”

    杨芝兰一怔,没有想到楼夕颜竟然会出言顶撞,一时语塞,楼夕颜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当他看见这些狗奴才将灵儿按入湖底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而现在他甚至不敢去看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她,更不想承认只是等待御医救治的这段时间,足以把他逼疯。

    恐惧与心疼撩拨着他多年来极少爆发的怒火,而此刻,他不想忍耐,眼光扫过倾斜的木台,楼夕颜的怒焰直接烧向了高高在上的东、西太后:“宫里举办的宴会,就应该保证她们的安全,木台无故崩塌,已经有人掉下花池,满院子的侍卫奴才,居然只有四个人下水救人!这么大的荷花池,你们为何不加派人手?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一场有意为之的谋杀!”

    “放肆!”楼素心脸色极差,保养得宜的脸此时因为气恼全都皱在了一起,厉声呵斥道:“楼夕颜,这是内宫之事,你一个外臣,怎敢干预。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就算真有隐情,哀家自会彻查清楚,你如此出言不逊、自作主张,成何体统!”

    他简直反了,为了个女人,这样有失风度,太叫她失望了。

    楼夕颜直接掠过她,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高深莫测的燕弘添,朗声逼问道:“敢问皇上,臣妻在宫中出事,生死未卜,臣是不是没有这个权利追究责任?”

    燕弘添郑重的点点头,认真的回道:“有。”难得夕颜发一次怒,他要多支持才对。

    楼素心气得脸一阵亲一阵白,好啊!他们联合起来忤逆她!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一直悉心疼爱的好外甥,要怎么样来编排她的不是,高傲的昂起头,楼素心冷哼道:“好,你要追究谁的责任,是哀家的责任?还是谁把你妻子推到池里了?”

    杨芝兰低笑一声,赶紧打圆场的笑道:“夕颜,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并没有谁故意要害灵儿,你就别惹你姑母生气了。”

    楼夕颜冷眸微扬,看向一脸慈爱的杨芝兰,寒声逼问道:“如果不是意外又当如何?”

    杨芝兰心倏地一紧,今天的楼夕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楼夕颜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才刚赶来而已。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潜入水中多时的墨白终于浮出水面,手中那拿着一捆绳子,将绳子扔上岸,墨白随即爬了上来,苍白的皮肤,天蓝的眸色,立刻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私语声。

    墨白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楼夕颜,沉声说道:“主子,木台在水下一共有十二根桩,每一根桩上都有刻意割断了一大半的切口,并且每一跟桩的缺口处都系有一根麻绳。夫人掉落位置附近的两跟柱子已经断裂了,麻绳在拉断木桩的时候应该被收走了,其他的绳子现在还在。无论夫人当时站在那里,脚下的木台都会垮塌。”

    声音不高,但是话一说完,岸边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现在还有人说是意外吗?”楼夕颜捡起一根地上的麻绳,似鹰犀锐狠凤眸扫过众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接话。

    青枫听着墨白的解说,楼夕颜的质问,眼睛盯着那困崭新的麻绳,她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青枫蜷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握着姐姐冰冷的手,一声不吭,明亮的眼眸微垂,让人看不清楚眸光。

    杨芝兰暗骂一声,该死!本来可以把整个木台全部拉塌,收回麻绳,但是这样就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意外,她原来打算青灵溺毙之后,下水救人的太监再把绑在桩上的麻绳收走,如此一来就没有了证据,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楼夕颜居然会来,还会跳下水中,更没想到他如此机敏,立刻让人下水查看木桩,看来这次她要找个替死鬼才行了!

    趁着众人都还在惊讶之中,杨芝兰已经怒道:“岂有此理,宫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这次我们一定好好查个水落石出。”

    楼素心眉头再次蹙在了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既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仍是不愉。

    楼夕颜岂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内宫自查的案子,那只会是随便一个替死鬼就能解决的事情,看向燕弘添,楼夕颜冷声说道:“臣以为此事虽然发生在内宫,但是在场的小姐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今日的宫宴正是为了挑选庆典时代表穹岳表演的人选,此案关乎庆典,已经不再仅仅是内宫的事情,应该交由刑部审理而非劳烦两位太后。”

    “准。”燕弘添也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若是不将此事交由刑部去查,只怕夕颜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来人,将最先下水的四人收监天牢,御林军把守,封锁御花园,此案交由刑部审理。”

    “是。”

    “呕…”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口水吐了出来,卓晴狠狠的咳了起来。看到她终于动了,青枫眼中的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姐!”

    楼夕颜听到咳嗽声,也赶紧冲了过来,半跪在她身边,紧紧的拽着她的手,楼夕颜急道:“灵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吗?”

    看到她轻的不能再轻的点头,楼夕颜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楼夕颜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青灵醒过来,御医才是最开心的,他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青姑娘溺水时间虽久,但是现在总算是已经缓过来了,不过仍有可能落下痰热壅肺或外寒内燥等病根,还需要多多调理保养身子。”

    将两条毯子紧紧的裹在卓晴身上,楼夕颜对着一旁的太医说道:“你待会开几服药,把药单和药材送到丞相府。”

    “是。”

    杨芝兰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楼夕颜怀中还昏迷中的卓晴,心疼的说道:“夕颜啊,灵儿现在昏迷不醒,不宜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到西霞宫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体调养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将她拦腰抱起,楼夕颜冷冷的回道:“不必了。夕舞,走。”

    “哦。”楼夕舞愣愣的跟在楼夕颜身后,头也不敢回。

    直到楼夕颜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青枫才站起来,也不管还有太后,皇上在场,青枫一句话也没有,一步步缓慢的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茯苓行了礼,匆匆跟上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青枫挣开她的手,就那样独自一人蹒跚的往前走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宫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那些人没有青灵运气好,这,就是后宫。茯苓刚刚触摸到的那双手寒冷如冰,如果青枫的心也如是,以她的脾性…茯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燕弘添黑眸轻眯,他没想到青枫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应该是怎么的反应呢?燕弘添好笑,他什么时候开始去在意一个女人的反应了?

    留下两宫皇太后和这个烂摊子,燕弘添也潇洒的大步走出御花园。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5
第四十一章 冷心冷

  “哐当!”

    “嘭——”

    茯苓缩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屋里疯狂发泄的青枫,她回来之后就关在屋里坐了一下午,太阳刚刚落山,她就如疯了一般的砸东西,屋内的瓷器,摆件都被砸光了,这样或许也挺好的,总比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让她心里踏实点。

    能砸的都砸了,青枫似乎没未能解心头之恨,抓起窗帷的薄纱,唰的撕扯下来。床塌上的丝缎锦布,也没她全部扔到地上,抓起手里的枕头,青枫用力一砸,正中屏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金丝屏风应声倒下,枕头也被砸的棉絮飞溅。一个白色小锦囊随着棉絮一块掉了出来。

    茯苓弯腰捡起,锦囊很轻,里边的东西已经磨成粉末,难怪放在枕头里能不被发现,轻柔锦囊,一股淡淡的檀香飘出,不仔细闻也闻不出来。

    哪个丫头这么贴心,把檀香放在枕头里?将锦囊凑近再闻了闻,茯苓眉头皱了皱,除了檀香味,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茯苓打开锦囊,发现里边的粉末还装在一个非常透气的薄丝缝的小袋里,这般精致的东西,普通宫女可没有。

    心里生出了疑惑,茯苓更仔细的检查锦囊里的东西,细看之下,檀香屑里还活着星星点点的浅白粉末,茯苓再次低头细闻…这是…

    茯苓忽然脸色大变,青枫一直沉默的看着茯苓的一举一动,已猜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声问道:“是什么东西?”

    茯苓微惊,抬起头来,正对上青枫冷戾的目光,平静了一下心神,茯苓才低声回道:“茱心草。”

    青枫拿过锦囊细看,只是一些粉末,还有檀香的香味,她睡觉的时候偶尔会闻到一些,原以为是宫女们为了让她安神点的,现在看来就是它在作祟。茯苓久久没有下文,青枫抬眼看她,茯苓顿了一下,思索着应该如何说,青枫今日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它的香味与檀香类似,不过…长期闻这东西,会让女子…”

    “说。”就算是穿肠毒药她也不会惊讶。

    “不能受孕。”

    不能受孕?四个字慢慢的传入脑子里,今天经受太多惊吓,青枫脑子有一刻钟不能思考,燕弘添已经不再找她了,堕胎的药她也喝了,她们还要怎么样?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好狠啊!头撕裂一般的疼,心如刀绞般的痛,青枫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抬眼看向茯苓,青枫喃喃低语:“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了宫里的地位,为了未来了皇位,为了皇上的宠爱,太多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青枫坐在地上,憔悴的脸上面如死灰,一双红肿的眼似疑惑又似绝望的看着她,茯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的,青枫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怒急反笑,那笑声尖锐到如利刃锥心。

    她恨燕弘添,但是为了姐妹们能在穹岳活下去,她已经决定不再报仇了。她更不屑于去争抢什么,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即使去冷宫,她也无所谓。现在看来,她真的好傻,好蠢!

    手中拽着的锦囊,还不时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东西竟然就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自以为安全的床上,她每天就躺在上面,躺在毒药尖刀之上,她还不自知,原来不是你不争不抢,就能活下去的。她保护不了自己,更别说姐姐…

    猛地抬起头,青枫盯着茯苓,问道:“茯苓,你会不会背叛我?”

    茯苓知道这或许是青枫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逃离…她能逃去哪里,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被人从这个宫赶到另一个宫?等着遥遥无期的出宫之日或是老死宫中?又或者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意外”死去?她已经这么过了十多年了,不想再这样活着。

    迎着那道满怀希翼淡淡祈求的眼,茯苓笑了,被人需要和信任,也是一种获得吧。暗暗深吸一口气,茯苓平静而坚定的回道:“不会。”

    “主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扶着青枫的胳膊,茯苓轻轻拉她起来。

    紧紧握着茯苓的手,青枫缓缓站直身子,将手中几乎捏碎的锦囊交到茯苓手中,压低声音,说道:“把这东西拿走,换上味道相近的檀木屑缝制好塞回枕头里,别让人发现了,尤其是清风殿里的人。”

    茯苓握紧锦囊,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屋子,青枫的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说道:“明早把东西弄好了再让人来收拾。你出去吧。”

    “是。”茯苓将小小的锦囊塞进腰间最里层的内袋,才轻轻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青枫静静的站在窗前,缓缓的抬手,贴着窗纸,抚摸着被窗纸隔绝在外的莹润月光和暖暖的橙黄宫灯,一会之后,青枫收回手,那些暖意不再属于她,留给她的,只有这一室的黑暗与冰冷,一如她的心。

    是你们逼我的——

    茯苓出了门外,岚儿赶紧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来到院中大树旁,一向不怎么爱打听的夏吟竟也在那里。左右看看没人,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茯苓姐姐,娘娘她…是怎么了?”娘娘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干涸的血迹和淤黑的伤痕就已经够吓人了,进屋之后噼里啪啦的不知道还砸了多少东西,更别说那悲鸣般的哭声和尖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吓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了!

    夏吟也柔声说道:“茯苓,我们也是担心娘娘,更怕自己嘴笨,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惹怒了娘娘。”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你们别太担心了,主子只是…累了,今晚都别进去打扰了,屋里的东西明日再收拾吧。”说完茯苓也不等二人回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岚儿轻哼一声:“这般小气,还怕谁和她争宠不成!”说完也讪讪的回屋去了。

    夏吟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烛光,也再没传出哭泣之声,安静得可怕。

    ……。

    明府

    月明星稀,夏夜清风拂面,回廊后的花厅里不时传来谈笑声。偌大的院子里遍植凤仙,娇嫩的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可惜月影下的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迈出去的脚因为母亲下午的苦苦哀求,不得不停下。

    明泽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回廊的转角处,久久的立着,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不肯走向那热闹的花厅,其实他来不来,根本没人在乎,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没有看透吗?这座明宅里,没有他们母子的位置,她争什么?夺什么?又凭什么?她把他当木偶,当工具,根本不会去在乎他的感受,她只想着她自己。最可笑的是,她太高估他了,他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脑子里忽然响起青枫雨夜时的那句话,闪电下那抹耀眼的如花笑颜,明泽轻笑,她还是比他幸运,起码有值得守护的亲人。今天他当值,随着皇上和楼相一起去御花园,旁观了那出落水闹剧,别说宫里,哪座大宅院子里,没有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意外”。只是最后离开时青枫如行尸走肉般的背影,让明泽心生怜惜。

    “明泽。”

    身后透着淡淡兴奋的男声响起,明泽剑眉微蹙,抬脚就走,这个家里会叫他的,只有他。而他并不想和他“废话”。

    刚要走开,高大的身影迅速堵在他面前,明荐一幅熟稔的样子笑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被明荐堵了个正着,明泽知道这次不理他是不行了,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还要当值。”说完转走就想走。

    伸手抓住明泽肩头,明荐叹道:“明泽,我们是兄弟…”

    兄弟?明泽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回道:“我可没有这个福分。”他高攀不起!明泽冷漠的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明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出来找明荐的明家三小姐明珠看着明泽这般不知好歹,扬声说道:“哥,你何必理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妾所生的孩子。”

    明泽背影一僵,迈开步子朝着大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明珠!”明荐冷呵一声,明珠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再说下去哥哥要生气了,紧紧的拉着明荐的胳膊不让他追出气,明珠娇声道:“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母亲一直叨念着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奶奶肯定等急了,快走吧,别理他了,晚了爹爹该生气了。”

    明泽早已走得没了踪影,小妹又一个劲得拽着他,明荐无奈,只得随着明珠朝花厅走起。唉,今日是奶奶寿辰,他要想想,如何帮明泽开脱才好。

    ……

    辰时

    各宫各殿到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岚儿一边指挥着宫女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一边看向茯苓的房间,平日里这般时候,茯苓应该起身准备给主子梳洗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去叫她?还在思量着,主屋的门忽然打开了,青枫缓步走了出来。

    青枫一袭冰蓝长裙,腰配青玉环配,发鬓间插了一直白玉步摇,随着她的优雅的脚步,及膝长发,绚烂裙脚画出飘逸的弧度,如一清冽的凉风,徐徐吹来。青枫走到庭院中间,宫女们才回过神来,跪地请安道:“娘娘金安。”

    青枫没看这跪了一地的奴才,扫了一眼虽然精心护理,但是花期将过逐渐凋零的芍药上,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把玩,青枫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

    “岚儿。”岚儿才退出两步,青枫一声低唤,让她不得不再次迎上去:“奴婢在。”

    青枫轻抚着花瓣,久久不说话,岚儿心里纳闷,悄悄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朵半残的芍药飘下,跌落到自己脚边,青枫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人把院前的芍药全都铲了。”

    “娘娘!”岚儿大惊,急道:“娘娘,这花铲不得!”且不说这花是当年淑妃娘娘最好之物,单就皇上在这芍药身上花的心思,就没人敢动它啊!

    “为何?”

    “这是…这是皇上特意。”青枫微微俯身,伴随着淡淡的幽香一起袭来的压迫感,让岚儿的心颤得说不下去。

    “特意为淑妃选的是吗?”青枫伸出手,轻捏岚儿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对上岚儿慌张的眼眸,青枫唇角轻扬,柔声说道:“好好看看皇上赐的殿名,这里早已不是姝云宫,更没有什么淑妃。岚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宫里的人,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才是好奴才,明白吗?”

    微凉的指尖轻捏着她的下巴,并没有用力,青枫微弯着腰,岚儿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着主子的脸,莹润的皮肤洁白如玉,额头的伤口被脂粉盖上了,淡淡的胭脂,殷红的唇油让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这么近的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反倒显得没这么明显,所有的心神都会被那双明眸勾去。主子平日里都是一幅冷冰冰的的样子,今日她脸上带着笑容,岚儿反倒没来由的害怕:“奴婢。奴婢明白!”话说出口,岚儿才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缓缓收回手,青枫没再为难她:“起来吧。”

    “奴婢这就找人去…铲花。”她得赶紧去告诉萧姐姐!岚儿不敢再耽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跪了一会,她竟觉得腿软。

    手捂着胸口,岚儿急急往外冲,差点撞上送早膳的夏吟。夏吟侧了侧身才躲开,刚想数落她两句,岚儿早已跑远了。这丫头一大早撞邪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5
第四十二章 萧雨

   正阳宫侧殿

    盛下的早晨,还不到巳时,阳光已经明媚得打眼了,侧殿最凉爽通风的屋子门窗都敞开着,各种茶香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正阳宫的茶舍是宫里最大的,所有好茶都云集在这里,除了萧雨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宫女,其他奴才都不得随意进入。

    敞开的殿门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探头探脑,小声的叫道:“萧姐姐。”

    萧雨正在给新到的茶叶分类,抬头看去,就看见岚儿那张讨好的脸。岚儿入宫以来,一直在她身边做事,这丫头挺机灵的,就是做事有些毛躁,在御前服侍实在不适合,后来让高进把她打发到青枫那里去了。这都去了几个月了,也没见她来看她,今儿一大早就跑过来,怕是有事求她吧。萧雨也不点破,笑道:“进来吧,今天不用当值,有空来看我?”

    岚儿小跑着进了屋内,低声回道:“不是…”

    萧雨分茶的手一顿,她以为这丫头好歹还会寒暄一会,看来这事还挺棘手。

    岚儿心急,也不等萧雨问,便急道:“是青嫔娘娘,她说要…要把清风殿里的芍药都铲了!”

    铲了?萧雨的心也是一跳,问道:“为什么?”

    岚儿摇摇头,回道:“不知道,昨天她从太后的宫宴回来的时候就一身狼狈了,后来还砸东西发脾气,今儿一早就说要把芍药铲了。”

    皇后早就看那片芍药不顺眼了,也没敢铲掉,青枫这么做,是想引起皇上注意?还是…为了昨日姐姐落水之事泄愤?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很愚蠢。

    将写好产地和时辰的小字条贴好在装茶的小木箱上,萧雨又开始忙手上的事情,随口回道:“她说铲你就铲呗。”

    “啊?”岚儿懵了,“但是。但是那花是淑妃最喜欢的,也是皇上亲自选的!”萧雨姐姐怎么也不管啊?万一皇上动怒,那如何是好?

    “现在早已经没有淑妃了,皇上以前可以选芍药,现在也可以选其他的。”就像当年宠爱淑妃,现在宠爱慧妃一样,皇上的心,不在任何女人身上,更何况几株花?

    萧雨姐姐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女官,她说的话,总没错。更靠近萧雨一些,岚儿小声讨好的问道:“萧姐姐说什么我都听,您说这事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告诉高总管?”

    萧雨脸色倏的一沉,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小丫头,冷声回道:“在宫当差,最重要的是认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主子吩咐,奴才办事,容不的你去质疑。到最后就算真有什么人怪罪,自然轮不到你来撑,你也撑不住。还有,以后你家主子的事,最好少来告诉我,省得惹人猜疑。”

    岚儿被萧雨忽来的怒火怔住了,委屈的低下头,喏喏的回道:“多谢萧姐姐提点。岚儿先走了。”

    萧雨也不拦她,后宫的事情,她可不想卷进去,若是被青枫知道,还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安排了人。她今天和岚儿说这些,是在帮她,至于她能不能听懂,就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正准备整理另一种茶叶,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门边,脸上是好整以暇的笑。

    白了那人一眼,萧雨轻嗤道:“想不到女儿家的谈话,明统领也这么有兴趣听。”

    明荐爽朗的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萧执事竟有这般冷酷的一面。”

    明荐大步走进屋内,在圆桌前坐下,拿起新泡好的茶,不问自取的喝了起来,萧雨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来干什么?”

    饮尽杯中好茶,明荐才满足的笑道:“没什么,就想来讨些好茶。”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空杯,萧雨啐道:“呸,这里的茶也是你能享用的。”

    茶杯被夺走了,明荐不以为意,笑道:“皇上喜欢的极品红蒿我是不敢想,讨点别的总行吧。”

    啪的一声放下夺过来的空杯子,萧雨也扬起嘴角,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样啊?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好像听到皇上说…”故意吊萧雨胃口,明荐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人老是这样,萧雨轻哼道,“说什么?”

    “皇上说现下夏暑之期,还是绿茶喝着顺口。”

    萧雨恼了:“你怎么不早说?”皇上一向爱喝红茶,她刚刚才让人送了一盏过去!

    明荐无辜的回道:“你又没问,你问了我不就说了。”

    “哼!”冷哼一声,萧雨转过身不再理他。

    明荐起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故作忙碌的东翻西找,也不拦她,气定神闲的说道:“我特意来通风报信,没有些回报可不行。”

    从最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茶叶,萧雨一把塞到明荐手里,不耐烦的说道:“拿去。快走,不打扰我做事情。”

    “多谢了。”明荐拿到茶,心满意足的出了茶舍,到了外面,明荐拿起茶包闻了一下,是他最爱的毛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夏日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了。

    ……

    御书房内,早朝刚过,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随侍的宫女太监都静静侯在一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皇上。萧雨端着一盏热茶,缓步走来,绕过宽大的书桌,来到燕弘添身侧,低头看了一下矮几上那杯茶,茶水已凉,却没有动过。

    示意身后的宫女把冷茶端走,萧雨将新泡好的热茶端到龙椅旁边的矮几上,轻轻打开杯盖,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缓缓飘散。

    “茉莉?”燕弘添放下手中的毛笔,萧雨赶紧将热茶奉上。

    尝了一口,清香味醇,燕弘添笑道:“朕刚想到,你就送来了,不错,赏。”

    “谢皇上。”萧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那人和她说了,不然她再送一盏红茶来就糟了。

    高进在一旁笑而不语,皇上今早才说了绿茶,萧雨这么巧立刻就给端上来了,只怕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瞟见高进脸上的笑,萧雨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后殿绕过来,在高进耳边低语了几句,高进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高进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皱眉思索了一会,终退了回去。

    燕弘添喝着香茶,心情颇为不错,看高进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什么事这么为难你啊?高进。”

    燕弘添问了,高进也不再隐瞒,回道:“青嫔命人把清风殿里的芍药全部铲掉了。”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事到底要不要禀告皇上,按说后宫这等小事,没必要惊动皇上,但那毕竟是“芍药”,而那个人是青枫,虽然皇上并不太理睬她,但他总觉得,皇上会想听关于她的事情。

    燕弘添掀杯盖的手顿了一下,杯盖与杯沿摩擦的清音停滞,顺带的御书房内众人的呼吸也随之一凛,大气都不敢喘。

    久久,燕弘添才继续悠然的喝着茶,淡淡的说道:“胆子不小啊。”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屋子的奴才仍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君心难测。

    将喝了一半的茶往手边一放,燕弘添低声说道:“萧雨。”

    “奴婢在。”萧雨迎上前正要把茶端走,燕弘添忽然开口:“你去看看,等他们都铲完的时候你再现身,宣青枫来见朕。”

    萧雨一愣,抬头看向燕弘添,他已经继续伏案批阅奏折,萧雨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传话的事情皇上很少让她去做,既然已经派她去了,为何特意吩咐等芍药都铲了才宣青枫?萧雨想不明白,却也只能乖乖的去了清风殿。

    萧雨到清风殿的时候,几个太监已经把花坛里的花铲得差不多了,是的,是用铲的,花枝花根都被铲坏了,想移到别得地方怕也是不行了。

    在殿外又等了一会,萧雨才慢慢走进去。远远的看见萧雨进来,铲花的几个太监倏的冷汗直流,大夏天的手都抖了起来。萧执事是皇上身边的近身女官,她来这,该不会是皇上动怒了吧?

    本来以为青枫会在屋里,萧雨正想叫一个奴才去通报一声,却看见了一道绚蓝的身影立在树荫下,远远看去,那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无关样貌,全凭一身风华。一路走来她已浑身是汗,女子大中午的立于树下,依旧那般安然。萧雨有瞬间的恍惚,直到那人缓缓朝她走来,直到看清她脸上那两道疤痕,萧雨才回过神来,微微低头掩饰刚才的狼狈,萧雨欠身行礼道:“奴婢萧雨见过娘娘。”

    “起来吧。”青枫一眼就认出她了,第一次到燕弘添寝宫的时候她就见过这个女子,自称奴婢,却不像个奴婢,在穹岳皇宫里,她见过两个这样的女子,一个是水芯,一个就是她,青枫暗嘲,果然是夫妻,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一般人。

    “奴婢是来传皇上口喻,请娘娘到御书房。”

    身边的奴才都怕得脸色发白了,青枫却是微微一笑,回道:“好啊,我正好也想见见皇上。”

    茯苓手心冒汗,正要跟上青枫一同过去,青枫却把她拦了下来,扬声说道:“茯苓你留下,让他们把土松一松,植上…海棠。”

    “是。”茯苓为青枫心焦,却又不能抗命。

    给了茯苓一个安抚的眼神,青枫对着萧雨笑道:“走吧。”燕弘添如果想要责罚她,她现在应该是去天牢的路上了,而不是去御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任何对话,萧雨走在前面带路,看不见青枫的神色,但是她能听到青枫的脚步声和平和的呼吸声。萧雨常年跟在皇上身边,一路想来大抵也猜到皇上应该是不会把青枫怎样,但是青枫这般自信,是太有把握还是真不畏生死?

    萧雨暗自思量着,很快便到了御书房,跨入殿内,看见燕弘添背靠着龙椅,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已不在批奏折了,萧雨才朗声说道:“皇上,青嫔请来了。”

    手中的册子缓缓落下,后面是一双幽深的黑眸,微微的瞇着,像一只黑豹看着猎物,不急着吞噬,猎物却绝对逃不掉。萧雨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那只“猎物”,正迈着闲适的步子,走高位上的人走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6
第四十三章 这算勾引(上)

   手中的册子缓缓落下,后面是一双幽深的黑眸,微微的瞇着,像一只黑豹看着猎物,不急着吞噬,猎物却绝对逃不掉。萧雨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那只“猎物”,正迈着闲适的步子,向高位上的人走去。

    来到宽大的按桌前,青枫停下脚步,盈盈一拜,说道:“臣妾叩见皇上。”

    臣妾?这突来的乖顺倒让燕弘添诧异了,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以为她这番折腾,是为了泄愤,刚好他今日心情不错,可以陪她玩玩,想不道她另有花样?朝她伸出手,燕弘添低声说道:“过来。”

    青枫起身,大方的将手搭在燕弘添的手心,任由他的大手握着,青枫知道燕弘添那双黑眸一直在注视着她。轻依着龙椅,她故意不与他对视,眼光在按桌上留连,最后落在一盏喝了一半的茶汤上,轻轻吸了一口气,青枫笑道:“岐山茉莉配上早春绿茶,皇上这好东西还真不少。”

    燕弘添今天难得的好耐心,一手霸道的揽过她的细腰,一边看向面露惊讶的萧雨,笑道:“萧雨啊,你遇上知音了。”

    那茶水虽然有宫女照看,还是热了,能闻到茶味没什么奇怪,但只是这么看一眼,闻一闻,就知道配了什么茶,实在不容易。更难得的是,她还能准确说出茶的产地和时节,萧雨心下有些激动,也想看看她对茶还有多少认知,转身沏了一杯热茶,萧雨送到青枫面前,笑道:“那就请娘娘尝尝,奴婢的手艺。”

    青枫接过茶盏,只轻抿了一口,迎着萧雨等待的目光,回道:“春分的泉水,夏至的荷露,果然是好茶。”

    她…只抿了一口,竟能说得这般分毫不差?萧雨吃惊之余,对她倒是生出几分佩服。

    身侧的女子低头饮着茶,一脸的闲适,她似乎忘了自己早上“胆大妄为”之举,环在青枫腰上的手紧了紧,燕弘添冷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将手中的清茶喝完,青枫才缓缓抬起头,进入御书房以来第一次对上燕弘添幽深的冷眸,青枫眉毛微蹙,嘴角却是扬着的,“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件?”她做的事情能算得上大胆的,太多了。

    她连假装惊恐都做得这么做作,燕弘添忽然觉得好笑,脸上倒是未表现出来,“你,把芍药都铲了?”

    “是。”青枫点头。

    “为何?”

    “我不喜欢。”茶已喝完,青枫想将杯子放回按台之上,但是腰却被某人死死的箍着。清亮的眸子微微一动,青枫将手中的空杯子塞到燕弘添手里,索性坐在龙椅的把手上,笑道:“而且…若不是如此,皇上怎么会召见我?”

    从没有人敢坐在他的龙椅上,就连他宠爱的淑妃慧妃都不敢,更别说把喝空的茶杯放在他手里,她真的很大胆。比起她以往明显外露的愤恨,燕弘添还是颇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似乎渐渐找到在宫里生存的方法了。轻捏着她的下巴,燕弘添笑道:“你想见朕?”

    “后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想见皇上?”青枫顺着燕弘添的话说,却也没有承认她想见他,燕弘添哈哈大笑,他有些着迷于她这恰到好处的欲擒故纵了。

    手下细腻的肤质让燕弘添很满意,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燕弘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转变这么快,很容易让人猜出你有图谋。”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像情人间的呢喃,青枫却打了一个哆嗦。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如他刚才那般俯身向前,将唇贴着他的耳廓,轻声笑道:“皇上在意我的图谋?”

    怀里的人身子还在哆嗦,却还是这般不甘示弱。燕弘添再次大笑起来。他当然不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图谋,她图什么,他了然于心。他现在倒是有了另一个打算,后宫的格局,是应该有所变化了。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燕弘添意味深长的低声笑道:“朕喜欢…有点心计的女人。”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枫在心里揣测着燕弘添的心思,忽然,她伸手环上燕弘添的脖子,难得娇俏的大声说道:“皇上今晚可愿…留宿清风殿。”

    果然孺子可教,燕弘添嘴角擒着笑意,在她红润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松开揽着佳人的手,燕弘添朗声说道:“萧雨,送娘娘回去。”

    “是。”

    青枫起身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裙,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也不多追问一句,如来时般飘然离去。

    走出御书房,萧雨竟还一路相随,青枫停下脚步,说道:“不用送了,我想随便走走。”

    身后女子仍没有离开,一会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萧雨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娘娘。”

    青枫回过身,笑道:“你是想问我,只抿了一口,为什么就能知道是春分的泉水和夏至的荷露?”

    萧雨也不寒暄,应了声:“是”

    “你沏茶用的水并未完全煮沸,可见必是极纯净的泉水,而沏好后你还加了一勺清水入内,既调和了茶温,也去了茉莉的微涩之气。露水为天水,不可加热,夏饮荷露驱热清暑,想必那一勺清水就是荷露了吧。”

    萧雨轻轻点头,却还是不解:“如何见得就是春分之泉水,夏至之露水呢?”

    青枫莞尔一笑,回道:“看你的茶搭配得这般有心思,必是爱茶懂茶又雅致的女子,对煮茶的水自然讲究,春分之水,夏至之露才配得上你的好茶。”

    “原来如此。”观人于微,萧雨暗叹,青枫不仅仅只是才女而已。今天即使她不尝那一口,也一样能说出来吧。“奴婢告退。”欠身行礼,萧雨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萧雨走远,青枫才卸下笑了一个早上的笑脸。她在赌,赌燕弘添的心思,很显然,今天这一步棋她赢了,但只是一个早上而已,青枫已经觉得很累,以前她根本不去在乎燕弘添的感觉,要命也就只有这一条而已。现在她却要时时揣摩,每一步都像走在薄冰之上,这样的生活竟是比刚入宫时更累,更可怕。

    似乎是脚下自有意识,青枫再次来到了那片让她看清一切的荷花池,才不过一日,崩塌的木台已做了修补,一切平静得好像昨日的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噩梦而已。青枫踏上木台,站在姐姐落水的位置,周围的荷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荷香,盛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应该是暖暖的,青枫却只感受到湖水的冰冷和那令人窒息的眩晕。

    “高台不稳,还是别靠太近的好。”身后一道清润的女声柔柔的响起,青枫回头看去,甄箴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青枫微垂下眼,掩下心中的波澜,欠身行了一个礼,才微笑的回道:“听过慧妃娘娘病了,这时候出来吹风,要多加小心才是。”

    眼前的女子气质高雅,举止得宜,连请安的姿势都优雅的让人无话可说。甄箴两次见她,她都是一身蓝衫,那时的她是一抹流云,聚散无依却孤高自傲,现在的她,像高山上的流水,正在涓涓向下流淌,慢慢融入那处深潭,却还是磨不掉那股骨子里的冰寒。

    与青枫并肩而立,甄箴故作随意的笑道:“多谢关心,本宫身子弱,风大的时候自然要避一避。其实…风大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风向。”

    她似乎话里有话?是试探?青枫顺着她的话说道:“慧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比青枫看得清。只是有时候一个方向吹久了,就改换个方向吹吹。”

    青枫暗暗观察甄箴的神色,许久之后,她却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小声说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这算是提醒吗?青枫微微一怔,眼中仍是波澜不惊,不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持着惯有傲慢,青枫回道:“先发制人,后发,则为人所制。”隐忍不发确实是个好办法,只可惜,没人给她时间去韬光养晦。

    甄箴摇摇头,没再接青枫的话,只是对身后的舞儿说道:“看样子真要起风了。舞儿,扶本宫回吧。”

    “是。”舞儿愣愣的扶着甄箴离开这绿意盎然的湖畔,主子和青枫的对话,她听得一头雾水,这艳阳高照的,哪里来的风?

    看着那道翩然而去的背影,青枫疑惑了,甄箴特意过来和她说这样一番话是何用意?她…是敌是友?青枫自嘲,她又开始犯傻了,这座宫里哪里来的友?

    青枫回到清风殿时,已过了午时,她才刚刚踏入院子,就看见茯苓顶着正午的太阳在院子里等着她,额头上满是细细汗珠,看她回来了,茯苓如释重负的迎了上去,“主子,您用了午膳了吗?”

    心里暖暖的,青枫抽出袖间的丝帕塞到茯苓手里,回道:“把汗擦擦。我没什么胃口,想歇会。”

    青枫一脸倦容,即使上了脂粉,细看之下还是难掩憔悴,茯苓扶着青枫往屋内走,青枫看了一眼花坛中还未种好的海棠,眉头一皱,茯苓赶紧说道:“主子放心,晚膳之前一定能弄好。”

    “嗯。”青枫没再说什么,回到屋内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昨夜的遍地狼藉不复存在,新换上的水兰帷幔随风摇曳,清新舒爽,窗边还放着一小盆秋海棠,现在是盛夏,花还没有开,但是一抹青翠的绿已暖如人心。青枫轻轻抚摸这鲜嫩的叶子,会心一笑,茯苓,果然贴心。

    床榻上也收拾的很干净,昨夜被她砸过的枕头放置在床头,青枫伸手探入枕芯深处,摸到了一个小锦囊,青枫握着锦囊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照原样塞回了原处。

    青枫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疼,眼睛闭著她却睡不着,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她知道她要什么,不会再有彷徨亦不会无所适从——

    青枫,你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做那人人仰视的梁柱,绝不再任人践踏!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6
第四十四章 这算勾引(下)

   青枫起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茯苓传了晚膳上来,她草草的用了一些就让她们撤了。

    “茯苓,给我沐浴梳洗。”

    “是。”茯苓以为青枫这两日累了,想早点休息,于是赶紧命人去准备热水。热水送来了,青枫却不忙着沐浴,一边挑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燕弘添喜欢哪个颜色?”

    茯苓愣了一下,主子这是在等皇上?怕她失望,茯苓小声回道:“敬事房没说皇上要来…”

    “他会来的。”青枫说得很肯定,茯苓也不敢再回话,她在衣饰中挑起一件黑色薄纱长裙,笑道:“就这个吧。”

    沐浴过后,茯苓帮青枫穿上她刚才选的墨黑长裙,薄透的纱遮不住什么,上身除了肚兜遮掩的地方,手臂和整个背后都能清楚的看见,轻纱裙摆层层叠叠,倒是不显透,但是行走之间,两条修长的腿还是若隐若现,看得茯苓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去。

    在铜镜前坐下,青枫笑道:“这次你可以好好妆点了。”

    一袭黑纱,一把极地墨发,茯苓竟不知如何妆点,似乎加什么东西上去,都配不上这极致的黑。拿起一只红珊瑚的簪子,茯苓正要帮她把青丝挽成髻,青枫忽然拿下她手里的簪子,说道:“不用了。”

    青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轻点了一些朱砂于唇间,久久,才问道:“好看吗?”

    好看。她从没想过,女子穿黑,竟是这般的美丽妖娆,那一点朱砂,便已是万种风情。茯苓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没说美还是不美。她没有忘记上一次说她美的时候,她眼中撕裂般的痛恨,今天或许她不会再像那日一般,但心中的痛会更盛吧。

    茯苓看向窗外,月已上梢头,皇上只怕是不会来了吧。茯苓正想着,殿外一声尖细的吆喝声传来:“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院内宫女们行礼的声音也齐齐响起。

    皇上…果然来了。茯苓想起上次皇上来的情景,不免担忧起来,小声问道:“主子,要开门吗?”

    那双透着淡淡寒意的眸子始终盯着铜镜里的如花娇颜,青枫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道:“当然要开,不过不急。”

    起身走到门边,青枫对身后的茯苓说道:“你先退下。”

    “是。”

    燕弘添踏入清风殿的时候以为里面会一片狼藉,没想到却是清爽宜人,没个娇嫩的芍药和优雅的芍药花香,入目之出尽是青翠,芍药果真被铲得干干净净,低矮的海棠尽显风姿,也算别有一番风情。

    算准了屋外的人已经欣赏够了风景,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青枫才缓缓打开房门,“皇上要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臣妾都来不及做准备。”

    这叫来不及准备?燕弘添眯眼看去,青枫一袭黑纱长裙,唇点朱砂,华丽妖娆,配上她本就傲慢的气质,相得益彰,她倒是很用心。

    进入屋内,红烛摇曳,燕弘添才又看清,她那黑纱竟薄透至此,燕弘添不禁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朕会来?”后宫的女人为了取悦他无所不用其极,他已经习惯了,不过她这样做,他到觉得有点意思。

    青枫灿然一笑,没去回答燕弘添的问题,一边伸手解他的扣子,一边温顺的说道:“皇上累了一天,早点安歇吧。”

    燕弘添轻轻扬眉,饶有兴味的看着怀里的人异常温顺的帮他更衣的女子,燕弘添也不说话,端看她还有什么花样。她解衣扣的动作不知是真的生涩还是有意为之,就这样一颗一颗慢慢的解着,黑纱下的玲珑有致的身材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肚兜一览无遗,俯视下去,胸前风光尽收眼底,而背后腰窝下的景致却被那漆黑如墨的发丝和层层轻纱所掩,欲遮还羞。

    这是她新想出来诱惑他的方法?很不错,他喜欢。燕弘添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耳畔的几缕发丝,唇轻贴在她的耳际,另一只手隔着那轻薄的黑纱正在拉扯她肚兜的衣带。

    “你想要的,朕可以给你,就怕…你受不起。”

    青枫解衣扣的手顿了一下,心口倏的一紧,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受不起他的恩宠,还是受不起恩宠背后的荣华,又或者说是受不起暗处的利爪?

    缓缓收回手,青枫抬起头迎向燕弘添始终幽深的眼,刻意压低的声音,冷淡却是微微得颤抖着:“记不记得那天夜里你和我说的话吗?‘自身难保的人,没有资格管别人的死活’。我,不想死,也不想她们死,所以我必须受得起。”

    好个必须受得起!

    燕弘添大笑了起来,一把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床榻深出,待会他就会让她知道,她到底是受得起,还是受不起…

    ……。

    茯苓守在院中,又是一夜无眠,似乎习惯了以行走来缓解心中的忧虑,她绕着那棵粗壮的大树,走了一宿,拂晓之时,敬事房的吴公公依旧带着几名太监,出现在清风殿内。

    茯苓看了一眼最后那名太监手里端着的药碗,暗暗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茯苓行礼道:“吴公公。”

    吴之丘看了她一眼,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没像上次那般和她说些什么,径直走向主屋,在屋前停下脚步,吴之丘轻轻的扣了两下门,小声的说道:“皇上,辰时了。”

    “嗯。”里屋传出一声轻哼便又没了动静,吴之丘静静的等了一会,才又低声叫道:“皇上?”

    “进来吧。”这一次的声音高了一些,低沉的男声有些暗哑,但是依旧清晰。

    “是。”一群人进了屋内,茯苓没有跟进去,静静的立在门边。一会之后,燕弘添一身清爽的踏出屋外,吴之丘紧跟在身后,小声的询问:“皇上,留还是。不留?”

    燕弘添轻挥了一下手,吴之丘了然的后退一步。茯苓的心一凉,身为医女,她深知这汤药若是长期服用,对身体的危害,茯苓寻思着如何给青枫调养身体,那双明黄色的鞋子跨下台阶时,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等等”。低沉的男声叫住了正要往屋里送药的小太监,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吴之丘赶紧躬身上前等候吩咐,久久,燕弘添才低声说道:“留下。”

    “是。”吴之丘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立刻识相的端着药碗小跑着出了殿外。

    燕弘添说完也大步离开了清风殿,吴之丘却没急着走,扬着一张笑脸,走到茯苓面前,一扫刚才的冷颜,压低声音笑道:“恭喜啊,茯苓姑娘要好生照顾你家主子,待会咱家吩咐御膳房给娘娘送些参汤过来。”

    看着这张满是笑容的老脸,茯苓不由再次叹息,这宫里的人啊…掩下心中的鄙视,茯苓如常的微微欠身回道:“是。”

    这次吴之丘倒是没嫌弃她冷漠了,笑着点点头,领着那一众太监大摇大摆的出了清风殿。

    待他们都出了院外,茯苓才快步向屋内走去,想到上次青枫那一身的淤痕,茯苓脚步不由加快,进入屋内,隔着屏风和层层帷幔,一道清瘦的身影直直的坐在床边,茯苓低声叫道:“主子?”

    青枫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低低的传来:“药呢?”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没有药。皇上说…留下龙种。”

    隔着帷幔,茯苓看不清青枫的神色,只听见里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的说道:“准备热水让我沐浴。”

    “是。”

    ……。

    大木桶里,洒满了细碎的玫瑰花瓣,热气蒸腾,青枫把自己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那种灼热而窒息的感觉,奇异的让她觉得平静。昨夜,她尽她所能的取悦燕弘添,他疯狂的占有她,一切都只是一夜的男欢女爱,谁都没有用心,背后各怀心思。她跟他,是仇恨,是对峙,是情欲又或者是利用,是什么都好,都是他们的孽缘,但是…孩子呢?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一点也不想…

    “主子?!”

    青枫沉在水中太久了,茯苓拨开水面上的花瓣,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破水而出,青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清洌的空气让她咳嗽连连,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青枫抓起布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身体,热水泡得本就泛红的皮肤被她擦得快脱了一层皮,耳后延绵而下吻痕也越发的青紫。茯苓看不下去,上前按住青枫的手,拿下布巾,叹道:“让奴婢来吧。”

    没和茯苓执拗,青枫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任由茯苓服侍,沐浴之后,青枫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忽然说道:“给我更衣上妆。”

    “主子您要出去?”她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情绪大起大落,现在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似乎料到茯苓要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青枫笑道:“慧妃病了,咱们去探病,一会就回来。”

    “是。”青枫说的轻柔,却是不容置疑的,茯苓无奈,只得帮她梳洗打扮。

    ……。

    早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难得的舒服,青枫走得很慢,远远的有一个人,看见她们过来,立刻转身要走,青枫眯眼看去,唇角微扬,大声叫道:“站住。”

    那人浑身一僵,竟还不肯转过身来,青枫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才不得不半跪行礼:“奴才许纪见过青嫔娘娘。娘娘金安!”

    青枫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大总管。”

    许纪浑身一抖,急道:“奴才不敢。”

    “哦?”青枫故做不知,低声问道:“你不敢什么?”

    青枫语调不高,许纪却出了一身冷汗,宫中盛传,楼相执意要迎娶青灵,就算她姐姐将来成不了楼相夫人,那也一定是侧夫人,哪个姐夫不护小姨子啊,再说皇上昨夜留宿在清风殿,吴公公一大早就让御膳房准备参汤,这只有皇上留下龙种的嫔妃才有的待遇啊!若是她真给皇上诞下子嗣…哎哟,他这小命难保啊!越想越害怕,许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罪:“奴才该死,以前有眼无珠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计小人之过。”

    “许总管说的哪里话,本宫是如此小气之人?”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求娘娘饶恕!”许纪更加惶恐,就差没磕头了。

    看够了他诚惶诚恐的奴才样,青枫才摆摆手,笑叹道:“罢了,你我也算有缘分,才会一入宫就有这等渊源。上次你安排的饭菜挺合本宫胃口,以后本宫的膳食还要靠你多费心了,起来吧。”

    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许纪也是个机灵人,听出青枫话里的意思,立刻恭敬到谄媚的回道:“谢娘娘!奴才一定更加好好伺候皇上和娘娘。用心为娘娘效劳!”

    “退下吧。”

    “是。”许纪长吁了一口气,扬着笑脸退了下去,想不到他今日如此走运,青枫居然不计前嫌,如果是这样,她得宠倒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还可以得些甜头。

    看他那幅小人得志的样子,茯苓担忧的低声提醒道:“主子,许纪此人心胸狭隘,见风使舵…”

    青枫呵呵笑了起来,“懂得见风使舵的都是聪明人。”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7
第四十五章 御前恩宠

   菱云宫内,甄箴躺在软榻上看书,一名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在舞儿身边停下,轻声说道:“舞儿姐姐,青嫔在外求见。”

    甄箴从书中抬起头来,小宫女吓得赶紧跪下,慧妃娘娘喜静,平日里娘娘的脾气都很好,吵着她看书和休息却是万万不行,小宫女吓得微抖,舞儿对她摆摆手,小宫女赶紧退了出去。

    她来干什么?甄箴眉头深锁,舞儿说道:“奴婢去回了她,就说娘娘还未起身。”

    舞儿走到门外,甄箴忽然出声:“不用了,请她进来吧。”

    “是。”舞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忤逆甄箴的意思,只能出去将青枫迎了进来。

    青枫进入屋内,看到甄箴半躺在软榻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走到她面前,青枫欠身行礼道:“青枫见过慧妃娘娘。”

    甄箴拉高盖在身上的毯子,柔声回道:“无需多礼了。进了后宫,就都是皇上的女人,大家都姐妹相称吧。”

    青枫暗暗挑眉,后宫的女人果然很喜欢“姐妹”相称。上次皇后说的时候青枫不屑一顾,这次青枫倒是很乖顺的回道:“姐姐说的是。”

    环视了一眼这菱云宫,青枫笑道:“姐姐这里布置得好清雅。”青枫说的不是敷衍之词,甄箴这里确实担得上“清雅”二字。宽敞的正厅里,素白的帷幔随风摇曳,一幅漂亮的芝兰图挂载正对门口的位置,一张舒适的软塌斜放在打开的窗棂旁,旁边还放置了半人高的书架,甄箴侧躺在软塌上,慵懒而不失优雅。青枫暗叹,这是一个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的女人。只是或许真的是病了,这盛夏的早晨她竟还披着宽大的长披肩,一张薄毯盖到胸口。

    甄箴淡淡一笑,“你过奖了。”

    青枫视线停到窗台前的一幅刺绣的锦鲤图上,眼眸微眯,青枫走过去轻轻触摸着那薄入蝉翼的绢丝,青枫看的出神,甄箴缓缓坐直身子,说道:“妹妹对刺绣也有兴趣?”

    这绢丝好生眼熟,掩下心中的疑惑,青枫轻抚着艳丽的锦鲤,笑道:“我只是感叹姐姐的手艺好,这样细软的绢丝上,也能秀出这般好的刺绣来,妹妹自叹不如。不过这么薄的绢丝倒不多见,想来是稀罕物吧。”

    “这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丝织房每季都会出几匹,只是这料子做衣衫太薄,做手绢又太细,所以各宫的主子们都不喜欢用,就我爱它细软轻薄,刺绣刚好。妹妹若喜欢,拿些去便是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青枫暗暗观察着甄箴的神色,平和自然,难道是她想太多了?

    甄箴对身边的舞儿扬了扬手,舞儿转身入了内室,一会之后捧着半匹绢丝走了出来,茯苓迎上前去接下。

    青枫在矮几前坐下,两个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一时间无话可说的,好在两人都是内敛之人,这样静默的相对坐着,谁也没有显出局促尴尬的神色,手中的茶喝了一半,青枫才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和姐姐商量一件事情,我喜欢作画,姐姐爱刺绣,穹岳庆典将至,你我何不一起为庆典献一份贺礼?我绘图,姐姐刺绣,这份贺礼皇上一定会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姐姐的身体…”

    “这想法挺好的,只是我近来身子确实不大好,妹妹可绘好图案,让丝织房在庆典之前赶制出来。”

    “这样也好,待我画好了图,再拿来给姐姐看看。这刺绣上的事情,还要多请教姐姐才好。”

    “你过谦了。”

    有了刺绣这个话题,两人倒也还能聊得下去,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了看天色,青枫笑道:“想不到我和姐姐如此投缘,这一聊都快午时了,我也就不耽误姐姐休息了,青枫告退,明日再来看望。”

    明日还来?甄箴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就不麻烦妹妹每日过来。”

    “不麻烦。我在这宫里也闷得慌,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们也好有个伴,青枫告退。”说完,也不等甄箴在说什么,青枫微欠身行礼后便带着茯苓离开了菱云宫。

    青枫就这样傲慢离去,自家主子却独自愁眉不展,舞儿有些恼,低骂道:“太过分了!”

    甄箴一直在思索青枫今日来此的目的,身边的丫头忽然出声抱怨,甄箴回过神来,抬头问道:“怎么了?”

    “昨夜皇上临幸了她,她也犯不着一大早的就过来刺激娘娘。”舞儿气鼓鼓的为她抱不平,甄箴失笑,叹道:“她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不是?舞儿不懂了,问道:“那她来干什么?”

    甄箴摇头,她也想知道青枫来干什么,刚才提到的刺绣,也不过是青枫看了她的刺绣之后随口一提罢了,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明日还要再来?

    舞儿压低声音,在甄箴耳边担忧的说道:“娘娘,她如果这样每天都来,很容易被她发现的。”

    “别说了,静观其变吧。”这话正说中了甄箴心忧之处,眉头也不自觉的更紧锁三分,昨日听青枫那席话,她便猜到青枫必不会坐以待毙,后宫只怕不会平静,但是为何她不冲皇后、太后去,却独独奔着她来了,唉,是她失算了,这种时候,真不应该去招惹青枫。

    ……

    出了菱云宫,青枫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清冷的声音问道:“可是这种绢丝?”

    “是。”那夜她从新缝制锦囊,曾仔细观察过,轻薄细软的手感,斜织的纹理,都与手中抱着的半匹绢丝一致。

    青枫悠闲的脚步不变,声音却越发的冷了:“你到丝织房打听一下,是否真如甄箴所说,这种绢丝谁都能拿到,还有…这半年来哪个宫领过。”

    “是。”

    俩人走在花间小道上,泥土的清香和着阳光的味道在身边萦绕,头顶的绿荫将阳光剪成一缕缕碎片,洒落在整齐的青石板小路上。青枫最喜欢这里,幽静阴凉,比御花园的花团锦簇清净,青枫放慢脚步,这时一名青衣小童从一道小拱门内跑出来,一溜烟的跑到青枫身旁,半躬着身子,压低着声音说道:“青嫔娘娘,楼相让奴才给您带个信,楼夫人现在很好,请您不用担心。”

    小童忽然窜出来,吓了青枫和茯苓一跳,听清他的话,青枫才缓过神来,打量了他一番,小童个子比她略矮些,声音清亮,语速很快,十二三岁的样子。定了定心神,青枫才低声回道:“我知道了。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小柳子,在内务府当差。”停顿了一会,小童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回道:“您若有口信要传给楼相或夫人,可以让奴才转述。”

    小童看起来很机灵,青枫却没有让他带这么口信,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退下吧。”

    “是。”如来时一般,小童小跑几步,绕进了小道旁的拱门内,很快消失在青枫眼前。

    姐姐被楼夕颜带走,有他悉心照顾,她很放心。回想起那日楼夕颜盛怒时的样子,青枫很好奇,他到底会怎么做呢?什么人下的手显而易见,但是对方毕竟是太后,皇上的亲娘,他想怎么样?又能怎样?

    忽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青枫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两人回到清风殿,夏吟正在安排午膳,看见她们回来,夏吟迎上前去低声说道:“娘娘,正阳宫那边来传话,说今晚皇上过来与娘娘一起用晚膳。奴婢已经让御膳房准备了。”

    “嗯,该做什么,你吩咐她们去做了,午膳不用了,我要小歇一会。”

    夏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位主子和别家主子不一样,按照以往的经验,皇上的到来未必让她欢喜。夏吟抬头回道:“是。”眼光不经意看到茯苓手上抱着的绢丝,夏吟的心猛的一跳,脸色刷白,好在青枫和茯苓都已经进了屋内。

    夏吟手轻轻捂着胸口,悄悄退了下去。

    ……。

    掌灯时分刚到,御膳房陆续送来晚膳,长长的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不一会,太监尖细的吆喝声也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燕弘添踏入清风殿时,那道清丽的身影已经半跪在院内接驾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燕弘添揶揄道:“朕以为你习惯闭门接驾。”

    青枫撇嘴一笑,低声回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是很乐意的。”

    燕弘添笑了起来,最近为了庆典的事情终日劳累,有人可以斗斗嘴的感觉还不错。

    “传膳吧。”燕弘添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席间都没怎么说话,青枫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道:“臣妾今日到慧妃那走动,发现慧妃刺绣技艺精湛,所以臣妾和她商量了一下,决定合力为庆典献一幅刺绣图作为贺礼。我绘图,丝织房赶制,慧妃从旁指导,皇上说可好?”

    “当然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情。”燕弘添对着身后的高进说道:“高进,下旨命丝织房调十人供枫儿差遣。”

    “是。”

    这声枫儿他叫得很自然,青枫却觉得心口被人捶了一下,以前只有她最爱的家人会这样叫她,今天从燕弘添嘴里叫出来,实在让人厌恶。强压下心中恼意,青枫低声回道:“谢皇上。”

    燕弘添何其敏锐,自然感觉出青枫的不满,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唇边,笑道:“枫儿多吃点。”

    他是故意的!青枫瞪了他一眼,燕弘添笑得越发开心。茯苓适时端上热茶,解了两人间暗潮汹涌。燕弘添轻酌了一口,入口初感微涩,而后甜润之感由舌根萌发,回味无穷,其汤色黄绿明亮、叶底碧绿匀齐。与他以往喝的茶都不同,燕弘添难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茶?”

    “主子看皇上最近为国事操劳,特意让奴婢配的安神茶。”

    燕弘添抬眼看去,年轻女子端着茶盘,安静的站在一旁,素净的脸上神色柔和,颇有几分气质,燕弘添对着青枫笑道:“你这还藏了个玲珑剔透的丫头,难得她连你这般刁钻的人都能服侍,应该好好丰赏。”

    青枫顺势回道:“皇上准备赏什么?”

    “你叫什么?”

    茯苓低声应道:“奴婢叫茯苓。”

    “朕就赏…茯苓即日晋升为女官,位列五品。”燕弘添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茯苓却是脸色一白,立刻半跪下身子,急道:“茯苓不敢。”

    青枫也被燕弘添突来的封赏怔住了,但见茯苓脸色煞白,高进皱眉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皇上封个女官,他们何须惊恐成这样?

    青枫不知道穹岳女官的地位,茯苓在宫里待了十年,自然比谁都清楚。穹岳女官是有品级的,水芯和萧雨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位列四品,只略低于各部侍郎而已。历朝历代,宫中女官并不多,就连服侍慧妃多年的舞儿,也是去年才晋升女官,同样位列五品,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嫔身边宫女能晋升为女官的,更别说是她这种做了多年下等宫女的人。

    青枫很少看到茯苓失态至此,正想着要不要回绝这个封赏,燕弘添忽然俯身,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在她耳边略带挑衅的低声说道:“怎么,你不是想在宫中得势吗?现在朕的恩宠,你不敢要了?”

    嘶——

    说便说,末了燕弘添还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青枫暗暗咬牙,扬声说道:“茯苓,还不快谢皇上隆恩。”如此也好,很多事情她信不过别人,都是要茯苓去办的,有了个女官的名头以后她办事也方便些,毕竟这宫里的人每个都是趋炎附势媚上欺下之辈。

    事已至此,茯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跪下谢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退下吧。”燕弘添大手一挥,宫人们一下退得干干净净。

    青枫以为他有话要和她说,谁知燕弘添一把将她抱起,向内室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这…现在才刚过戌时!

    院外宫女太监脚步声,低声说话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青枫尴尬的盯着燕弘添,他好整以暇的半撑着身子看着她,青枫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安静的直视他的脸,剑眉入鬓,可惜总是皱着,黑眸璨若繁星,可惜太过幽深,眼底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薄唇润泽,可惜总是紧抿着…

    “看够了吗?”低沉的声音从她盯着的唇间传出,青枫轻咳一声,回道:“你今天很疲惫。”

    青枫话音未落,燕弘添忽然压低身子,两人下身火热的贴在一起,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青枫的脸刷的红到耳根,和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很蠢,尤其是燕弘添这样的男人。青枫别过头去,不再回话,燕弘添久久没有动作,青枫奇怪的回头看他,那双黑眸中满是促狭的笑意。青枫恼羞成怒,伸手推开他,环在腰伤的手倏的收紧,燕弘添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低沉的男声从她颈窝处传来,“别动。”

    青枫浑身一僵,过了很久,背后的男人又没了动静。

    青枫低声叫道:“皇上?”

    “燕弘添?”均匀的呼吸是给她的回应。

    他,睡着了?青枫试着挣扎了几下,横在腰间的大手让她动弹不得,最后只能作罢。恼火的她趁他睡着的时候狠狠的踢了他两脚,他的正阳宫不能睡吗?

    而她以为已经熟睡的男人状似无意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好重…青枫欲哭无泪。

    ……。

    夜色深沉,漪澜宫内夜值的太监和宫女仍是站得笔直,尽职的守在院中,不敢有一丝倦怠,只因为皇后屋内的烛光还亮着。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愤怒的低呵声在内室响起。辛玥凝实在想不明白,皇上前些日子还对青枫不理不睬,有几次翻到青枫的牌子皇上都没有过去,现在却连续七天夜宿清风殿。就算皇上最宠甄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连青枫身边的小宫女,居然也直接晋升为女官,皇上从未如此宠过一个女人,青枫到底有什么魅力?

    辛玥凝焦躁的来回的踱着步子,水芯静静的站在屏风前,继续回禀着青枫的近况,“青枫这些日子每日都到菱云宫和慧妃作伴,午时才离开。”

    辛玥凝停下脚步,急道:“她们俩在一起干什么?”本来想着利用青枫挫挫甄箴的锐气,谁知竟让她们走到一起。

    “赋诗作画,下棋品茶。”

    辛玥凝冷哼一声,“这样有闲情逸致?青枫想和甄箴一起与本宫作对吧!”瞪着安静立在一旁的水芯,辛玥凝急道:“你快给本宫想想办法啊,一个甄箴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个青枫。楼夕颜鬼迷心窍得要娶青灵,青枫有楼夕颜做靠山,再得皇上宠幸,还和甄箴连成一气,以后这宫里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

    辛玥凝气急败坏,水芯低声劝道:“主子无需动怒…”

    水芯话还未说完,辛玥凝听她这冷淡的语调,更恼了,大声呵道:“本宫怎能不怒!最要命的是,她若是怀上龙种…”越想辛玥凝越怒,瞪着水芯骂道:“都是你,一早就应该除了她,现在也没这么多顾忌!”

    辛玥凝的呵斥,水芯习以为常,清眸微暗,很快回复平静,柔声回道:“主子稍安勿躁,这孩子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而且青枫和慧妃走得近些,也没什么不好,主子可以一箭双雕。”

    辛玥凝凤眼一亮,急道:“怎么一剑双雕?”

    水芯稍稍上前一步,在辛玥凝耳边低声回道:“主子可以…”

    听着水芯的话,辛玥凝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似担忧又似兴奋,轻咬菱唇,辛玥凝压低声音,回道:“好!就这么做!你去准备。但是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出一点纰漏。”

    水芯轻轻点头,回道:“是。”

    辛玥凝心情大好,脸色因为紧张和兴奋略微泛红,深吸了一口气,辛玥凝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若是这事能成,她便可以一次除掉她们两个!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7
第四十六章 背后冷箭(上)

   丑时已过,夜色深沉,夏末的夜晚不再燥热难当,正是好眠的时候。今夜皇上没有过来,清风殿内只留了一盏红灯笼,守夜的小宫女坐在台阶上打盹,院内安静得只听到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墨黑的夜色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慢慢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朝侧门走去,她刚刚出了门外,另一道修长的身影也跟了出去。

    半夜的宫道上,远远才有一盏宫灯,茯苓看着那道一路小跑的身影,眉心一直紧锁着。那日抱着绢丝回去时,主子就让她注意清风殿内大家有何异状,岚儿和几个小宫女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唯独夏吟躲得远远的,看也不看一眼,她注意她好几天了,今晚她还是动了。

    夏吟很小心谨慎,一边跑一边四处观察,茯苓怕被她发现,不敢靠太近。跟了一会,茯苓渐渐发现,夏吟所去的方向…似乎是菱云宫?

    茯苓猜测得没错,只见夏吟到了菱云宫的后门,轻敲了两下,门便打开了,夏吟立刻闪身进入,门再次合上。离得太远,茯苓看不清为夏吟开门的是谁,正想走近些等夏吟出门的时候能看到里面接应的人是谁,脚才迈出,一道男声忽然呵道:“谁?”

    突如其来的低呵惊得茯苓心猛的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长剑挡住了她的去路。剑虽未出鞘,但那摄人的杀气已镇得茯苓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谁?哪个宫的。”冷漠的男声再次响起,茯苓抬头看向长剑的主人,那是一名身着御林军侍卫服的男子,夜色笼罩下的颀长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墨黑的冷眸盯着她,夜色下依旧可见眸光锐利。

    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在那里见过呢?茯苓一时想不起来。

    男子显然已经不耐烦,扫了一眼茯苓悬在腰间的宫牌,茯苓只觉得腰上一疼,宫牌已被拽了下来。

    明泽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细腻的白玉清冽温润,是女官的腰牌?仔细看上面的字,正面写着清风殿,背面刻着五品——茯苓。

    清风殿?她是她身边的女官?明泽细细打量这名唤茯苓的女子,面容清秀,双眸沉静,面对他的长剑,脸色只是微变,没有花容失色。收回长剑,明泽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茯苓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淡淡的回道:“天太热了,睡不着四处走走。”

    天热?这个借口显然不太高明,却也让人无话可说。普通的宫女太监,若没有主子的差遣,戌时之后便不能在宫里随便走动,但是茯苓的品级比他这个从五品的三等侍卫还要高出一阶,要四处走动“纳凉”,也轮不到他来管,心里自嘲一番,明泽将白玉宫牌还给她,脸色仍是冰冷,说道:“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眼光瞟过那扇紧闭的小门,茯苓担心夏吟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与这侍卫僵持,必定打草惊蛇。接过明泽递过来的腰牌,茯苓快步离开。

    茯苓走在前面,明泽跟在后面,他看起来高大,脚步却很轻,若不是月影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茯苓几次都感觉不到身后有人。那道影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茯苓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明泽冷冷的回了一句:“末将正在夜巡。”

    茯苓有些恼,却又不能发作,看来今晚不看着她进清风殿他是不会罢休了。茯苓想快些摆脱明泽,脚步迈得有些急,转身的时候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啊!”茯苓低呼一声,呼声未歇,手臂被人用力的往上一提,踉跄了一下,茯苓终于还是站稳了。

    她看起来挺沉稳的,怎么走个路也会绊到?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想到那个雨夜,青枫被雨水打湿,一身狼狈的样子,明泽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茯苓本来是要道谢的,抬头就看见他眼眉间都是笑意,虽然很淡,但是他确实在笑,那笑容破了他脸上冷硬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了柔和了许多,她摔跤有这么好笑吗?!

    甩开明泽的手,茯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往回赶,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还跟着。到了清风殿侧门,茯苓想推门进去,才发现门从里面扣上了。夏吟回来了?还是太监巡夜的时候发现侧门没有锁?茯苓思索着,那道长长的影子再次出现在身后,茯苓暗骂一声,这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无奈之下,茯苓只能轻轻叩门,半晌,门内传来小宫女的声音:“谁啊?”

    “是我,茯苓。”

    门很快打开,小宫女探出脑袋,看清是她,连忙打开门,问道:“茯苓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

    “进去吧。”茯苓自然不会回答她,推着小宫女进去。跨入门内,茯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哪里还有人?他…人呢?

    茯苓站在门口张望,小宫女奇怪的看向门外,月影婆娑,树荫摇晃,远远的有几盏宫灯,宫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小宫女问道:“茯苓姐姐你看什么?”

    “没什么。”回过神来,茯苓合上了大门。

    茯苓没向小宫女打听夏吟是否回来了,在她疑惑的眼光中,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内,茯苓轻靠在窗棂边,想看看夏吟何时回来,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看见她的身影。茯苓打了一个呵欠,放在袖间的腰牌滑了出来,轻抚着微凉的白玉,脑子里闪现出那张冷漠的脸,还有他唇角淡淡的笑容,他,是谁?为什么她觉得有些眼熟?

    ……。

    海棠没有芍药娇贵,适应了新的土壤,它生得越发的青翠起来,凝结着朝露的叶子在晨光中微微摆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半开的窗户后,青枫坐在铜镜前,单手撑着腮帮,看着窗外的海棠,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半晌过后,一向手脚麻利的茯苓还没帮她梳好头,青枫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茯苓微低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她的发丝,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青枫看了她好一会,她也没有发现。

    “想什么这么出神?”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茯苓回过神来,对上铜镜里青枫含笑的眼,茯苓有些尴尬的摇头回道:“没什么。”

    青枫秀眉微挑,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茯苓别开眼,一边将发丝挽成髻,一边说道:“奴婢到丝织房打听了,那些绢丝是用玉蚕吐的丝制成的,非常名贵,只有太后和宫里得宠的主子才有资格领取一些,这两季只有菱云宫的人去领过三匹。”

    “还有…昨晚夏吟去了菱云宫。”迟疑了一会,茯苓才继续说道:“她从侧门进去的,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她和谁见面。”

    “继续看着她,看看除了菱云宫,她还和什么人走得近。”这些日子和甄箴相处,青枫觉得她是一个温和而不失清高的人,这样的人会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让她不能受孕吗?青枫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丝毫不敢松懈。

    “对了,这几日你再去打听一下,我姐姐落水的事归哪位大人查,还有那四个太监,现在如何。”

    “是。”茯苓低声应着,看她一早上精神都有些恍惚,青枫拿下她手中的梳子,柔声说道:“昨晚没睡好吧,我这里不用你陪着,你去睡会吧。”

    迎着青枫担忧的眼神,茯苓心中一暖,拿起金簪轻轻别入刚挽好的发髻里,茯苓笑道:“奴婢不累。”她只是在想,昨天被那侍卫拦下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主子。罢了,他看起来不像多事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茯苓似乎有心事不愿说,青枫也不多问,等她把发丝束好,青枫走到画了好几日的画卷旁,低声说道:“帮我磨墨。”

    茯苓将磨好的墨放在一旁,青枫盯着画卷久久没有拿笔。她画画喜欢一气呵成,就算有瑕疵她也不会在意,但这副画她却画了好几天,只为了表现最好的墨沁效果。将毛笔熏满墨汁,又在笔洗中飞快的过了一遍清水,青枫提笔作画,水墨划过纸面,留下浅浅墨痕,与昨日的墨迹交织,竟有一种烟雨蒙蒙的感觉。

    画好最后一笔,青枫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茯苓看着平铺在大方桌上的画卷,叹道:“主子这画,直接装裱起来便是一幅绝好的画作,拿去给丝织房的人绣,怕是抓不住其中神韵。”她虽然不太会书画,刺绣功夫也不好,但是看还是会的。墨迹随着笔锋游走所显现出来的肆意与意境,刺绣那种一针一线细细描绘的方式根本没办法显现出来。

    她要的就是绣工绣不出来!一开始提出与慧妃共同准备庆典贺礼,不过是为了有机会和理由接近她,青枫从来就没想要将她的画作交给丝织房刺绣。她这么卖力只是不想放过任何抓住燕弘添目光的机会而已。燕弘添对她,不管是猎奇还是利用,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要的本来也不是他的爱。

    “咱们拿去给慧妃评鉴一下便知道绣不绣得出来了。”青枫对自己的书画向来很有信心,她现在挺期待甄箴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等墨迹干透,已经是下午了,青枫和茯苓来到菱云宫的时候,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从里边出来,男子看见她愣了一下,赶紧躬身退在一旁。青枫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药箱,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问道:“你是给慧妃娘娘看诊的御医?”

    男子半跪行礼道:“臣林丰见过青嫔娘娘。”

    “林御医,慧妃娘娘到底是什么病,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好?”而且这些日子好像好越发严重,甄箴几乎都不下软榻,终日躺着。

    “慧妃娘娘…体虚,风邪入体,需要慢慢调理。”

    青枫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林丰那副小心谨慎又紧张迟疑的样子让她起疑,林丰还半跪在地上,青枫没叫他起来,反而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慧妃娘娘身子娇贵,若是耽误了娘娘的病情,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

    林丰万万没有想到青枫会蹲下身子和他说话,他哪里敢和青枫对视,赶紧双膝跪地低下头去,在听到青枫刻意加重的“脑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子更是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妹妹不要为难他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慢慢调理就是了。林御医,你退下吧。”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让林丰松了一口气,匆匆行了礼,赶紧退出门外。

    他为何如此惊惶?青枫看向林丰离去的方向,甄箴难得热情的迎上前去,对她笑道:“妹妹的画作完成了?”

    “是啊,拿给姐姐评鉴一番,若是觉得好,一会我就派人送到丝织房去。”青枫收回视线,与她一同进入院中。

    两个宫女拉开画卷,竟有一丈余长,当画卷完全展开在甄箴面前的时候,见过无数名家画作的她也忍不住赞叹,好一幅恢宏壮阔的群峰峻岭图。远看,飘渺的云雾之间,连绵的山脊如一只苍莽的巨龙,在云海间穿行,细看之下,每一座山峰又都各臻其妙,态势陡然。最绝的是那山间的迷蒙云雾,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中飘散而出,甄箴在心中暗叹,青枫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只依靠深浅不一的墨色,简单而随性的笔法,就能画出这般精妙又不失大气的作品。

    甄箴是真的心悦诚服了,低声叹道:“妹妹不必送去了。”

    青枫轻轻扬眉,问道:“为何?”

    “这样的作品,她们绣不出来。妹妹还是直接拿去装裱吧,皇上会很喜欢的。”皇上素来喜欢大气恢宏的东西,如此难得一见的佳作必定能讨皇上欢心,青枫这样有才有貌,心思剔透的女子,没有人能抗拒吧。胸口忽然闷得慌,甄箴踉跄了一下,青枫伸手搀扶她,才发现甄箴的手非常的柔软,却十分冰凉,青枫问道:“你没事吧?”夏末的午后,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甄箴连忙抽回手,舞儿赶紧上前搀扶。“我累了,妹妹回吧。”也不管青枫还在院子里,甄箴径直回了屋内,舞儿甚至还将房门掩上了。

    看着紧闭的门扉,青枫失笑,她还是第一次被这般“赶”出去。甄箴,到底什么病?这病,貌似有些蹊跷?

    ……。

    刑部议事厅

    “楼相。”负责调查御花园事件的刑部官员刘洪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虽然楼夕颜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刘洪还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接受这个案子以后他才知道,落水的居然是楼相未过门的妻子,而案件的矛头,又直指后宫,皇上还下旨严办,这件案子办不好,丢官去职倒是小事情了,就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小命都不保不住。

    手中握着清茶,楼夕颜不急不慢的问道:“查得如何?”

    刘洪赶紧回道:“四名太监有一人咬舌自尽,其余三人抵死不认谋害青姑娘。四人原来都在内务府做事,是陆志海手下不起眼的小太监,平日里处事谨小慎微,不想是会闹事的人。”

    咬舌自尽…。楼夕颜眼中划过一丝冷光,食指轻敲着茶碗,沉声问道:“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在哪?”

    “其中两人是被人贩子买进宫的,内务府里,没有家眷登记,另外两人,家属已经不知所踪。”

    “找!我不想再听见另外三人‘无故’死亡的消息。事发之前进出过御花园的相关人等,全部盘问排查,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来报。”没有家眷的就咬舌自尽了,家眷失踪的就抵死不认是吗?看来她善后的事情,收拾得还真快,不愧是在宫里浮沉多年的主。

    “是。”楼夕颜声音不高,刘洪却已经感受到他的不悦,那种压迫感,让他几乎不敢抬头。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楼夕颜缓步走出了议事厅,依旧是那样的温润清雅,刘洪却是出了一身的汗。

    正阳宫内,燕弘添一手把玩着北齐进贡的深海红珊瑚,一边笑道:“案子查得如何?”

    楼夕颜低头翻阅着各国进贡的礼物清单,头也不抬的回道:“皇上是希望臣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

    “朕已经交给你办了,你有本事查得出来,查下去便是。”他倒是乐得看母后与自己最得意的臣子斗法,夕颜明显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顺便告诉众人,青灵在他心中有多重要而已。至于母后…也确实需要有人让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做便能做的。

    楼夕颜莞尔一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从袖间拿出一张艳红色的贴子,直接递到燕弘添面前。

    什么东西?燕弘添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先是一沉,而后忽然又无奈的笑了起来:“你真这般迫不及待?”原来说庆典一过立刻成亲,现在倒好,他还要赶在庆典前面完婚。

    将红贴扔到桌上,燕弘添背靠着龙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楼老将军和太后没有意见?”

    凤眸轻眯对上燕弘添兴致盎然的眼,楼夕颜轻笑着回道:“臣告诉他们,这是皇上恩准的日子。”

    燕弘添嘴角的笑僵在唇边,“楼夕颜!”他竟然用他做挡箭牌!难怪楼穆海不敢有意见,东太后这段日子以来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去请安她也不见。原来是夕颜在背后搞得鬼!

    ……

    轻纱帷幔,香火缭绕,神台上,一尊金佛面带慈悲的笑容,静静的立在那里,木鱼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沉静而清晰,金佛旁边,紫檀佛珠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能让人心平气和。

    佛像前,杨芝兰静闭着双眸,脸色沉静平和。

    老嬷嬷立于轻纱外候着,木鱼声渐歇,杨芝兰淡淡的声音有内室传来:“事情办得如何?”

    “太后请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他们绝对不敢乱说话。”老嬷嬷忽然跪倒在地,低声请罪道:“这次都是奴婢的疏忽,才让事情败露,请太后责罚。”

    轻纱帷幔被轻轻撩起,杨芝兰慢步走出,老嬷嬷赶紧起身,上前搀扶,她的脸上倒未见得如何的生气,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叹道:“罢了,青灵没死,算她命大,这次的‘意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哀家终于发现了一向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楼夕颜,也有了软肋。”

    楼夕颜啊楼夕颜,你不该辜负萱儿,不该是楼素心的好外甥,更不该和哀家作对!

    扶着杨芝兰在木椅上坐下,老嬷嬷轻声说道:“太后,余项到了。”

    “宣。”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跟在老嬷嬷身后进到屋内,利落的下跪行礼道:“太后金安。”简单的布衣,中等身材让他看起来并不起眼,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中隐含的精光显示着他的不同。

    “起来吧。”杨芝兰拿出一封烫金密函,冷声交待道:“带上这个,快马加鞭赶往西北属地,将它交给首领穆沧。一定亲自要交到他手里。”

    “是。”接过密函,男子将其妥善的收入怀中,再次行礼后起身退了出去。

    杨芝兰拿起手边的佛经随意的翻着,脸上慈爱的表情与刚才的言辞冷咧的样子大相径庭,老嬷嬷在杨芝兰身后站了很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担忧的说道:“太后,最近皇上极宠青枫,后宫其他嫔妃已心生不满,青枫的气焰也越发高涨,长此下去,只怕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杨芝兰轻轻一笑,泰然回道:“皇上独宠谁,这些事情留给皇后去担心吧。”

    弘添宠爱青枫,不过是因为辛氏家族势力太胜,借青枫平衡一下后宫而已,只要楼夕颜一倒,青枫自然就兴风作浪不起来了。

    ……



    夜

    十五的月格外的明亮,青枫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月光透过窗纸,洒下一地的荧光。燕弘添好几个晚上都没有过来,她乐得清闲。只是从下午开始,她就觉得腹部隐隐作疼,以为是葵水推后了有些不适,她也没在意,现在好像越发的疼了起来。

    实在睡不着,青枫手轻轻的按着腹部,想叫偏房的茯苓帮她看看,还未起身,一道人影从窗外飞快的掠过,只在窗纸上留下一抹黑影便又消失不见了,青枫心惊,僵直了身子不敢乱动,正想着要不要叫人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敏捷的推开窗棂,从窗外翻身入内…。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8
第四十七章 背后冷箭(中)

    黑衣人步法轻盈,翻窗入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半蹲在窗下观察屋内的情况。青枫侧卧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虽然有纱幔隔着,但是当他的眼光扫过床帷的时候,青枫的心还是如擂鼓般砰砰狂跳,手紧紧的抓着薄被下的床单,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青枫紧咬着下唇,这时候疼痛能让她冷静,现在叫人已经没用了,侍卫还没到,她就没命了。

    黑衣人环视了一圈后,起身朝着屏风旁边的矮柜走去,黑暗中,青枫只看出黑衣人大约身高七尺,体型精壮,一身黑衣,脸和头发都包得严严实实。他打开柜子的抽屉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很快他又轻轻合上抽屉,然后迅速的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没多停留一刻,整个过程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

    青枫僵在床上,久久不敢动,只是微微侧身看向窗外,月光依旧明亮,透过莹白的窗纸,没看到任何黑影。他走了吗?又等了一会,屋外仍是一片寂静。青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门边,推开一条门缝看出去,院门紧锁着,院内空无一人,一盏灯笼悬在石阶的扶手上,守夜的小太监半趴在阶梯上睡着了。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确定没有任何异状,青枫才大着胆子推开房门。

    出到屋外,夜风一吹,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这时她才发现,刚才惊出一身冷汗,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青枫低声叫道:“小楚子。”

    小楚子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青枫伸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青枫又推了他一下,小楚子仍是一动不动。

    他…不会死了吧?青枫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小楚子!”青枫一边叫着,一边用力的推了他脑袋一下,趴倒在地的人忽然动了,青枫惊得倒退一步,好一会,小楚子才慢慢的坐起来,一边揉着晕沉沉的脑袋,一边抬起头,对上青枫铁青的脸,小楚子大惊,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起来,扑腾一下跪倒在青枫脚边,连声求饶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娘娘饶恕!”他平时守夜绝对不会偷懒睡觉,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很困很困,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还活着!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连串的惊吓让她有些虚脱,本来隐隐作痛的腹部忽然疼得厉害,扶着门框勉强站立,青枫低声说道:“起来吧,快去叫茯苓到我屋里来。”

    “是是是。”青枫没有责罚他,小楚子暗自庆幸的同时,脚下的动作可不敢有一丝迟缓,从地上一下窜了起来,小跑着去叫人。

    茯苓被“啪啪”的拍门声惊醒,低声问道:“谁?”

    “是我,小楚子!娘娘找你呢,让姐姐快点过去。”茯苓刚问完,小楚子焦急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

    茯苓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重,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小楚子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声音,现在还是半夜吧?没细想太多,茯苓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看见茯苓出来,小楚子提着宫灯给她照明,急道:“好姐姐你快点!”

    捋了捋披散的发丝,茯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现在几更天?”

    “三更已过。”

    茯苓往主屋的方向看去,屋内亮着昏黄的烛光,房门还半开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茯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轻推开房门,茯苓就看见本应该趟在内室软床上的青枫正趴在正厅的圆桌上,茯苓大惊失色,叫道:“主子?”

    听见茯苓的声音,青枫强撑起身子,说道:“关上门。”

    茯苓将门关上落下门栓,快步走到青枫身边,还未开口,青枫猛然拽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冰凉的十指让茯苓担忧不已,“主子你的手好凉,是不是不舒服?”

    青枫稍稍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屋里进来了一个黑衣人。”

    什么?

    “您有没有受伤?”茯苓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回过神来,又紧张的上下打量青枫,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我没事。”青枫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脸色依旧苍白,茯苓不放心的想帮她把脉,青枫忽然指着屏风旁边的矮柜说道:“对了,黑衣人进来之后就到那柜子里不知道翻找什么,然后立刻又出去了,你去看看,少了什么?”

    “嗯。”松开青枫冰凉的手,茯苓走到矮柜,手搭在抽屉把手上,心跳陡然加速,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没发现什么异状,茯苓才小心的拉开抽屉。抽屉里存放的首饰盒和丝巾看起来有些凌乱,茯苓清点了一下,首饰、银两都没有短少,几个首饰盒下面,好像压着一块红布,她记得主子没有红色的手帕,茯苓伸手过去想把它拿出来,才发现红布里面还包着东西,软软的像个布团?

    茯苓将布包拿出,就着烛火打开一看——

    看清红布里包裹的东西,茯苓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松,那东西滚落到柜角。

    听到茯苓的吸气声,青枫抬眼看去,就看见一团东西从她手中掉落,好像是…布偶?想起身过去,腹部的抽痛让她动弹不得,青枫只能沉声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茯苓心有余悸的捡起地上的布偶,紧紧的捏在手里,递给青枫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青枫细看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布偶,红衣锦袍,长发如云,头上扎了四根银针,前胸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符咒上写着“卯时三刻”四个字。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从布偶心口的位置穿胸而过,看着就很瘆人。

    这是什么意思?黑衣人冒这么大的险,放个人偶到她房里想干什么?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名讳,这是要诅咒谁?又是谁指使黑衣人这么作的?

    青枫握着布偶凝眉思索,茯苓蓦的想到了什么,一把抢过青枫手里的人偶,一边拆掉布偶上的银针,揭下符咒,一边急道:“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轻则打入冷宫,重则死罪!”这布偶要是被人发现,不管主子怎么解释,都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茯苓手忙脚乱的拆着布偶,青枫渐渐冷静了下来,低声呢喃道:“后宫戒备森严,宫外的人要想进宫都不容易,更别说不惊动御林军的情况下摸进清风殿。此人一定是宫里的人,还必定非常熟悉后宫的地形,知道御林军夜巡的时间和路线,他甚至对清风殿也不陌生,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他要作的事情。”他进入她的房间这样轻而易举,想一刀结果了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放一个布偶在她房间?

    脑子越来越清晰,腹部却猛然抽痛起来,青枫低哼了一声,茯苓抬起头来,这时才发现青枫的脸色白得透明,额头满是细汗,一开始她以为青枫是受了惊吓,现在看来远不止这样。

    “主子,你怎么了?”

    “我…肚子有点疼。”捂着腹部,青枫声音微颤,茯苓赶紧轻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这脉象…茯苓惊讶的抬头,盯着青枫的眼神有些迟疑又隐含欣喜,青枫被她看得莫名,问道:“怎么了?”

    茯苓久久不答,又仔细号了很久的脉,才轻声回道:“主子您这好像是…喜脉。”

    喜脉?!

    “不可能!”青枫低呵,怎么可能呢?她第一次与燕弘添同房之后,就喝了敬事房准备的秘药,不可能受孕,第二次侍寝到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后来的日子燕弘添虽然常来清风殿,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是累极了抱着她就睡过去了。

    她怎么可能这样就…有孕了?

    “奴婢也不敢肯定,要不请御医来看看吧。”茯苓也慌了手脚,身怀龙种是何等大事!而且主子的脉象不稳,还是应该尽快请御医过来诊治才是。

    “等等。”青枫叫住准备出去叫人的茯苓,低声说道:“让我…想想。”

    她肚子里竟然怀了燕弘添的孩子。

    一个孩子…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腹部的疼痛似乎不再单纯的只是疼而已,一条生命正在她肚子里孕育?燕弘添那双永远幽深的黑眸瞬间在她的脑子里闪过,青枫捂着腹部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青枫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渐渐泛青,茯苓急道:“主子,您的身子不能拖,不然孩子可能就…”

    孩子可能会没了!眼光扫过圆桌上已经被茯苓拆得七零八落的布偶,青枫猛然想到,孩子不能掉,她不知道卯时三刻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

    青枫一边抓起已经被拆碎的布偶,扔进装茶具的紫砂茶盘中,一边说道:“烛火。”

    茯苓了然的拿来蜡烛,点燃了茶盘里的布碎,只一会功夫,火苗缓缓熄灭,上好的丝绢已被烧成一小捧黑灰。青枫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窗台的海棠上,说道:“把灰烬埋进花盆里。”

    茯苓手脚麻利的将布灰埋入土里,还不忘把紫砂茶盘上烧过的痕迹处理好。

    “你。去请黄矫,必须请到他,快点…”好痛!她快撑不住了,但是其他人她信不过。

    “是。”茯苓不敢再耽搁,拉开门跑了出去。

    “茯苓姐姐…”小楚子为值夜睡觉的事情懊恼不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茯苓从娘娘的房里跑了出来,打开院门冲了出去,喊她她也不理。

    “来人啊——岚儿!夏吟!”

    小楚子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听到青枫大喊声。夜深人静之时,青枫忽然喊叫,不仅吓了小楚子一跳,清风殿内的奴才们都惊醒了,下人房里一阵骚动。岚儿和夏吟都是娘娘的近身宫女,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小楚子反应过来后立刻跑去敲她们的房间。

    岚儿和夏吟惊惶的出到院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脚下的步子不敢停歇,一边扣着身上的外衫,一边往主屋跑去。

    两人刚进到屋内,就听到青枫厉声问道:“今晚皇上在哪?”

    后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入夜以后,各宫各殿必定有人到敬事房打听皇上夜里留宿哪个宫,以便自家主子问起来能答得上,但是青枫是从来不问的,今夜这是怎么了?两人对看一眼,岚儿如往常一般垂下头不吱声,夏吟低声回道:“皇上这些天都在正阳宫就寝。”

    看了夏吟一眼,青枫转向岚儿说道:“岚儿,你去正阳宫告诉皇上,就说我腹痛难忍,请皇上过来。”这时候她不能让夏吟离开清风殿。

    “这…”还有不到两个多时辰就早朝了,大半夜的去打扰皇上,她只怕没见到皇上就给赶回来了。岚儿慌忙抬头,对上青枫灰白的脸,不禁愣住了,娘娘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她疼得直打抖,这丫头还愣着不动,青枫怒拍桌子,呵道:“快去!”

    “是。”岚儿慌忙提起裙角跑了出去。

    青枫说完便又趴在桌上,粗重的喘息声也把夏吟吓坏了,手足无措的说道:“娘娘,奴婢…奴婢去请御医!”

    “站住…”本来应该气势十足的话,此刻却虚弱无力,青枫抓住夏吟的手,颤声说道:“茯苓已经去了,你扶我到床上躺下。”

    “是。”青枫十指冰凉,手心濡湿,长指甲抓得夏吟生疼,她不敢哼声,扶着青枫到内室躺下,盖好了薄被,青枫蜷着身子,还是抖得厉害。

    “冷…”青枫轻声低喃着。

    “娘娘?”夏吟低唤了几声,青枫都没有理她,眼睛微闭,嘴角紧抿,竟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

    夏吟忽然转身冲出屋外,青枫一直紧闭的眼睛倏的睁开,眼里的寒光足以摄人,正当她要撑着起身的时候,夏吟抱来一床冬天的厚被子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里端着茶盏的小宫女。

    夏吟给她盖好厚被子,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送到青枫唇边,说道:“娘娘,这是参茶,您喝一点暖暖身子。”

    清冷的眼盯着夏吟看了一会,青枫掩下眼眸,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紧紧的握在手里取暖,待一波波的疼痛过去,青枫才低声说道:“让他们把院子里的灯笼全部点起来,还有屋里的蜡烛也都点燃了。”

    “是。”青枫的眸光不算锐利,平静如水,却看得夏吟心惊肉跳。

    刚才青枫那一叫,整个清风殿里的奴才都醒了,候在屋外不敢吱声,青枫下了令,众人虽然一头雾水,手脚依旧麻利,一时间整个清风殿里里外外脚步纷杂,灯火通明。

    “皇上驾到——”

    深夜,这一声通报显得比平时更加尖锐,奴才跪了一院子,躺在床上的青枫也皱起了眉头,他,竟然真的来了?

四十八章背后冷箭(下)

   “皇上驾到——”

    深夜,这声通报显得比平时更加尖锐,奴才跪了一地,“皇上万岁万岁…”众人话音未落,那双明黄的靴子已踏入院内,朝着里屋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竟然真的来了?青枫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本来只是想让岚儿把消息带到正阳宫,没想到燕弘添大半夜的还会过来。

    “怎么回事?”青枫还在暗自诧异,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青枫抬头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把掀开内室的纱幔,站在她的床前。估计是来得太过匆忙,他发髻未梳,发冠未带,头发只用一根暗黑发带随意的束在身后,一双黑眸冷冷的盯着她,看不出是在担心还是生气,只听得沉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青枫微低下头,不去看他幽深的眼,轻声回道:“臣妾肚子疼。”

    肚子疼?青枫整个人蜷在厚厚的被子里,只有头露在外面,脸色灰白发青。燕弘添伸出手,轻抚她的额头,青枫往后缩了一下,最后也没有躲开。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让燕弘添的心中一阵烦躁,满满一屋子的奴才却没个御医,燕弘添不耐烦的呵道:“御医呢?”

    夏吟赶紧上前回道:“回皇上,茯苓已经去请了。”

    听了夏吟的话,燕弘添脸色更加阴冷,他都到了,御医倒是比他这个皇上还难请?!“高进,宣黄矫!”

    “是。”高进刚要出门,就见茯苓拖着黄矫冲进清风殿。

    黄矫进入内室,看到燕弘添在屋里并不意外,气喘吁吁的行礼道:“臣黄矫,参见皇上。”要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调理得好,被那茯苓丫头这样拖着跑了一路,这条老命都要没了。

    “免礼,快给她瞧瞧吧。”

    黄矫手才搭上青枫的手腕,脸色倏的一变,神色变得谨慎凝重起来,能让老御医露出这般神色,青枫已经猜到,茯苓说的没错,她——有孕了。

    黄矫神色异常,不仅青枫看出来了,燕弘添也看得清楚:“她怎么样?”

    黄矫松开手,起身朝着燕弘添深深一揖,才沉声回道:“恭喜皇上,青嫔这是喜脉。”

    “什么?”燕弘添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来清风殿之前,他猜想青枫半夜这般折腾,必定又在耍什么花样了,以她的性格,若真是病了,她是绝对不会让人来求他。好奇她又有什么花招,他才有兴趣过来看看。见到她脸色灰白冷汗淋漓,他还真担心她是不是被人下毒了,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有孕了?

    黄矫肯定的回道:“青嫔是喜脉。”

    青枫假装错愕的看着黄矫,没敢看向燕弘添,自然没看见他惊讶过后嘴角扬起那一抹淡淡的笑。

    一屋子奴才忽然跪下,齐呼道:“皇上大喜,娘娘大喜。”皇上子嗣稀薄,别说皇子,就连公主也就那么几位。这次青嫔有孕,若能诞下皇子,必定母凭子贵,就算是位公主,那也是皇家血脉,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在众人的齐呼声中,青枫微微抬眼,看了跪在床边的夏吟一眼,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撑在地上的手微微的抖着。

    “她为何会肚子痛?”燕弘添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夏吟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黄矫捋了捋胡子,从容回道:“皇上不用太多担心,青嫔上次受伤一直未能完全康复,身子本来就不太好,长期忧思再加上胎位不正,才会腹痛难忍,臣开些安胎药再辅以针灸,疼痛便可缓解。”

    “嗯,你去准备吧。”

    “是。”黄矫走到外室开药,经过茯苓身边时,忽然说道:“你跟我来。”茯苓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跟着黄矫身后出了内室。

    听了黄矫的话,青枫悬着的心是放了下来,身体的痛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冷还是疼,只是一直的抖,抖得牙关都发出咯咯到轻响。燕弘添坐在床沿,俯身低声问道:“很痛?”

    废话!青枫深吸一口气,倔犟的闭著眼睛,回道:“还好!”

    牙关都快咬断了,还说好。看她那逞强的样子,燕弘添轻声笑道:“这种时候就不需要嘴硬了。”靠着床头,燕弘添轻轻抬起青枫的脖子,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一手握着她冰冷的十指,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燕弘添难得的温柔,高进静静的看在眼里,眼中复杂的光芒不知是喜还是忧。

    温暖的手安抚着她因疼痛而颤栗僵直的身体,这时候他的怀抱暖和得让她不愿去想太多,青枫轻靠在燕弘添怀里闭上眼睛,现在应该差不多卯时了吧。

    ……

    茯苓大半夜跑到御医苑,几乎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还硬是把黄矫拖到清风殿,岚儿更是夜闯正阳宫惊扰皇上,青枫安排的这一顿折腾,还未天明就让皇宫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了龙胎。

    啪!

    卯时一刻,一声脆响从皇后寝宫内室传出,微弱的烛光映照下,一道人影正烦躁的来回走动着。水芯静静的站在软榻旁,眼睛低垂着盯着脚下,脸颊上隐隐的五指印,红痕由耳根一路蔓延到脖子。

    辛玥凝的脸色已经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又不能大声吼,憋着一口气,骂道:“青枫怀孕了!她居然怀上了龙种!你到底在干什么?”水芯做事,少有失手,却屡次让青枫躲过,现在竟还怀上了龙种,辛玥凝越想越怒,青家女人都是妖孽!

    水芯一如往常般沉默,辛玥凝更是不耐,低声问道:“今晚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暗暗深吸一口气,水芯平静的回道:“已经办妥了。青枫此时传出有孕太过巧合,很是蹊跷,不如再等等…”

    “还等?!”不等水芯把话说完,辛玥凝烦躁的打断她的话,狠狠的瞪着水芯骂道:“本宫一开始就不应该听你的,等等等等,再等孩子都要生出来了。”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动摇儆儿太子的地位,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允许!

    “你给我按照计划行事,只要做实了谋害皇后的罪名,就算她有孩子护着,本宫也能让她再进一次天牢!”这次进去青枫不会再那么好运能出来了。

    甄箴和青枫已经成了辛玥凝心中的刺,有机会一箭双雕,她怎么都不可能错过。水芯深知她现在说什么,辛玥凝也不会听了,而且东西也放进清风殿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看天色,卯时三刻,水芯低声回道:“奴婢明白了。”

    “啊——”

    破晓时分,皇后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漪澜宫内瞬时乱作一团。

    ……。

    黄矫给她针灸治疗之后,腹部的疼痛缓解了很多,药也很快端了上来。燕弘添接过茯苓手中的药碗,在床沿旁坐下,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凉了,才递到青枫嘴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可以称得上愉悦的笑容。一旁常年伺候皇上的奴才们不由心中暗叹,几时见过皇上这般体贴,让青嫔枕着腿睡了一个时辰,还亲自喂药,极尽荣宠。青枫也争气的怀上了龙种,封妃只怕是早晚的事情了。

    奴才站了一屋子,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燕弘添突来的温柔青枫有些消受不起的感觉,轻咳一声,说道:“我自己来。”

    青枫想接过碗,才碰到碗沿,就觉得好烫手,青枫收回手,汤碗还是让燕弘添端着,她拿着汤勺,慢条斯理小口小口的喝着药,虽然很苦,不过想到某人还托着这么热的碗,药也就没这么苦了,青枫眼眉间的得意燕弘添看来眼里,嘴角不自觉微扬,似乎让他受点罪,她就能很开心。

    “皇上皇上!”

    院外,远远的传来几声高呼,来人一路喊一路闯进清风殿,燕弘添脸色一暗,高进赶紧出了屋外,大声呵斥道:“放肆,竟敢在御前这般大呼小叫。”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气喘吁吁的回道:“是。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高进心觉有异,低声问道:“皇后如何?”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朝内室看了一眼,怕皇上听不见一般,大声回道:“今日天还没亮,皇后娘娘不知怎的,惨叫一声之后忽然狂性大发,把漪澜宫给砸了,像是…像是撞邪了!两宫皇太后都惊动了,东太后命奴才过来请皇上赶紧过去一趟。”

    撞邪?

    尖细的声音轻松越过屏风,清楚的传入内室,青枫对燕弘添对看一眼,从他幽深的黑眸中,她看到一抹暗光与探究,以燕弘添那敏锐而深沉的心思,昨晚发生这么多事,他应该也感觉到不对劲了。青枫别开视线,掏出枕边的丝绢垫在碗下,接过燕弘添手里的药碗,低着头一边喝药一边回道:“皇上您过去看看吧。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燕弘添静静的看着青枫自顾自的喝药,她没再如往常般与他对视,燕弘添缓缓起身,捋了捋微皱的长袍,没有留下一句话,大步跨出了清风殿。

    青枫端着药碗,仍是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仿佛喝的不是药一般,那静抑的气氛让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将手中的药汁喝完,青枫才低声说道:“茯苓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暗暗吁了一口气,快步退了出去。屋子重回平静,茯苓上前接过青枫手中的药碗,问道:“主子你觉得怎么样?”

    青枫看了一眼窗台外映入的丝丝红霞,急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

    卯时三刻,辰时三刻,皇后这时候撞邪,不会是巧合。真的是皇后吗?慧妃,你在这次的阴谋里又扮演什么角色?她拭目以待。

    青枫久久无语,忽然问道:“黄矫和你说什么?”

    “他说,今后他隔日过来给您诊脉,让我每日到御医苑取药,回来清风殿熬制,熬药期间不得假手于人。还说…”茯苓迟疑了一会,才压低声音回道:“您腹中的孩子娇贵,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心小心再小心…他在燕弘添面前不是说并无大碍吗?青枫忽然了然,冷笑道:“看来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未知之数。”青枫话音才落,院子里忽然传来喧嚣声,似乎冲进来一群人?不一会,岚儿清脆的声音大叫道:“你们干什么?竟敢擅闯清风殿。”

    听那整齐的脚步声,不像是太监,手轻轻搭在平坦的小腹上,青枫对身边的茯苓低声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茯苓点头,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院内站着十余名近卫军,而为首之人竟然是…他?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8
第四十九章 打入冷宫(上)

   听那整齐的脚步声,不像是太监,手轻轻搭在平坦的小腹上,青枫对身边的茯苓低声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茯苓点头,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院内站着十余名近卫军,而为首之人竟然是…他?那天夜里拦住她的侍卫。

    高瘦挺拔的身姿,冷漠的气质,即使只是一个侧面茯苓就已认出了他,今日的他稍有些不同,冷峻的脸上细长的眼一直轻眯着,莫名的透着一股冷冽之气。茯苓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出去,扬声问道:“你是谁,来清风殿所为何事?”

    明泽抬头看去,看清是茯苓,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冷声回道:“末将明泽,近卫军三等侍卫,奉皇上之命,搜查后宫内各宫各殿,还请见谅。”明泽说完,也不等茯苓反应,朗声说道:“搜。”

    “是。”说话间,几名侍卫就开始在清风殿里搜查起来,只是还没有人敢直接冲进青枫的寝室。

    这人好生无礼!茯苓心头一火,怒道:“娘娘寝宫,岂容尔等放肆。既是皇上之命,可有手谕?”

    明泽剑眉微拧,冷眼看着站在台阶上与他怒目相视的女子,心里轻笑之声,见仆人识主,屋里那个只怕才是真正难缠之人。

    明泽冷眸直视下,茯苓没来由的心悸,却又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只能如他般冷冷的瞪回去。“茯苓。”好在这时,一声清音从屋内响起,青枫轻推开虚掩的门,朗声说道:“既然是皇上的命令,就让他们搜吧。”

    茯苓暗暗送了一口气,低声回道:“是。”

    她脸色很差,苍白泛青,夏日正午,竟还披着长披帛,明泽撇了她一眼后便移开视线,对着身边的侍卫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搜内室,小心轻放。其他人把所有下人的房间全部搜查一遍。”

    “是。”

    明泽带着两名小将走进了青枫的房间,青枫向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茯苓了然的轻点了下头,跟在两名小将身后进了里间,看着他们搜查。外室只留下青枫和明泽两人。青枫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手里握着个小暖手炉子,眼睛看着窗外,正眼都没看明泽一下。

    青枫的无视对明泽没什么影响,站在屋子中央,明泽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他虽然没一样样翻找,但是那犀利的眸光和无形的压力绝对会让做贼心虚者胆战心惊。青枫心里暗暗纾了一口气,好在早就把东西烧成了灰,不然她现在肯定心神不宁。

    明泽眼光扫过屏风旁的矮柜,看到一把熟悉的墨黑大伞斜依在柜脚边,有些突兀。那是…他的伞?明泽想起了那个雨夜,那张狼狈却美艳的脸庞。她居然一直把伞放在屋内?

    听到明泽好像朝屏风的方向走了两步,青枫侧头看去,正好看到他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也发现了角落处的那把伞。心咯噔一下,青枫脸上忽然一热,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青枫脸烧得厉害,那次茯苓问要不要还伞,她想明泽根本不会在乎,闹不好人家还以为她想借此套什么近乎呢,气恼之下就让茯苓别管了,伞也就一直这么放在那,她万万没想到明泽会到她的寝宫里来,这下好了,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她!

    青枫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偏偏还听到明泽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她这边走来,她此刻也只能故作镇定的继续盯着窗外。脚步落定,久久得又没了声响,青枫正想回头,明泽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忽然实心疯,辛家人请来玉泉寺主持祛邪,那秃驴说,宫里有人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后。”

    刻意压低的声音说着完全不是关于“伞”的内容,这让青枫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他说的话,“秃驴”两个字又让她忍不住想笑,轻咳一声才勉强压下到嘴边的笑声,但是明泽下一句话却让青枫笑不出来。

    “参领大人已经在慧妃娘娘那里找到了刻有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的布偶。现将慧妃娘娘押至漪澜宫。”

    慧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要陷害的人不是她吗?青枫惊讶的回头看向明泽,却发现明泽如同以往很多次那般,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从来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青枫想问他,奈何此时两名小将已经搜查完毕走了出来。青枫只能作罢。

    小将朗声说道:“大人,没有发现异状。”

    外面已搜查完毕的侍卫也赶紧回报道:“清风殿上下皆搜查了一遍,没有异状。”

    “打扰娘娘休息了,末将告退。”微微拱手,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明泽转身出了清风殿。

    他总在她落迫的时候出手帮她,却又在她主动示好的时候无视她,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青枫苦笑。

    身边的人忽然摇头苦笑,茯苓有些莫名,此刻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幕,她终于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明泽!主子在御花园被公主的狗吓到差点摔倒,是他扶了主子一下,那天主子脸上的笑就很怪异,难道他们认识?

    “茯苓。”青枫叫了好几声,茯苓才回过神来。

    “扶我到漪澜宫看看。”

    茯苓一惊,急道:“主子,此时还是避一避的好。”若昨夜之事真是皇后安排的,又或者有心人士故意陷害,后面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时候躲都来不急,何苦过去趟这浑水?

    青枫摇头,固执的回道:“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她真的很想知道,辛玥凝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慧妃是无辜的吗?枕头里的荷包是她所为还是皇后陷害?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近日与慧妃交往的情形,青枫没有答案。但是她知道,不管怎样,她现在不去漪澜宫,怕是再难见到甄箴了。

    ……。

    “甄箴从来都没有在后宫行巫蛊之术。”

    青枫才刚踏入漪澜宫,就听见甄箴清冷的声音淡然却无比清晰的传来。漪澜宫里的奴才看见她来了,都愣了一会,才急着请安,有人要进去通报,青枫对他拜拜手,低声说道:“退下。”青枫正得势,又怀着龙种,小太监不敢正面违抗她的意思,悄声退到一旁。

    青枫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台阶旁看着屋内的情况,这事的正主皇后倒不在殿上,甄箴一人独自跪在殿中央,素白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发丝轻挽,没有任何发饰,看得出是一大早就被押了过来,根本顾不上仪态。不过那挺得直直的腰背与冷静的声音足以证明她并未被这一场闹剧击溃。

    皇上坐在主位上,脸上尽是阴霾,却不发一语,两宫皇太后一左一边坐在皇上身侧,西太后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出头,身形微胖的男子,他未着官服,神色倨傲,外放的官家之气,即使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依旧未曾收敛,此人眉宇间与辛玥凝有几分神似,青枫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东太后身边站着皇后的贴身女官水芯,她手里正拿着一个娃娃,看娃娃的样式、布料都与昨夜放在清风殿的那只相差无几,宫殿的右侧通往皇后寝室的通道上,一名身披袈裟手持佛杖的老和尚在长桌前不知在画着什么符咒,几个小僧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呢喃着。

    青枫暗自冷哼,好大的阵势。

    “慧妃,你一向品性纯良,哀家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你的宫中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你还在菱云宫内设了法坛,你要如何解释?”杨芝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看着甄箴的眼神却不见多少慈祥和信任。

    “臣妾不知道这个娃娃为何会在菱云宫,至于太后说的法坛,那不过是臣妾最近身子不适,供奉神灵求神保佑的供桌而已。”

    甄箴背对着她,青枫看不见她的神情,光是面对这阵仗不卑不亢的态度,已让青枫在心里暗暗为她喝彩。

    那名微胖男子轻哼一声,走到水芯面前抓过她手中的布偶,一把扔到甄箴面前,冷声说道:“慧妃,大师刚才已经破解了你的巫术,此乃恶毒的双人阵法,需由两人一同作法方能成事。这个布偶上只有皇后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布偶上应该有作法的时辰。你还是说出来吧,谁是你的同谋?”

    双人阵?青枫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寝宫里会有一个一样的布偶,而且身上还只写着时辰,原来是一箭双雕之计!如果她昨夜不是腹痛难忍睡不着,今天跪在这里的,只怕还有一个她吧!

    甄箴到了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布偶的样子,一张用血红朱砂写上了生辰八字的字条贴在布偶胸前,一根根长针把那精致的小人扎得面目全非,看着确实很渗人。甄箴冷笑,辛玥凝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害她,不惜连自己也诅咒了,她就不怕做这样阴邪之事,折福折寿!

    甄箴看也没看叫嚣的辛赴城一眼,冷声回道:“甄箴从未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更没有什么同谋。”

    证据都摆在殿上了,已是戴罪之身,她居然还如此目中无人,辛赴城上前一步,指着甄箴呵斥道:“皇后现在仍神智不清,你却说不知布偶为何会在你宫里,都已经在宫里设坛作法了,还敢狡辩。”

    尽管他严词厉色,甄箴还是那样沉默的跪在殿中,不再为自己辩驳却拒不认罪。辛赴城还想再逼问,却看见青枫静静的站在殿门外,辛赴城话锋一转,对着燕弘添说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查,尤其是与慧妃走得近的人…”

    下面就是要扯到她身上来了是吧?青枫也没有刻意躲藏,殿内的人除了甄箴,只怕早就看到她了,青枫扬起一抹笑,大步跨入内,朗声说道:“辛大人说的,可是青枫?”

第五十章 打入冷宫(下)

   “辛大人说的,可是青枫?”

    辛赴城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敢这般大方的走进漪澜宫,呆愣了片刻。青枫在甄箴身侧站定,微微俯身行礼道:“青枫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两宫皇太后金安。”

    许久无语的燕弘添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平身。”

    青枫缓缓起身,对上燕弘添幽冷的黑眸,她从里面看到了刻意压制的怒火,尤其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更盛,青枫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燕弘添瞪着她也没用,这事确实与她无关,要算起来她也只是受害者。

    楼夕颜执意要娶青灵,这事让楼素心恼了很久,连带的看青枫也不顺眼,说话自然也就不耐烦了,“青嫔,你来干什么?还嫌这不够乱的!”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意过来看看……”

    青枫话音未落,辛赴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说慧妃所作之事,青嫔一无所知?”

    青枫大方点头,“青枫确实不知。”

    “慧妃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后,青嫔与慧妃交好,后宫人人都知道,此时若真不知发生何事,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早料到他会拿这个说事,青枫微笑着捋了捋裙摆,回道:“昨夜臣妾身体不适,一直和皇上在一起,有没有作法谋害皇后,皇上自然清楚,青枫无不可见人之处,没什么可避的。”

    她以为把皇上搬出来就能安然无事?辛赴城冷笑道:“昨夜皇后中邪,青嫔就这么巧身体不适,该不会是借此掩人耳目,既能方便慧妃行事,又可为自己开脱吧。”

    欺人太甚,她可不是甄箴,从来不相信沉默是最好的反抗。两宫皇太后她都没放在眼里,难道还怕他这个佞臣?青枫收起脸上的笑,讥讽道:“皇后现在这个样子,辛大人护妹心切可以理解,只是青枫身体不适,有御医为证,辛大人这般信口开河,诬陷青枫谋害皇后,可有依据?清风殿刚刚也被仔仔细细搜过一遍了,可有发现?”

    青枫步步逼问,辛赴城无言以对。这个贱人!仗着身怀龙种便敢如此嚣张,辛赴城怒火攻心,转身拱手于胸,对着燕弘添大声说道:“自古以来巫蛊之术歹毒阴邪,宫闱中行巫蛊之术其罪当诛,更何况慧妃及其同伙谋害的还是一国之母,无论如何不能就此作罢!臣请皇上、太后为皇后作主。”

    青枫好笑,辛家人都是这么不懂察言观色的吗?皇后如此,国舅也如是?他没看见燕弘添的脸色已经冷到结霜、暗得发黑了吗?

    两宫皇太后都觉察出燕弘添的怒火,两人对看一眼,杨芝兰轻声说道:“皇上,这事……还是由你来定夺吧。”

    大殿内倏地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在等着燕弘添的裁决,青枫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在凌云宫找到布偶,甄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极有可能会被关进那个可怕的天牢里,等待后面的审理吧。青枫还在思索着,燕弘添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人,废除甄箴慧妃封号,打入冷宫。”

    什么?打入冷宫?青枫愣住了,她能感觉到身边即使跪着却依旧冷静淡然的女人,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

    一直战战兢兢立在角落的舞儿听到燕弘添的话,急的扑到甄箴身边,哭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娘娘她……”

    “住嘴!”本来瘫软在地的甄箴忽然大声呵斥舞儿,还将她从身边一把推开。甄箴踉跄的站起身,一双泪眼注视着高位上的男人,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皇上既然认定甄箴有罪,甄箴无话可说。”

    青枫竟不忍心去看那张梨花泪颜,或许她没有恨,却抑不住那无尽的心殇,青枫同样感到心寒,燕弘添,他怎么可以不彻查,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布偶,就把这个陪伴他这么多年的女人打入冷宫?怎么可以冷情至此?

    他确实比她以为的冷情,直到甄箴被侍卫押走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舍,哪怕是失望都没有,仿佛被带入冷宫的女人对他根本无关紧要。这就是被他荣宠三年换来的结局?这一刻,青枫的从头冷到脚,燕弘添,他没有心。

    终于除掉甄箴,辛赴城暗暗得意,现在青枫就是皇后最大的绊脚石,辛赴城仍是不愿放弃,低声提醒道:“皇上,那另一个布偶……”

    “整个后宫都翻了一遍了,辛爱卿还不满意吗?”凌厉的目光直逼而来,辛赴城再蠢也感觉到燕弘添的不悦,连忙回道:“臣不敢。”

    燕弘添动怒,偌大的宫殿没人再敢提布偶之事,殿内只听见小僧们呢喃不清的诵经声,燕弘添忽然起身走下高位,众人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竟朝青枫走去,在她面前站定,燕弘添沉声说道:“太医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

    燕弘添虽没呵斥她,青枫却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燕弘添现在估计更想掐她脖子吧。暗暗捏了一把汗,青枫低声回道:“臣妾已经好多了。”

    手上忽然一疼,燕弘添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朕送你回去。”别人看来,燕弘添对她该是宠爱备至,只有青枫知道,他该死的用了多大的劲。

    “皇上!”看着燕弘添牵着青枫就想离开,楼素心气不打一处来,“皇后身体虚弱,邪气侵身,皇上天子之躯,应该留下陪陪皇后才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宠爱也应该有个限度。

    老和尚终于写完了符咒,听到太后的话,赶紧上前接话道:“是是是,皇上正阳之身,泽被苍生,有皇上在身边照顾陪伴,皇后定能早日康复。”

    燕弘添低笑一声,“皇后有太后福泽庇护,又有大师诵经驱邪,还有这么多御医陪护,哪里还需要朕?”

    轻轻抚着青枫的腰,燕弘添朗声说道:“枫儿如今有孕在身,朕准备封她为清妃,礼官拟号封妃诏书会拿给太后过目。”

    封妃?青枫身子一僵,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青枫乖乖的闭嘴。杨芝兰也坐不住了,急道:“皇上要册封青枫为妃?”

    “不行!”楼素心快被他们气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个孩子怎么都被青家姐妹迷昏头了!

    燕弘添冷冷回道:“有何不可?”

    他还敢问有何不可,楼素心指着燕弘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没把青枫整倒,反让她封妃了,辛赴城越想越恼,也想上前反对封妃之事,水芯赶紧迎了上去,假装要进内室照顾皇后,实则堵住辛赴城,对着他摇摇头,水芯低声说道:“国舅不可妄动,回去报与老爷,一切由老爷做主。”辛赴城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一大早早朝都没上,为了皇后这事皇上已经心生暗火,这时候再与皇上起冲突,真正会伤了母子感情,许淑平轻轻扯了扯楼素心的衣袖,对她摇摇头,嘴上打着圆场:“皇上要册封妃子,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封妃并非小事,不可草率行事,再说庆典将至,封妃之事可等庆典结束之后再议不迟。”

    “许嬷嬷,你进宫多少年了?”

    “四十年……”对上燕弘添微微眯着的黑眸,许淑平霎时间冷汗直流,刚才一心护主,倒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场合,那里轮到她多嘴,她看着皇上长大,更知道他的个性!许淑平扑倒一下跪倒在地,急忙求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服侍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嬷嬷,今日在众人面前这般狼狈,楼素心气得浑身发抖,“皇上是不是连哀家也想一并除了!”

    燕弘添剑眉微敛,寒声回道:“许嬷嬷进宫这么多年,是该出宫安享晚年了。”

    “不……不行!”许嬷嬷陪着她一起进宫,服侍照顾她四十年,就像她的亲人一样,若是她出宫了,她将来的日子要如何过?

    许淑平是宫里的老嬷嬷,蒙太后庇护,在宫里没几个人敢得罪她,虽是奴才,却也享尽荣华,她不想这时候出宫。许淑平这次是真的慌了,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哭道:“皇上开恩——”

    燕弘添不为所动,牵着青枫出了殿外,那咚咚的磕头之声,青枫走出漪澜宫似乎都还能听得见。

    正中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的人眼发花,而此刻青枫的脑子却很清明,她微低着头,任由燕弘添牵着她走,他脚步不算快,但是每一脚都重重的踏在地上。两个人的手虽然交握着,却都是冰凉的,掌心的力道让青枫觉得疼,却不至于捏伤她,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燕弘添的阴寒的怒气。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的的回到清风殿,青枫以为燕弘添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审问她,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为自己开脱,可是才刚到门口,燕弘添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等一下。”

    她叫他做什么呢?想为甄箴鸣不平?她自身难保,也没这么伟大。想说不要他封妃?争宠谋势不受欺凌不是她处心积虑要的东西吗?其实叫出口后,青枫立刻就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燕弘添的比以往更加幽冷的黑眸已经紧紧锁住她。

    青枫背脊微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扬声说道:“臣妾有东西给皇上看。”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8
第五十一章 清妃

   青枫背脊微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扬声说道:“臣妾有东西给皇上看。”燕弘添脸色阴沉,却还是转身进了清风殿。

    “去把画拿过来。”青枫匆匆交代身边的茯苓,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紧跟着燕弘添进了屋内,她知道此刻的他并不好惹。

    “是。”茯苓不敢耽搁,拿出装裱好的画卷快步回到里屋。屋内,皇上端坐高位,主子静静的站在一旁,茯苓自然不敢直视龙颜,但那迫人的气势已让她呼吸不畅。

    “打开吧。”

    听到青枫的话,茯苓赶紧打开手中的画卷,但是因为装裱好的画卷有一人多高,一丈多长,茯苓拿着狼狈,高进上前帮她拉着画卷一侧,在燕弘添面前将画卷缓缓展开。

    “你画的?”低沉的问话听不出喜怒。青枫暗暗观察着燕弘添的脸色,低声回道:“嗯。”

    燕弘添没再问她话,黑眸冷睨着眼前的画作,面无表情。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高进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下暗暗称奇。他早就听闻青家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枫的书画更是千金难求,他相信青枫的画作必定是精品,但是他猜想,女子作画,莫不是画些花鸟虫鱼,却不想展示在眼前的,是一幅恢宏壮阔的群峰峻岭图。飘渺的云雾之间,巍巍群峰连绵万里,如云中苍龙,海中神蛟,墨色晕染下,那山间的迷蒙云雾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中飘散而出一般。画作用笔之洒脱,着墨之随性,气势之磅礴,丝毫不似出自一名年轻女子之手。青枫,果然不负盛名。这幅画作,皇上必定喜欢。

    青枫对自己的画素来很有信心,燕弘添盯着画卷久久不语,她也不紧张,低声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好。”燕弘添淡淡的丢出了一个字,虽未如何褒奖,脸色显然轻松了些。

    青枫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臣妾也觉得很喜欢,尤其是这层层迷瘴。山峦一直都在那里,能看到多少,就要看眼中的迷瘴有多少了。”青枫不轻不重的说着,燕弘添脸色不变,高进心里暗叫一声糟。

    “你是觉得朕被迷瘴迷了眼?”燕弘添似乎还在欣赏着眼前的画作,漫不经心一般的问话里透着森寒之气。青枫的心紧了紧,却不打算就此失声,“皇上自然不会被小小的迷瘴所阻,臣妾是担心山间生灵被迷瘴迷了眼,看不清哪里才是天。”青枫知道,自己今天说这些,无疑是虎嘴拔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说,不是为了帮甄箴求情,不是为了排挤皇后,只为了心中那一丝她自己也闹不清的烦躁或者说是…愤懑。

    “那你,可看得清,哪里是天?”燕弘添忽然起身,冰冷而幽深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少了往日的阴鹜,却如一柄利刃,直入心窝。他没有如以往那般抓住她的手,也没有掐着她的脖子,青枫却像被长钉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也不能言语。

    “你的聪明最好用对地方。”低沉的冷语似警告又似提醒。直到燕弘添出了院外,青枫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脚下竟踉跄了一下,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她几乎都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了。

    茯苓赶紧迎上去扶住青枫,主子的手心里全是汗,脸色红中泛青,茯苓急道:“主子,快坐下。”

    顺了很久的气,青枫才轻声回道:“我没事。”今日燕弘添的冷颜,比任何一次发怒都让她心悸。早上的他让人心安,中午的他让人失望,现在的他又让人疑惑惊惶。她开始觉得,她真的一点都不懂这个男人。

    ……。

    那天之后,后宫并不平静,只是燕弘添没再来清风殿,也没人上门找麻烦,青枫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或许是怀孕的原因,青枫最近很嗜睡,快午时,她才刚刚起来。

    “娘娘,娘娘!”

    青枫吃着茯苓刚端过来的燕窝粥,屋外传来岚儿欢乐的叫声,岚儿娇俏的身影一溜烟似的跑了进来。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粉颊嫣红,青枫不由笑道:“哪里来的麻雀,一大早就嚷嚷。”

    看青枫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岚儿也放开了胆子,笑道:“岚儿才不是麻雀呢,是喜鹊!专程给娘娘报喜来了。”

    青枫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随口问道:“什么事把你欢喜成这样。”

    “奴婢听正阳宫那边的人说,封妃的圣旨已经拟好了,今日早朝就在百官面前宣旨,封您为清妃,内务府那边正忙着准备封赏的东西呢,估计一会就该来宣旨了!”

    青枫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这些天她也沉下心来想了想,燕弘添非要在皇后寝宫宣布封妃,一是要平衡后宫势力,另一个应该就是想给皇后背后的辛氏一点震慑和难堪吧。如此一来,立她为妃燕弘添势在必行,只是前些天听到的都是反对她封妃的消息,她还以为这事得拖到庆典之后,看来她还是小看了燕弘添。嘴角扬了扬,青枫笑道:“还真是喜事,茯苓,赏这只报喜的小麻雀。”

    “谢娘娘!”岚儿眉开眼笑,倒不是因为得了赏钱,自家主子如此得宠,现在还封了妃,将来再诞下皇子,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主子三分,以后自己在这宫里总算能抬头做人了。

    “圣旨到。”这边还在说笑,门外一声吆喝夹杂着纷杂的脚步声传进几人耳朵里。岚儿兴奋得迎出门外,茯苓也扶着青枫出了内室。

    正厅里,汪立信早已站在门外候着了,看见青枫出来,大声说道:“青枫接旨。”

    茯苓扶着青枫半跪在地上,汪立信赶紧捧着圣旨上前,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枫德行兼备,举止端庄大方,实乃后宫典范。今身怀龙嗣,即日封为清妃,位列四妃之首,赐:锦缎五十匹,绫罗五十匹,黄金五百两,玉如意四双,碧玉镯子四双,金钗步摇两对,红珊瑚两座,奴婢十人。钦此。”

    四妃之首?淑妃已故,慧妃被废,现在也就是只剩下她这个新封的“清妃”了。燕弘添把她这个靶子竖得倒是挺高的。“谢皇上隆恩。”盈盈一拜,青枫接下金灿灿的圣旨,缓缓起身。她才刚刚站稳,汪立信立刻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道:“奴才给清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身后跟着十名小宫女,各个乖巧的低垂着头,手里捧着的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御赐珍宝,这时也忙跪地齐呼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原本服侍青枫的宫女太监们也一并齐呼,一时间清风殿奴才跪了一地,一声声“千岁”叫得青枫微微皱眉,懒懒的回道:“都平身吧。茯苓,赏。”

    “是。”茯苓把一大袋银子交到岚儿手里,示意她拿出去给下人们分了,岚儿笑嘻嘻的接过。新来的宫女将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下,悄声退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宫女在经过茯苓身边的时候,忽然抬头朝着她眨眨眼,茯苓愣了一下,她是…洗衣房的兰芝?

    众人都退下了,汪立信才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皇上说,今晚过来用膳。”

    青枫看了他一眼,茯苓了然的从腰间拿出一叠金叶子,轻轻塞到汪立信手中,汪立信惊道:“不敢不敢。以后娘娘宫里要是缺些什么,差人和奴才说一声,奴才一定给您准备妥当。”当时青枫刚刚入宫的时候,他还说她是丑八怪,这次来宣旨,他的心可一直悬着呢,她此时此刻的地位,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只要娘娘不为难他他就已经要烧香还神了,哪里还敢收她的赏赐!

    青枫轻笑一声,说道:“以后,本宫麻烦公公的地方还多着呢。”笑声很轻,汪立信浑身一颤,他今天不接只怕才是真正得罪了她,犹豫了一会,汪立信伸手接过茯苓手里的金叶子,恭敬的回道:“谢娘娘赏赐。”青枫没再多说什么,微微摆手,汪立信退了出去。

    正厅不小,但是现在被绫罗绸缎,黄金美玉塞得满满的,看着这一室的珠光宝气,青枫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说道:“茯苓,马上让人把东西都搬走。”

    “是。”茯苓指挥几个宫女,手脚利落的将一室的荣华尽数搬空。刚忙完一会,几个太监端着食盘进了清风殿,走在前面的是许纪。素来盛气凌人的许总管一见到茯苓,竟讨好的迎了上去,笑道:“茯苓姑娘,奴才求见清妃娘娘,还请您传个话。”

    深知此人心胸狭窄,茯苓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让他们等着,转身进了屋内。

    最近青枫嗜睡,茯苓本打算进来看看,若主子歇了就打发许纪他们离开,谁知青枫竟在摆弄着窗台上的海棠盆栽,心情颇好的样子。

    在青枫身后站了一会,茯苓才说道:“主子,许纪在外面求见。”

    青枫眼眉都没抬一下,随口回道:“让他进来。”

    茯苓出去把许纪带进屋内,青枫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许纪匍匐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奴才叩见清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总管怎么有空过来。”青枫嘴上说着客套话,却没让他起来。

    许纪仍是跪在地上,脸色挂着大大的笑容,回道:“娘娘这么说折煞奴才了,听说娘娘最近没什么胃口,奴才特意准备了些开胃的小食,给娘娘品尝。”说完他身后的三名小太监伶俐的将食盘端上来。腌制的梅子青翠饱满,粉白的糯糍小丸子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最后一盘红白青三色萝卜丝排成了漂亮的扇形,三盘小食用白玉小盘盛着,看着很是诱人。青枫尝了最后一盘,萝卜清脆的口感很爽口,酸度也恰到好处,青枫赞道:“味道不错,赏。”

    许纪连忙摆手,急道:“这是奴才份内之事,可不敢领赏!”

    青枫明眸微扬,把另外两道小食也尝了一口,没再理会跪在一旁的许纪。茯苓走到许纪身边,低声说道:“许总管没事的话,回吧。”

    许纪急了,终于忍不住说道:“奴才斗胆,有一事相求。”

    心里轻哼一声,青枫淡淡的说道:“说吧。”

    抬头看了看青枫的脸色,许纪斟酌再三,才轻声说道:“家姐触怒皇上,马上就要被逐出宫去了,她在一辈子都在宫里,外面连个亲人都没有了,求娘娘在皇上面前求个情,让家姐能继续留在宫里,她一定会更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奴才和家姐也不会忘记娘娘的大恩。”说完许纪趴倒在青枫脚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这事本宫记下了,你退下吧。”

    青枫的心神似乎都放在那几盘小食上,根本就是随口打发他的。其实他今天也是冒险来求她,青枫最的宠,若是她肯动动嘴,或许还有转机,现在看来,她兴致缺缺,只怕是不愿淌这场浑水。他还得另外想法子才是,心里有了计较,许纪起身,匆匆行了礼,退了出去。

    满腹算计都写在脸上,这人倒不见得是真心为了姐姐,是怕日后在宫里没了靠山吧。“主子,许家姐弟就是墙头草,今日他可以倒向您,明日他也能倒向别人,您还是别为他们惹恼了皇上。”茯苓唾弃这样的人,说话难得的尖锐起来,青枫灿然一笑,“我可从没指望他们真心效忠于我。这事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青枫的筷子再次伸向那盘凉菜,茯苓赶紧将盘子端起来,“这东西您也不能多吃,生冷之物对身体不好。”

    手里握着筷子僵在半空中,食盘却已经被茯苓拿走,青枫苦笑不得,笑骂道:“茯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像管家婆了!”

    “管得好。”一声低语忽然在身后响起,两人皆是一惊,茯苓回头看到那明黄色的身影,赶紧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枫看了看屋外,夕阳西下,竟已到了晚膳时分。青枫缓缓起身,行礼道:“皇上万岁…”

    “爱妃有孕在身,朕特准你以后无需行礼。”

    刚才看到燕弘添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想起那日他幽深的黑眸,青枫不禁心神恍惚,但是此刻的燕弘添语气轻松,神色如常,似乎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看起来依旧邪魅难以捉摸,却绝不是那天沉冷的样子。青枫暗暗观察着,不动声色的回道:“谢皇上。”

    牵着青枫的手,在主位上坐下,燕弘添笑道:“朕给你的封赏你还满意吗?”

    “满意。”

    “满意却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其他妃嫔若是得了赏赐,早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生怕别人看不到。这屋子不仅没有一件他赏赐的东西,甚至原来的摆设也敛去不少,整个屋子明亮而简单,和她一般透着一股清高的气息。

    燕弘添嘴角轻勾,说道:“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开心。”

    “哦?臣妾洗耳恭听。”嘴上这么说着,青枫却不认为有什么事能让她开心。燕弘添也不多说,只从袖间拿出一张艳红喜庆的帖子,递到她面前。

    青枫接过,有些好奇的打开,“这…”看清上面的字,青枫杏眸圆瞪,盯着那张小小的帖子,深怕上面的字会消失一般,颤声问到:“真的是正妻吗?”

    帖子上“元妻”二字已经回答了青枫,楼夕颜不惜犯众怒,也要迎娶姐姐为正妻,可见他是真心待姐姐,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紧紧握着手里的红帖,久久青枫才吐出轻轻的两个字:“真好…”。

    青枫眼眉都在笑,那本就明亮的眼睛里闪着莹亮的光芒,嘴角扬起的弧度柔美而轻快,燕弘添从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很美,燕弘添有一瞬的疑惑,以前他从没想过要一个女人的心,他只要她们臣服就够了,此刻,见过这样的笑容之后,他开始觉得臣服似乎不够。

    夕阳渐落,还没点灯,屋子里有些暗,但是此刻的她仿佛会发光一般,青枫脸上的笑美好温暖得有些刺眼。这样的笑并不是因为他,燕弘添心下顿时不太爽快,轻哼道:“好?是福是祸还不知道。”

    青枫不以为意,祸福难料,谁知道以后的事情,起码此刻能预见的未来,姐姐是幸福,将艳红的帖子小心翼翼的合上,青枫略显兴奋的问道:“我能去参加他们的成亲典礼吗?”

    “不行。”

    冷淡的两个字击垮了青枫脸上的笑。不让她去,又何必拿这帖子来,给了她希望又深深打破,燕弘添确实很懂得折磨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清妃,而且还有孕在身,不能出宫。”从燕弘添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青枫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出去的,这个男人向来说一不二,但是燕弘添竟然解释,青枫很是诧异,直直的盯着他,试图从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中看出点什么。

    “不过…朕可以赐你一块令牌。每天申时至酉时,手持令牌可以自由进出北门,这样青灵就能随时进宫陪你了。”烫金令牌悬在青枫面前的时候,青枫有些不敢相信,握着令牌,青枫心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狂喜还是不安。燕弘添今天有些反常,不过想到有了这令牌,她就能经常见到姐姐,青枫还是很开心的。手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青枫忐忑的回道:“谢皇上…”

    能随意掌控一个人的情绪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她的。燕弘添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看了一眼桌上摆满的菜肴,燕弘添嘴角微扬,“今天的晚膳挺丰富,用膳吧。”

    将令牌收好,青枫忽然说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

    “是。”茯苓和高进对看一眼,出了屋外,轻轻将房门合上。

    青枫站在燕弘添身边,给他布菜斟酒,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一般不是剑拔弩张就是斗智斗勇各怀心思,这次难得的平和。燕弘添享受着青枫的服侍,吃了七八分饱,才缓缓放下筷子,捏着酒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有话就说吧。”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9
第五十二章 君心难测

    夜幕早已降临,清风殿内外都点了宫灯,院子里算不上敞亮,却也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高进出了房门就一直站在离门一丈左右的候着,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今天新来了不少宫女,虽然都安静的干着活,茯苓还是觉得拥挤,有些烦躁。走到清风殿外,初秋的夜风拂面而来,茯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但还是久久的站在夜风里。

    “茯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茯苓回头看去,一名宫装女子眼眉里都是笑,满怀希翼的看着她。

    茯苓轻轻点头,回道:“记得,兰芝。你,怎么会到清风殿?”

    兰芝知道茯苓肯定记得她,不过现在人家的身份是女官,又是娘娘的心腹,装作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听到茯苓说记得,兰芝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您现在已经是女官了,想不到还记得我。这次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银子打点关系才能来这的,咱俩怎么说也曾经共患难过,您可要多多提携我啊!”

    原来如此,人往高处爬无可厚非,洗衣局确实不好待,茯苓微微一笑:“娘娘待人宽厚,心思剔透,只要用心服侍,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兰芝嘴角的笑有些僵,不过只是一瞬,随即欠身行礼,乖顺的回道:“是,奴婢一定会很用心的。”说完不忘再施了一礼,才缓步退了下去。

    刚才还是“我”,现在就自称奴婢了,茯苓无奈的摇摇头,她说的是真心的实话,估计兰芝觉得她是端架子敷衍她吧。

    “岚儿姐姐,这种事让奴婢来做就行了。”

    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殿门,茯苓看到兰芝站在岚儿身边恭敬又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岚儿打量了身旁这个乖巧的宫女一眼,皱了皱眉,“你会吗?”娘娘都是茯苓近身照顾,现代根本轮不上她和夏吟插手,洗衣扫地这些粗活她不屑干,看娘娘挺宝贝这些海棠的,她也是顺手剪剪花枝。

    兰芝看岚儿脸色不太好,赶紧回道:“奴婢以前和宫里修建花枝的老嬷嬷学过,手艺肯定不及姐姐,不过这些活本来就应该我们这些奴婢做的,姐姐您从旁提点就好了。”

    岚儿微微挑眉,这宫女嘴还挺甜的。不客气的将手里的剪子交给兰芝,笑道:“那辛苦你了。”

    兰芝一脸惊恐,急道:“没有的事,奴婢刚来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姐姐多多提点。”

    岚儿满意的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兰芝。”

    又看了她一眼,岚儿笑道:“那你先修剪着,我一会再过来看看。”

    “是。”兰芝一边应着,一边还恭敬的行了礼。岚儿心情不错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兰芝脸上恭敬的神色立刻隐去,不过手里的活倒是干得挺认真。

    茯苓轻叹一声,兰芝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在宫里生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其实后宫中的每个人都在争宠,主子们渴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奴才也一样,希望得到主子的赏识。所有人都在争,原来她以为青枫和她都是不争的人,现在看来青枫也在争。

    这,就是后宫吧。茯苓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双冷漠孤傲的眼睛,那个人…是不是不屑于争抢?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那个冷傲的男人,茯苓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

    “有话就说吧。”

    屋内烛光暖暖,气氛难得的融洽,燕弘添语调轻松,看起来心情颇好,青枫思量了一会,说道:“许嬷嬷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现在让她出宫,太后的起居饮食就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了。不如让她留在宫里好好服侍太后,将功补过吧。”

    燕弘添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冷眸微暗,“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太后多次求情,皇上不可能不卖她面子,到现在还不应允,应该是想把这个人情留给她,她现在说这样的话,没什么不妥啊?青枫暗自揣测了一番,才又回道:“是。”

    “既然爱妃给她求情,准了。”果然如青枫所料,燕弘添没有为难她,但是他语气中的冷然甚至有些失望又是为什么呢?正想抬头看看他的脸色,燕弘添却忽然起身,推开房门,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大步离去。盯着那道大步而去的身影,青枫心中满是疑惑,他刚才是在生气吗?但是他气什么?还是他期待她说什么?

    皇上已经走了好一会,茯苓进门还看到自家主子眉头深锁的呆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轻声叫道:“主子?”

    摇摇头,青枫还是猜不透燕弘添的心思,干脆无视,“我没事。”

    眼光扫过依墙而立的墨黑大伞,青枫想了想,说道:“茯苓,最近也不下雨,伞就先收起来吧。”这伞若是再放在这,下次被明泽看到,岂不是更尴尬了,她总不能每次都在他面前那般狼狈!

    “是。”茯苓拿起雨伞,发现上面积了些灰,将伞拿出院外,茯苓打开雨伞,用干布将伞面擦干净,合上的时候在伞柄上端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仔细看了一眼,是两个字——颀聿?字刻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伞主人的名字,还是伞铺的标记?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茯苓也没在意,合上雨伞装进伞套里。

    这把伞在主子屋里放了什么久,对主子来说肯定是特别的。拉开柜子最靠里的抽屉,茯苓把伞放了进去,贴心的将它和其他伞分开放置。

    ……。

    夕阳西下,青枫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看着满院的海棠,它们显然已经适应了新的土壤,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只可惜还没有开花。青枫还让人在院墙边植了几簇白菊,盛夏已经过去,正值初秋,白菊刚吐新蕊,在依旧清翠的矮丛中,格外惹眼,隐隐透着一股淡入清风的雅致。

    在茯苓和黄矫的悉心调理下,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肚子没再隐隐作疼了,但是黄矫说她还是太瘦了,茯苓每天变着花样炖汤给她喝,就像现在。

    茯苓端着刚炖好的鸡汤来到青枫身边,就听见她幽怨的声音响起,“茯苓,这些日子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将汤盛好送到青枫嘴边,茯苓笑道:“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一定要说奇怪,那就是她们想尽办法为这位主子补身体,她却还是骨瘦嶙峋。

    坐直身子,接过茯苓手里的汤碗,青枫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后宫太过平静了,所谓的巫蛊之术皇上竟不细查,辛家也就此作罢不了了之,实在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皇上封我为清妃,两宫皇太后居然都没有宣我过去刁难一番,皇后也如此沉得住气?”

    茯苓苦笑,看来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位主子是不可能好好安心养胎的,“庆典马上要开始了,各国使者、商贾都陆续到了京城,皇上说国事为重,后宫巫蛊之事就此作罢不得再提,楼相过两日要成亲了,西太后怕朝云公主再做傻事,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陪伴左右,所以也就顾不上您了。东太后因为封妃之事,一直和皇上闹别扭,再加上楼相执意娶灵姑娘为妻,把她老人家气坏了,好在最后皇上允许许嬷嬷留在宫里,东太后气才顺了些,这两日正准备动身到临川别院休养,眼不见心不烦,至于皇后…”

    青枫警觉的问道:“皇后如何?”

    茯苓叹了口气,笑道:“皇后那边一直以身体还未康复为由,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摇摇头,青枫绝对不相信辛玥凝会就此作罢。

    怀孕的女子容易烦躁多疑,茯苓看看天色,日落西山,阳光没这么烈了,笑道:“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太医说了,多走动对您和孩子都好。”

    “也好。”

    两人漫步在后宫小径上,宫女太监们远远的看见她就已经跪了一地,其他嫔妃要不就远远躲开,实在躲不开的,也都识相的过来请安,在她点头之后逃一般的离开。这就是所谓的宠妃的待遇吗?一路上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不可谓不好,只是也让人疲累。她这种狐假虎威的宠妃都有这样的感觉,燕弘添呢?青枫没来由的又想到几天前他突然离去时的样子,她可以肯定他在生气,却想不明白他气什么。

    青枫莞尔一笑,后宫的女人果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想男人,而且,还只能想那一个男人…

    走近御花园,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迎面袭来,青枫有些想呕,拿起丝帕捂着口鼻,低声说道:“御花园的花香太烈了,薰得我难受,到别处走走吧。”

    “是。”知道她喜静,茯苓扶着青枫朝着旁边幽静小道走去。

    小道两旁是刚刚长成的相思树,时值初秋,枝叶依旧繁茂,夕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下一地的斑驳,青枫踩着那斑斑点点的余晖,闻到的都是淡淡的草木芬芳,脚步越发的慢了,嘴角擒着浅浅的笑,她喜欢这里。直到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夜幕吞噬,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茯苓看青枫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轻声劝道:“天色不早了,主子回吧。”

    青枫却站着不动,指着不远处的女子,问道:“茯苓,你看那人是谁?”

    茯苓定睛看去,一抹清瘦的身影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看那身形样貌…茯苓回道:“好像是慧妃身边的舞儿。”

    天刚刚黑下来,这般鬼鬼祟祟的,必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青枫低声说道:“过去看看。”

    跟着舞儿走了一段,只见她熟练的穿过一个小圆门,青枫还想跟过去,茯苓拦住了她,“主子,前面就是冷宫了,估计舞儿就是去看看慧妃而已。您身子娇贵,还是不要过去了,奴婢去看看吧。”

    冷宫里什么境况,除了甄箴和舞儿里面还有什么人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这样跟进去确实不妥,想了想,青枫点头回道:“嗯。你自己小心点,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尽快回来。”

    青枫眼中的担忧让茯苓心中一暖,微笑点头:“嗯。”

    茯苓进去之后只剩下青枫一人,她才注意到这里确实偏僻,其他宫道隔三五丈就会点上一盏小宫灯,这却是漆黑一片。道路两旁的树丛疏于照顾,疯长到差不多一人高,现在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夜风也起来了,青枫轻轻摩挲着双臂,开始觉得让茯苓进去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又等了一会了,青枫有些担心茯苓,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冷宫看看的时候,身后三四丈的地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半人高的树丛也摇晃得厉害,不像是风吹的,青枫一惊,谁在那里?

第五十三章 忍辱负重

   谁在里面?

    青枫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睛盯着那片草木晃动的地方,双臂紧紧的抱在一起,不自觉的微颤着,原本就荒凉的地方此刻显得更加阴冷。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是青枫从来不信鬼神,这里又还是皇宫的范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青枫屏住呼吸,小心的踏进那片乱丛中,她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作怪。

    “你……你别这样……当心被人看见……”一个模糊的女声从矮丛里传来,断断续续,青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走近一些,一道略显不耐的男声忽然响起,“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青枫一愣,赶紧停下脚步。不一会,女子娇嗔的声音和着男子粗壮的喘息时轻时重的传来,青枫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一红,立刻转身离开,却因为天色太黑脚步太急一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脆响。

    “谁?!”里边的人警觉性还挺高,轻微的响声便惊动了他们。青枫僵直着立在那里,不敢乱动,里面的人似乎也在倾听外面的情况,一时间周围静得只听到风吹过树丛的沙沙声。

    那男子显然是有武功的,这里四下无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青枫定了定心神,大声呵斥道:“谁在那里,给本宫滚出来。”

    清冷的呵斥凌厉地划破夜的沉寂,里面的人显然是被吓到了,树丛中草木晃动得更加厉害,衣料摩挲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女人的哭腔。

    “难道要本宫派人进去抓你们才肯出来吗?”听出里面的人慌了神了,青枫此时只能继续虚张声势,“来人!”

    青枫话音才落,树丛中闪出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暗红御前近卫军的衣服,帽沿压得低低的,看不清相貌,他身手不错,几个起落就已经跑出十丈之外,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消失在青枫眼前,这期间他竟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就这么跑了?青枫在心里狠狠的鄙视那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男人,同时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看了一眼树丛深处,青枫冷声说道:“还不出来?他跑得掉,你以为你也跑得掉吗?”

    好一会,树丛晃动了一下,一名宫女怯怯的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头发却凌乱的散在身后,才走了两步,那女子忽然跪倒在地,慢慢的爬到青枫面前,头也不敢抬,只是一味的磕头,颤抖的声音不停的只叨念着几句话,“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抬起头来。”女子缓缓抬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尚算清秀,脸上爬面了泪痕,在月光的映衬下,一脸死灰。青枫逆光而立,看不清她的神情,只隐约可见脸颊上的疤痕,宫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眼中的恐惧似见了鬼一般,是……清妃……

    青枫微微挑眉,这是什么表情,她有这么恐怖吗?手不自觉的抚上脸颊的疤痕,心里不知为何很不舒服,语气也越发的冷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女子哆嗦了一下,身子更是抖得像筛子。青枫皱了皱眉,“不说便罢了,把你交给内务府,本宫可没闲心管这龌龊事。”

    “不要!”看青枫转身要走,女子一把扑倒在她脚下,紧紧拽着她的裙角,颤声回道:“奴婢名叫……姚蝉,是西霞宫的宫女。再过两年,奴婢就到年纪出宫了,奴婢在宫里的日子,都是他关心照顾,我们说好出宫就成亲,所以……所以才情难自禁……求娘娘饶恕!”把她交给内务府,她必死无疑!

    原来是西太后宫里的人,难怪看见她像见鬼似的,扬起一抹冷笑,青枫淡淡的说道:“既然还有两年就能出宫了,就更应该恪守本分,今日所犯之罪足够要你们两个人的脑袋。”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恕。”颤栗的求饶声合着“咚咚”的磕头声,听的青枫心下一阵烦躁。想起那道头也不回的身影,青枫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吱唔了半天,宫女咬了咬干涸的唇,咚咚的磕头声再次响起,“都是奴婢的错,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吧!”

    地上全是枯枝碎石,这样磕头,不用她抬头,青枫也知道伤成什么样。那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就这样抛下她逃了,她却还傻傻护着他,为不值得的东西执着,她也是自作孽。

    久久,青枫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便罢了,你退下吧。”

    姚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居然……不追究?茫然的抬头看着青枫,暗黑的阴影下什么也看不清。“谢娘娘!谢娘娘!”生怕青枫反悔一般,姚蝉回过神来匆忙爬起,狼狈的逃开了。

    看着那道仓皇逃离的背影,青枫嘴角微扬,西霞宫,姚蝉……她记下了。

    “主子?主子!”

    茯苓焦急的低呼声从小道上传来,青枫扬声说道:“我在这。”

    “您怎么在树丛里?”看清不远处几乎淹没在树丛里的身影,茯苓赶紧上前扶着她走出来,急道:“里边小虫子多,您快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那树丛,茯苓蹲下给她整理裙摆上的草屑,青枫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问道:“甄箴,她怎么样?”

    青枫感觉茯苓僵了一下,夜色下看不太清她的神情,青枫低笑道:“不好?”也是,原来那样尊贵的身份,现在沦为冷宫弃妇,也没几个人受得了。清苦的生活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的落差还有那无尽的绝望。

    出来很久了,青枫也饿了,正想打道回府,茯苓左右看了看,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青枫惊愕的盯着茯苓,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问到:“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刚刚亲眼所见。”

    这怎么可能?“我要亲自看看。”她,不相信。

    ……。

    所谓冷宫,其实就是一座置身后宫深处,无人过问,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宅子。眼前的“冷宫”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起码那厚重的暗红大门看起来依旧高耸坚固,门上没有牌匾,大门虚言着,微弱的烛光映出门外,里面传来细碎的对话。

    “主子,您慢点,小心烫。”甄箴本来就纤细的手现在骨瘦如柴,脸庞消瘦,眼圈下淡淡的青紫色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舞儿忍不住又红了眼。

    “傻丫头,哭什么?”双手握着汤碗,甄箴微微一笑,轻叹道:“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虽然锦衣玉食,却日日记挂着那人在干什么,想什么。日日担心被妒恨算计,现在好了,断了那些念想,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乐得清净。”

    “确实挺清净的。”冰冷的声音在够重的木门外响起,门也被用力推开。

    “哐当。”看清门外的人,屋里的两人同时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甄箴,此刻她就像一片秋风中的残叶,瑟瑟发抖,手中的瓷碗惊惶间摔在地上她还不自知。

    青枫冷眼凝视着这个曾经优雅高贵的女人,甄箴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即使是在被众人指责、陷害,甚至打入冷宫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惊慌失措。眼光落到她的肚子上,青枫微微扬眉,没有了大披风的遮掩,那肚皮看样子该有六七个月了吧。

    感觉到那道炙热的视线停留的地方,甄箴身子猛地一抖,腹部忽然一阵痉挛,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缩了缩。

    “你……你来干什么?我家主子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你们还想什么样?”舞儿拦在甄箴前面,对着青枫叫嚣,可惜本来应该清亮的声音却和她的手一样,抖得厉害。

    “为什么?”青枫微眯的眼眸紧紧得盯着躲在舞儿身后的甄箴,她真的不明白,看甄箴这个样子,孩子起码六七个月了,这样算来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为什么不说?宁愿被贬到冷宫也不肯说,为什么?

    心里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掉,初见青枫的惊惶过后,甄箴也渐渐静下心来,虽然还是忌惮青枫,脸上却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轻拍舞儿的手,把她从身前拉开,对上青枫完全看不出喜怒的眼,甄箴低声回道:“因为,我想要我的孩子活着。”

    青枫眼中划过一抹冷厉的寒光,“你想要你的孩子活着,就想要别人的孩子死吗?”想到枕头下那个香囊,青枫就恨不得撕了她。

    甄箴愣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甄箴那副茫然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但是茯苓明明看见夏吟半夜进了菱云宫,这又作何解释?今天她要弄个明白,青枫扬起一抹冷笑,哼道:“到了现在你还在装傻吗?你指使夏吟给本宫下药,想让本宫永远都怀不上孩子。如你这般歹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孩子。”

    甄箴眉头紧蹙,看来她又被人陷害了,若是以往,她不屑于解释,今天却不能不为自己辩解,“夏吟不是我安排在清风殿的,我更加没有指使任何人下药害你和你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有孕后,担心皇后会有什么动作,确实想过挑拨青枫与皇后,只要她们俩斗起来就没有这么多心思注意她,只是她没有想到青枫反倒黏上了她,皇后更毒辣,想一箭双雕。

    迎着青枫不信的,甄箴苦笑:“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争抢的,骗你又有何用?”

    “好。”青枫爽快的回了一声,眼光再次转向那隆起的腹部,扬声说道:“你敢拿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吗?”

    “主子不要!”舞儿抓住甄箴的衣袖,哭道:“您根本没有做过,为何要拿小主人起誓?!”这个孩子是主子唯一的希望了,若有什么闪失,她家主子也活不下去了。

    如鹰般锐利的视线落在肚皮上,甄箴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根本没得选择,她要是不起誓,青枫必定认定她就是要谋害她的人,以自己现在处境,青枫想要她死,她根本没有活路。撑着桌角,甄箴站起身来,缓缓举起右手,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字一句说道:“皇天在上,甄箴今日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的孩子……不能降临人世。”一滴泪无声无息的滑过眼角,滴在隆起的肚皮上。

    青枫始终盯着甄箴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那张脸上有悲凉、无奈甚至愧疚,唯独没有惊慌,畏惧,真的不是她……

    青枫选择信她,如此一来,青枫更为不解了,低声问道:“你既然不指望这个孩子摆脱此刻的困境,为何还要冒险保住他?”她那般大动静的让众人皆知她怀孕了,为的就是拿这孩子当保命符,甄箴既然也有孕在身,为何那时不说?若是现在有人想弄死她,可是易如反掌。

    “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不为争权谋利,就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孩子,延续我们的骨血。”说着,甄箴轻轻抚上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嘴角那抹温暖的笑在青枫看来无比的刺目。骨血延续?青枫不屑的轻哼道:“巫蛊之术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他连查都没查,就把你打入冷宫,之后更是对你不闻不问,这种人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那日在大殿之上,她只感到心寒!

    相较与青枫的言辞冷厉,甄箴只是淡淡一笑,“青枫,你不懂这个后宫,不懂他,也不懂爱。”原来她也曾经恨过他,怨过她,但是在这清冷的后宫待了这么些日子,想了很多,慢慢的她好像有些懂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枫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面前的人忽然身子一矮,跪在她面前。

    “青枫,今日之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甄箴求你!”

    青枫心下微怔后退了一步,这个骄傲的女人竟然重重的跪在地上求她?

    “主子!”舞儿已哭得泣不成声,为自家主子心痛,委屈,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静静看着地上那个看起来卑微却又哪般高贵的女人,青枫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最后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默认的转身出了冷宫。

    出了冷宫,青枫一路无语,月亮似被云雾遮盖了,绿荫遮蔽的宫道黑得彻底,茯苓小心的搀扶着她,不敢出一点声音,今夜之事,对入宫十年的她来说,都哪般震撼,才入宫半年多的主子只怕还没回过神来吧。

    “茯苓。”微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茯苓轻轻回了一声,久久又没了动静,周围实在暗得什么都看不清,青枫的脸色茯苓自然无从知晓。

    “我们一直都在被人耍着玩。”越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少威慑力,茯苓心却是一沉,只因搀扶交握着的手被抓得有些疼,茯苓却只能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辛、玥、凝!你已经是一国之母,儿子也是太子了,你还要如何?真的就这么喜欢斗吗?青枫暗暗咬牙,甄箴这个孩子,她保定了,就算最后斗不过辛玥凝,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大麻烦!

    青枫深知,她前路的道路就如同这条暗淡无光的宫道,不知前路如何,更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和甄箴一样,也没得选择,只能走下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9
第五十四章 心乱如麻(上)

   正阳宫

    萧雨端着刚泡好的红蒿茶,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端着几样精致的茶点,初秋了,怕手中的茶凉,三人脚步匆匆的往御书房走去。

    “这么晚了,还送茶进去?”

    萧雨微愣,脚下一滞回头看去,就见青枫从宫门口缓步走进来,脸色带着淡淡的笑,萧雨却没感到一丝笑意,那周身的冷凝之气比初秋的夜风还冷。

    她怎么来了?青枫从来没主动到正阳宫找过皇上,更别说这大半夜的亲自过来,萧雨猜不透青枫来意,敛下眸光,微微躬身行礼道:“清妃娘娘金安。”

    “平身吧。”青枫的眼光找过几人手中的托盘,除了一壶好茶,还有不少吃的。萧雨低声解释道:“庆典将至,事务繁多,皇上这些日子都要过了三更才歇着,所以需备些茶水糕点。”

    青枫抬眼看去,书房内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燕弘添端坐在书桌后,一叠叠明黄的折子占了书桌的一半,他手里握着毛笔,不时在折子上写些什么,从头到尾,眉头都是皱着的,虽然他端坐高位身姿依旧提拔,周身却透着疲惫。晓是如此,威仪依旧慑人。

    盯着不远处的男人,青枫一下子像是醒了一般,今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甄箴让她疑惑也让她震撼,她还未想好要如何做之前,脚下似乎自有主张的往这走,其实她来这毫无用处,甄箴很多时候说得不一定可信,但是有一点说得没错,她不懂燕弘天,一点都不懂。

    青枫脸色忽明忽暗,萧雨暗暗观察着,本不想出声,但手中的茶再不送进去就要凉了,迟疑了一会,萧雨轻声问道:“需要奴婢通报……”

    “不用了,别打扰皇上处理国事。”青枫收回视线,微微摆手。留下一句话,如来时般突然,她转身离开,萧雨还没反映过来,青枫已出了正阳宫。

    萧雨端着热茶,轻轻的放在书桌旁的矮几上,眼光扫过书桌,上面还堆着几十本折子,看来今晚三更皇上也不能休息。将茶点也放在燕弘添触手可及的地方,萧雨后退了两步,却没离开。等到燕弘添停下来喝茶的空闲时间,萧雨轻声说道:“皇上,刚才清妃娘娘来过,看您在处理国事,就离开了。”

    燕弘添手里拿着茶杯,眼睛仍是盯着折子,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回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

    从书房出来,萧雨打发身边的宫女退下,自个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御书房与寝宫连接的长石阶上,萧雨所幸坐了下来,手撑着下巴,盯着被云雾遮盖了大半的月亮发呆。

    萧雨是皇上身边的近身女官,即使大晚上的坐着石阶上,也没人敢说她,守夜的将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敢悄悄看上一眼,然后匆匆走过去。

    “这么晚了萧执事还有闲情赏月?”

    在正阳宫内会用这种调侃语气和她说话的,不用抬头萧雨也知道是谁。快庆典了,明荐时常在宫中出现,以往十天半月也不见得露面的人现在倒是天天能看到他在眼前晃。萧雨斜睨他一眼,复又继续抬着头看天,不想搭理他。

    本以为自讨没趣了他会离开,想不到明荐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想一些看起来很清楚其实很混账的事情。”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愤懑,明荐一愣,笑道:“什么事惹恼了一向困宽宏大量的萧执事?”

    萧雨没理他,秀丽的眉轻拧着,看她的样子像是有心事,明荐正色问道:“真的这么苦恼?”

    萧雨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谁是下一个清妃。”

    青枫?他知道今晚青枫来过,一会又走了,她和萧雨说了什么,能让一向不爱搭理后宫嫔妃的萧雨为她伤神?明荐试探的笑道:“清妃魅力不小,连你也关心起她来了。”

    先是淑妃,再来是慧妃,下个该是这位清妃了啊,萧雨低声叹道:“是不是红颜都薄命?”那么她的命运又是什么?到了年龄她只有两条路,皇上若是看上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封个贵人美人什么的封号,一辈子老死宫中,运气好点的,皇上为她指一门亲事,她这个年纪和身份,正妻是不可能了,侧室吧。其实两条路最大的不同就是关她的牢笼的大小不同而已。她痛恨这种感觉。

    萧雨明眸中化不开的愁绪看得明荐心湖微漾,抬起手靠近她的肩膀,却迟迟不敢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通报:“统领大人,夙将军深夜求见皇上。”

    明荐慌忙收回手,三更已过,夙将军深夜亲自入宫,必有要事,明荐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回道:“领将军到御书房偏厅等候。”

    “是。”守卫领命小跑离去。明荐想到萧雨还在身后,想回头和她说一声,却发现萧雨已经起身走了,明荐低叹一声,转身直奔御书房。

    “皇上,夙将军求见。”

    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头往屋外望去,夜幕深沉,燕弘添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过戌时。”

    “宣。”夙凌深夜觐见,燕弘添隐隐感觉到此事应该与黄金案有关。

    不一会,夙凌一身墨绿常服,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大步走来,不等他行礼,燕弘添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何事如此紧急?”

    “确实很棘手。”夙凌没多说什么,递出手中的本子。

    翻开那本不算薄的册子,才看了几页,燕弘添黑眸微眯,低声念道:“勾结乱贼,盗取国库,意图谋反,果然棘手,条条都是死罪。”

    夙凌能感觉到燕弘添动怒了,沉声说道:“夙任抓到乱贼时,已经审讯过一回,当时他们说是与当年开金库的户部尚书勾结,还签字画押了,谁知回到刑部他们就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主使的。”

    啪一声,将子甩被到书桌上,燕弘添嘴角微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想不到你不仅帮朕把黄金取回来了,还给朕带回来这么有趣的事情。”

    燕弘添嘴里说着有趣,在场的几人却不觉得有趣,那双微眯的黑眸子里,杀机毕露,好在只是一瞬,又转回平静,“高进,宣单御岚入宫。”

    “是。”

    再次拿起那本册子翻阅,看完最后一页,燕弘添忽然说道:“谋反兹事体大,不可儿戏。一会单卿家来了,你们商量一下,明日先将‘意图谋反’者收监入狱。”

    “明日?”明天是楼夕颜成亲的日子?!夙凌皱眉:“此事不需要和楼相商议?”

    燕弘添舒服的靠着身后的软垫,笑道:“夙将军太低估楼相了,他一向运筹帷幄,你等着明天看好戏就是。”

    此事一看便有蹊跷,皇上这么做,一来想出其不意,让此事背后的主使者措手不及,二来怕是不想让楼相这般逍遥惬意的成亲吧。夙凌倒不是为楼夕颜担心,只是明天那样的日子,他带人闯入宣旨抓人,还不知道青末那女人要和他怎么理论呢,也不一定,她很少理论,喜欢行动。想到青家那两个难缠的女人,夙凌头隐隐作痛。

    ……。

    天刚蒙蒙亮,清风殿内已经热闹起来。平时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全都被端了出来,一样样的装进精致的木盒了,包好放在一旁。

    “茯苓,贺礼都备齐了吗?”

    “贺礼别拿少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手脚麻利点别耽误。”

    看着一大早就忙东忙西的青枫,茯苓赶紧上前搀着她,将她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笑道:“现在才是辰时,主子放心吧,东西都备齐了。”

    青枫知道茯苓办事面面俱到,只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心里高兴也有点紧张,大姐终是要嫁人了。指了指两只雕刻成如意样式的满绿翡翠,再拿出袖间烫金令牌,交道茯苓手中,青枫说道:“如意寓意好,和这个一起交到她手上。”

    “是。”将令牌放好,茯苓笑道:“您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青枫舒心一笑:“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我虽不能前往,但也为她高兴。”

    看外面太阳终于突破云层,青枫心急的把茯苓往外推:“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是。”这个时辰,宫门才刚刚开吧,茯苓无奈,自家主子着急成这样,她也只能出门去了。

    茯苓离开后,青枫倒是无所事事起来,心里既高兴又兴奋,让她看书习字,她没那心思,只想着茯苓能快点回来,给她说说今日婚宴盛况,不知道姐姐有什么话带给她,姐姐大婚,末儿应该也在吧,大半年不见,那丫头也长大了吧。

    “皇上驾到!”响亮的吆喝声从殿外传来,拉回了青枫早已飘远的思绪,燕弘添来了?青枫看向窗外,在她胡思乱想间,太阳早已升起,阳光照在窗棂上,已是巳时了。

    今日楼相大婚,百官道贺,即使他不需亲自前往祝贺,这个时辰,他也应该在御书房内忙政事,来她这里做什么?

第五十五章 心乱如麻(下)

   青枫没来得及细想,那道熟悉的明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青枫侧身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进门,单手扶起青枫,视线触到她微隆起的腹部,黑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很快隐去,牵着青枫的手笑道:“朕不是说过了,爱妃无需行礼了。”

    让人上了热茶,青枫状似无意般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没有萧雨泡的讲究,也没有平日里茯苓的细心,燕弘添放下茶盏,“最近忙于国事,都没空来看你,怎么?不想看见朕?”

    “臣妾不敢。”

    两人又说了几句,都是些无用的闲话,青枫心中疑惑更胜。这时燕弘添忽然走进内室对面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隔间。她喜欢作画,书房里其实没什么书,书架上放的大多是她随手画的习作,一张八尺有余的大桌子占了书房大半地方。桌子上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几张画了一半的画,一张刚完成不久的麒麟瑞兽图摆在最中间。

    燕弘添进到书房显然也被这画吸引了目光,一人多高的画纸上,一只麒麟脚踏祥云,口吐薄烟,身边围绕着七彩祥云,麒麟周身墨黑,眼若铜铃,两颗獠牙隐泛寒光,半趴的姿势似在休息,又有蓄势待发之势,似随时要跃出纸外一般。燕弘添抚上画纸,发现墨迹已干便将它圈起放在一旁,又随手翻了几张未完的画,很快发现,他这位爱妃,喜画山水,虽不都是丛山峻岭图那般恢弘大气之作,倒不难看出笔触间的洒脱。

    青枫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燕弘添不问她话,她也不出声。这时高进端着一个木盒进来,将木盒放在一傍便动手收拾起她的书桌来,很快收拾好了,高进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叠暗红的小册子整齐摆在燕弘添右手边,那册子看起来不像奏折,青枫猜测估计也是些反映朝堂之事的奏本吧。

    燕弘添将刚卷起的画递给高进,然后自如的在书桌前坐下,开始……批阅奏本?

    这主仆两人是什么意思?这里又不是御书房。青枫皱眉,燕弘添占据了她的书桌,她现在又不能久站也不能抛开他不管回内室休息,只能躺在书桌旁的软榻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看翻看,心思全然不在书上。悄悄的看向一旁专心批阅的燕弘添,青枫更郁了,既然要处理国事,为何要到她这里来?

    就这样估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传午膳的时候了,青枫躺着都已经腰酸背痛了,燕弘添几乎没怎么动过,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青枫刚刚站起身,茯苓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不好了!”

    掀开隔间的薄纱,青枫回道:“什么事不好了?”

    跑到青枫身侧,茯苓刚要说话,就看见端坐在书桌后的燕弘添,膝盖一软,连忙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似乎没看见茯苓一般,茯苓满头大汗,心砰砰跳,楼相刚出事,皇上却在主子这样,是迁怒?不像,监视?没必要。茯苓僵在那半晌不说话。

    想到她今天是去喜宴送贺礼的,现在这般模样回来,青枫急了,莫不是……“我姐姐出事了?”

    茯苓摇头。

    青枫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不是姐姐出事就还好,燕弘添不出声,茯苓不敢起来,青枫拉着茯苓的手,问道:“到底什么事?”

    茯苓仍是低着头不敢出声,手指在青枫掌心悄悄写下“楼相”二字。字才刚写完,燕弘添眼睛还是盯着册子,微沉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主子叫你说,你就说。”

    茯苓想了想,才回道:“夙将军围剿西北叛贼归来,擒获叛贼头目,叛贼供认与楼相父子勾结,偷盗国库黄金,意图……”茯苓迟疑,想抬头看皇上的脸色却又不敢,青枫更急了,“说!”

    茯苓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意图谋反。”

    谋反?青枫心猛地一跳,这是何等大罪,祸及九族啊。“楼夕颜现在如何?”

    “楼相父子已被单大人和夙将军带走,关入刑部大牢。”

    青枫温怒:“那婚礼呢?谁给他们的胆子直闯相府抓人?”

    茯苓低垂着头,不敢回答。青枫暗骂自己愚蠢,谁给他们的胆子,自然是身后那个的男人!不然谁敢在一国之相婚宴上抓人。

    暗暗深吸一口气,青枫低声问道:“我姐姐怎么样?”

    “主子放心,楼夫人没事。”

    楼夫人……青枫叹道:“他们已经拜堂了。”

    青枫脚步明浮,茯苓赶紧上前,不敢起身,只能跪着撑着青枫,说道:“是楼夫人坚持与楼相拜完堂,才让夙将军把人带走的。”当时的情形突然而混乱,楼夫人一把掀开盖头,执意在众人面前与楼相拜堂完婚,要和楼相同生共死的决心不言而喻,那淡然的神情,坚定的目光,从容的姿态,茯苓不由在心里赞叹,这般出色的女子难怪楼相非卿不娶。

    姐姐终是如愿嫁给了楼夕颜,青枫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青枫摆摆手,“你退下吧。”

    皇上没发话,茯苓还是硬着头皮依言退下,轻轻掩上房门,却不敢扣死,留了一条缝。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就烈,近来是收敛了些,但这事牵扯到青家人,她就怕主子和皇上又起冲突,主子现在有孕在身,出不得半点差错。

    青枫回过身的时候,燕弘添已经放下手中的册子,如鹰般锋利的黑眸紧锁在她身上,不如以往阴冷,却如无底的深潭,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落在青枫眼里,这样的目光是审视,是刺探,甚至是警告。

    青枫也冷冷的回视他,“这就是你一个上午呆在清风殿的原因?”

    她每次不自称臣妾虚情假意的叫他皇上的时候,燕弘添的心情都会没来由的很好,冷睨着她,燕弘添仍是不说话,他想看看今天的小猫如何亮爪子。青枫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一分都没有到底眼底,“你还真看得起我,想必皇上这时候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请吧!”

    燕弘添剑眉微扬,有些长进了,双手交叠在胸前,燕弘添啧啧笑道:“朕没想到,爱妃如此会审时度势,听到青灵没事就开始赶人了,你忘了楼夕颜对你也算照顾有加,如今他还是你的姐夫,你都不为他求情吗?”

    “求情?”青枫又笑了,只是这次满满的都是讽刺:“皇上在说笑吗?朝堂之事,臣妾一介女流可不敢妄加评论。楼相与皇上一块长大,在皇上身边辅佐多年,是您的左臂右膀,凡是皆为皇上劳心劳力,他的一举一动,皇上自然比臣妾清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说谁有罪,谁还能无罪?”

    清亮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清楚楚都在说着“你是昏君”的意思,燕弘添鹰眸一凛,“青枫!”

    青枫不禁浑身一抖,不退分毫。

    青枫猜想燕弘添下面该暴怒了吧,燕弘添却是沉沉的问出一句:“在你心目中,朕真的就是一个昏君?”

    “你……”本来就是……

    两人中间隔着宽大的桌子,那慑人的气势还是压得青枫喘不过气来,他面沉似水,冷眸似鹰,却又隐忍不发,盯着燕弘添,后面的话她竟说不出口,青枫脑子里忽然响起甄箴说过的话,“你不懂这个后宫,不懂他,也不懂爱。”她是不懂,她也不想懂,一点也不想……脑子里这么想着,心却一阵阵的闷疼。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青枫忍不住转身蹲在墙角呕了起来,先是干呕,后来干脆吐得一塌糊涂。

    青枫蜷在角落里,刚才还对着他张牙舞爪人,现在却柔弱得像只小猫,燕弘添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叫道:“来人!”

    茯苓守在门外,听到青枫干呕的声音早就想进去了,碍于皇上在里面,只能在门外干着急,现在听到皇上召唤,茯苓立刻冲了进去。

    茯苓拿了温水给青枫漱口,还给她拍背顺气,青枫今日却比平日呕得更厉害,一早本就没吃什么,到后面,青枫脸颊暗红,嘴唇却发白。

    “宣太医。”燕弘添脸色铁青,茯苓赶紧解释道:“皇上,主子这是孕吐,太医来了也没用。”

    青枫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呕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燕弘添皱眉:“每天都这么吐?”

    茯苓没敢抬头,只匆忙点点头,扶着青枫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

    燕弘添烦躁起身,在正厅外来走了几圈,沉声呵道:“从今日起,青枫不得踏出清风殿,若她走出去一步,所有人都人头落地!”

    “皇上息怒!”清风殿内一干奴才吓得齐齐跪地,燕弘添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出了清风殿。

    “高进,宣黄矫来给她看看。”出到殿外,燕弘添留下一句话,朝着北门走去。

    “是。”高进似乎早料到皇上回这么说一般,朝御医苑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将早上皇上递到他手里的画交给身后的小太监,说道:“拿去装裱。”

    皇上今日来这,一是想躲开百官为楼相谋反之事觐见闹心,二来是怕这位烈性主子在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作出什么事情伤了自己吧。高进思索,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对青枫是真的上心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29
五十六章 出手相助(上)

   清风殿

    一颗大树植在院中,树荫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简易的秋千吊在粗壮的树干上,随着秋风不时摇摆,树荫下,精丝软榻上躺着一个女子,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微微隆起的腹部,显示着女子身怀六甲,两名宫女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微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扰了主子的清梦。

    青枫昨夜几乎未眠,茯苓早上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微微安心,从乱贼那里搜到的书信虽盖了楼夕颜的印鉴,却不是他的字迹,谋反毕竟是危害社稷、祸害朝纲之罪,罪证虽不是铁证,楼夕颜却还是只能被关押在大牢里。相府则始终大门紧闭十分平静,姐姐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茯苓匆匆进入院内,走到青枫身前,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已经从北门进宫了。”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出现在宫门的时候,就有侍卫来报了,楼相刚刚入狱,夫人就入宫求见,只怕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原来还一脸慵懒的青枫倏地睁开眼睛,撑着软榻坐直身子,急道:“你快去接她,把她带到清风殿,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是。”茯苓微微俯身行礼,赶紧转身离去。

    青枫起身,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搀扶,挥挥手,让她们退下,青枫盯着院门,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

    不一会,茯苓领着卓晴进入清风殿,青枫立刻迎了上去:“姐!”

    一进院门卓晴就看见了青枫,她还是一样清瘦,隆起的腹部也因此显得突出。

    “跟我来。”拉着她的手,青枫把她带进了屋内。

    两人进入内室,青枫朝茯苓使了个眼神,茯苓聪颖的点点,轻轻掩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姐,你还好吗?”姐姐双眼微肿,脸色也太过苍白,她一向温婉纤弱,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受得了?紧紧的握着卓晴的手,青枫显得有些激动。

    轻拍青枫的手,卓晴淡淡一笑:“我没事。”

    青枫认定卓晴是故意掩藏悲伤,轻叹安慰道:“其实姐夫这个案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燕弘添虽然是个暴君,却不是……”想起昨日与燕弘添的对峙,青枫压下心底的叹息,继续说道:“却不是个昏君,姐夫身为一国之相,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的案子,实在蹊跷,你不妨静观其变。”

    卓晴坚定的摇头,冷声回道:“我可以等,夕颜的身体不能等,那个监牢,他再住下去,只怕案子是查清楚了,他也快没命了,这一次,我不想坐以待毙。”她相信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只是她不愿等,尤其是今天见过夕颜之后。

    青枫微怔,她从来没在姐姐眼中看到过这样执着而坚定的光芒,往时的她总是相信宿命,是楼夕颜改变了她吗?

    确定她是认真的,青枫也没再劝她,直接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希望我做什么?”姐姐既然会来找她,必定是有了计划吧。

    卓晴的眼光扫过青枫微突的肚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会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在宫里生活并不容易,我求你的事情,你只需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青枫心下一暖,始终没有松开卓晴的手,爽朗的一笑,回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她曾经发过誓,对她有恩情的人,她一定会还,与她有仇怨的人,她也一定会报。这半年来,楼夕颜帮过她很多次,她没有忘记,不管姐今天提的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做到。

    卓晴轻轻俯身,在青枫耳边低喃了一会。

    青枫惊讶的看向卓晴,她原本以为姐是想求她向燕弘添求情,没想到她是想……对上卓晴明锐的眸,她竟有此计谋,实在不是她印象中单纯温柔的姐姐。

    卓晴低声问道:“可以吗?”

    回过神来,青枫点头回道:“我一定办到。”

    “谢谢。”卓晴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她很感激青枫,但是这种敏感时刻,她在宫中待得越久,对青枫的影响越大。

    青枫也立刻起身,环着卓晴的肩膀,紧紧的拥着她,只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下,青枫还是理智的放开了手:“你也要保重。”

    两人相视一笑,已无虚在多言。

    打开房门,就看见茯苓从院外一路跑了回来,在她们面前站定,茯苓低喘急道:“主子,皇上正往清风殿走来。”

    他极少这时候来清风殿,莫不是冲着姐姐来人?

    卓晴与青枫对看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意的猜测,青枫凤眸微眯,对着茯苓说道:“茯苓,从侧门送她离开,快!”

    “是。”

    卓晴也不再寒暄,对着青枫摆了摆手,就跟着茯苓一路小跑,从院子旁边的侧门疾行离去。

    “皇上驾到!”

    太监高亢的声音在院门响起,青枫不但没有迎上去接驾,反而立刻退回屋内,掩上房门。

    燕弘添如果是冲着姐姐而来,让他以为姐姐还在清风殿,就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出宫的时间。

    不一会,大门被燕弘添蛮横的推开,青枫这时才从床上缓缓起身,拨开帷帐走了出来,微微躬身行礼,不急不慢的说道:“臣妾刚才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小歇了一会,不知皇上驾到,未能接驾,还请皇上责罚!”

    燕弘添鹰眸扫过不大的内室,除了一脸平静的青枫,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影。

    “她人呢?”

    青枫装傻:“皇上指的是谁?”

    室内空空荡荡也藏不得什么人,看青枫这样淡然的神色,人定是已经走了,燕弘添也没有追的意思,只冷声说道:“楼夕颜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朕自有主张。”

    微微扬眉,青枫开怀一笑,回道:“臣妾已经被软禁在这清风殿内,还能做什么?皇上多虑了。”

    事情才发生一日,青末已到提刑府走过一遭,发现没有所获竟将夙凌书房翻个底朝天,青灵入了趟大牢,还进了一次宫,若说她只是随便走走诉个苦他可不相信。这大半年来,虽然有楼夕颜和夙凌给她们掩盖着,她们干了什么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青灵已不想坐以待毙了,那么她想干什么?又想青枫干什么?燕弘添开始觉得有意思起来,若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走,也很是无趣。楼夕颜对青灵情根深种这个他早就知道了,现在看来夙凌似乎也不敌美人魅力,那她呢?青枫,除了画画你还会什么?

    深深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滑过青枫微扬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爱妃莫叫朕失望才好。”说完燕弘添竟没继续发难,大摇大摆的走了。

    进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怒,此刻又这般悠哉而去,当真喜怒无常!

    燕弘添最后那一眼中的神色,夹杂着玩味与窥视的复杂光芒,青枫的心抖了抖,强子镇定下来,暂不管这些,无论如何,姐姐交代的事情,必须办到。

    燕弘添离开不久,茯苓也回来了,进入屋内,将看见自家主子站在客厅中间,蹙眉而立,像是这样思考了很久,深知主子焦急,没等青枫问出口,已经回道:“主子,楼夫人已经安全出宫了。”

    暗暗松了口气,青枫点头却还是不肯坐下。姐姐想的这个方法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把楼相救出来,但是过程太过凶险,且那人始终是燕弘添生母,姐姐这么做会不会惹恼燕弘添?不这么做,楼夕颜若有个万一,姐姐她……青枫轻咬下唇,对茯苓招招手。待她来到身边,青枫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到西霞宫找一个宫女,叫姚蝉,让她今晚子时到清风殿侧门来。”

    茯苓点头,心中不免疑惑,她几乎时刻与主子待在一起,主子何时在西霞宫安排了人,她竟然不知?茯苓刚要转身出去,青枫又轻声交待道:“小心,别让人发现你。”

    “是。”茯苓隐隐觉得,楼夫人求主子这事,想必也是极其凶险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这般心思沉重。

    今夜无云无风,月色明亮,宁静似水,清风殿侧门,两道纤细的身影背靠着围墙,茂密的大树阴影之下,即使月明星稀,一时间也难以发现她们。

    茯苓低声说道:“主子,子时已过。”青枫心下有些躁动,莫不是她不敢来?正在这时,前方宫道上一道人影微弯着腰贴着旁边的矮丛,急急的跑过来。快到侧门的时候,那人没有上前,而是躲进附近矮丛中四处观察,茯苓暗想,这人倒是谨慎。

    茯苓稍稍往外走了一些,月光照在她身上,姚蝉也看见她了,一路小跑过来,走近了姚蝉才发现,树荫阴影之下,还有一道清丽的身影依着围墙而立。

    姚蝉连忙上前几步:“奴婢参见清妃娘娘。”

    青枫也不拐弯抹角,轻声说道:“本宫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来之前,姚蝉就已经想到了,清妃当时放过她只怕正是看重她是西霞宫的人,要她为她所用吧。

    “本宫要西霞宫里一件东西。”

    姚蝉低着头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一会之后,她能感到那身处暗处的人微微躬身,朝她靠近了一点,轻轻吐出几个字:“西太后的私印。”

    私印?!姚蝉浑身一凉,倏的抬头看向面前的青枫,那双艳绝的明眸正冷冷的看着她,姚蝉觉得脖子上像架着一把钢刀般沉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也不敢大声说话,压抑着声音急道:“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印鉴,而且,这两日太后都在宫里,奴婢就算想也拿不到啊。”

    想拿也拿不到就是说她知道在哪咯?青枫心情大好,“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明日酉时,西太后一定会离宫,只要你动作够快,不会有人发现。你将印鉴拿出,自然有人接应。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把印鉴拿回放回原处。”她只要盖几个章而已,很快……

    姚蝉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用力摇头,“太后的印鉴藏在哪,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原以为清妃娘娘是要她监视西霞宫的一切,有事及时向她汇报,却不想,娘娘要的竟然是私印!

    青枫也不急,微微一笑,轻吟般的嗓音在沉静的夜里幽幽的响起:“姚蝉,你就快可以出宫了,但是汪武还要在宫里当差呢,好好想想清楚再回答本宫。”

    那夜那个男人弃她而去,她仍宁死也不肯招供,可见此人便是她心中最重之人,她以为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吗?只要查查这些年来与姚蝉有交集的人,再找找那夜侍卫值班的名录,要找到那个人又有什么难的?

    看着匍匐在地上,呼吸比之前更为急促,全身颤栗的姚蝉,青枫知道她一定会赢。

    “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拿到印鉴。”带着哭声却异常坚定的话印证了青枫的自信。轻轻摆手,青枫回道:“退下吧。”

    “是。”姚蝉不敢久留,赶紧从侧面溜了回去。

    “派人盯着她,如果她又任何异动……”后面的话不用说尽,茯苓已明白,“若有异动必杀之”,心微微紧缩了一下,最后她仍是一如往常般回道:“是。”

    青枫抬手轻拍了茯苓的手一下,温和的说道:“回去吧。”

    “是。”

    茯苓眼中一闪而过的心惊与黯然没有逃过青枫的眼睛,茯苓心思细腻,处事谨慎,对自己也很忠心,只可惜她心地善良外冷内热,这本是好品质,但是在这后宫,心慈手软有时候比愚钝更加危险。两宫太后对她都心有不满,皇后势力庞大且出手狠毒,其他妃嫔目前虽还未对她下手,想必也在等待时机除之后快,她势小力薄,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茯苓于她,名为主仆,但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在她心中,茯苓已是除自家姐妹外唯一的亲人。然茯苓是什么人呢?一个十年不肯卑躬侍主之人,心必高洁,常让她行卑鄙龌龊之事,她内心必定痛苦厌倦且有损她们之间的情谊。青枫也不忍心让茯苓变得那般狠毒无情,毕竟真心待她的人本就不多。

    青枫暗叹,她身边还差一个心思剔透又心狠手辣之人……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0
第五十七章 出手相助(中)

   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园里,繁花尽谢,只有几簇娇艳的黄菊竞相开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妇人手拿着剪子,细心修剪着枝叶,脸上轻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和而慈爱。

    老嬷嬷脚步轻快的行来,她身后行礼道:“主子”。

    语调中的喜悦显而易见,杨芝兰没有回头,一边专注的剪着花枝,一边笑道:“有什么好消息吗?”

    老嬷嬷脸上满是笑意,回道:“楼夕颜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诊治过了,只说一直反复,御医也束手无策,如此看来,只怕案子还没审完,他就要死在狱中。”

    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多年来,名义上是为楼夕颜寻医问药,其实给他精心配的药中,虽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却也含有一味药引,让他多年来未能断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杨芝兰脸上未见喜色,反而眉头微蹙,问道:“皇上怎么说?”添儿与楼夕颜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这一病会让他心软。

    看出杨芝兰的忧虑,老嬷嬷赶紧回道:“主子不必担心,在杨、李两位大人带领的一众官员施压下,皇上并没有让楼夕颜出狱治疗,只是下旨,给他换了一间牢舍。”

    “好。”历朝历代,皇室对谋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手软,更何况是一个臣子。她,还真是多虑了。杨芝兰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划过的不知是喜是悲、是伤还是痛。

    “派人时刻盯着那两名乱贼头目,不要让他们乱说话,若是他们受不了重刑临时倒戈,就结果了他们,此事容不得出一点纰漏。”杨芝兰轻抚娇花的手,温柔怜爱,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毫无感情。

    “是。”老嬷嬷心微颤,不敢有一丝迟疑。

    姚蝉提着刚打回来的井水,准备进屋内给太后养在佛堂案台上的锦鲤换水,这是她一天唯一一次能接近内室的机会,错过这次即使太后不在宫里,她也没有机会盗印鉴了。不着痕迹的抬头看去,太后还在小花园里和嬷嬷说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酉时马上要到了,姚蝉心里又急又慌。

    这时一名十来岁小宫女忽然急匆匆的跑进西霞宫,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涨红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让人怀疑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杨芝兰拿着花剪的手微抬,脸上神色不变,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老嬷嬷一掌拍在小丫头的背心上,低声喝骂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宫女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但也不敢叫出声,直挺挺跪在地上,暗暗顺了气,伶俐的回道:“回禀太后,朝云公主不知何故,冲出了清萱殿,朝御书房跑去了,奴婢们拦不住她。”

    这次杨芝兰脸色终于变了,急道:“怎么回事?”

    小宫女面有难色,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只是清萱殿里的小宫女,用过午膳本该是公主午睡时间,谁也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致精神萎靡的公主忽然就冲出清萱殿,嚷着要去御书房,怜儿姐姐拦也拦不住,让她来请太后,她是真的不知发生何时。

    杨芝兰将手中花剪一扔,也不多再问,寒声说道:“带路。”

    “是。”小宫女颤栗起身,走在太后身后半步的地方,躬身带路,杨芝兰领着老嬷嬷和几名宫女匆匆出了西霞宫。

    姚蝉看看时辰,正好酉时。暗暗深吸一口气,姚蝉如往常般提着水桶,缓步进了佛堂内室。

    皇上的正阳宫前面,有一片大大的草地,这是为了让皇上在正殿看出来的时候,视野广阔些,同时谁靠近正阳宫,远远的就能看清楚,没有藏匿行踪的机会。

    平日里,这片大草地上都没什么人,但是今天,却见草地上一群宫女围着一名女子,不敢拉扯她,只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阻了她前行的路。

    小怜紧紧的拽着燕如萱的衣袖,急道:“公主您可不能去啊!”

    燕如萱被拦了一路,加上心急如焚,难得的失了公主的端庄,叫道:“放开,我要去找皇兄。”

    “公主,求求您和小怜回去吧。”一路上拉拉拽拽都没能挡住公主,怜儿索性也跪了下来,抱着燕如萱的腿不放。

    “放肆!”脚被紧紧的抱着,燕如萱动也动不了,心下更急了,瞪着小怜怒道:“你居然敢拦本宫的路,不要命了吗?”

    “公主,您万万去不得啊!您就是要了小怜的脑袋,小怜也不能让您去。”再过去就是皇上的正阳宫了,她们在这拉拉扯扯说不定已经惊动了皇上。楼相的事谁也帮不了,公主这样冲进去只会触怒皇上。

    小怜已是满脸泪痕,对这样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燕如萱也不可能要了她的脑袋,只能越发用力的挣扎,几次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萱儿,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声怜爱又焦急的低呼,太后来了,小怜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放开了手。

    脚下得了自由,燕如萱立刻朝太后跑过去,拉着杨芝兰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得问道:“母后,母后你告诉我,颜哥哥是不是被关进大牢了?皇兄为什么要关他?颜哥哥是不是旧疾又发了?太医怎么说?母后你说话啊?”

    “谁和你说这些的?”杨芝兰脸色阴沉,眼光看向那跪了一地的奴才,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给撕了。

    “母后,您陪我去找皇兄好不好?他怎么可以把颜哥哥关起来?我们去向他求情好不好?好不好?”母后的脸色都变了,肯定是真的,燕如萱心下更是焦急,拉着杨芝兰就要往正阳宫跑。

    初秋的下午阳光还很燥热,一路奔跑再加上情绪激动,燕如萱的脸色微红,眼睛中的惊慌和炙热让原来黯淡的眼眸显得莹亮有神,比较前些日子面如死灰,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样的她更加灵动,但是这一切仍然还是为了楼夕颜。杨芝兰心中对楼夕颜的怨恨又深了几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轻拍着燕如萱的手,杨芝兰笑着劝慰道:“萱儿这是听谁乱嚼舌根,皇上是那般睿智的明君,怎么会随便把一国之相关进大牢呢?”

    燕如萱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想想皇兄平日的作为,应该也不会随便把人关进大牢,但是关系到楼夕颜,她还是不放心,问道:“真的没有把颜哥哥关起来吗?”

    杨芝兰只是微笑点头,没接她的话,轻声问道:“你到底听谁说的?”萱儿足不出户,她也早交代清萱殿的人不准在公主面前提楼夕颜的事,萱儿怎么会知道呢?实在蹊跷。

    燕如萱想了想摇摇头:“两个小宫女说话的时候被我听见的,我不记得是谁了。”

    宫里的宫女多,萱儿不记得没什么奇怪,但是两个小宫女敢在公主面前说楼夕颜的事,还说得这么清楚就很奇怪了,杨芝兰朝老嬷嬷使了个颜色,老嬷嬷心灵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燕如萱拽着杨芝兰的手,心还是怦怦的跳个不停,“母后您真的没有骗我?”

    杨芝兰微笑的哄着她:“母后怎么会骗你呢?”

    “那……我要去丞相府看看颜哥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颜哥哥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这个女儿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杨芝兰温怒,却也没责怪她,轻叹一声,说道:“萱儿忘了他刚刚才成亲吗?”

    这句话,一下子抽走了燕如萱全身的力气,踉跄一下栽倒在杨芝兰怀里,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是啊,这时候颜哥哥应该陪着夫人到处游玩,哪里还有空理我。”

    悲切的低喃像是在自嘲,燕如萱脸上再次失去了神采,杨芝兰心痛不已,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好了,母后送你回去吧。”

    这次燕如萱没再闹,木然的随着杨芝兰往清萱殿的方向走去。

    ……

    茯苓一直躲在西霞宫旁的大树后,看着太后一行匆忙离开后,才走到专供下人进出的后门处等着。茯苓才刚到一会,就看见姚蝉提着一个水桶走了出来,在门边左右看了一会,姚蝉把木桶放在门边,朝着她跑过来。

    时间这么短她就出来了,茯苓担心有变,急道:“拿到了吗?”

    “嗯。”姚晨从袖间拿出一块白玉印鉴,递给茯苓,茯苓看了一眼确实是太后杨芝兰的私印。茯苓从怀里掏出几张类似信笺的纸张,打开之前抬头看了姚蝉一眼,姚蝉立刻明白,赶紧转过身去不敢瞄一眼,甚至背对茯苓走出去两三步,警惕的看着四周,将茯苓的身影挡在身后。

    这人处事谨慎进退得宜,能为主子所用,绝对是一件好事。时间紧迫,茯苓也不再分神多想,赶紧把印盖上是正事。茯苓一边盖印鉴,眼光不经意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这竟然是太后与燎越七皇子的私信往来?茯苓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楼夫人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高明。

    确定都盖好了,茯苓将印鉴递给姚蝉,急道:“快送回去。”

    “是。”姚蝉手心都是汗,也不罗嗦,沿着原路摸回西霞宫。

    姚蝉今日偷了印鉴,便算是真是投靠了主子,这事若能圆满完成,她就是主子的人了,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死了,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印好的文书折好塞进前胸的衣襟里,朝着北门跑去。

    茯苓一路都很小心谨慎,好不容易看到了北门,脚下的步子也越迈越大。

    “站住。”一声严厉的男声呵斥,茯苓停下脚步,心思回转,这里是北门,听身后的脚步声,应该是一队在宫门口巡视的侍卫,茯苓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衣襟,确定没有异状,才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身后确实是一队十人的近卫军,站在最前面的人应该就是刚才叫住她的人吧,茯苓微微抬头看向那人,立刻对上一双默然的冷眸。

    明泽……茯苓暗叫一声糟,怎么又遇上他!茯苓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

第五十八章 出手相助(下)

   茯苓看到明泽暗暗叫糟,明泽看清茯苓的脸也同时皱了下眉,只是很轻,若不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在茯苓眼中,对上的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想到怀里揣着的东西,茯苓有些紧张,怕被明泽看出异常,她微微低头,没敢和明泽对视。

    为了今日方便行事,茯苓穿了一身素雅的浅蓝宫装,和普通宫女看起来没什么区别,所以她转过来久久不说话,明泽身后的侍卫已不耐烦了,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到这来干什么?”

    茯苓看了看天色,已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宫门一般都只许进不许出,本来她早已打点好,中午的时候她就出去过一次拿那几张信笺,现在出去守门的人肯定也不会拦她,谁知会碰上巡视的明泽。

    心下思索了一番,茯苓看向问话的侍卫,微笑回道:“我是清风殿的女官茯苓,清妃娘娘最近孕吐得厉害,想吃些酸枣蜜饯,可宫里的御厨总弄不出娘娘喜爱的口味,昨日楼相夫人带了些进宫,娘娘很是喜欢,所以今儿个让我再去拿些。”说着,茯苓亮出了能证明她身份的白玉宫牌。

    一听是清风殿的人,还是女官,问话的那人脸色立刻就变了,收起了不耐烦的嘴脸,呵呵笑道:“原来是茯苓姑娘,还有半个时辰这北门就要关了,按照规矩这时候已经不能出宫了,您看要不明儿一早您再出去?”

    茯苓面露难色,叹道:“本来明儿个出去也没什么,只是清妃娘娘近日都没有什么胃口,就喜欢吃这东西,我只出去一会就回来,各位行个方便吧。”

    “这……”那侍卫看了明泽一眼,见他没有发话,侍卫为难的笑道:“这实在是不和规矩。要不您有令牌吗?若有令牌自然另当别论。”

    宫中女官地位本来就高,偶尔出宫一会,主子们是默许的,宫门的侍卫一般也都不拦,谁会随身带令牌?再说令牌主子已经给了楼夫人,她肯定是没有令牌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茯苓有些急了,若是宫门关上了,她就真的出不去了。心里急,茯苓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回道:“皇上赐了进出宫闱的令牌给清妃娘娘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令牌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娘娘催的紧,出来得急,没带而已。”

    “这……”那侍卫再看向明泽,一直不动如山的人终于出声了,“快关宫门了,你们再四处巡视一遍。”

    “是。”几人暗松了一口气,清妃娘娘现在正得势,若是不让茯苓出去得罪了娘娘,他们可没好果子吃,若是让她出去又不和规矩,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承担不起,现在有明泽顶着,他们乐得躲远些。

    待那几人走远了,明泽也不拐弯抹角,冷声问道:“你出宫要干什么?”

    显然刚才她说的,人家一个字也没信,茯苓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人果然难缠。楼相的事,明泽不可能不知道,真真假假混着说,应该更能取信于他。茯苓四处看看,确定身边没人了,才小声回道:“楼相出事,昨日楼夫人进宫哭诉了一番,清妃娘娘说要出宫陪楼夫人,皇上大怒,下令不许娘娘出清风殿,娘娘心里挂念楼夫人,所以让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皇上的旨意哪怕是口谕,传的都很快,青枫被禁足在清风殿他是知道的,却不知是为了她姐姐。也是,那夜那般狼狈,她还不忘打听自己姐姐的消息,可见她对自家人的珍惜。想到青枫那张焦急的脸,明泽心一软,冷声回道:“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

    茯苓一愣,这么容易他就答应了?稍稍抬眼,却见明泽还是那张冷脸,茯苓看不出他怎么想的,不过他既然同意了,茯苓也立刻回道:“好。”

    说完茯苓也不等明泽再说什么,朝宫门跑去,明泽跟在她身后也朝北门走去,正想开口让守卫不要拦她,却见那几人直直的站在那里,并没有拦下茯苓问话的意思,她就这样一路跑了出去。

    明泽冷眸微眯,隐隐觉得不对劲,脚下也没有停顿,跟着茯苓出了北门。

    茯苓虽然没有武功却十分谨慎,明泽没跟得太近,只见她出了宫门就沿着宫墙向南小跑,大概跑了三四十丈,一辆暗红色的大马车等在那里,马车旁站着一名黑衣男子,他身形健硕,目光凌厉,武功不低,明泽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茯苓跑到马车前向那人微微点头,然后立刻爬进马车里。

    隔得太远,明泽自然听不见马车里的人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茯苓钻进马车,卓晴立刻迎了上来。茯苓不敢耽误时间,从前襟里掏出那几张信笺递给卓晴,急道:“楼夫人,您看看这样可以吗?”

    卓晴接过仔细看了看,鲜红的印章清晰的盖在指定的位置,卓晴高兴的笑道:“嗯,很好,谢谢你了茯苓。”

    茯苓并不习惯主子对她说谢谢,眉头微蹙,回道:“您别什么说,折煞了奴婢。”

    卓晴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想到宫里的那人,卓晴轻声说道:“回去也替我谢谢她。”

    “是,奴婢告退。”茯苓刚要下马车,卓晴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茯苓回头看她,卓晴轻声问道:“她这些日子还好吗?”上次见到青枫,总觉得她精神不计,要在燕弘添那样的人身边周旋,实在不易。今日让她帮忙,卓晴心中还是很愧疚的。

    主子应该不想楼夫人为她担心吧。茯苓轻柔的一笑,回道:“主子很好。”

    卓晴摇摇头,这女子有一颗玲珑心。卓晴对她摆摆手,叹道:“你快回去吧。”

    “是。”茯苓没再多说什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北宫门跑去。那黑衣男子一个翻身上了马车,一扬鞭子,四匹骏马立刻如离弦的箭般奔了出去,看那马车的速度,明泽知道自己徒步是追不上了,早茯苓一步回到了北门。

    差不多跑到宫门的时候,茯苓停下脚步,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待呼吸平稳了些,才进了北门。刚进宫门,茯苓就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抬头看去,是明泽,茯苓对他微微一笑,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茯苓轻声说了句“谢谢”。茯苓暗想,这人好像也没看起来这般不近人情,明泽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酉时已过,若是顺利,茯苓应该拿到印鉴了吧。青枫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唯有站在窗台前看着那盆已经结了小小花苞的秋海棠能让她的心绪平静一些。手抚着那还未开放的花儿,青枫的心思却已经飞得老远。

    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从清风殿外响起,青枫焦急的看过去,只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端着一个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不是茯苓,青枫有些失望,却见那女子走到岚儿身边,小声的说道:“岚儿姐姐,秋天气候干燥,这是奴婢从御膳房端来的百合莲子羹,茯苓姐姐又刚好不在,您送进去给主子吧。”

    声音很轻,若不是青枫站在窗边,肯定是听不见的。岚儿接过瓷碗,笑道“你倒是心细。以后打扫院子这种活你就不用做了,帮我照顾这些花草吧,娘娘可宝贝着它们呢。”

    女子脸上扬起一抹甜笑,乖巧的回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岚儿端着瓷碗朝屋里走来,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拿着岚儿放下的剪子慢慢的修剪着花枝。

    这女子有些眼熟,想了一会,青枫终于想起来了,她刚进宫的时候,这女子曾和茯苓一起服侍过她一日,那时的她略显聒噪,心思外露,现在看起来倒是沉稳许多。青枫还在想着,岚儿已经进了里屋,在屏风外低声说道:“娘娘,秋天容易燥热,奴婢给您端了百合银耳羹,您尝尝。”

    “进来吧。”

    岚儿端着瓷碗近了内室,对这位主子,她是既想讨好,又有些害怕的。

    “嗯,味道不错。”青枫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吃了,状似随意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酉时三刻了。”

    酉时三刻……茯苓怎么还不回来?“退下吧。”青枫的心就像一只船,在海上飘飘荡荡,今天她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干,却觉得无比疲惫,这就是心累的感觉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青枫都要以为事情败露的时候,茯苓终于回来了。

    “主子。”

    看茯苓脸色如常,青枫猜到事情应该还算顺利,但还是问道:“怎么样?”

    “东西已经交到楼夫人手里,印鉴也还回去了。”城门那段小插曲茯苓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主子的样子看起来很累,这些小事还是不要拿来烦她了。

    看天色不早了,茯苓正准备出去传膳,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茯苓不解的看向青枫,只听见她有些虚弱的声音回道:“你哪里都别去了,就留在我身边。”

    到底能不能成事,很快就知道了。不管成不成事,以燕弘添的心智,一定猜出这事与她有关,今晚只怕没什么好过。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0
第五十九章我不知道

    用过晚膳,青枫就一直坐在窗边看书,茯苓静静的陪在身旁,白天的时候时间紧迫,总担心中间出岔子,很多事都没细想,现在静下来了,她也不由的心慌。她们这是在陷害太后,而且还是私通敌国皇子之罪,若出一点纰漏,就是诛九族之祸,那日楼夫人只怕也没有时间和主子细说此计的来龙去脉,主子仍是倾尽所能的去做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让她动容。茯苓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青枫,她一直很安静,茯苓知道她肯定也是心绪不宁,因为她手里握着的书,从打开到现在都没有翻过页。

    掌灯时分刚过,殿外忽然传来几声喧哗,却不是很响,只听的外面脚步匆匆之声,很快就归于平静,茯苓皱眉,想出去看个究竟,青枫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别去。”

    茯苓还想说什么,青枫又淡淡说了一句,“静观其变。”这时候去打听什么都是徒劳,她们只需要等一个结果而已。

    “嗯。”天色已暗,茯苓在内室点了灯,怕青枫夜里看书伤了眼睛,茯苓多点了几盏,烛光瞬间充盈了整个内室,亮的扎眼,青枫依旧盯着那本没翻动过的书,一坐又是一个时辰。茯苓端来热茶,青枫接过轻抿了一口,缓缓将书合上,只在窗前留了一盏小灯,其他的都吹熄了。

    “你去休息吧。”燕弘添应该不会来了。

    “主子……”青枫今晚上沉寂的可怕。

    精神紧绷了一天,青枫已经很疲累了,什么都不想说,对着茯苓摆摆手,“退下吧。”

    “是。”茯苓只能悄声退下。

    青枫合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猜到燕弘添今晚或许不会来,但是宫里这么平静却出乎她的意料。若姐姐的计划成了,太后卷入私通敌国之案,且不说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后宫里与太后相关的各方势力怎么可能没有动作?若姐姐的计划不成,那就是诬陷太后之罪,杨芝兰怎么可能就此作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般平静。

    内室里只留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下,屋里的东西都显得很模糊,就如同青枫此刻的思绪,一片混沌。画画能让她心静下来,青枫起身走到书房,展开宣纸,手里握着毛笔,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

    “唔……”青枫还在思索着,腹部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只在一瞬,肚皮里像有气鼓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的划了一下,很轻,像错觉。青枫愣愣的盯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暗叹,好奇妙的感觉……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吗?

    她曾经痛恨过这个孩子,也曾经想要利用他,但是这一刻,心里忽然涨得满满的,手轻轻抚上腹部,想再次感受来自肚皮下的动静,但是等了很久,那种感觉却没再有过。青枫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画画的心思也没了,心里闷得慌。

    青枫推开房门,守在门外伺候的宫女赶紧迎上前去:“娘娘。”

    “都退下。”

    两个小宫女对看一眼,不敢吱声,退回房中。今夜不是满月,月光却格外清亮,树下的秋千随着夜风微微的荡着,自从有孕以后,她就没坐过这秋千了,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很想念秋千上起伏荡漾的感觉。抓着秋千两旁的麻绳,青枫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没有人推她,她也不敢晃得太厉害,只是身子前后摆动一下,秋千轻轻的晃荡起来,发丝随着微风,柔柔的划过脸颊,有点痒痒的,却很舒服。腹部忽然再次划过那异样的动静,青枫身子一僵,手又轻又缓的抚上隆起肚皮,生怕惊动了肚子里的小东西,静静的感受着腹部那让人心悸的动静,这次她真切的感觉到,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难道是孩子在提醒她,该睡了?嘴角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风般,润物无声却滋养心神。

    高进站在燕弘添身后,看着已经到了清风殿门前却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的主子,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抹美丽温柔的笑。皇上从不在御书房饮酒,今夜却闷声喝了两个时辰,可惜酒一点也未能解忧,皇上越喝,那股阴鹜之气越盛,现在看来似乎消散了一些。

    青枫刚起身,院门忽然被推开,青枫吓了一跳,想要叫人,但在看清那道颀长的身影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燕弘添?

    墨黑的金丝长袍让他整个人像是隐身于夜色中一般,两人之间离得还很远,浓烈的酒味却熏得她后退了一步。他脚步有几分虚浮,眼神却异常的清明。两人只对视了一眼,燕弘添便转身进了屋内。

    今夜的燕弘添有些不一样。青枫犹豫了一会,还是进了屋内,正厅里没有看见燕弘添的身影,青枫朝内室看去。

    她以为高进已将燕弘添扶上床了,却不曾想,燕弘添竟是坐在床前的地上,背靠着床棂,只是这样席地而坐,却不显得狼狈,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猎豹。高进脸色凝重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主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看见她进来,高进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青枫抓不住那是什么情绪,回过神来,高进已经转身退了出去。燕弘添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应付不了,想叫住高进,他已出到屋外,还把门稳稳的关上了。

    青枫站在屏风旁,不敢靠近,她不知道燕弘添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他的阴狠无情她不是没见识过,鹰爪般的大手扣住咽喉时火燎般的疼痛她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现在有孩子,容不得一点闪失。

    “过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依旧霸道,烛光不明,青枫只能看到燕弘添毫无表情的脸,却看不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敢惹恼燕弘添,青枫还是朝他走了过去,但是没敢离他太近。地上很凉,青枫往旁边挪了一下,坐在床沿边放鞋的木塌上。

    青枫刚坐下,一股浓烈的酒味袭来,和着燕弘添身上阴鹜的气息,惊得她手心直冒汗。内室的烛光越来越暗,最后竟是熄了,内室一下子暗下来,青枫身子一僵,黑暗中感官更加敏锐,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比以往要粗重很多,身上戾气仍在,又似乎透着悲凉。悲凉?青枫皱眉,她怎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他懂什么叫悲凉?

    “手足情深是什么感觉?”

    暗哑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威严,平淡得如日常里最普通的问话,青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若是平时他这样问,青枫一定以为他在耍她玩,燕弘添一直知道她心中姐妹的地位,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她能感觉得到燕弘添是很认真的再问,但是为什么呢?揣测不出燕弘添的心意,青枫想了想,淡淡的回道:“暖暖的感觉。”

    沉冷的声音继续问道:“暖暖的是什么感觉?”

    暖暖……青枫想起姐妹三人在荷塘边一起画画,赋诗的情景,还记得那时,夏日炎热看到河水清凉,她忍不住脱了鞋袜在塘边戏水,结果被大姐训了一顿,但是后来回家被爹娘问起裙角为何湿了一大片的时候,大姐和小妹又急急的帮她圆谎。回忆着昔日的快乐时光,青枫轻声笑道:“从小一起长大,相互陪伴、照顾。会笑你,骂你,却总是护着你,即使只是想起她们,心里就会暖暖的感觉。”

    暖?燕弘添黑眸轻眯,那应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生在帝王之家,兄弟姐妹众多,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互相陪伴和照顾,更别说保护了,身为太子,即使你不争不抢,活着就是一种阻碍,少年时有楼夕颜陪伴,让他不至于那般孤独,可惜夕颜始终是臣子,不是血脉相连的人,而那些所谓的兄弟手足从来没让他感受过“暖”,只有彻骨的冰寒。

    适应了黑暗,青枫渐渐能看清屋里的情况了,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还是那样靠在床沿坐着,只是这次她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了,只隐约可见月光下冷峻的轮廓,或许是不自觉的紧咬了牙关,本就刚毅的侧脸此时更如刀削石刻出来似的棱角分明。

    “母子情深又是什么感觉?”

    依然是那样低沉平淡的问话,青枫已经猜到燕弘添今晚为何这般模样了,姐姐的计划应该时成功了吧。青枫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回答才好,燕弘添却忽然抬起头笑了起来,那笑声并不爽朗,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嘲弄,“你说了朕也不会懂,朕只会手足相残嗜杀胞弟,今天又为了铲除杨家在朝中的势力,将生母逼离皇宫,幽禁于皇家陵园。母子之情……呵呵。”

    幽禁太后?青枫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楼夕颜入狱,还有所谓的楼相卖国通敌都是燕弘添一手安排的?就为了铲除杨家势力?姐姐的那个计划也是燕弘添算好的吗?难怪他给她进出宫闱的令牌,难怪她善良温柔的姐姐能想出这样得计策。他的心机好深。青枫自嘲,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帮了姐姐,到头来只不过是燕弘添手里的一枚棋子。

    “难怪她要骂朕是嗜血残暴的畜生。”燕弘添一直在笑,笑得青枫心里发毛。

    畜生……心脏不知怎的猛的收缩了一下,被自己的生母骂做“畜生”是什么滋味,青枫不能想象。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为了铲除异己设计了自己的母亲,为何她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还是说这中间还有其他缘由?脑子还没有想明白,嘴里却已经低声回道:“你不是。”

    始终低着头冷笑的燕弘添猛然抬头,“那朕是怎样的人?”

    夜色中,她仍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对视都锐利,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她知道,今天或者是最好的时机,不管是要讨好他,还是打击他,都能直入心房,青枫嘴巴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摇摇头,冷淡的回道:“我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绞尽脑汁不停猜想费尽心思还不都是为了弄懂上位者的心思,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真正懂了,或许也离死不远了吧。

    万民臣服,天下之主,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孤寂,注定了不能被人理解,这是他应该受的。在这一刻,青枫忽然觉得他可恨也很可怜。若说前些日子,是不想殃及到自家姐妹的性命不能杀他,那么现在,她是真的不想杀他了。这样的人活着也不见得是多么幸运。

第六十章 忠心

   京城里高官显贵如过江之鲫,各种豪门大宅更是不胜枚举,但是有一座宅子,却是京城里除了皇城外,最为宏大的建筑,那就是御史行谏大夫辛绥辛大人的府邸。倒不是御史行谏大夫这个官职有多大,而是辛氏一族从燕氏建国开始,就一直辅助皇上,当年穹岳开国皇帝御赐了这块彼邻皇城的土地给辛家,其显赫地位可想而知。虽然现在辛氏已不能和那时相比,但毕竟三代辅佐皇室,辛绥的女儿还是一国之母,辛家在这皇城内,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辛氏大宅里最独特的,当属建于最中心位置的一座独立的院落,三层小楼,除一层议事外,楼上全是藏书,可见辛氏祖上还是崇尚文治的。子时早已经过了,屋内依旧敞亮,宽厚的红木大桌后,一个六十出头的男子手握一杯热茶,端坐于主位之上,眼中暗藏锋芒,脸上神色如常,好像正在细细品味茶水的甘甜醇厚。两名男子分别站在书桌左右,一个三十多岁,面露烦躁之色,一个二十五六,却反而显得沉稳很多。

    辛绥老僧入定一般,辛赴城实在忍不住问到:“爹,皇上到底想干什么?”今晚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楼夕颜夙凌和单御岚等人不奇怪,奇怪的事青灵居然也去了,最后连太后都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楼夕颜却被放了出来。太后费尽心力才把楼夕颜关入大牢,今日竟没有阻拦,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低笑一声,说道:“想想皇上为什么把青家姐妹送给楼夕颜和夙凌而没有送给别人,想想以他二人的性情,为何还会收下这样的礼物,想想皇上不止临幸青枫一人,为何就她怀了龙种?”

    青家姐妹?辛赴城一惊,急道:“皇上是要利用青家三姐妹,把楼家和夙家连在一起,成为皇上在朝堂之上的一股合力!”

    辛绥轻轻吹了吹杯沿的茶叶,叹道:“西太后太沉不住气了,杨家只怕是完了。”三年前时因为昊王,今日又是为了朝阳公主,妇人之见,永远都是为儿女所累,难成大事。

    辛赴城点头,骂道:“说起来昊王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若是早知道这母子二人的脾性,咱家当年就不应该和他们搅和在一起,黄金都已经让他们运走了,竟也不能成事,现在还被皇上找了回来。”还差点把他们家拖下水。

    辛易蘅嗤之以鼻,二哥真是愚笨,爹一方面暗中给与太后和昊王支持,另一边又通过凝儿相助皇上,最后不管谁赢,辛家都立于不败之地。当年知情的人本就不多,现在除了太后其他都死绝了,根本不可能再牵扯上辛家,辛易蘅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沉吟片刻,辛易蘅低声说道:“爹,杨家已不足为患,接下来皇上定是要削弱咱们辛氏一族的势力,我们如何应对?”

    辛绥品了一口香茗,气定神闲的回道:“辛家三代鼎盛,根基牢固,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忌惮,要除辛家没这么容易。燕弘添可不是心浮气躁之人,不会轻举妄动。再则他肯定也没有料到,青家姐妹这般能耐,把楼夕颜和夙凌迷成这样,正妻之位都留给了她们。”直呼皇上名讳,整个朝堂除了辛绥已没有第二个人敢,即使只是暗地里叫。

    辛易蘅眼神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笑道:“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将军,皇上肯定也怕他二人联合起来对抗皇权!所以现在皇上这般荣宠青枫,也是为了用她笼络青家姐妹,牵制楼夕颜和夙凌。”

    赞许了看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儿子,辛绥颇有些自负的回道:“杨家已经不行了,朝堂之上总要有势力互相牵制,一时之间他还不会动辛家。”

    眼见爹和小弟一唱一和,辛赴城不甘被冷落,急道:“爹,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让青枫生下这个孩子,不然的话,太子之位旁落别家,我们辛家只怕再无出头之日。”

    “来日方长。”那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立刻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是立刻就能长大的,急什么?

    “凝儿怎么样?”

    听出老爷子有些生气了,辛赴城小心翼翼的回道:“还在生气,不过有水芯看着她,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辛绥脸色稍霁,冷淡的回道:“嗯,让她稍安勿躁。”

    “是。”辛赴城心中叫苦,凝儿十四岁入宫,十八岁封后,有辛家做靠山,燕弘添对她也不管束,娇纵惯了,她哪里会不听他的,真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辛绥放下茶杯,拿起旁边一本书翻了开来,两兄弟了然的退出了书房,刚出到院门,辛易蘅对着辛赴城微微拱手,便大步离开了。盯着那道意气风发的背影,辛赴城满眼愤恨,辛易蘅仗着爹的宠爱,是越来越不把人放眼里了。

    ……。

    “啊!”

    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忽然被腾空抱了起来,青枫还未清醒便低叫了一声。惊恐的眼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青枫愣了一下,燕弘添已经把她抱到了床上。

    青枫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想起了昨夜,她说不知道以后,她在燕弘添眼中看到了失望,那一刻她倒是觉得很开心,燕弘添也没再理她,靠着床沿就睡了过去。她本来是想让他在地上睡一晚的,又怕他早上酒醒了发飙,只能叫高进把他搬上了床,她自然是不可能和满身酒气醉熏熏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最后唯有睡躺椅上了。

    “爱妃一大早这么看着朕,朕只怕要无心上朝了。”

    调侃的语气,未达眼底的笑容,微眯上扬的黑眸,眼前的人确实时以往那个霸气暴敛到有些邪魅的燕弘添,丝毫没有昨晚悲凉颓然的样子。

    “皇上?该早朝了。”屋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燕弘添放开她,说道:“进来吧。”

    和以往的早上一样,太监帮他穿好衣服鞋服,整好衣冠,他头也不会回一下,大步离去。

    青枫有些懵,若不是刚才她还睡在躺椅之上,燕弘添抱起她的时候她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她会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燕弘添刚走,茯苓立刻跑了进来,看到青枫躺在床上,急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青枫缓缓坐直身子,昨晚睡了一夜的躺椅,腰还真有些疼。

    看她脸色不太好,茯苓给她把了脉,确定青枫没事,茯苓才放下心来,扶着她坐下,帮她梳洗。

    半开的窗棂映日几缕晨光,秋海棠的花苞在朝阳抚慰下,娇羞迷人。青枫看着花丛中认真修剪花枝的宫女,轻声问到:“那是兰芝吧。”

    茯苓抬眼看去,“是。”

    “她变了很多,去查查是为什么。”她不能让身边再多一个夏吟,现在还留她在身边,是觉得她还有用处。

    “兰芝出身在商贾之家,家境也算殷实,她母亲在生她弟弟的时候去世了,半年后他爹续弦娶了一个恶毒的女子,没两年她爹也死了,继母对他们越发的不好了,继母还有三个孩子,嫌他们累赘,想把他们卖进宫里,兰芝不忍心弟弟小小年纪受阉割之痛,便与继母说好她入宫为婢,月钱交给继母。兰芝为人机灵,会讨好嬷嬷,也得些小主的喜爱,倒也有些银子,每月都能给家里几两银子,谁知继母拿了她的银两,却没好好对待她弟弟,三个月前她弟弟得了重病,继母却不给他请大夫,差点就病死了。后来她把弟弟接了出来,请了一个老妇人照顾着。只是她那弟弟天生体虚,治好怕是不可能了,只能养着。”她也发现兰芝和以往很是不同,几天前就已经派人查过了,想不到她的身世也很可怜。

    “原来如此。”青枫忽然朝茯苓招招手,茯苓低下头,青枫对她耳语了几句,茯苓听完有些疑惑而后了然,轻轻点头。

    茯苓给她梳好头,上好妆,青枫算算时间早朝也快下朝了,“今日早朝,皇上应该有旨要颁。”

    茯苓了然的点点头,青枫微微一笑,有时候不用说,茯苓也知道她想什么,有茯苓陪伴,日子总算能过得下去。

    茯苓出去了,青枫一个人在屋里也挺闷的,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岚儿迎上前去,笑道:“娘娘今日起得真早。”

    青枫灿然一笑,说道:“岚儿,最近本宫喜欢上了茉莉清茶,听说整个皇宫最好的茶都在萧雨那里,你去找她要一些过来。”

    “是。”岚儿应了一声便急急的跑了出去,萧姐姐的茶可不是什么人取要都给的,好在她和萧姐姐的关系还不错。

    青枫随意扫了一眼花坛中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秋海棠,脸色倏的一冷,大声呵道:“这花都是谁剪的?”

    听到娘娘呵斥,院子里的宫女吓得跪了一地:“娘娘息怒。”两个小宫女怯怯看向跪在花丛边的兰芝,青枫抬眼朝她看去,冷声问道:“是你剪的?”

    兰芝缩了一下,脑子里百转千回,最后才低声回道:“是……是按照岚儿姐姐交待的样子剪的,肯定是奴婢没有领会岚儿姐姐的意思,剪坏了,求娘娘饶恕。”

    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把责任撇清了再来勇于承认自己的失职。青枫嘴角微扬,话锋一转,“本宫有说是剪坏了吗?剪得不错,一会好好的赏岚儿这丫头。”

    兰芝刚松了一口气,青枫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芝赶紧回道:“奴婢兰芝。”娘娘问她名字,是不是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记得最好。

    不用看也能猜出她心里再想些什么,青枫笑道:“本宫给你换个名字如何?”听着是问句,青枫也没有问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就叫如意吧。”

    兰芝一边磕头一边回道:“谢娘娘赐名,奴婢一定努力做到让娘娘称心如意。”兰芝暗暗告诫自己,从这一刻起,她就叫如意,以前的兰芝已经死了,为了弟弟和她自己,她必须往上爬。

    青枫一愣,她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聪颖。青枫心情不错,笑道:“好。你扶本宫进去吧。”

    “是。”她的心在欢呼雀跃,主子的房间,除了近身宫女,下等的奴才是不能随便进的。今天她终于跨进去了。

    扶着青枫到窗边躺椅上坐下,青枫眼睛看着窗外,手搭在木椅上,食指有一下没有下的敲着,随后问道:“进宫很多年了吧?”

    “是。”

    “知道自己为何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宫女吗?”

    如意迟疑了一会,回道:“没有跟对主子。”

    “那你知道本宫想要怎么的人么?”

    如意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她知道,所有看似随意的问题都要认真回答,一旦不符合主子的心意,她将失去了一个好机会。青枫也不着急,让她慢慢想,久久如意才低声回道:“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的人。”

    青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意心里直打鼓,她说错了?眉头紧紧的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说道:“细心谨慎,遵守本分的人。”

    青枫默不作声,手指仍是那样一下一下的敲着,咚咚的声音像敲在她心里一般,如意额上已经布满了细汗,主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思前想后,忽然像到了什么,如意急道:“忠心不二的人。”

    咚咚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青枫露出了淡淡的笑,“以后你就在房里伺候吧。”

    “是。”如意静静的站在青枫身侧,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今日的青枫与刚进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又傲又冷,像一把利刃,谁碰就刺谁,现在的她,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足以把人溺毙。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不过可能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明天一早来看。下一章与《洗冤录》中大结局“洞房花烛”有部分重叠,绿推荐大家看,因为是从青枫的角度叙述的,已订阅过“洞房花烛”的读者也可以跳过不看,不影响后面的衔接。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0
第六十一章 心悸

   “主子。”茯苓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如意微低着头,乖巧的站在青枫身旁。似乎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一般,茯苓脸上神色如常。迎上茯苓清冷的目光,倒是如意有一丝紧张。

    “退下吧。”

    如意朝青枫行了礼,在经过茯苓的时候,还微微欠了欠身,才慢慢了退了出去。

    茯苓走到青枫身旁,青枫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躺椅上坐下,与主子同坐,茯苓总觉得有些别扭,干脆蹲在青枫身旁,低声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宣布了两件事,一是西北乱贼勾结燎越,陷害丞相楼夕颜,终被提刑司单御岚识破,乱贼奸计未能得逞,黄金案到此尘埃落定。二是……西太后常住皇家陵园,为燕氏先祖守灵祈福。”

    燕弘添没提太后与燎越王子私信来往的事,算是保全了杨芝兰的颜面,没了太后庇护的杨家,也没有什么能耐。

    “楼夕颜呢?”听姐姐说,他在牢里病发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楼相昨夜已经回府了,皇上准他在家修养两日,今日未上朝。”

    回府就好了,青枫悬了两天的心总算放下心来。刚想到床上再睡会,一道尖细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

    现在才刚下早朝,燕弘添这种时候来她这里,青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茯苓扶着青枫从躺椅上起来,燕弘添已经进到屋内。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茯苓跪下行礼,燕弘添只轻嗯了一声,走到青枫面前说道:“朕带你去个地方。”

    一向沉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青枫奇道:“去哪?”

    燕弘添没回答她,两人出了清风殿,他就把她带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去,走了挺长时间,马车外渐渐响起集市般喧哗的人声,燕弘添带她出宫?青枫的心怦怦直跳,这是青枫第一次出宫,隐隐的能猜到他要带她去哪里,却又不敢一直去想,怕自己猜错了失望徒增伤悲。青枫朝燕弘添看去,他冷眸微闭,似在闭目养神,青枫却知道,他根本没在休息,只是不想她问吧。

    在期待和害怕失望的心情下,车马终于停了下来。马车才刚听稳,燕弘添已经睁开眼,潇洒的跳下马车,青枫刚掀开布帘,便看见燕弘添等在旁边,她还没反应过来,燕弘添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轻轻一带,将她搂着带下了马车。他神色如常,青枫却红了脸,只因他们的马车正好停在一座宅子前面,门口还有五六个仆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拿来了下马车用的圆凳,显然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从燕弘添的怀里挣扎着站好,青枫抬头看向大宅前的门匾,如愿的看到了“丞相府”三个字。早就等在门边的小厮在前面引路,青枫有孕再加上她也想好好看看姐姐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走得很慢,燕弘添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陪着她慢慢走。

    两人边看边走,才走近花厅,就听到屋里传来单御岚疑惑的声音,“还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燕弘添笑道:“朕算不算贵客?”

    屋里三个人听到声音,立刻起身相迎,半跪行礼道:“参见皇上,清妃娘娘。”

    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摆摆手,燕弘添笑道:“平身,今日既是楼相家宴,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是。”

    青枫看向楼夕颜,除了面色稍差之外,倒还算精神。眼光扫过宽敞的正厅,没有发现卓晴的影子,青枫自然的问道:“姐夫,我姐姐在哪?”

    姐夫?!燕弘添轻轻挑眉,这声姐夫叫得还真是亲切,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叫楼夕颜姐夫,那么他要称呼楼夕颜什么?

    楼夕颜也是一愣,随即才微笑回道:“她和青末在房里。”

    末儿也在!青枫脸上的急切之情毫不掩饰,楼夕颜对着一旁的仆人说道:“来人,送清妃娘娘到揽月楼。”

    “是。”

    青枫对着楼夕颜感激的一笑,立刻跟着仆人朝后院而去。

    青枫走后,正厅里就剩下几个男人,气氛也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燕弘添轻嗅之后,不满意的皱起眉头,随即轻轻挥手,屋外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捧着七八个酒坛子走了进来,燕弘添大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特意带来陈年溪风,今晚不醉不归。”

    陈年溪风?夙凌眼前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楼夕颜和单御岚却是脸色一僵,对看一眼只能相视苦笑。陈年溪风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只不过它之所以如此声名远播,更多的是因为它的烈性,没有些酒量的人,一杯下去就能昏睡一宿,更何况那满满的几坛子酒,今晚是想不醉都不行了。

    青枫跟着仆人往府邸深处走去,转过小道,来到一座院落前,青枫暗叹,这已不能简单的称为小院了,精致的小木楼对着一大片池塘,虽然比不上宫里的荷花池,作为院落里的景观,却也够震撼的了。

    青枫还在感叹,只听到那奴仆在门外轻声说道:“夫人,清妃娘娘到。”

    不一会房门打开,青枫就站在门外,看见卓晴立刻微笑叫道:“姐。”

    卓晴对站在一旁的仆人挥挥手,拉着青枫的手说道:“快进来吧。”

    “末儿!”看清屋内的顾云,青枫激动的迎上前去,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顾云又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僵在那里。

    青枫轻轻抚上顾云越发消瘦的脸,心疼的问道:“末儿你瘦了,是不是夙凌欺负你?”

    被人这样摩挲脸颊让顾云觉得实在别扭,稍稍后退一步,顾云回道:“没人欺负我。”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青枫手一僵,小妹对她,竟是这样生疏了吗?连她的触碰都不习惯了?缓缓放下手,心有些痛,但是青枫还是继续关怀的问道:“这半年来,你过得好吗?”

    青枫眼中的痛顾云看得很清楚,不过对于她来说,面前这个女人只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她实在表现不出多深的感情,轻咳一声,顾云简洁的回道:“我很好。”

    “末儿,你······怎么了?”青枫有些困惑了,眼前的女子态度礼貌却疏离,眼眉中流露着坚毅孤傲的光芒,这不是她印象中温软贴心、胆小乖巧的小妹?心下一慌,青枫急道:“难道你也因为喝了那该死的迷汤,失去记忆了吗?”

    “我……”顾云一愣,这种不负责任的借口,只有晴这个懒女人想得出来,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卓晴一眼,顾云回视青枫忧虑的眼眸,干笑道:“我没事,就是太久不见,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激动?她可没看出小妹眼中有半分激动,青枫的心一阵刺痛,末儿和姐姐之间的眼神交流和彼此的小动作都显示着她们的熟悉和亲昵,看来小妹只是对她疏离了而已。罢了,小妹从小就和大姐比较亲,有姐姐照顾她,她也放心了。

    青枫神色暗淡,卓晴扶着她坐下,笑道:“坐下来说话吧,头三个月要处处小心。”

    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青枫轻笑回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好快。

    与青枫接触了几次,在卓晴心中,她是一个疼惜亲人,性格坚强倔强却又命运多舛的女子,想到她在宫里的处境,卓晴担心的问道:“我让你去偷印太后的印鉴,燕弘添有没有发现?”

    青枫眼神一冷,漠然笑道:“不知道,或许有吧。其实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你急于救出楼夕颜的心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是各取所需。发不发现又有什么不同?一切都是他为了削弱杨家设下的计而已,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言语间的无奈与不屑让卓晴与顾云都不禁为她担心起来,虽然她们不是青灵、青末,不能明白青家遭受的苦难,也没有在那个偌大的皇宫生活过,不能体会她的艰辛与悲苦,但是却不想看见她和燕弘添之间有什么误会,毕竟她还要在宫里生活。

    卓晴轻声解释道:“当年太后为了帮助昊王造反,和西北乱贼勾结盗了国库黄金,后来昊王谋反失败被杀了,黄金也一直被西北乱贼扣着,这次夙凌就是去把黄金找回来,谁知太后又因朝阳公主的事情对夕颜不满,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与乱贼头目再次勾结,陷害夕颜。本来燕弘添的计划,估计是想通过那些乱贼,揪出当年与黄金案有关的一切势力,但是我等不了,所以才走了一招险棋。”

    青枫有些混乱,“这一切不是燕弘添设计好的吗?”

    “你误会他了,他只是将计就计而已,其实他对杨家和杨芝兰,他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青枫静静的听着,心湖泛起巨波,太后居然支持昊王造反,还为了自己的私怨陷害朝廷重臣,她到底把燕弘添置于何地?难怪,难怪昨晚他说他不懂得母子之情,难怪他那一身沉痛悲凉,一个是胞弟,一个是生母,他确实是被至亲背叛了。

    她好像真的误会他了。

    青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卓晴和顾云也不吵她,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久久,青枫忽然回过神来,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谈这么扫兴的事情,我帮你梳个你以前最喜欢的留仙髻吧。”

    按住她的肩膀,卓晴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又不是大宴宾客,用不着那么隆重,她也不喜欢。

    轻握着卓晴的手,青枫坚持说道:“一点也不麻烦。”

    拉着卓晴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坐下,青枫轻柔的为她打理着青丝,就好像在家时一样,她们也经常互相梳头,那样的时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她现在想见她们一趟,也不容易。

    “姐,末儿。我们留在穹岳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你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青枫细心而专注的梳妆绾发,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用心,卓晴能感受到她的珍惜与流连,虽然她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没有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是对她的怜惜却在一点点增加。

    她话语中对幸福的绝望让卓晴心疼,回过头,握着青枫的手,轻轻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低声劝道:“枫,你也要让自己幸福才对,或许燕弘添让人失望,但是你已经有了宝宝了,为了他,你也要幸福,好吗?”

    “嗯。”青枫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凸的腹部,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和柔美的笑容,是啊,她还有她们,还有肚子里的宝贝。

    “夫人,主子请您和清妃娘娘、青姑娘过去用膳。”

    发髻刚刚梳好,仆人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青枫拉着卓晴和顾云的手,笑道:“走吧。”

    三人刚走进花厅,一名俊朗的男子迎了上来,他一身白衣,没显得文气,倒是一身雅痞气质。“嫂子,你身边这位小美女是·······”他这话是对卓晴说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身材娇小、样貌可爱甜美。

    青枫皱眉,这人是谁,说话这般轻佻?

    “齐天宇,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卓晴失笑,这人真是个泼皮无赖,只要是长的能看的女人他都要调戏一番。

    齐天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卓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满脸乌云的夙凌,齐天宇回头,对上夙凌森冷的鹰眸,了然的一笑,原来佳人已经有主了。

    青枫也看见夙凌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不由得想笑,早听说夙将军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轻咳一声,齐天宇识相的笑道:“看来我晚了一步。”拿起酒杯,齐天宇对着楼夕颜和卓晴举杯笑道:“上次的喜酒没喝上,这一次,要干一杯!”

    楼夕颜也举起酒杯,笑道:“大家一起吧。”

    众人举杯,燕弘添拿走青枫面前的酒杯,把身旁的茶递到她手中,低声说道:“你喝这个。”说完燕弘添一口饮尽了手中的美酒,连同青枫那杯也一并干了。

    这一幕没有逃过卓晴和顾云眼睛,两人相视一笑,还好,燕弘添对青枫,也是有情的。

    一群人边喝边聊,这顿饭吃下来,已经是月上梢头,时近子时了。身为新郎官的楼夕颜席间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醉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最后还是在墨白和卓晴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回到揽月楼。

    揽月楼外,齐天宇硬是要进去闹洞房,却被一脸冷硬的景飒拦在院外:“主子已经醉了,齐公子请回吧。”

    手痞痞的搭在景飒肩膀上,齐天宇笑道:“这可不行,我们还没闹洞房呢。”

    燕弘添一行本来是打算离开了,但是看齐天宇坚持要闹洞房,他们干脆也不急着走了,全都围在揽月楼外。

    景飒依然不为所动,冷冷的回道:“天色已晚,齐公子请回吧。”

    齐天宇翻了个白眼,夕颜怎么找了个木头当管家,一点情趣都不懂,用力拍拍景飒的肩膀,齐天宇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景飒,不要这么严肃,闹洞房才喜庆啊!夕颜不会介意的。”

    景飒回退一步,这次直接忽略他的话,高大的身影堵在院门处,铁了心不然他们进去。

    站在齐天宇身侧的楼夕舞因为多喝了几杯,面色嫣红,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还是凑热闹的大笑道:“对啊对啊,我们要闹洞房!闹洞房!”

    看她站都站不稳还又闹又叫的,景飒无奈的上前扶着她东倒西歪的身子,低声轻呵道:“不许胡闹。”

    齐天宇饶有兴味的看着景飒难得的温柔,不禁笑道:“啧啧啧,真是厚此薄彼啊,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里,相府桃花满室啊。”这块石头终于开窍了,他好像选错时机出门了,错过了不少好戏。

    这么明显的调侃让楼夕舞羞得轻轻挣开景飒的手,低叫道:“齐大哥!你胡说什么?”

    “胡说?”齐天宇双手环在胸前,斜睨了景飒一眼,低笑道:“我还以为快有喜酒喝了呢,原来是我看错了?”

    即使是这么明显的调侃,景飒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冷颜以对。

    墨白此时正好从院内出来,一看门外这群明显意犹未尽的人,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用多说,墨白与景飒并肩而立,两人一左一右将本来就不大的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楼夕舞脸皮薄,被齐天宇这样一说,本来就嫣红的脸现在都快烧起来了,气恼的盯着他,楼夕舞叫道:“你就会取笑人,真有本事,就想办法越过这两尊门神进去啊!”

    齐天宇轻轻扬眉,越过他们是不可能的。说到武功,如果只有景飒一人,他还可以试试,现在墨白也来了,他一定不是对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等着看好戏人,他们是不会帮忙的,齐天宇哀叹,还是靠自己吧。

    思索了片刻,齐天宇忽然狡黠的一笑:“我有办法了!”

    齐天宇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他刚才笃定的样子,他们又有些好奇和期待起来。

    揽月楼院外,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进不去,也不肯走,杵在揽月楼前等着看齐天宇想到的所谓“办法”是什么。

    不一会,齐天宇抱着两个木盆,手里拽着几根比女子手腕细一点的树枝,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众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办法?

    将木盆放在地上,齐天宇把手中的树枝塞到还一脸莫名的夙凌和燕弘添手中,得意的笑道:“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

    顾云斜睨着齐天宇,一幅看白痴的眼神:“出来?怎么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楼夕颜肯出来才有鬼呢。青枫也觉得这人颇为有趣。

    齐天宇嘿嘿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树枝,一边敲打着木棚发出砰砰的怪声,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道:“失火啦!快救火啊!”

    “快来人啊!救火啊!”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喊声立刻刺破夜空,穿透力十足。

    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边敲打木盆,一边喊得卖力的齐天宇,顾云轻抚前额,哀叹道:“天……”楼夕颜怎么交了这么个白痴损友?

    楼夕舞也看傻了眼,这就是齐大哥所说的办法?

    虽然说这个所谓的办法真的既白痴又无聊,但是对于两个喝了一夜的酒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疯狂的举动似乎还蛮有吸引力。只见夙凌和燕弘添对看一眼之后,居然也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敲打着木盆,一边鬼叫起来,顾云和青枫两人默默退到一旁哭笑不得,青枫没见过这样的燕弘添,想不到他也这么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呼喊声,相府的家仆和侍卫纷纷赶了过来,有些还提着水桶和木盆,但是看清眼前的情景,所有人不禁傻眼。

    景总管和墨侍卫脸色发黑的瞪着院前大喊大叫的几人,却也没用上前阻拦,“闹事”的人正是皇上、夙将军和主子的好友齐公子,这叫他们如何好?!

    于是,揽月楼前,几个男人发着酒疯,一群下人不知所谓,大半夜的,相府闹成一团。

    他们折腾了一宿,楼夕颜自然是没有露面,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只是好玩闹一下而已,闹够了,他们也各自散去。

    昨天一天都心神不宁,晚上又在躺椅上睡了一夜,今日起得早,下午见到姐妹太过兴奋没觉得累,现在窝在马车里,青枫觉得自己累的快晕过去了,趴着马车的窗棂上想小睡一会,刚靠过去,肩上一沉,燕弘添将她揽了过来。他身上都是酒味,倒是没把青枫抱在怀里,只让她半躺着枕在他的腿上,自己继续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今天燕弘添也喝了很多酒,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和昨晚全然不同,昨天她连靠近他都不敢,此刻却能安心的枕着睡觉,也许是太累了,青枫没去想为什么便沉沉睡去。

    “高进,慢点。”

    听着车内刻意压低的声音,高进轻拉缰绳,四匹日行千里的良骏就在寂静的街道上小跑,确切的说是走……

    青枫没想到自己在马车上也能睡得这么沉,直到被燕弘添拦腰抱下了马车,她才幽幽转醒。茯苓一直守在殿门口,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主子静静的任由皇上抱进院内,茯苓不知道今天他们去了哪里,但是两人对视间,似乎多了些什么,不再像以往那般对峙。

    茯苓走在前面推开房门,皇上却没有把主子抱进来,反而将她放在大树下的秋千上,茯苓惊出一身冷汗。主子现在的身体不能荡秋千啊!正纠结着该不该上去提醒,就见皇上站在秋千旁,轻靠着树干,单手轻推着青枫,柔柔的力道控制得很好,秋千只是微微摆荡着。

    青枫猜想燕弘添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帮她推秋千?或许是因为看到姐姐和楼夕颜终于完婚了,青枫心情特别好,乖乖的坐在秋千上,任由裙角翻飞,发丝飘扬,嘴角绽放着淡淡笑。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一坐一站,没有眼神对视,也没有言语交流,却又显得那般融合,茯苓静静的看了一会退了下去,不想打扰这难得的宁静。

    “唔——”青枫忽然轻呼一声,看她身子忽然一僵,盯着肚子神色有异,燕弘添扶着她的肩,让秋千停下,问道:“怎么了?”

    昨天还是若有似无的滑动,今天却似乎有劲了很多,青枫怔了一下,回道:“他,踢我……”

    “他会踢人?朕摸摸。”说着,大手就抚上那青枫的腹部。燕弘添只觉得手下一片灼热,不似以往柔软丝滑的触感,显得有些紧绷,但是没有感觉其他异常的动静,燕弘添皱眉:“没有啊?”

    他的手紧紧的贴着她的腹部,好像在很认真的感受着,与以往床笫之欢时的抚摸全然不同,青枫倒是红了脸,低声说道:“他也不常踢……”

    “他真的会踢人?”燕弘添显然还是不太相信,“疼吗?”

    “不……不疼。”燕弘添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手指还若有似无的在上面摩挲,青枫的脸越来越红,伸手抓住燕弘添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拿开。

    燕弘添不为所动,手还稳稳的贴着青枫的腹部,久久仍是没感受到什么动静,燕弘添皱眉:“他怎么不踢?”

    青枫恼羞成怒:“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踢!”

    燕弘添想了想,也是,若是时时刻刻在踢,青枫还有命在?显然他不知道所谓肚子里的小孩踢人是什么意思。讪讪收回手,燕弘添又问道:“那,他平时都什么时候踢?”

    燕弘添问得认真,青枫却是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燕弘添剑眉微皱:“明日宣黄矫来问问。”

    “……”

    今天她看得很清楚,楼夕颜是真心待姐姐好的,姐姐跟着他不会受苦,夙凌虽然没有楼夕颜体贴,但却是个专一之人,若他真对小妹动情,必是一心一意,小妹以后不用面对妻妾间的争风吃醋,那也是一件幸事。至于她……青枫看向身旁还在盯着他肚子看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轻扬,燕弘添算不上值得托付一身的良人,却也不是她原来以为的那般暴敛无情,日子若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1
第六十二章相处

    “皇上,该早朝了。”

    固定的时辰,固定的声音,甚至连音调都没有变化,青枫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管前一天多累,睡得多晚,燕弘添都能在这个声音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就立刻醒过来。如果你十年来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听见同一个声音,你也会醒的,现在就连她都能会在这个时候醒一会。

    “进来。”

    感觉到燕弘添起身了,太监们进来服侍他穿衣带冠,青枫轻轻睁开眼,不知道是昨天太累了,还是受了凉,她的头隐隐做疼,青枫不自觉的轻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手轻揉着太阳穴。

    “怎么了?”帷幔微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枫一愣,睁开眼睛就看见燕弘添坐在床边,他一身明黄朝服,头带紫金玉冠,腰配白玉环带,与平时墨黑常服全然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英朗威严的王者之风,那么的晃眼,青枫呼吸不知怎的一凛,赶紧又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喃喃回道:“有些头疼。”

    定是昨晚受寒了“一会宣黄矫来给你看看。”燕弘添抬手抚上青枫光洁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没有升高,他紧蹙的眉头才松了些。

    抓下抚在她额上的手,觉得自己能顺畅呼吸了,青枫才睁开眼,回道:“我听说他正在潜心研习药经,下月还要去凤鸣山寻药,这点小风寒就不用麻烦他了。一会宣其他御医来看看就是了。”

    “也好,你再睡一会。”拉起薄被盖在她身上,留下一句话,燕弘添掀开帷幔大步离去。

    青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他刚才其实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她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因为燕弘添而心跳加速了?这样可以吗?

    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时辰,实在睡不着了,也不想再去想燕弘添,青枫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如意。”

    “奴婢在。”如意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内室。

    青枫接过如意送过来的热毛巾,说道:“你到御医苑宣林丰过来。”

    “是。”如意悄悄抬头看了一下青枫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也不敢耽误,赶紧出门去。

    茯苓刚进门,就听见青枫说要宣御医,急忙走到青枫身边,急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笑着拍拍她的手,回道:“一点小风寒。”

    茯苓满脸的不相信,这位主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见御医,平日里有什么小毛病要不就撑过去,要不就让她开个方子,今日特意派人去御医苑宣太医,绝不可能是小毛病。青枫无奈,主动把手递到茯苓面前,茯苓给她把了买脉,确定只是小风寒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主子现在怀有身孕,半点不能马虎。

    茯苓刚给青枫梳洗好,如意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娘娘,林太医来了。”

    青枫也不动,坐在铜镜前点点头,茯苓扬声说道:“让他进来。”

    如意领着林丰来到内室,刚绕过屏风,看清青枫的背影,林丰立刻跪下行礼:“臣林丰叩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青枫头也没回,拿着一只碧玉簪在头上比划着,说道:“如意你退下吧,林太医要给本宫问诊,谁都不许打扰。”

    娘娘此刻哪有一点病容?如意暗自纳闷,却也知主子的事情不该知道就最好不要知道,赶紧行礼退了出去,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听到房门磕上的声音,林丰的心猛的抖了一下,不敢看向青枫,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

    青枫慢条斯理的把发簪带上,一边照着铜镜,一边随意的说道:“听说以前林太医常替甄箴把脉问诊,应该很明白孕妇用药的禁忌,本宫有些小风寒,特意请林太医来替本宫看看。”

    孕妇……这两个字让林丰从头凉到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青枫终于回过身,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满头是汗的林丰,故作不解的笑道:“林太医很热吗?”

    “臣……不热,不热。”这哪里是热啊,他现在冷汗直流。

    手轻轻搭在茯苓铺好的软垫上,青枫笑道:“那么还不给本宫诊脉?”

    “是是是。”林丰终于回过神来,起身走到青枫身旁,细细的号了脉,语气轻松的回道:“娘娘的身体调养得很好,孩子也安好,待臣回去开个方子,娘娘服用两天,风寒之症必退。”

    青枫缓缓收回手,笑道:“本宫的身体确实比慧妃要好得多,林太医连她的身体都能调养好,何况是本宫呢?”

    林丰脸色又是一僵,诺诺的回道:“清妃娘娘过奖了……过奖了……”

    青枫眼中划过一抹不耐,已没有心情与他周旋,冷声问道:“那孩子几个月了?”

    “臣……臣……”从进清风殿开始,林丰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清妃娘娘一直都是由黄老太医亲自问诊,即使不是什么大病,要换个太医,御医苑里比他医术好的多的是,清妃娘娘却偏偏找他,刚才话语间还屡屡提到慧妃,他就知道,清妃娘娘是为了慧妃的事召见他。本打算继续推诿虚迎,假装不知情蒙混过去,却不想青枫忽然有此一问。怕青枫是在套他的话,林丰吱吱唔唔半天却没吐出几个字。

    “甄箴的肚子摆在那,孩子总是要生下来的,之前一直都是你给她诊脉,你以为你现在不说就没事了?你的罪,够灭满门。”青枫越调轻快,不紧不慢,最后四个字更是轻得几乎化在微风里,林丰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慧妃有孕快……快九个月了。”

    青枫心下一惊:“下个月就临盆了?”上次她看甄箴的肚子不算大,没想到竟已经快足月了。

    “是。”

    “可知道在哪一日?”

    林丰不敢隐瞒:“下官许久未替慧妃诊脉了,具体哪一日说不准,应该是下月初五左右。”

    下月初五,不足二十日,初一至初三是庆典的日子,初五正值庆典过后,大家都松懈下来的时候,宫中守卫也稍稍松懈,行事不易被发现。但是女人生孩子始终不是小事情,稍有不慎,有可能一尸两命。她本以为还有些时间准备,现在看来却是迫在眉睫。不想再和林丰周旋废话,青枫冷声说道:“这件事若是泄漏出去,最先死的是谁你应该很明白。”

    “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林丰连忙回道:“臣绝不敢泄露半个字!”他以为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想不到青枫娘娘也不想此事宣扬出去,如此一来,有清妃娘娘周旋,说不定这事真能瞒得过去,他也算是保下来,就算事情最终败露,他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青枫知道林丰是绝对没有胆子透漏出去的,这么说只是让他明白她的立场而已,这样也好,从此之后林丰也不敢背叛她。

    “退下吧。”

    “是。”林丰擦擦额间的冷汗,忙从地上起来,躬身退了出去。这位清妃娘娘可比慧妃难伺候多了。

    林丰出去了,青枫却陷入了沉思,茯苓也不吵她,久久,青枫才又问道:“舞儿现在在哪?”

    “原来在杂役房,现在在俞美人那里,算是她的近身宫女吧。”

    “怎么会在那?”一般嫔妃被打入冷宫,近身宫女都会被送到洗衣苑,杂役房之类的地方做最苦最累的活,嬷嬷们都不会再重用她们,更没有哪个嫔妃敢用她们,她们就和自己主子一样,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舞儿怎么会到了俞美人哪里?

    “俞美人是慧妃的远方表妹,入宫以来一直蒙她庇护,慧妃被打入冷宫以后,俞美人就想尽办法把舞儿弄到她身边。”这俞美人相貌一般,胆小怯懦,想不到这次会这么做。

    青枫皱眉,“俞美人和甄箴平时走得很近?”即使是远方亲戚,她也犯不着为了甄箴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冒险得罪皇后?

    茯苓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宫里的人都知道,慧妃喜静,也喜爱刺绣,常常几日都不出房门。”

    也是,甄箴看起来优雅大方,实则孤傲得很,自然也不会和谁走的很近,罢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即使真想干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甄箴就快临盆了,你先……”青枫正小声的和茯苓说话,如意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漪澜宫来人求见。”

    皇后的人?两人对视一眼,青枫朝她使了个眼色,茯苓走过来开门,将门外的小宫女领了进来。

    女子很年轻,娇俏可爱,眼眉间并不见拘禁,眼珠子四处打量,倒也不敢放肆,即使清妃站在屏风后,女子还是行了礼,才轻声说道:“奴婢怡月见过清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皇后蛰伏了这么久,总算又开始有动作了,这样也好,她一直按兵不动,青枫反而还担心。青枫嘴角微扬,走出屏风外,回道:“好啊,本宫也很久没见皇后娘娘了,正想过去请安呢!”

第六十三章 暗战

   到了漪澜宫青枫才发现,辛玥凝可不止叫了她过来,宽敞的正厅里,摆了三十多张桌子,以主位为中线,左右各两排,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女子,各个貌美如花,仪态万千,女子身后站着一名宫女,也是年轻俏丽,晃眼看过去,环肥燕瘦,美不胜收。只可惜青枫不是男人,她只觉得眼花缭乱。想到这些都是燕弘添的女人,心里一阵阵的不爽快。

    青枫走进正厅,本来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原来还在低声交谈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有妒忌的,也有羡慕,还有疑惑,更有窥视,纵使各种目光加身,青枫依旧坦然的走到主位前,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青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眼光划过那已明显隆起的肚子,辛玥凝心里恨不得踢上两脚,嘴上却还是客气说道:“妹妹何需多礼,你现在身子金贵,快过来,坐到姐姐身边来。”

    整个正厅,也就只有皇后左右下方各有一张空的桌子,青枫走到右下方的桌子后坐下,不知道皇后召众人来是为了什么事,她决定保持沉默。

    辛玥凝也不与她多寒暄,朗声叫道:“水芯。”

    水芯带着一名素衣女子走进了正厅,女子手里抱着一把青玉翡翠打造的七弦琴,琴身通体碧绿,浓郁而饱满的绿色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女子仪态优雅,举止大方,走到主位前,朝皇后行礼之后,坐在了皇后左下方的桌子前,古琴横于桌上,纤细的手指已经浮上琴弦。

    灵动的曲调自女子指尖溢出,曲子一开始流畅清冽,让人听起来神清气爽,众人陶醉在这婉转的曲调里,女子素手一扬,曲调忽的逆转,似马蹄之声,又似铜鼓齐鸣,琴音忽高忽低,时而隐含凶险,时而胜券在握,七根琴弦在女子手下,极尽变幻之能事,好不容易琴音渐歇,众人以为曲子已经奏完,正要称赞,忽然一声筝鸣,苍凉的调子如凄如诉,如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听者的心,莫名的疼痛悲怆。

    青枫细细倾听,直到一声如琴弦崩断的沉吟响起,青枫轻轻鼓掌,笑道:“好一曲《裘图》,曲好琴艺也好。”此曲极难演奏,她也只听大姐弹过一次,这女子能演奏成这样,已是琴艺出众,技发娴熟。只可惜,这首曲子说的是狩猎的故事,猎人志在必得的雄心,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霸气,猎物无处可逃亦不甘任人宰割的心情,身为闺阁千金的姐姐和这位姑娘,都未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玉菡萏一愣,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两道明显的疤痕都掩盖不了的绝色姿容,让她一眼就看出了女子身份——青枫。玉菡萏惊讶的是,她竟是听出来了?选这首曲子,因为它蓬勃大气,苍茫中尽显霸气,故此才想在庆典上表演,这首《裘图》其实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一首残曲,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了配合庆典时的钟鼓表演,她还特意重新编曲,想不到青枫居然毫不费力的听出来了,还在最后一个音响起的时候鼓掌,可见她深知此曲的精髓,早就听闻青家姐妹不仅是人间绝色,更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菡萏起身,朝着青枫优雅回礼,才微笑回道:“谢清妃娘娘夸奖。”

    青枫也轻笑点头,“你这琴也是专门定做的吧。”不然最后那一下,琴弦必定断了。

    玉菡萏面露惊异之色,最后有些遗憾的笑笑:“是,只是似乎弹奏起来仍是吃力。”

    两人相互钦佩欣赏,竟在正厅里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辛玥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忽视,轻咳一声,朗声说道:“这位是礼部侍郎玉泽司家的掌上明珠玉菡萏。东太后去临川别院休养之前,就决定让菡萏在庆典上表演了,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边看着皇后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称赞着。

    “皇子殿下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才落,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了进来,那孩子头戴白玉金冠,身着绛紫小夹袄,腰环金色腰带,一块帝王绿的镂空吊佩悬于腰间,唇红齿白,一身贵气。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走到主位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快起来。”辛玥凝一脸笑意,起身迎了上去,眼里尽是宠溺,温柔的问道:“儆儿怎么来了?”

    那孩子斜睨了玉菡萏和她那把碧玉琴一眼,不屑的说道:“庆典上各国使节前来朝拜,这种小家子气的抚琴歌舞,哪里能彰显我穹岳雄风,儿臣刚跟郭参领学了一套剑法,不如让儿臣在庆典上表演,让他们见识见识穹岳的威风。”

    好大的口气!盛世和平的时代,不需要也不能舞刀弄剑的时候,抚琴对弈便是彰显大国气度的一种方式,莫说《裘图》里面饱含的磅礴气势足以震撼群雄,就是真让他上去表演,七八岁奶娃的花拳绣腿,就能表现穹岳雄风?

    青枫嗤之以鼻,辛玥凝却是引以为豪,开心笑道:“我儿自然是能为穹岳争光,只是你堂堂穹岳皇子,将来是要傲视六国的,怎可为前来朝拜的小国使节表演呢!”

    燕儆想想也是,他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给那些使节表演确实不妥,但是刚学的剑术不能展示,他又浑身不舒服,想了想,燕儆笑道:“那儿臣为母后表演如何?”

    辛玥凝赞许的笑道:“好。”

    燕儆走到正厅中央,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柄两尺长的宝剑来到他身旁,那剑未开刃,剑身雪白,精钢锻造的花纹在舞动间流光溢彩,剑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明晃晃的眨眼。花哨的招式他舞得有模有样,看来这把剑的重量也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孩子,青枫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就是皇家教养孩子的方式吗?燕弘添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不可能,想到那个一身霸气,只需一个眼神就叫人呼吸停滞的男人,青枫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孩子如果一直这样养,将来只会是个自以为是娇纵无知的昏君,燕弘添为什么不管呢?这是他儿子啊?

    “主子小心!”

    青枫想得出神,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耳边只听见茯苓一声惊呼,胳膊被人狠狠的往后一拽,青枫整个人向后跌去,狼狈的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就看见那把短剑直直的指着她,离她的脸不到一尺。突来的变故,其他嫔妃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枫暗恼,他居然敢用剑指着她!你老子我都敢和他对吼,何况是一个娇纵蛮横狐假虎威的小孩子!

    在青枫冷冽的目光瞪视下,燕儆怯怯的收回他的短剑,随即又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瞪一下就收了剑很没面子,头一昂,嗤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迷惑了父皇,一个丑八怪而已。”

    “儆儿,休得无礼。”辛玥凝慢吞吞的走到燕儆身边,看向还坐在地上的青枫,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妹妹没事吧?儆儿是在顽劣,你可别放在心上。”

    青枫忽然低下头,轻哼一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

    “主子?”茯苓急忙上前搀扶,青枫却是靠在她肩上不住的呻吟。

    辛玥凝凤眉微挑,故作关心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哼,孩子最好流掉!

    看青枫久久起不来,水芯心中划过一抹不安,赶紧上前搀扶,青枫这孩子不能留,却不是今天这样的方式,皇后是在给自己和皇子找麻烦。

    青枫抓着茯苓的手勉强的起身,一把推开水芯,青枫瞪了辛玥凝一眼,对着茯苓说道:“回宫!”

    青枫的瞪视非但没让辛玥凝生气,还让她心情大好,看着青枫遥遥晃晃的往外走去,辛玥凝也没让人上去搀扶。

    青枫似乎很痛苦,整个都靠在茯苓怀里,茯苓有些扶不住,走到一张桌子前,青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要摔下去。桌子后面的俞美人赶紧起身搀扶,青枫不知是气急了还是疼糊涂了,扬手就给了那俞美人一个耳光,俞美人怯怯的跪倒在地,青枫指着跪在地上的俞美人吼道:“你们都想害死本宫是不是?”

    舞儿跟在甄箴身边这么久,也不是愚笨之人,青枫不会无缘无故甩人耳光,还偏偏是俞美人,思索了一会好像有些头绪,舞儿上前扶着颤抖不已的俞美人,一脸不服气的低声哼道:“是清妃娘娘自己撞过来的,怎么怪到我家主子头上。”

    这声抱怨不高不低,足够身边的听到,只见青枫脸色一沉,怒道:“你……放肆!”

    站在俞美人身后的蓝衣女子,看穿着应该也是个美人,以前有慧妃护着俞美人,她可没少吃亏,这次自然是想落井下石,看青枫气得面色发青,蓝衣女子看着舞儿说道:“原来是慧妃身边的舞儿啊,难怪了,只是你以为你现在服侍的还是慧妃吗?”

    “来人!”青枫指着舞儿,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急怒,声音都在发抖:“把她给本宫扔进冷宫,让她们主仆团聚!”

    漪澜宫里的侍卫看向皇后,只见皇后微笑着点头,立刻上前拖着舞儿出了漪澜宫。

    辛玥凝走到青枫身侧,看她脸色铁青,心里大乐,嘴上还是假惺惺的说道:“不过是个贱婢罢了,妹妹何必生气,身子重要。”哼,当时她还想和甄箴一起联手对付她,她现在倒要看看,是谁对付谁!

    青枫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由茯苓搀着出了漪澜宫。走在宫道上,青枫脸色恢复如常,但是仍是让茯苓搀扶着,青枫低声问道:“皇上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茯苓轻轻点头,“是。”

    难怪那孩子这般嚣张,辛玥凝有恃无恐,今天就算他害得她流产,燕弘添也不能把这个孩子怎么样,燕儆是燕弘添唯一的儿子,这样一来他必定是将来的太子,一国储君,若是燕弘添有个万一,他就是皇帝,燕弘添这样精明睿智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孩子若是即位,别说她没有活路,就是楼夕颜,夙凌这样的朝臣,将来也有可能被辛氏一族给灭了。

    这两天愉悦的心情急转直下,握紧茯苓的手,青枫轻声说道:“甄箴快临盆了,你先找好稳婆,等舞儿的消息,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

    “是。”茯苓脸色也异常凝重,今天若是没来得及拉主子一把,那一剑当真伤了主子,皇上又会如何呢?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1
第六十四章 狩猎

   夜幕早已降临,茯苓很是无奈的看着书房里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画画的人,从漪澜宫回来主子就开始作画,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晚膳也没有用,只随便喝了两口汤。

    扫了一眼画纸,看样子快画完了,茯苓正要吩咐如意准备些饭菜,就看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进清风殿,院子里的人赶紧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两次来,好像都不让太监通报了。茯苓回过神来行礼,燕弘添已经来到屋内,对着她手一抬,低声说道:“退下吧。”

    茯苓看了一眼书房内仿佛毫无所觉的主子,再看看皇上的脸色,安心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隔着薄纱,不难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正站在桌前,燕弘添剑眉微皱,走了进去。

    大大的书桌上,五六只大小各异的毛笔一字排开,左右两个墨玉笔洗,一个一尺来宽的暗青色砚台摆在最中央,画纸覆盖了大半张桌子,青枫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只大狼毫,笔法挥洒自如,神情专注。他只看过青枫的画,却没看过她作画的样子,这阵势不小,挥毫泼墨间,仿佛笔下的世界皆由她主宰,燕弘添看得竟有几分恍惚,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或许是为了方便作画,她只穿了一件窄袖的交领长裙,轻薄的衣衫下,隆起的肚子越发扎眼,燕弘添再次皱眉,“身体不舒服还画画?”声音低沉,却已是明显不悦。

    青枫今日画得很顺,心情颇好,连头都没有抬,笑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皇后最近对我似乎特别感兴趣,太后过两日也回来了,不想应付她们,我准备装病了。”

    燕弘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倒是坦诚。”

    提笔沾了点墨,又在笔洗里极快的掠过,青枫画画一向随性,任清水带着墨迹滴落纸上,期间还抬起头看了燕弘添一眼,带着几分无辜,几分狡黠,回道:“对你说谎不是欺君之罪吗?”

    青枫难得这般轻松的和他调笑,燕弘添也不再计较,手环上那已经不再是一手盈握的腰肢,燕弘添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儆儿有没有伤到你?”

    他果然是知道的!那为何不管教呢?青枫不动声色,换了一只小一点的毛笔,轻轻沾了墨,不轻不重的轻哼道:“凭他?”

    听说那小子居然用剑指着她,难怪青枫心中恼火,似乎身上的刺都竖了起来,燕弘添哈哈笑道:“朕差点忘了你有爪子。”自从青灵落水之后,她的爪子似乎是收敛了很多。

    对于这明显的揶揄,青枫耸耸肩,假装没听见。看她画得如此专注,燕弘添有些好奇她在画什么,低头看去,那是一幅……狩猎图?

    宽大的画纸上方,大片大片墨黑渲染下一轮弯月映出皎洁的冷光,画纸中央,七八只灰黑色的野狼被一圈一圈利箭团团围住,箭身一半末入地里,可见猎人拉弓的劲力,狼群被困死在箭圈之中,几只母狼躁动的扒着脚下的砂石,一只公狼想要突围而出,才刚跃起,利箭已经刺穿它的前腿,血沿着箭翎一路滴落,侵染了脚下的泥沙。被护在最中间的,应该是这群狼中的头狼,相较于其他野狼的慌乱躁动,他显得沉冷而凌厉,四肢稳健壮硕,充满着力量,那双狼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要直射入看画者心中一般,暗黑的冷眼中闪着算计与奸佞的光芒。

    盯着这样一双眼睛,燕弘添竟有一种搏杀的冲动,环在青枫腰肢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怎么忽然想画这个?”

    青枫能感到身后的男人那蠢蠢欲动的杀气,心下暗喜,她自己都画的热血沸腾,如果看得人无动于衷,那她就画得太失败了,青枫笑道:“今天听见一首有趣的曲子,忽然很想画一张狩猎图。”进宫之后,她都没什么画画的兴致,听了那首《裘图》,脑子里立刻出现一幅图画,回到房里就迫不及待的要把心中那热烈的画面画出来。

    青枫侧过头看向身后的燕弘添,笑道:“是不是奇怪为何只有猎物没有猎人?”

    对上青枫神采飞扬的眼眸,燕弘添随即笑道:“猎人应该比猎物更懂得隐匿,朕只是好奇是怎样的猎人。”

    “俗话说见仆识主,看见这样的猎物,难道你看不出猎人的样子吗?”如果燕弘添看不出来,那就是她没画出那种张力,一副绝好的画作,可不能仅仅只是看到画上的东西,青枫暗自叹息,她一直觉得姐姐和玉菡萏未能将《裘图》中精髓表现出来,希望通过自己的画呈现一二,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差了点什么。

    地上一只只密密麻麻的利箭围成的箭圈,可见猎人要射死他的猎物并非难事,现下却只是将它们困于圈内,似玩弄又似挑衅。燕弘添隐隐能感受到猎人的心思,却还是不够。眼光扫过那只头狼,燕弘添黑眸微眯,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伸手选了一只最小的画笔,沾了一点朱砂,青枫忽的眼前一亮,有几分急切的伸手要拿下燕弘添手里的画笔,看着怀里兴奋的女人,燕弘添薄唇微扬,把画笔交到青枫手中。只见她利落的将那抹猩红轻点在狼王的眼珠上,只是极少的一点,与原来的暗黑狼眼交融,瞬间狼眼中迸射出血红的寒光,绝望与极恨交织着恐惧,猎物只有在垂死挣扎时才有这样的眼睛。燕弘添眼神一暗,心中竟涌动着嗜血的冲动。

    耳边传来比平时略重的呼吸让青枫很是满意,收了朱砂画笔换回那只大狼毫,青枫沾了几缕浓墨,在纸上自如的挥毫,夜色立刻更为浓重阴寒起来。看着怀里笔法潇洒的女子,燕弘添心中又另有一番疑惑,青灵说是失去了记忆,却精于验尸,据说那青末也是个心思缜密的破案高手,身边的青枫,确实如传闻般专于书画,但是却偏爱这种冷酷的风格,而且还能准确的呈现出来,这青家三姐妹倒真是奇葩,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燕弘添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们姐妹三人倒是都很特别,常常出门游山玩水吗?”

    青枫根本不知道已经被卓晴和顾云附体的姐妹在宫外做了什么,只当是燕弘添好奇,轻松的随口回道:“毕竟是女子,倒也不常常出门,不过爹娘对我们都很包容,我们姐妹常有机会出门走走,大姐喜琴,小妹爱棋,她们虽也爱山水,只是更喜欢去灵气逼人的地方,感受心灵的宁静。”

    “那,你呢?”燕弘添承认,他对她的好奇更多一些。

    “我?”青枫莞尔一下,大方回道:“我偏好磅礴的景致,只可惜,没太多机会见识。”

    燕弘添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幽深的眼看不出想些什么。手自然的搭在青枫隆起的小腹上,自从上次她说孩子会踢人之后,他似乎格外中意这个位置。深秋了,夜有些凉,透过薄薄一层不料,那不正常的高温让他再次皱起了眉头:“好烫,你真的没事?”

    心里一暖,青枫故作轻松的笑道:“放心,我没这么娇弱,不然早被你折腾死了。”她刚进宫的时候,真可谓水深火热。

    燕弘添微微挑眉,她这算是抱怨?

    身后结实宽厚的怀抱,横在肚子上的手不时摩挲,若有似无的碰触,都让青枫无法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青枫叹道:“你这样我怎么画?”

    青枫以为燕弘添会霸道的一笑了之,他却是揽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正面对上她的眼。因为要画画,屋里烛火点的特别明亮,燕弘添眼底的倦意显得那么明显。

    两人对视良久,燕弘添忽然认真的说道:“以后离儆儿远点。”

    青枫微怔,心下有恼怒,有疑惑,有好奇,有猜测,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好。”

    似乎是有些疲惫了,燕弘添退后两步坐在身后宽大的红木椅子上,手还环着青枫,顺势的就她抱坐在腿上。青枫面色微红,很是别扭。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反被搂得更紧,燕弘添的下巴还轻轻磕在她肩膀上,眼睛半眯。看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青枫也不再动了,任她这样搂着一会,才轻声问道:“庆典的事让你很头疼?”

    燕弘添随意的嗯了一声,本来办一次庆典就费心费力,今年还比往年横生出更多事端,一会是挖心索命的连环凶案,一会又出了个专挑奸淫掳掠之事来干银发凶徒。各国使节陆续都到了驿馆,京城越发的不太平,若这些事情传出去,穹岳颜面扫地。

    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青枫也不问,慢慢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内室走去,“太累了就早点休息。”

    今天过来是听说儆儿对她拔剑相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她,过来看看。和她说了一会话,依旧疲惫,心情似乎好了些。燕弘添自己也疑惑,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说会话抱着她睡一会,能让他觉得神清气爽,或许是因为她背后没有纠结缠绕的各种家族利益,也或许是她看似逆来顺受,实则不以为然的态度。

    走到屏风旁,燕弘添停住脚步,看着内室舒适温暖的床榻,他也很想倒下去好好睡一会,可惜不行。“朕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早些休息吧。”抽回被青枫牵着的手,燕弘添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说道:“皇后和太后召见你,就说动了胎气下不了床。”

    青枫微微一笑,她这算是“奉旨说谎”吗?送他到屋外,燕弘添轻轻抬手,示意她不用再送了,青枫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你……别太晚睡了。”燕弘添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出了殿外。

    青枫走回书房,全然没有了画画的心思,然而她做事喜欢一气呵成,还是拿起了画笔,在书桌前面站了好久,又不知下一笔该画在哪里,最后索性放下了笔。罢了,就这样吧。

第六十五章 庆典(上)

   青枫奉旨装病,所有的召见、请安都一一回绝,倒是踏踏实实的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院子里的秋海棠也开了,这十来天里,她忙着摆弄她的花,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怀孕以后,她比以往嗜睡,燕弘添如果在她宫里留宿,早上总被吵醒,她躺一会巳时也就起来了,这些天燕弘添没过来,她都是午时才起来,但是今天,天才刚刚亮,茯苓就站在她床前叫她起床了,青枫闭着眼睛,喃喃问道:“什么时辰了?”

    茯苓低声回道:“快辰时了。”

    辰时……辰时?青枫的眼睛终于费劲的睁开了一条缝,不解的问道:“庆典不是午时开始?”怕忘了时辰,她昨天夜里才问过茯苓,午时的庆典,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青枫一看就是没睡够的样子,茯苓微微一笑,一边让身后的宫女把东西准备好,一边解释道:“是午时开始,不过您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不然来不及。”往年漪澜宫卯时就开始准备了,若不是看主子有孕在身,她也不会这么晚才过来叫她起床。

    来不及?青枫纳闷,不过这时内室里已经涌进七八个宫女,青枫也不好再睡,勉强爬起来坐直身子,茯苓看她终于起来了,麻利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漱口水,茶盅,帮她梳洗,等茯苓收拾好了,青枫也清醒了。

    掀开帷幔,青枫才看清宫女手上端着的东西,金簪步摇,翡翠珍珠,各种饰物,还有一套绚丽的湛蓝华服,想到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青枫明白了茯苓一大早把她叫起来的原因,也就没多说什么,乖乖的让如意给她穿戴好,又坐在铜镜前任茯苓在她脸上涂脂抹粉。

    青枫猜到这番折腾必定不会这么快结束,却万万没有想到,等茯苓弄好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一处不完美,茯苓才微笑的说道:“好了。”

    这声“好了”对青枫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一动不动的坐了这么久,她的腰都僵硬了,就着茯苓的搀扶,青枫才缓缓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和脖子。她才起身,一直站在身后的几人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吸气声,青枫抬头看去,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是满满的惊艳。

    装扮了这么久,青枫知道自己肯定是美丽的,但是看清铜镜中的人时,青枫还是不免愣了一下。一袭极地的湛蓝长裙让她本就清瘦的身材显得越发高挑,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秋风的抚慰下,如一朵朵飘扬的浪花,腰带束在胸部以下,隆起的肚子反倒不明显了,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七八只紫金打造的长簪,一只翡翠琉璃长步摇流苏垂至肩膀,不需走动已微微荡漾,发出悦耳轻柔的叮当声,每只手上还带了三个翡翠黄金镯子,显得她的手纤细洁白,茯苓还给她额间和眼尾贴上了湖蓝色的贴花,眼眉流转间尽显风华,再配上细致的粉妆,脸上的疤痕倒是没那么扎眼了,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叹道:“需要这么华丽?”

    “需要。”三年一次的庆典,对穹岳来说,绝对是最大的盛宴,皇后每次都提前半年开始准备,主子是目前唯一的妃子,绝不能失礼于人前。

    茯苓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深知她不喜浮夸的脾性,还给她打扮成这样,必定有她的原因,习惯性的听从茯苓的建议,她也没再说什么,笑道:“走吧。”

    青枫只带着茯苓和如意出了清风殿,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岚儿嘴撅得高高了,一脸怨念,茯苓也就算了,现在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都比她得宠,叫她怎么甘心!岚儿在院子里生闷气,夏吟神色平静的走到她面前,把花剪递到她面前,岚儿瞪着夏吟,恼道:“夏吟姐姐,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些日子,自己偶尔还有机会进屋伺候,夏吟姐姐已经好久没能在娘娘面前服侍了,她竟也不急,也不怕最后成了个下等宫女!

    夏吟苦笑道:“咱们做奴婢的,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主子宠谁,那是谁的福气,自己没那个本事,怨得了谁?”

    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岚儿冷哼了一声,也不接那把花剪,怒气冲冲的回房里去了。此刻夏吟脸上再也没有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每天都过得胆颤心惊。青枫对她显然是有了防备,但是她既没为难她,也没把她赶走,不知道青枫心里想什么。主子那边又一直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走在宫道上,青枫才明白过来,这个庆典到底有多盛大,以前远远有一盏宫灯,现在几乎是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艳红的灯笼,除了有品级的女官,宫女们统一都换上了暗红色的裙装,太监统一穿着暗蓝色衣服,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茯苓看她没有往正阳宫的方向走,问道:“主子,您不过去找皇上?”

    “找他做什么?”青枫轻哼:“这种时候能站在皇上身边的只有皇后,我过去有什么意思。”她会去参加这个庆典,一是好奇六国闻名的穹岳庆典是什么样的,二是猜想姐姐肯定是要进宫的,能见上她一面就最好了,她才不在乎燕弘添怎么样呢!

    青枫自己也没感觉到语气中的酸味,茯苓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和如意对视一眼,两人都聪明的没有多话,毕竟青枫说得也对,能参加庆典的后宫嫔妃并不多,除了皇后可以和皇上一起走上主位,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就连太后也只能坐在旁边而已。

    庆典在乾阳殿前举行,青枫过去的时候,那原本广阔的殿前空地,已站满了人,很是热闹。皇宫东大门正对着乾阳殿,宫门大开着,一辆辆马车停在宫门外,五品以下的朝臣都只能站在靠近东大门的地方,青枫只看得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什么也看不清。乾阳殿前,她总算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看样子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和各国使者一起坐在前面。乾阳殿那长长的白玉阶梯之上,一张明黄色的龙椅放在最中间,龙椅旁边,是一张绯红色的软坐长凳,谁会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不言而喻,青枫只扫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庆典还没有开始,大臣们互相寒暄着,使者们相互吹捧着,好不热闹。好在官员和女眷是分开的,青枫直接朝女眷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枫刚刚走到女眷们休息的地方,众人看见她纷纷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青枫微微点头,大方笑道:“都平身吧,今日庆典,普天同庆,大家不必拘礼。”

    “谢娘娘。”

    青枫一眼就看见自己姐姐,也不顾周围的人跪着,笑着迎上前去把本就没怎么认真行礼的卓晴扶了起来,开心的叫道:“姐。”

    卓晴早就看见一身华贵的青枫了,本就是年轻美丽的女子,这样精心装扮之下,自然美不胜收,好在卓晴也是见惯美人的人,心里暗赞一番,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说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青枫笑得无奈,这样妆点,气色不好才奇怪呢。左右看看没见小妹的身影,青枫问道:“怎么没看见小妹?”

    “她……”卓晴迟疑了一会,淡淡的笑道:“她不方便过来。”

    青枫微微皱眉,大姐已经和楼夕颜成亲了,身为丞相夫人,自然是可以来也必须来,但是小妹这样跟着夙凌,没名没份,这种场合确实不方便来,那么夙凌是什么意思呢?他会迎娶小妹为正妻吗?青枫看向百官聚集的地方,楼夕颜一身紫衫满身贵气,一眼就能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夙凌站在众人之中,一袭暗银色长衫,腰佩玉带,足踏黑靴,低调中透着奢华,不似以往桀骜,尽显儒雅,只是……脸色略有些憔悴。

    顺着青枫的视线看过去,卓晴已经猜到青枫在想些什么,轻轻拍拍她的手,卓晴笑道:“放心,夙凌不会亏待她的。”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顾云那粗大的神经,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青枫不知道顾云和夙凌之间的事情,自然没有卓晴乐观,依旧忧心的回道:“希望如此吧”。

    卓晴也不多说什么,一笑带过,看她怀孕六个月了,还这么纤瘦,正想问问她最近如何,就见她那个秀丽典雅的女官神色略带慌张的赶到她身边,低声叫道:“主子……”

    青枫看见姐姐太过开心,也没注意茯苓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开,但见茯苓眼底的焦急和慌乱,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对着卓晴抱歉的笑笑,青枫和茯苓往旁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

    茯苓上前一步,贴着青枫耳边低声说道:“慧妃今早开始就肚子疼,估计马上要生了。”

    “什么?!”现在要生?!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2
第六十六章 庆典(下)

   “什么?!”现在要生?!

    青枫慌了神,这一声低叫惹来几道惊讶的目光,青枫赶紧收敛心神,拉着茯苓往旁边又走了几步,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急道:“你快带稳婆过去给她接生。”

    茯苓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回道:“是。”

    刚要走,茯苓的手腕上忽然一疼。“小心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手腕上的疼痛都显示着青枫心中的慌乱,茯苓用力的点头回道:“主子放心。”

    今日庆典,各国使者觐见,宫里的近卫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即使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冷宫,这个时候怕是也有近卫军巡视,青枫在心里暗骂一声,甄箴,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生!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询问声,青枫还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姐姐正担忧的看着她,青枫赶紧回道:“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脸上却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卓晴轻叹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青枫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性格又刚烈,每每做事都不计后果,看着她脸上比自己和顾云深得多的疤痕,卓晴总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估计上次帮她盗太后私印,也是危险重重不遗余力吧。占据了她姐姐的身体,享受着她对姐姐的情谊,卓晴早已经决定把青枫当作妹妹来照顾了。

    清冷的声音算不上温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自信几分笃定,姐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胸中流淌的暖流,平息了心中慌乱,青枫点点头,回道:“我知道,真的没事。”

    显然她是不愿说了,想想后宫里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卓晴也不再多问,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青枫明显心不在焉,卓晴干脆也住了嘴。正午十分,一名礼官走上乾阳殿前的石阶,笔直的站在石阶的顶端上,一句话都没说,原本喧闹的空地上,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身边的人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卓晴轻推了一下青枫的肩膀,说道:“看样子仪式快开始了,你过去吧。”

    “嗯?”青枫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一行百来人队伍浩浩荡荡从乾阳殿后走了过来,看那阵势,来的人想必是燕弘添。青枫抱歉的看着卓晴,今日难得有机会和姐姐亲近,自己却……青枫满面愁容,卓晴只是爽郎的一笑,虽然不舍,青枫也只能往乾阳殿前走去,白玉石阶下的空位才是她的位置。

    “皇上驾到!”

    青枫才刚站定,不同于以往尖细的太监吆喝声的浑厚男声响起,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除了近卫军依旧威武的站着,其他人同时俯身跪地行礼。

    青枫有孕,不方便行礼,只能半跪,也因此,在燕弘添出现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燕弘添今天穿着一件墨黑礼服,肩袖的位置,用金丝绣了两条飞天金龙,腰上配了红玉环带,紫金发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平日就冰冷的寒眸此刻越发深沉,微扬的嘴角丝毫没让他看起来亲和一下,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透着一股不容直视的王者之气。辛玥凝和许久未见的楼素心走在燕弘添左右,两人皆是一袭精美礼服,满身华贵。辛玥凝那暗红华服的拖地大裙摆上,还绣着百年朝凤图,与燕弘添的金龙交相应和,尽显尊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穹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燕弘添跨上白玉石阶的那一刻起,上千人同时高呼万岁,那响彻天际的呼声震得青枫耳朵发麻,心也跟着颤动。青枫稍稍抬眼看去,乾阳殿上的他,长身而立,目光平静的冷视着俯首称臣的众人,在这一刻,青枫才真正在感受到什么叫六国朝拜的天威,什么叫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仪,燕弘添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就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站立着,接受来自四方朝拜。

    燕弘添落座,呼声停歇。

    “平身。”长久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男声响起,青枫仿佛听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谢皇上。”

    “谢穹帝。”

    燕弘添微微抬手,宫门城口上的长号角同时吹响,洪亮的号角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会之后,号角停歇,一群壮汉,三人一组的合抱着一面面大鼓,跑进乾阳殿前面的狭长空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空地的中央,架了一个一丈来高的木台。

    壮汉开始一下一下的捶着大鼓,这时一女子身着红衣,踩着鼓点从宫门处缓缓行来,手里抱着那把青玉翡翠古琴越发青翠,她走得很慢,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用力挥臂的壮汉中间,强与弱的对比,透着揪心的美感。女子走到几个大鼓环绕的高台前,步履轻盈的走了上去,行走间如风中垂柳,尽显女子柔美。到了高台之上,那女子竟是盘腿而作,将琴至于膝上,举手投足间又流淌着淡淡的潇洒与超然。

    素手一扬,鼓声骤停。一串清音响起,曲调悠扬,如高台上的女子,娇柔中带着几分洒脱,琴音渐弱,几面大鼓同时敲响,打破了古琴清冽之音,曲子细听之下,和上次演奏的略有些不同,有了钟鼓之声相合,《裘图》展现出了恢弘的气势,与这庆典的气氛十分融合,彰显着穹岳大国之姿,玉菡萏这一曲,在未来的三年里也会在六国间广为流传吧。

    表演很精彩,可惜青枫现在一颗心都系在慧妃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

    往年的庆典表演都是由太后和礼部共同决定,大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年的表情却似乎很和皇上心意,燕弘添的眼睛难得的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只因听着这首曲子,他莫名的就会想起青枫画的狩猎图,曲子和画作相得益彰,却略有些不同,曲子蓬勃大气,如一队运筹帷幄的猎人们在追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而青枫的狩猎图则更有意思些,那是勇猛好战的猎人与狡黠凶残猎物的对决。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燕弘添看向石阶下的青枫,却见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

    青枫等了大半个时辰,茯苓终于回来了。不敢动作太大,她依旧是那样坐着,只是手里握着的茶杯紧了紧,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钟鼓之声很响,即使是正常说话都未必听得清楚,茯苓却还是谨慎的把声音压低,贴近青枫耳朵,“稳婆还在给她接生,但是一直生不出来,怕是难产……”

    难产……

    始终提着的心倏的一沉,青枫手里握着的茶杯“啪”一声掉落在桌上,溅了一桌子水花。

    声音不算大,却还是引来好几道关注的眼光,其中一道来自高位上的男人,青枫不敢看他,灵机一动,她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茯苓惊道:“主子?”该不会是被吓到动了胎气吧?

    就在茯苓着急要给她把脉的时候,青枫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面色依旧痛苦,声音却平静的回道:“我没事。”

    燕弘添早已收回视线,黑眸依旧看着高台上表演的艳红的身影,却没有了刚才欣赏的兴致,低声叫道:“高进。”

    “是。”不需要燕弘添多说,高进快步走到青枫身边,低声问道:“清妃娘娘,您怎么了?”

    青枫手捂着肚子,眉头微微的皱着,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来人,宣王御医。”

    青枫没想到高进会宣王御医,急道:“别!”除了黄矫,王御医是燕弘添专用的御医,医术自不必说,但是他要是一来,自己不就露馅了?感觉到语气太急,高进起疑,青枫撑着腰,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宣林丰来给本宫看看就行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本宫调理诊治,比较了解本宫的身体。”

    高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对身后的太监说道:“宣林御医过来给娘娘诊治。”

    “是。”太监匆匆跑开,高进却没有回到燕弘添身边,而是站在青枫身后一丈由余的地方,看来没听御医说个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确定高进听不见她说话,青枫低声继续问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假意给青枫轻拍后背顺气,茯苓语气沉重的回道:“不太好,冷宫里没有热水,舞儿昨晚上打了一些留着,现在早就不热了,深秋了,她们一直都盖着薄被子,膳食又差,慧妃已经病了半个月,稳婆说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生孩子,现在胎位不正,就更难了。奴婢过来之前,慧妃……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连她也要死。”

    重重的鼓点合着铮铮琴声,青枫只觉得每一下都砸在心窝上,她若是现在不管,那就是一尸两命。若是管,要怎么管?这时候和皇上说,甄箴现在难产,孩子是你的?且不说皇后必定从中作梗,光是庆典之上冷宫妃子产子,宫中上下竟无人知道这一说,燕弘添颜面何在?穹岳颜面何在?不能说,起码不能现在说。青枫的手习惯性的抚上隆起的肚子,眼光飘上主位上的男人,想的越发深远,她这一胎不见得就能生出儿子,燕弘添在位十年只有一个儿子,实在太奇怪也太危险了,甄箴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心中百转千回,沉吟许久,青枫终于开口了:“那就……冒一次险!”

第六十七 险(上)

   “那就……冒一次险!”

    这险要如何冒?青枫神色冷凝,茯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主子性子烈,还有些急,上次盗太后私印那样危险的事情,她都没说冒险,这次……她想干什么?

    茯苓还在忧心,青枫已经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

    青枫的声音很轻,语速也不快,茯苓却听的冷汗直流,那轻柔的话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的敲击着她越听越脆弱的心脏,这时茯苓庆幸自己低着头,她想她此刻的脸色一定青白交加。

    好不容易青枫说完了,茯苓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和心一样抖得不成样子。“主子,这险万万冒不得……”

    “快去。”青枫没让茯苓把话说完,她自然知道茯苓担心什么,若是现在放着甄箴不管,就算最后她和孩子都死了,这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但若是她插手了,稍有闪失,她的罪只怕比行巫蛊之术更重。光是谋害皇族血脉一项,就足够她死好几次。但是……那是两条性命啊?就当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为了甄箴,为了自己,也为了……燕弘添,这个险都值得冒!

    茯苓久久的不动,青枫轻叹一声,坚定的说道:“去吧。”

    迎着那双冷静笃定的眼,茯苓唯有妥协。青枫的决绝和果断曾经是她欣赏和羡慕的特质,现在她只感到无力和无奈。茯苓起身,往乾阳宫后走去。

    “茯苓姑娘这是要去哪?”茯苓才走了几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茯苓抬起头,对着高进歉意的一笑,回道:“主子身体不舒服,怕是走不回去了,奴婢去准备软轿。”

    茯苓知道高进看着她,她没敢和他对视,怕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会被他看出蛛丝马迹。久久,茯苓背后已是濡湿一片,高进才终于放下了手,茯苓暗松了口气,微微欠身行了礼快步离开。

    这时,林丰也被太监找来了,他只是个五品御医,从人群中跑过来额头上满满的全是汗。被带到青枫面前,林丰赶紧跪地行礼:“清妃娘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丰总觉得主位上,有一道视线正盯着他,这让本就心有不安的林丰背脊发冷。

    青枫倒是很淡然,也没让他起来,只把手轻轻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丰赶紧为她把脉,脉象尚算平和,只是略快而已,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庆典之上叫他来把脉,不可能没有原因,他一会要怎么说?林丰心中纠结,眉头紧紧的皱着,手不敢从腕间离开,心里又急又慌。

    轻咳一声,青枫拿出手绢,遮住口鼻,低声说道:“林丰,你听着,慧妃要生了,现在难产,你待会赶快回御医苑,带上最好的药材和诊具到清风殿去。”

    慧妃……难产……

    因为他还跪在地上,青枫低沉的话语一字不落的灌入耳中,林丰浑身一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丰面如死灰,青枫已是不耐烦,收回手,冷声说道:“你能不能活就看今天了,不需要本宫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如果慧妃因为难产死在冷宫,青枫可以撇得干干净净,他曾经是慧妃的御医,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不敢再有一份迟疑,林丰急道:“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林丰刚刚起身,高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林御医,清妃娘娘身体如何?”

    强自定下心神,林丰面带忧色的回道:“娘娘气虚体弱,本该静养,今日庆典人多声杂,怕是受惊了,动了些胎气,还是应该早些送娘娘回去休息,下官回御医苑拿些诊具,再到清风殿给娘娘诊疗。”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只动了点胎气这般简单,高进倒也没在为难他,让他离去。

    又是砸茶杯,又是宣御医,庆典的表演还没有结束,青枫已经惹来了太多注视的眼光。微微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人,燕弘添面色沉冷,黑眸冷视前方,仿佛从未关心过她发生了什么事,青枫心里有些堵,却不肯承认是失望。

    青枫没能和燕弘添眼光对上,倒是和辛玥凝那高傲中又带着几分妒恨的目光撞在一起,青枫此刻不想理她,扬声说道:“如意,扶本宫回去。”

    有茯苓在身边的时候,如意是不能站在青枫身旁的,一直跟在青枫身后几步的位置,细心的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此刻听到青枫叫她,不敢怠慢的迎了上去。

    如意有些艰难的扶着青枫起身,为了看起来像是不舒服中途离席的样子,青枫一手捂着肚子,脚步缓慢的往乾阳宫后走去。

    卓晴跟着女眷坐在离青枫不算远的位置,她一站起来,卓晴就发现了,看她脚步虚软,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卓晴潜意识的立刻看向燕弘添,只见那个叫高进的总管太监正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交代了两句,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台上弹琴的玉菡萏,高进则追着青枫身后而去。

    卓晴微微一笑,她想,燕弘添对着青枫还是有情的,青枫对他估计也是又爱又恨吧,可惜一个冷硬一个烈性,注定没这么容易得到幸福。

    青枫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中途离席了,皇上居然也由着她,就连太后也默许,辛玥凝一口气梗在喉间,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真是娇弱啊,如此就应该在清风殿歇着,何苦出来自讨晦气。”

    对于青枫的突然离席,楼素心也很是不悦,但是此刻她怀着皇家血脉,即使再娇蛮,也能纵容,毕竟燕弘添子嗣一直不兴。皇后的不满,她也就只当没听见了。

    水芯静静的站在辛玥凝身后,看向青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逃出喧闹的庆典现场,青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高进却追了上来,“清妃娘娘,乾阳宫里有步辇,您等一下……”

    青枫摇头,故作忧心的说道:“不用了,乾阳宫里的步辇是皇上御用的,今日庆典,出入宫闱的人也多,让人看见了不好,茯苓已经去准备了,高总管不必费心安排。”

    “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无需忧心。”

    是……他的意思?青枫脸色稍霁,刚才因为燕弘添的不理不睬生出的烦闷似乎消退了些。但高进一句话堵得青枫不知如何接下去,好在这时,茯苓正好赶过来,身后跟着一顶八人抬着的软轿,轿子很大,像一辆小马车,足够青枫躺进入,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茯苓还没走到跟前,青枫就对高进说道:“茯苓来了,就不麻烦高总管了,皇上那里应该还有别的吩咐,您帮去吧。”

    高进没再说什么,回去复命。如意奇怪的发现,高总管走后,远处原本走的不快的茯苓忽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来到娘娘身旁,更奇怪的是轿子才刚停稳,青枫立刻掀开轿帘坐了进去,茯苓也异常急躁的对轿夫说道:“快走。”

    八人大轿,轿夫的脚力很好,如意小跑着才能赶上,好在过了这条宫道再转个弯就到清风殿了,如意气喘吁吁,脚下却没有一分停滞,闷头往前走,却发现走在前面的茯苓忽然停下脚步,如意抬头看去,一队二十来人的近卫军和他们迎面而来,为首的将领还堵在软轿前。

    “软轿内是何人?”

    那将领看起来很沉稳,腰配长剑,隐隐透出英武之风,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品级应该不低。

    茯苓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将领身后的明泽,本有些窃喜,他虽冷漠,却似乎总有些偏帮她们的感觉,而这将领显然难缠得多。心生忧滤,茯苓还是淡定的上前一步,回道:“是清妃娘娘。”

    “清妃娘娘?”那将领仍是不让,言语间颇有几分不敬,“今日庆典,宫中不得使用轿辇,娘娘不知吗?”

    茯苓眉头微皱了一下,她确实不知,但此刻却不是一句不知就能说得过去的,茯苓久久无语,身后的如意低声说道:“娘娘在庆典上动了些胎气,是皇上命人用软轿送娘娘回去的。”她刚刚听见高总管还让娘娘乘皇上的步辇回宫,这么说也不算假传圣意。

    “可有手谕?”郭宜显然好打发,茯苓思索着如何应对,如意毕竟年纪,冲口而出:“没有,是高大人传的口谕。大人若有疑问,去问问高大人便知,娘娘万金之躯,若是耽误了诊治的时机,只怕大人担待不起。”这话有些咄咄逼人,但如意这样的小姑娘说出来倒也没让那将领太过难堪。

    将领脸色发黑,又不好发难,毕竟是身怀龙嗣的妃子,他还在思考是否放行,两方人堵在宫道上僵持着。

    “唔……”

    一声低吟从软轿内传来,声音不重,更像是极力隐忍后控制不住的闷哼,表演估计结束了,钟鼓之声减弱,在场的又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这不重的闷哼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众人耳中。

    “外面是何人?”青枫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软轿内传来。

    “近卫军参领郭宜。”

    “本宫不舒服,要回宫休息,你们都让开,有何不妥逾越之处,自有本宫担待。”

    青枫已经开口,郭宜往旁边退了一步,身后的一队近卫军立刻左右退开,空出中间的宫道。

    他们一让开,软轿立刻快速的通过,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刚才听到那声闷哼的时候,明泽就觉察到不对劲了,软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明泽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去,刚才软轿停留的地方,果然看见一滴暗红色的水珠静静的落在那里。

    明泽心下一紧,那是……血迹?她为什么要隐瞒?真的只是动了胎气?还是……

    明泽一时没有头绪,近卫军却还是要继续巡视的,走到那滴血迹前面,明泽故意踩在那滴血迹上,脚下用力,鞋底的泥沙和着血滴,在地上只留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泥污。

    近卫军一行走出数丈,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宫道旁的树干后缓步走了出来,在那小的不起眼的暗红色泥物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些粘腻,抬起手在鼻尖轻闻,泥土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水芯缓缓起身,盯着那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轿撵,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轿撵内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她很期待。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2
第六十八章 险(中)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青枫的心却还是不能自持,剧烈的跳动着,刚才甄箴那一声闷哼,吓得她魂飞魄散。青枫不敢再看置于软轿深处的身影,她身上穿着的宫女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腿间渗出的血迹将暗红的裙摆侵染成了骇人的黑红色,细长的十指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软垫,关节泛白,毫无焦距的双眼圆睁的瞪着轿顶,脸色惨白发青。茯苓怕她路上忍不住叫出声,让她嘴里咬了一块白布巾,紧咬的牙关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几次青枫都觉得她要喘不上气来。

    血腥味让青枫几预做呕,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生生压下那股让人窒息的惊慌。好在清风殿很快就到了,她听见茯苓小跑进了殿内,对着轿夫说道:“抬到台阶上。”

    轿子才刚落地,茯苓立刻说道:“你们退下吧。”

    八人对看一眼,皆是一脸的莫名,却也没有多呆,出了殿外。

    这么大顶软轿直接抬到房门口,原来守在小院内的宫人都跑出来了,岚儿好奇的看向软轿,问道:“茯苓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

    “今日庆典,外面太吵了,主子有些不舒服,主子说你们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了,难得今日热闹,你们都去看热闹吧。”茯苓迎上前去,没让她走上台阶。

    主子不舒服,她们做奴婢的出去看热闹?岚儿好笑:“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主子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吧。”甄箴难产,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人还杵在这里不肯走,茯苓急了,冷声呵道:“还不走!”

    一向温婉的茯苓突然变脸,胆小的宫女吓得缩了缩脖子。岚儿哪里被人这般呵斥过,心下恼火,轻哼一声跑了出去。感觉到茯苓的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夏吟也立刻出了殿外,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不走,且不说娘娘还在软轿里,就是娘娘不在,她一个五品女官说的话,他们也不敢违抗。

    待宫人都走光了,茯苓对着呆愣在一旁的如意急道:“去把正面和侧面都锁上。”

    “哦。”回过神来,如意赶紧跑去关门。

    软轿内一直没有动静,茯苓轻轻掀开轿帘,低声叫道:“主子?”

    软轿落下的时候,青枫回头去查看甄箴的情况,原来艰难呼吸的人忽然不动了,静静的躺在那,眼睛还是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青枫吓得赶紧拿下她嘴里咬着的白巾,但是她依旧微张着口,却不再猛烈的吸气,青枫的心像一下子梗在喉间般,紧张的自己都忘了呼吸。颤抖的手缓缓伸到甄箴鼻子下,感受到还有弱弱的气息在流动,青枫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时茯苓的声音在轿外响起,青枫扬声说道:“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床上去。”

    茯苓爬进软轿,也被甄箴的惨状惊到,确认她还活着,两人手脚并用的把已经意识模糊的甄箴往外移,青枫有孕在身,茯苓也只是个瘦弱的女子,两人半拖半拽好一会,才把甄箴弄到轿帘的位置,却已累的气喘吁吁。

    “如意!”

    如意关好门,就听见青枫的喊声,又急急跑来,看清软轿前的情景,如意整个人僵在那里,她猜到,软轿里必定有什么古怪,却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人,还是孕妇,而且,这人竟是已被打入冷宫的慧妃!

    慧妃怎么会有孕?是皇上的孩子吗?那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她和青枫之间有什么关系让青枫冒这么大险?脑子里乱作一团,在看清裙摆上褐红的血渍之后,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帮忙啊。”

    青枫的叫声震醒了还在惊慌中的如意,不敢再细想,她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甄箴。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床。或许是因为一路的拉拽,又或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在里面折腾,原来好似晕过去的甄箴又醒了过来,开始哼哼的叫着疼,手胡乱的挥舞着,短而急的喘着气。

    甄箴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精神,青枫急道:“稳婆呢?!”

    “我让她和舞儿在侧门等着。”茯苓一边回话,一边往院外跑去。

    抓着甄箴的手,不让她伤了自己,稍稍定下心神,青枫对身边也已经吓懵了的如意说道:“如意,把门窗全部关死,去准备热水。”

    “哦,是。”如意手忙脚乱的关窗关门,床上的人去忽然大叫一声:“啊!”

    痛苦的哭声和难以压制的扭动,让青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急急的说道:“甄箴,你要坚持住!你不是说想要一个你和他的血脉吗?你不挺住的话你和孩子就完了!”

    甄箴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我要这个孩子,救我……救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不时的戳人,知道她能听到自己说话,青枫立刻回道:“我知道我知道,御医马上来了,你和孩子都会好了,你一定要挺住!”手腕疼得厉害,青枫的心却没有在软轿上的时候那么慌了,起码甄箴还有力气抓她。

    “主子,稳婆来了,林御医也来了。”房门一下被推开,茯苓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最先跑到床沿边上的是舞儿。

    “主子?您怎么样了,别吓舞儿啊!”不仅舞儿吓得双腿发软,甄箴现在的惨状,谁看见了都会被惊着。

    “你们两个愣在那里干什么,现在要做什么需要什么都快些!她……快不行了。”甄箴的手冷得不像话,青枫不懂医术,却也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林丰慌忙打开红木药箱,拿出一片百年老参片递给青枫,说道:“给她含在舌尖下。”

    青枫捏着参片,看着身边神志又开始恍惚的甄箴,要是一不小心,参片卡在咽喉里怎么办?瞪着林丰,青枫急道:“她现在疼得要张嘴呼气,怎么含得住?!”

    林丰又在药箱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瓶子,塞到茯苓手里:“那就撒在她舌尖下面。”说完就又在药箱里找着什么东西。

    茯苓拔开药塞,闻了一下,对青枫说道:“是人参粉。”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青枫捏着甄箴的下巴,茯苓小心的撒了一点点粉末在她的舌尖下。

    “热水,热水来了!”如意端着一大盆热水冲了进来,稳婆接过热水,交代道:“要一些干净的软布巾。”

    “哦哦。”如意又跑了出去。

    林丰终于找出了一个长布带,打开里面放着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来到甄箴身旁,林丰对身后的稳婆说道:“我给她施针催产,你接生。”

    “是。”难产本来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现在有御医在场,稳婆的心也安定了些,立刻动手准备接生。

    一边拔出银针,林丰一边交代道:“要找个人按住她的肩膀,别让她乱动。”

    “好。”青枫没有多想,就伸手压着甄箴的肩膀。

    舞儿上前一步,说道:“娘娘,让奴婢来吧。”自家主子把青枫的手腕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淤痕,青枫的额头上也满是薄汗,坐在床沿上,凸起的肚子尤为明显。舞儿心里感激青枫,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自己还有孕在身,青枫点头起身,让舞儿坐到床头的位置。

    林丰施针,也不知刺了哪些穴位,原本已经虚软在床上的甄箴忽然大叫了一声,劲大得舞儿差点压不住。

    稳婆更加着急,一边鼓励一边叫道:“用力啊,再使点劲!马上就好了!”

    本来还算宽敞的内室,因为门窗紧闭,显得拥挤憋闷,随着稳婆的催产和甄箴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唤,青枫觉得肚子也一阵阵的抽疼。茯苓细心的发现青枫的异状,说道:“主子,您先到外面去等吧,这里人多。”

    青枫也不敢再待下去,由着茯苓把她扶了出去,在外间的软塌上坐下,顺了顺气,青枫才问道:“来的途中还顺利吗?”

    “主子放心,来的时候没有遇到近卫军,奴婢让轿夫把软轿抬到冷宫外面的路口,没有进去,还将轿夫支开了才把慧妃扶进轿子。八人抬的轿子,加一个人的重量应该没有什么感觉,中途他们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回着青枫的话,茯苓一边给她把脉,脉息有些乱,好在没什么大事。

    远远的又响起了鼓声,每一下都雄浑有力,庆典仪式没这么快结束,晚上还有晚宴,一大堆的事能拖住燕弘添和辛玥凝,相比之下,这里要比冷宫安全得多,只要孩子安全生下来,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啊——”

    内室又传来甄箴痛苦的叫声,青枫听得心惊肉跳,“你,你快进去帮忙。”茯苓是医女,会些医术,应该比舞儿和如意帮得上忙。

    “可是……”

    青枫微微一笑,虽然有些勉强,“放心,我没事,就是有些……害怕。我希望两个都能活下来,你快去吧。”

    “嗯。”茯苓轻轻点头,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再用点力,马上出来了!”

    “主子,你要挺住……”

    “用力……”

    青枫半躺在软塌上,看着屏风里面一片混乱,原来生孩子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手再次抚上隐隐作痛的小腹,瞬间觉得四肢发冷。

    青枫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久,只见如意来来回回的端了好几次热水,终于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叫:“生了生了!”

    生了?青枫倐的站起身子,急忙走进内室,只见稳婆手里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孩子身上还带着血迹,皮肤乌紫乌紫的,脸上的五官像是全皱在一起似的,眼睛紧闭,微蜷着身子,丑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燕弘添和甄箴。这孩子和青枫想象中白白嫩嫩的婴儿完全不一样!

    他一动不动,没个声响,青枫颤声问道:“他……他怎么不哭啊?”不会是……死了吧?

    稳婆把那婴孩头微朝下的抱提着,在他屁股上用力的打了两下,孩子终于哭了,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孩子哭得并不太响亮,也没哭多久,便又没了动静。

    茯苓用温水洗净孩子身上的血污,拿起一块纯白的布巾将他包好。

    青枫好奇的说道:“给我看看。”茯苓将婴儿抱到青枫面前,青枫伸手去接,真正把孩子抱在怀里,青枫惊叹,小东西软的不可思议,像没有骨头似的,皮肤不再发紫,却也不白皙,粉红粉红的,青枫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触感柔滑,小家伙还吧唧吧唧嘴巴,青枫轻笑,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是皇子。”

    太好了!青枫心下雀跃,下一刻,门外砰砰的拍门声却惊得她差点抱不稳手里的孩子。

    “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几近昏迷的甄箴和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脸都一白。

第六十九章 险(下)

   “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几近昏迷的甄箴和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脸都是一白,惊恐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青枫。

    “砰砰砰!”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听这规律的敲门声,青枫猜测,门外最有可能是高进。深吸一口气,青枫紧了紧怀里那软绵绵的小婴孩,如果是高进倒是不难应付,只要不让他进来,纵使他再观察入微,也定然看不出什么来。

    “青枫……青枫……青……”

    青枫正要吩咐茯苓去应门,生完孩子一直半昏迷的甄箴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不大,却一声声叫个不停。

    青枫快步走到床前,回道:“我在这。”

    “孩子……孩子……”不知道甄箴是真的醒了,还是只是心里挂记着孩子,昏迷中潜意识的呼唤。青枫将怀中抱着的孩子微微举起,让甄箴能看见婴儿的小脸蛋,轻声回道:“孩子很好,是男孩。”

    涣散的眼眸眯了又眯,久久焦距才定在孩子脸上,甄箴想抬手摸摸孩子粉嫩的小脸,可惜才举起一点,便立刻无力的垂了下去,青枫看她动一下都那么艰难,正想把孩子放到她床边,忽然看到甄箴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那抹如释重负心满意足的微笑看得青枫莫名的心惊。果然,下一刻,甄箴像是真的累极了一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青枫急道:“甄箴?甄箴你怎么了?”

    “砰砰砰!”

    门外的人契而不舍的敲着门,床上的人又晕死了过去,青枫的心既急且乱,却不能表现分毫。

    “林丰,快看看她怎么了?”抱着孩子离开床头让林丰方便医治,青枫又对身边茯苓嘱咐道:“茯苓你去看看是谁,如果是高进,就说我没事,只是累了想休息。”

    茯苓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应付,青枫忽然又说道:“不管是谁,都挡在外面,别让人进来。”

    听出青枫话语间的急躁,茯苓低声说道:“主子放心。”庆典未结束,门外绝对不可能是皇上皇后或者太后,只要不是这三个人,谁来她都能拦得住。

    林丰给甄箴施了针,不一会,她就醒了,可是一醒来嘴里又开始叫着:“青……枫……”

    怕她越喊越大声,青枫赶紧来到床边,压低声音急道:“别叫了,我在。”

    甄箴慢慢的扭头看向床边的青枫,再看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一眼,甄箴眼里蓄满了泪水,紧紧的咬住下唇,哽咽着说道:“如果……如果……我死了,求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

    这算是托孤?瞪着甄箴,青枫想也没想,声音既急又冷的回道:“不可能。如果你死了,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管的。”

    “你……”甄箴没想到青枫这般冰冷的回绝,还想再说什么,本就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只能艰难的喘着气,一双泪眼满含希翼与恳求直直的盯着青枫。

    青枫把头别向一边不去看她,林丰不知何时从药箱子里端出一个小药坛子,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出来,递给一旁的舞儿:“给她喝下去。”

    舞儿扶起虚软的甄箴,用勺子舀了药汁送到她嘴里,可是舞儿费了好大的劲她却一点也没能咽下去,黑褐色的药汁沿着嘴角,一点点溢出来,顺着白皙的脖子全数没入早被汗湿的衣襟内。舞儿不知所措的看向林丰,主子现在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喂?

    林丰也急了:“一定要想办法喂进去。”这药是他来之前特意配好的,专制产后阴虚,可补血调气,若是喂不进去,甄箴有可能挺不过今天。

    “抱着。”青枫把手里的孩子塞到稳婆手里,一手接过舞儿手里的药碗,一手捏着甄箴的下巴,说道:“舞儿,抬高她的头。”

    舞儿愣愣的照做,青枫紧紧的捏着那碗药,也不顾自己大着肚子,地上有多凉就坐在地上,俯身靠近甄箴,在她耳边恨恨的说道:“甄箴我告诉你,我费这么大力气,不是为了收养遗孤,今天你活他就活,你死他也只能死!”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用孩子去威胁一个将死之人很无耻,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做,救他们母子,她已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若是甄箴死了,她还要费心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再则一个冷宫妃子死在她的床上,她怎么解释也都是徒劳,她更不知道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所以甄箴一定不能死。

    显然青枫的威胁很奏效,本来已经弱到眼皮都垂下来的人忽然浑身一震,“不……”没给甄箴太多说话的机会,青枫举起药碗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往里灌,眼看着药汁又要流出来,青枫急道:“不想他死就给我咽下去!”

    青枫固执的抬着她的下巴,不让药汁流出来,久久,甄箴的咽喉动了一下,舞儿惊喜的低声叫道:“咽下去了!”

    总算了咽下去了,青枫也已是一头的汗,如此反复,总算是喂进去了小半碗。

    “主子。”茯苓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轻轻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照顾你家主子。”将剩下的半碗药交给舞儿,青枫快步出去。出了外室,看到茯苓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沉静,青枫心口一松,疲惫的问道:“怎么了,门外是谁?”

    “是,楼夫人。”

    “啊?!”青枫完全没有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

    沉吟一会,茯苓继续说道:“还有……水芯。”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房又是一紧,青枫蹙眉:“她们怎么会一起来?”

    “水芯说,皇后娘娘看到您不舒服离场很是担心,想到楼夫人难得入宫,所以让夫人过来陪陪您。”

    难道是辛玥凝看出什么异状?青枫手心直冒冷汗,今天就算是燕弘添来,她都可以应付得了,这孩子毕竟施他的亲骨肉,甄箴也是服侍他这么多年的人,自己即使会被论罪,只要母子均安,燕弘添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是皇后先知道这事,那就是最大的危机。

    青枫双手紧握着,久久无语,茯苓轻声说道:“她们还在门外,水芯执意要陪楼夫人进来看看您。”

    进来?青枫朝内室看去,床上的甄箴要死不活的,那小小的奶娃娃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木桌上还放着三个装满血水的水盆,更别说带血的布巾到处都是,那张满是血污的大床更是惨不忍睹。但是如果不让水芯见到她探个虚实,她想一会来的就是辛玥凝了。

    茯苓也很心急,却又拿不出个注意,只见青枫忽然走进内室,对着稳婆严厉的说道:“别让他哭!”

    稳婆赶紧点头:“是。”

    “还有甄箴,也别让她嚷嚷。”也不管林丰和舞儿错愕的表情,青枫转身对如意说了一句:“你在里面照看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茯苓心下了然,跟着青枫来到院。青枫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有些皱,没太多异样,走到大树下的躺椅上侧身躺好,青枫对茯苓使了个眼神,便闭上眼睛。

    来到门前,茯苓深吸一口气,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轻轻打开门,楼夫人和水芯一如刚才那样静静的站在门外,只是楼夫人眼底透着担忧,水芯脸上仍是那不急不躁的微笑。

    两人进到院内,意外的看见青枫居然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听见动静,才懒懒的睁开眼,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走到青枫身边,卓晴半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样?”刚才那自称皇后女官的女子忽然告诉她,青枫发病想见她,把她惊出一身汗,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而那女官此刻却悠然自在的站在身后,丝毫没为刚才说谎而有所顾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不动声色,却难得主动的握住了青枫的手,冰凉的手指,濡湿的手心,可不像青枫表现出来的这般安然。

    青枫就这样躺着也不动,嘴上乖巧的回道:“能有什么事,外面鼓声太吵了,我就想静一静才躲回来的嘛。”

    听着像是在和自家姐姐撒娇,青枫的脸色是不太好却也不像重病,水芯一边听着两人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方小院。除了房门外堵着一顶软轿,和平日倒也没什么区别,若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这清风殿太过安静,也清冷得可怕。

    感觉到水芯的视线看向软轿,青枫微微起身,叫道:“水芯。”

    水芯上前一步,微微行礼,柔声说道:“见过清妃娘娘。”

    这样肆无忌惮的审视她的地方,被发现了还能这般坦然自处,这个水芯她要小心应付,青枫定下心神,轻声说道:“本宫还想和姐姐说说话,你回去吧,替本宫谢谢皇后娘娘关心。”

    水芯没接青枫的话,故意四下看看,关心的问道:“娘娘脸色不太好,怎么不见御医过来诊治。”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2
第七十章 两难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如意,别找了,随便拿一条披肩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貂毛不可。”青枫那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同时缓缓起身,悄悄的抽回卓晴握着的手,假意整理微皱得裙摆,顺便掩下眼中的惊慌。

    “不行,貂毛的披肩才够暖和。”屋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接着又是几声轻响,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也更自然了几分,笑道:“这丫头真是的。”

    水芯也微笑着转过头来,脸色还是那轻柔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锐利,说出来的话却是又让青枫心头一凉:“那软轿横在屋门口,进出都不方便,奴婢让人过来把它抬走吧。”

    软轿里还有血迹,断然不能让她抬走!青枫呵呵一笑,不敢太过刻意,随口回道:“不用了,晚上还有宴席,如果身体好些了,本宫可能会过去赴宴,到时候还会用得着。行了,你退下吧。”

    水芯的目光在软轿上转了一圈,却是没在说什么,只微微欠身行礼,便出了清风殿。

    虽然茯苓已经把殿门关上,青枫反倒比刚才更加惶惶不安,水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看得她莫名的胆战心惊。甚至有一种错觉,她,要比辛玥凝更难应付。

    青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感觉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姐姐忽然将她从软塌上拉起来,正仔细的在检查她的身体,青枫疑惑的叫道:“姐?”

    卓晴也不理她,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她身上没有伤,体温心率也没有什么问题,确定这些之后,卓晴的脸色更差了,低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青枫潜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声回道:“我没干什么,就是累了。”

    “你这院子里尽是血腥味,你和我说没事?”身为法医,她对血腥味异常敏感,从一踏进这院子开始,她就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

    院子里有血腥味?!青枫脸色一白,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在看一眼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的软轿,心又稍稍安定了些,轻轻吸了一口气细闻,除了一院的海棠花香,根本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轻咳一声,青枫故作生气的说道:“姐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血腥味。”

    卓晴不语,只冷冷的盯着她,青枫心虚,却不敢别开视线,但是迎着卓晴锐利的目光,她暗暗心惊,大姐什么时候这般敏锐气势这般骇人。心知再这样对视下去,自己难免露出怯意,稍稍别过头去,青枫低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茯苓,送姐姐回去。”说完,青枫绕过卓晴往屋内走去,直到门稳稳的关上之后,青枫才敢大声喘气。

    “楼夫人,这边请……”茯苓话音还未落,卓晴已经大步朝房门走去,茯苓还来不及阻拦,卓晴已一把掀开软轿的门帘,软轿深处那一滩暗红血迹也不可避免的映入眼帘。

    茯苓担心卓晴见此情景会惊慌叫出声,却见她冷静的钻进软轿,小心的不碰任何东西,在那滩血迹前停下,只扫了一眼,就像是什么事都了然于胸一般又出了软轿。

    卓晴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思索分析着,血已经冷凝,却还没有干涸,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左右时间内留下了,软轿内的那一小摊血迹,如果全是一个人的血,出血量还不至于致命。软轿内还有拖拽的痕迹,受伤那人应该是直接拖进屋内。

    “青枫,你开门。”卓晴把声音压得很低,她猜想青枫肯定还在门边,她一定听得到。

    里面的人显然铁了心不理她,卓晴皱眉,“屋里还有人对不对,是谁?”

    “姐,今天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吗?”久久,里面的人终于还是说话了,只是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恳求。

    “你先开门!”果然有事,卓晴手才搭上房门,茯苓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楼夫人,主子是不会开门的,您还是走吧。”以主子对姐妹的维护和疼惜,是断然不会将自家姐姐拖进这场漩涡的,而楼夫人也不像这么好说服的人,茯苓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在卓晴耳边说道:“若是把别人引来了,主子有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卓晴想要挣开的手一顿,到底是什么样的杀身之祸呢?屋内受伤的人又是谁?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不是顾云,不能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青枫的倔脾气,她也见识过,这样僵持下去,一点用也没有,水芯刚刚走了,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

    确定卓晴明白事情的严重,茯苓放开了她的手,“楼夫人,请吧。”

    这次卓晴没再纠结,只深深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随着茯苓出了殿外。

    茯苓走了两步,看卓晴没有跟上又停了下来,就听见卓晴低低的声音响起:“茯苓,我只问一句,你们今天所作之事,是否……伤天害理?”卓晴本想问“是否害人性命”,却在最后一刻改了口,她心里还是不相信青枫是那样的人。

    茯苓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卓晴,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以往的沉静,回道:“没有,您该信主子。”

    卓晴自从看见那滩血迹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没有就好,可能是以前的工作关系,她尊重每一条生命,她知道后宫生存艰难,却不希望青枫手上也沾满血。

    两人一路走去,谁也没有说话,快到乾阳殿的时候,卓晴挺下脚步,“前面就是乾阳殿了,你回去吧。”

    想到清风殿内那一室的混乱,茯苓点头,行了个礼,正要离去,卓晴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若是有什么难事,到相府给我送个口信。”

    茯苓悄悄抬头,又看了卓晴一眼,紧抿了一天的嘴角终于松了松,“是。”

    茯苓回去了,卓晴却站在那久久的没有回到庆典现场,今天这些事,要不要告诉楼夕颜,这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和他说有用吗?可惜顾云重伤刚醒,她也不能找她商量,还是先等等看再说吧,卓晴苦笑,她现在也学会静观其变了……

    卓晴走后,青枫靠在门边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姐姐的压迫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但是此刻青枫没有精力深究这件事情,平复了心情就立刻转身进去内室,对着站在屏风旁哄孩子的稳婆说道:“今天的事情没有本宫的吩咐,一个字都不许向任何人吐露。”

    稳婆自是不敢多话,连声回道:“娘娘放心。”

    “孩子给我,你先走。”

    “是。”稳婆将孩子小心的交给青枫,跟着如意出了屋外。

    抱着孩子走到里屋,林丰正在收拾诊具,一头的汗可见刚才诊治耗费多少精力,青枫轻声问道:“她……怎么样?”

    林丰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很虚弱,但是暂时缓过来了。下官再回去煎一副药,一会送过来。”

    “嗯。”

    林丰带着药箱离开,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青枫的心跟着沉静,要面对的问题纷沓而来。

    庆典马上该结束了,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个多时辰,万一水芯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过来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她是否应该先和燕弘添坦白,但是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又不至于暴怒?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奶娃娃,再看床塌上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的人,青枫思索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走。

    青枫思前想后,还未能理出万全之策,昏睡的甄箴再次醒了过来,或许是服了些药,也歇了一会,她脸色仍旧苍白无血色,精神却是比上两次好了许多。

    “舞儿,扶我起来。”

    舞儿虽不愿意,在自己主子坚持的目光下,也只能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青枫,送我和孩子回冷宫吧。”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青枫皱眉,“你还要回去?”难道她想自己在冷宫抚养这个孩子?

    “嗯。”

    青枫不解,“现在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而且是个皇子,你只需等到庆典结束,找个机会和燕弘添细细说清楚,他该是信你的,只要他肯保你们,一定能保得住。”

    甄箴苦笑的摇摇头,“还记得我说过,你不懂他,不懂这个后宫吗?”

    青枫脸色一暗,没回她的话,甄箴也不介意,继续说道:“现在你或许懂一点他了,却终究不懂后宫。盅蛊之事一日不查清,我就始终是戴罪之身,孩子是不可能让我抚养的,只能被其它嫔妃认养,后宫目前只有你一个妃子,你有身孕,孩子绝对不会给你认养,他最后只会落到皇后手上。你也即为人母,应该知道骨肉分离的痛苦,更别说孩子交给皇后等于羊入虎口。”

    这些青枫刚才就已经想过了,回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后,可以让太后抚养。”

    甄箴嗤笑一声,“你应该听说过淑妃。”

    “嗯。”现在这清风殿原本还是淑妃的地方,她自是听说过这位淑妃的。

    “她是兵部尚书的侄女,自小跟着哥哥们习武,身体比你我可好多了,却死于难产……”甄箴没往下说,但以青枫的聪明,自然能猜到这难产背后必定还有缘由,青枫也不回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只见甄箴眼中划过一抹似讽刺又似恐惧的的情绪,久久才又说道:“那个孩子就是给东太后抚养的。两个月的时候……夭折了,死于热疾。”

    燕弘添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青枫已经猜到那孩子肯定夭折了,但是才两个月就没了,心下顿时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闷闷的心疼。

    “小孩子太脆弱了。”甄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即使不是热疾,难免有什么意外,而宫里的意外实在太多。”

    两个人都沉默了,怀里的孩子或许是饿了,开始在怀里轻轻的扭动起来,青枫将孩子交到甄箴手上,嘴上仍是劝道:“你藏匿在冷宫也不是办法,即使这一两年你没被发现,孩子会慢慢长大,到那是你要怎么办?”时隔多年再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孩子,就没这么容易了,再说那时候难道皇后就不对他下杀手了?只怕更恨不得他死呢。

    怜爱的就孩子抱在怀里,甄箴心一下软绵绵的,嘴上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婉的笑,不舍的将视线从怀里的心肝宝贝上移开,看向身旁的青枫,甄箴意有所指的回道:“我想后宫不会一直都这样的。”她虽不能完全猜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皇上不可能一直放任皇后对后宫为所欲为,后宫的格局必定有变,而且青枫的出现或许能让这个变数来得更快一些。

    甄箴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怪异,青枫还不甚明白,甄箴已经再次低头,宠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看着这一大一下,青枫更是无力,叹道:“后宫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你和孩子一旦被发现,又没有得到燕弘添的庇护,以皇后的手段,无声无息的就……”

    紧了紧怀里的宝贝,甄箴蓦然打断青枫的话:“那我也认了。”

    “你……”青枫想说些什么,张了嘴最后又是无语。

    “我入宫八年,荣宠五载,能与皇后斗这么久,自然不是全凭运气。若不是我身怀有孕,心神涣散,疏于防范,她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推倒我。”说着,甄箴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语气有些急躁却又执着的说道:“青枫,我知道我今天欠了你很多,只要你不把我和孩子交出去,尽力护我母子周全,我在宫中的势力……全部为你所有。”

    为我所有?

    青枫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要在后宫夺势,相当困难,接下甄箴手中势力,她要与皇后周旋就轻松得多,但是她也不会盲目乐观,甄箴自己应该很清楚,那些所谓势力当时归顺其实也就是依附她高贵的身份,现在她身在冷宫,几乎没有了翻身的机会,那些原来听命于她的人自会再找靠山,这个时候甄箴不把他们交出来,她也是掌控不了的。只是自己一但接手,就欠下她一个大大的人情。如果不接……她也马上要生了,她现在势单力薄,可护得住自己和孩子?!在心里权衡了一番,青枫一咬牙,回道:“我答应你。”

    青枫应允,甄箴心里一松,身子也立刻软了下来,舞儿赶紧扶着这母子俩,心下暗喜,多年来,主子向来只守不攻,青枫则全然不是这个性子,如果她以后生的是个儿子,只怕和皇后有得斗了。有她牵制住了皇后,自家主子就相对安全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3
第七十一章 皇后的猜疑(上)

    霞光失了颜色,夜幕渐渐降临,屋里没有点灯,门窗又紧闭着,几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内本就黯淡的色调,越显压抑。

    “主子,林御医送过来的药。”门轻轻被推开,茯苓柔和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寂。

    青枫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药腕,药汁已有些凉了,再看茯苓凝重的脸色,青枫猜到她刚才估计在门外已经听到她和甄箴说的话了,这样也好,省得再去解释。茯苓是她身边的人,以后的事情还需要她去周旋。看天色已近戌时,沉吟片刻,青枫轻声说道:“茯苓,你去把软轿里的血污处理掉,然后去找轿夫,让他们在院外候着。”

    茯苓点头应了一声,把外室的烛火点上,淡淡的微光映入里间。茯苓不着痕迹的看向床上已安心的靠着舞儿,爱抚怀中稚儿的甄箴,茯苓的眉头又紧了起来,她是打定主意把手中的势力连同麻烦全都丢给主子了,护她母子周全?谈何容易……

    茯苓久久不动,青枫自是猜到她有所顾及,轻声叹道:“去吧。”茯苓敛下眉间忧色,转身退了出去。

    眼光扫过屋内这一片狼藉之地,青枫扬声叫道:“如意。”

    如意快步走进屋内,青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把血水倒进秋海棠花丛里。房里带血的被褥、布巾总之一切染血的东西全部烧掉,灰烬埋进土里,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现在立刻就做。”

    “是。”如意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青枫把药递给舞儿:“喂她把药喝了。”这次不需要人灌,甄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药碗,几口就把药喝完了。

    素色的床单上血迹斑斑,甄箴那套染血的衣衫也不能再穿了,青枫拿来一套新的宫装,一边递给舞儿,一边把甄箴怀里的孩子抱过来,说道:“舞儿,帮她把衣服换了。”

    等甄箴换好了衣服,如意也把床收拾干净了,但是青枫怀里的小娃娃却不知怎的哭了起来,可能是还太小又很虚弱,那哭声软软的,像小猫叫。孩子在怀里扭动着,还一个劲的往她胸前钻,青枫手足无措:“他怎么哭了?”

    甄箴微微一笑,回道:“可能是饿了吧。”说着便接过孩子坐回床上,揭开自己的衣襟,青枫站在床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你快点,晚宴的时辰差不多到了。”

    青枫走出里间,舞儿收拾好甄箴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如意,还想走进去,青枫叫住她,说道:“一会我送她们母子回去,你现在先过去,在冷宫前那个路口等着。”

    虽然很想陪在主子身边,但现在也只能听从青枫的安排,舞儿轻轻回了一句“是”,便悄声退了出去。

    青枫在外间等了一会,那孩子猫叫似的哭声停了,越过屏风看过去,甄箴低头看着怀里埋首于胸前的小脑袋,脸色仍是苍白如纸,微乱的发丝贴着额间,嘴角那抹笑安然而满足。本是一幅美丽的画卷,青枫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快步走出这间憋闷的屋子,院内和着海棠花香的夜风微微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青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茯苓办妥了事情从殿外回来,站在她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安的问道:“您,真的不打算告诉皇上?”

    青枫背脊一僵,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先……瞒着,虽然现在甄箴母子平安,但是我欺瞒皇上,私自将她们接出冷宫在清风殿产子,依旧是坏了宫中规矩,到时皇后借题发挥,我仍是难逃罪责。再则……我确实需要借甄箴的势,后宫子嗣争斗似乎比我原来以为的复杂得多,也……凶险得多。”

    青枫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着另外一个声音,其实现在不告诉燕弘添,是因为她还拿不准燕弘添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姐和小妹终有归宿,她自己也有了肚子里这个牵挂,现在已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和燕弘添斗什么了,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她不想也不愿去破坏这难得的平静,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吧。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吗?茯苓张了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嗯”。在院内又站了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走进里屋。

    甄箴仍是抱着孩子坐在床沿,孩子吃饱了又睡去了,青枫发现,这孩子很安静,除了饿的时候哭两声,其他时候都在睡觉。这样也好,不容易被发现。

    茯苓担心甄箴走回冷宫的时候抱着孩子被人看见,细心的找了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垫了厚厚的棉布,盖上竹片做的盖子,提在手里像个食盒,不引人注目。甄箴看着茯苓把孩子小心的放进篮子里,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茯苓设想的确实周道。轻叹一声,在青枫的搀扶下,甄箴再次躲进了宽大的软轿中,这次身边有了稚子相伴,心理温暖许多。

    将这对母子安顿好,青枫也进了软轿。茯苓把轿帘放下,审视一番确定一切办妥之后,才打开殿门让轿夫把软轿抬出去,轿子一路向着乾阳殿走去,行至一个转弯处时,轿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停轿!”

    轿夫脚下一顿,茯苓走近软轿,轻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轿子晃得本宫难受。”轿内传出的声音很是虚弱,轿夫们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这八人抬的大轿,他们走得也不快,不应该晃才是啊,几人求教般的看向茯苓,茯苓想了想,说道:“奴婢把轿帘打开,您透透气,一会再走,可好?”

    “也好。”

    轿内的人没有动怒,轿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落轿。

    “你们退下。”

    “是。”轿夫没有多想,赶紧退到轿后几丈远的地方,背对着软轿,站在路边等候,清妃娘娘的病容娇态,不是他们可以看的。

    确定他们退得够远,夜色下绝对不会看见这边的情况了,茯苓才轻轻掀开轿帘,青枫先下了软轿,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对着茯苓点点头,茯苓探进软轿里把甄箴扶了下来。

    “主子。”看到甄箴的身影,在矮丛中等了很久的舞儿赶紧迎上前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不知何时会有近卫军巡视,青枫不再多言,把装着孩子的小竹篮交到舞儿手上,急道:“快走吧。”

    甄箴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你,要小心。”

    青枫一愣,笑道:“我会的。”

    眼光停留在青枫隆起的腹部,甄箴低眉沉思了一会,青枫正想问她还有何事,甄箴又说道:“小心水芯!”说完便没在停留,在舞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小心水芯?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愣,这句警告来得蹊跷,不是小心皇后,小心太后,而是小心……水芯?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过下午水芯离开时那含笑的眼眉,青枫身子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原来是打算送甄箴回去后再若无其事的去赴宴,现下她完全没有了赴宴的心思。

    “回宫。”留下两个字,青枫已经坐进软轿里。

    “是。”茯苓对着远处的轿夫喊道:“娘娘身体不适,回宫。”

    轿夫心下莫名,却不敢多说什么,抬着软轿往回走。这次茯苓仍是让他们把轿子抬到房门口,扶着青枫下轿后便让他们把软轿抬走了。

    清风殿里的下人们被赶出去大半天,现在基本上都回来了,经过下午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待在房里,不敢到处走动,只留着一个宫女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等候吩咐。

    青枫进了屋内,烛火点得很旺,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下午的杂乱和血腥,半开的窗棂不时有微风吹过,带入清雅的海棠花香,一盏热茶放在躺椅旁边的矮几上,青枫走过去,在躺椅上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水温适宜,青枫心里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立在门边的如意,青枫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却不急着赞许。

    “茯苓,快入冬了,准备些生活所需给冷宫那边送过去。”

    “是。”想到今早看见冷宫的情况,茯苓盘算着要准备的东西。青枫忽然又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对外一律宣称我动了胎气,卧床不起。”在还没有摸清水芯这个人之前,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她不出门,别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窥视。

    茯苓点点头,青枫手里端着茶,不喝也不说话,茯苓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意,心下了然,转身出了屋外。

    茯苓出去了,如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即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意。”

    轻轻的低唤,温柔而好听,如意却是心口一紧。

    “娘娘……”张了口,如意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你怕什么?”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意听得胆战心惊,她是真的怕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但她毕竟年纪还轻,以前也只是和嬷嬷公公,贵人美人的接触,嘴甜的讨些赏,笨些最多也就挨顿打骂,未曾服侍过这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主子。慧妃产子这祸事她也趟了进去,经过今日,要不她就成了青枫的心腹,要不……她只有死!

    看着像只小老鼠般缩在角落的如意,青枫眉头微皱,心存畏惧是应该的,但吓成这样可不是她想要的。轻咳一声,青枫低声说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青枫的夸奖让她紧绷的心微微一松,但下一句又让把她吊在半空中。

    “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如意想了一会,不敢答,只是极轻的摇摇头。

    “你弟弟的病,并不算重,好好养着,命还长着呢。”话才说完,青枫满意的看着一直害怕的低着头的如意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满是惊恐与疑惑的紧盯着她。

    她知道她选对了筹码,以前燕弘添不也曾拿姐姐的命来要挟她吗,她知道那种被人掐住软肋的滋味。她身边容不得出一点岔子,而她没有这么多信任可以给别人,那就只能对其有所钳制了。

    而她也相信她的眼光,果然,下一刻如意仿佛明白了什么,双膝跪地,坚定又急切的说道:“如意定当对娘娘忠心不二,尽力尽力!”

    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青枫温和的笑道:“行了,起来说话吧。”

    如意诺诺的起身。

    “过来。”

    青枫说一句,如意动一下,慢慢挪到青枫身边。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青枫摇摇头,低声说道:“本宫身边没什么人,只要你忠心尽心,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青枫的心腹,原来预想中的地位、钱财应该会如期而至,但不知为何,心中雀跃的同时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漪澜宫

    宫宴之后又是歌舞表演,又是烟火助兴的,庆典第一天,她就累得要命了,辛玥凝坐在铜镜前,揉着微微发酸的脖子,让水芯帮她除去华丽沉重的发饰,想到白天水芯消失了好几个时辰,有些不满的问道:“今日你去哪了?”

    手上细心的打理着缠绕的发丝,水芯也不瞒她,把今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辛玥凝。

    “什么?”听完水芯的话,疲惫得都要闭上的凤眸倏的睁开,急道:“竟有这种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血?”

    “奴婢查看过今日清妃所用的软轿,里面没有找到血迹,不过奴婢还查了林御医给清妃娘娘煎药的药渣,是产后补血养气的方子。”

    辛玥凝柳眉微蹙,低喃道:“她孩子还没生,喝什么产后补血养气的药?”

    等等,产后?!还有……血迹?!辛玥凝脸色一变,不知是心中想法太多惊骇还是心情过于激动,声音竟有些变调:“难道……难道她的孩子已经流产了?!”难怪青枫不让王御医诊治,一定要找林丰。还把清风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辛玥凝轻拍一下桌面,有些愤懑又有些得意的轻哼道:“肯定是这样!好个青枫啊,难道她还想继续假装有孕,然后偷梁换柱?简直妄想!”

    辛玥凝喜上眉梢,水芯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入水,清润的声音淡淡的继续说道:“但是戌时的时候,清妃乘软轿要去赴宴,走到一半,忽然又说身体不适,折回清风殿。”她猜到青枫肯定在秘密谋划些什么,是不是流产还不能确定,青枫今天做的这些是一时情急疏于准备,还是故意为之引人入套,她暂时还看不透。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她也没敢去赴宴。”辛玥凝忽然站起身,推开水芯要帮她宽衣的手,急切的说道:“不行,本宫这就去回禀太后,看她还能装到几时!”

    水芯按住辛玥凝的肩膀,“主子稍安勿躁,此事没有确实的证据,且还在庆典期间,还不宜惊动皇上和太后。若是她孩子还在,反倒让她借机生事,惹得皇上发怒,对您也不好。”

    “这……”想到燕弘添那双阴鹜的眼眸,辛玥凝心下微微发怵,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过青枫,轻咬樱唇,低声说道:“那你就想个办法,验证一下!”

    验证?水芯嘴角轻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柔声回道:“是。”

    确实应该试她一试……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3
第七十二章 皇后的猜疑(下)

   初冬的夜来得特别早,明月未上梢头,太阳却已早早被暮云吞噬,灰蒙蒙的天际,为本来瑰丽秀气的九曲桥蒙上了一次暗纱,一抹黑影半坐在桥栏上,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漫不经心的掰着馒头一点点扔下池塘,他的脚边,聚集了很多锦鲤,争抢着吃食,夜色下,那跳动的红影很是好看,可惜那人似乎心思不在赏鱼上,冷漠的眼盯着远处平静的水面,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

    “明泽。”背后传来一声略带欣喜的男声,明泽捏着馒头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将手中已挫成细屑的馒头末全数撒入池塘中,本就挤在一起的锦鲤更是为了抢食,激起了朵朵水花,溅湿了男子的衣角。

    “今日不当值?”

    明荐只是随口一问,明泽冷淡的回道:“正要去。”

    说完,明泽转身就想绕过身后的人离开,明荐似早猜到他会有这番动作一般,随手一抬,拦下了急于离开的人。

    明荐心中颇有几分不甘和委屈,对这个弟弟,他是真的很用心了,奈何却从未得他一个好脸色。算是多年来的默契吧,明荐深知和明泽说话的要领,不再废话,直言道:“这次庆典皇城守卫森严,井然有序,皇上很满意,之后必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打算调你到乾阳宫,近身保护皇上,官职虽然没变,但是前途自是要比现在好得多,如果你不愿被拘束,那么也可以调去城门禁卫处统管宫门,东门已有人选了,其他的几个门你可以自行选择……”

    “不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明荐的话,未等明泽再次抬脚离开,另一道明显急促又带着焦急的女声急急叫道:“荐儿,你别听他胡说!”

    伴随着这声低叫而来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微扬的眉梢,保养得宜的脸颊上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像总是在笑一般,一袭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桃红色儒裙穿在她身上倒不显得突兀。来人从九曲桥的另一头急急跑来,步履轻盈仪态万千,女人来到二人面前,对着明荐扬起一抹大大的笑花,明荐后退一步,低声叫道:“诗姨。”

    女子呵呵笑着,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荐儿啊,你不要理他,你是大哥,自然是听你的安排,泽儿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女子说得急切,那巴结的姿态让明泽万年不变的冷脸瞬间结了一层寒霜,女子对明泽那外放的寒气似乎毫无所觉,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泽儿在宫里当差也好些年头了,早就应该升官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多多提携他啊!”

    明荐眉头微皱,看来今天是谈不下去了,若是诗姨不来,他还有些把握说动明泽,现在是万万没了可能,眼见明泽那紧握的拳头青筋都快爆起了,明荐赶紧说道:“今天和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次是一个好的机会,你要为自己的仕途着想。”

    “不用你多管闲事。”一个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明荐也不恼,嘴角还微微扬着,比起以往的冷漠,这样也算另一种情绪吧?呵呵……

    “明泽!”眼见明泽说话越来越冲,女子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明荐,轻柔的声音竟略带几分献媚:“荐儿,他就是这臭脾气,你别和他计较,诗姨在这给你赔不是……”

    明泽的脸彻底黑了,身形一动,几个起落便飞跃出了明府,这个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宫道上,一队近卫军正在巡视,对面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面而来,众人皆是紧张的握紧手中的刀剑,待看清来人才又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对着黑影点头以礼,没有其他交流,继续往前走去。

    那独自在宫道上木然的走着的人,正是从明府跑出来的明泽。他明早辰时才当值,此刻会在这里,只因……无处可去。世家公子不屑与他这样的庶子往来,如他一般的庶子看不顺眼他的冷傲,顶着明府公子的名号,普通百姓不敢与之结交,说来可笑,他不仅没有家人,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连一处可停留的去处也无。

    今日他一滴酒都没有喝,异常的清醒,才更清楚自己的可悲。那个家最让他待不下去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个女人,若是她安于本分,他或许就能像其他庶子那般,过着卑微却自在的生活,若是她能摒弃明家,就算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过着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安贫乐道母慈子孝。可惜,她要的是荣华富贵,是身份尊贵,是无尽虚荣,而她的手段,除了自喻貌美,就是他这个儿子了。那个人啊,竟是自己的母亲,真可笑。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清风殿,青枫……她也有孕了,会是一个怎样的母亲?也会为了在宫中的一席之位,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侧门传来极轻的声响打断了明泽的思绪,明泽侧身闪入宫道旁的树丛里。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子,左右观察了一会,她才轻轻合上门,快步向宫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样貌,应该是她的女官——茯苓。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半夜跑出来。明泽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另一道身影又从侧门处闪身出来,小心翼翼的跟在茯苓身后。

    若是一起的,为何要一前一后出门,莫不是后面那女子,在跟踪茯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日软轿里落下的血迹,可是她的?明泽沉吟片刻,捏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块,朝着跟在后面的女子掷去,正中穴道,女子身形一顿,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泽从另一边绕过女子,远远的跟着茯苓,只见她脚步加快,越走越偏,她所去的方向是……冷宫?

    果然,茯苓在冷宫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一下那高耸的大门,门立刻从里面打开,茯苓快步走了进去,门也在下一刻关上。她来这里做什么?明泽轻轻一跃便上了冷宫外的大榕树,隐身在枝叶后面,清楚的看见冷宫内的小院子里,茯苓将手中的竹篮交给了另一个宫女,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了。那宫女也提着竹篮,进了屋内。

    她是来给冷宫里的慧妃送东西的,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青枫的命令?

    低头看去,从冷宫里出来的茯苓正沿着来时的路小跑回去,明泽纵身一跃,落在茯苓面前三丈有于的地方,正正堵在她面前。

    “啊!”

    忽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茯苓低叫了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看这人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动手,茯苓暗暗稳下心神,定睛看去,那人站在树荫下,夜色中除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茯苓迟疑,低声问道:“你是……谁?”

    “你刚才被人跟踪了。”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本是件恐怖的事情,茯苓却是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这声音……是他,她认得。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又因为明泽的话,倏的一紧。

    “跟踪?”茯苓紧张的四处张望,漆黑的宫道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别人,茯苓转念一想,他既然现身告诉她有人跟踪,自然是已将那人料理好了。

    “为什么?”心中的恐惧褪去后,剩下深深的疑惑,一步步朝着树荫下的人影靠近,茯苓问出心中所惑:“为什么?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帮我?”是了,虽然每次都不刻意,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明泽总是在帮她,但是为什么呢?他们之间并无交集不是吗?

    明泽似乎被她这突来的问题和越来越近的身影惊到,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等等!”茯苓来不及细想,手已经迅速的伸了出去,一把抓住明泽的衣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手上忽然一重,明泽冷眸一暗:“放手。”

    虽然看不见明泽眼底那抹冷色,茯苓还是从他越发冷凝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想了想,茯苓终究是放开了他的衣袖,但仍是固执的继续问道:“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这般急于知道答案,她就是想知道。

    为什么?剑眉因为这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越蹙越紧,久久才冷冷的回道:“正好遇上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帮你。”不是帮她,又是在帮谁?清风殿里的那个人吗?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所震,这次明泽没有任何迟疑,提起一跃,落荒而逃。

    “喂?”盯着那道已消失无踪的身影,茯苓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吗?真有这么多巧合?茯苓自嘲一笑,不是碰巧又是什么呢?她期待明泽说什么?心中霎那间千头万绪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冬日辰时的御花园,略显的萧瑟,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冒着寒意来此赏景,好在还是有人爱这样萧索的初冬晨景的,一抹淡紫身影站在四季长绿的树丛边,眼光落在远处平静的湖面上,夏荷早已凋零,湖上没有什么好景色,女子却是看得出神,似乎那残枝断藕便是这初冬最美的风光。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身着浅蓝宫装的宫女快步走来,在女子身后站定,也不说话,直到那女子低声问道:“这几日清妃有何异样?”

    宫女缓缓抬起头,正是清风殿的夏吟,只是此刻她效忠的对象,却是另有其人,“自从庆典那日她乘软轿回来后,就一步也没有踏出过房门,就连高总管过来询问,也是茯苓出来打发了。”

    闭门不出?虽不高明,倒还真让人找不到试探的机会,“她的膳食、药汤可有变化?”

    夏吟秀丽的脸上有些淡淡的倦意,却还是强打精神回道:“倒也没有什么变化,膳食都是如意端进内室给她取用,每日午时,茯苓会到御医苑取药,从不假手于人。”

    “皇上可有去过?”

    “有,两天前晚膳后来过,但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吟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说道:“清妃娘娘虽然闭门不出,茯苓却有些怪异,白日里就不常在殿内伺候,夜里还偷偷溜出去,奴婢昨晚本来是想跟出去探个究竟的,但是……只跟出殿门没多久,就……就被人点了穴道。”

    “点穴?”水芯盯着湖面的眼划过一抹波澜,“是什么人?”

    低垂着头,夏吟怯怯的回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走着走着忽然就不能动了,半个时辰之后穴道又自行解开了。”

    连人都没看见,难道是隔空点穴?在这高手如云的宫中,青枫身边竟然有一个这样的人护着吗?脑子里思索着这个可能性,水芯低声说道:“你回去吧,若还有何异常,再来报我。”

    看不到水芯的脸色,夏吟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低声求道:“水芯姐姐,清妃早就已经怀疑奴婢了,奴婢怕是也探不到什么消息,您让奴婢回来……”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我都只是棋子,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和位置,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明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也温柔动听,夏吟却是慌得全身发抖,连忙回道:“明……明白。奴婢告退。”

    不去管身后惊慌逃离的身影,水芯的全副心思都落在青枫身上。随着辛玥凝入宫这么些年,她还没有遇到能逃脱她手心的猎物,青枫这才入宫不到一年吧,竟是屡次让她逃了。

    好吧,这次她就花点心思,她要看看,青枫是否当真如此难缠,或者说背后护着她的人,是否那般了得。

    这人暗地里能护着她,明里还能护吗?

    呵呵……

   第七十三章曙川别院(上)

    “主子?”

    青枫刚刚转了个身,眼睛还没有睁开,纱幔外一道迟疑的低唤轻轻的响起。是茯苓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如意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一大早茯苓候在她的床边,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肚子越来越大,青枫撑着床沿慢慢起来,听到里面的动静,茯苓也掀开纱幔来到床边,小心的扶着青枫起身。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青枫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

    看了一眼屋外,茯苓好笑回道:“不早了。”都快巳时了,孩子七个月,主子早已不再孕吐了,饮食也正常,就是越来越嗜睡,总是懒洋洋的。

    青枫瞟了一眼窗外,确实不早了,热烈的冬日暖阳已透过窗棂,在床前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芒,难得的好天气也感染了青枫,深吸了一口气,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才问道:“是甄箴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茯苓迟疑了一会,才点头回道:“奴婢昨晚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踪……”

    “跟踪?”青枫一直半眯的眼眸倏的睁开:“知道是谁吗?”

    “没有看见什么人,但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茯苓一边回着,一边忙着把柔软的棉布浸湿,递给青枫洗脸。她知道凭感觉就说自己被跟踪并不能让人信服,更加难逃主子锐利的眼睛,所以她才一边找事情做一边回答,希望主子不会继续追问。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把昨夜见过明泽的事情说出来,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感觉?显然青枫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茯苓做事几时凭感觉了?青枫接过棉布擦脸,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淡淡的回道:“以后你别亲自过去了,找一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去办这些事情。”

    “是。”茯苓暗自吁了一口气,微笑着拿起木梳帮青枫梳头。

    铜镜里看到的那张如释重负的脸是怎么回事?茯苓有事瞒她……青枫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殚尽。

    青枫想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妥,从茯苓今早的反应看来,应该是与昨晚跟踪她的事情有关,难道她知道昨夜跟踪的人是谁却不愿说?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让她刻意隐瞒?心中疑窦丛生,青枫脸上却没露声色,直到茯苓帮她绾好发髻,才随口问道:“那些人还听话吗?”

    “主子放心,如您所料,他们也正因为慧妃被贬入冷宫而担忧前程,您能给他们机会跟着您,大多数人还是求之不得的。”慧妃很守信用,那日过后的第二天,就把她手中能掌控的人和势都列了清单送了过来。而她去找那些人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他们早已得了慧妃的指示,大多愿意为主子所用。

    大多数……也就是还有难啃的骨头啰。青枫也不着急,低声说道:“那些不从的人,你让甄箴亲笔书信与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若是还不从……看清楚他们是何动向再做打算。还有,打探一下水芯这个人。”

    “是。”不用主子交代,上次慧妃提过之后,她就已经让人多方打听,只是结果让人很失望。

    “娘娘,萧执事求见。”如意温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萧雨?什么风把她吹过来了?青枫想了想,还是说道:“请她进来。”

    萧雨进到屋内,青枫刚好从屏风后走出来,不再上前,萧雨大方的微微躬身行礼:“奴婢见过清妃娘娘。”

    轻轻抬手示意她免礼,青枫笑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对萧雨这个御前女官,青枫莫名的喜欢,一个爱茶懂茶的女子,自然有股别样的气韵。

    萧雨也不罗嗦,回道:“来传旨。”

    青枫微微挑眉,也不问,萧雨更不喜欢卖关子,回道:“皇上有旨,未时之前接娘娘到曙川别院。”

    “曙川别院?”什么地方?茯苓在青枫耳边小声说道:“曙川别院是位于京城东面的一所皇家别院,也是皇上御用的休养之处。”

    这么说,是要出宫啰?上次出宫见到大姐和小妹,这次燕鸿添带她出宫,又有什么有趣的事等着她呢?在这间小屋子里躲了好些日子,她真的有些厌了,出宫还可以避开宫里的眼线,青枫隐隐的有些期待,笑道:“现在就去吗?”

    “是。”这位清妃娘娘身怀六甲,未时要到,现在确实要出门了。

    “那走吧。”青枫起身,茯苓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青枫忽然停下,说道:“你留在宫里,让如意陪着就好了。”

    茯苓脚下一顿,如意伶俐的上前一步接替了她的位置,扶着青枫继续往外走去,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从她面前掠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茯苓心里有些失落酸楚,不是因为满院的下人都在看着,只是忽然明白原来她身边的位置并不是非她不可……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茯苓。”

    茯苓一愣,低声应了一声,走到青枫身后停了下来,没再与她并肩。

    青枫轻叹一声,转过身看着静静站在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茯苓,直接抓起她的手,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这院子里的人听的清楚,“有你在宫里,我才放心。”

    刚才青枫确实是想略施薄惩,气茯苓早上的隐瞒,只是看着她落寞的样子,青枫又后悔了,她说过,她能给的信任不多,既然她选择相信茯苓,今日又何必为了一件不明情况的小事而伤她的心呢?这是自己选的人,若是茯苓负她,那……她也认了!

    青枫抓得很用力,甚至有些疼,茯苓的心却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微笑回道:“是。”

    如意站得近,自然看到了青枫紧握着茯苓的手,刚刚因为可以独自陪青枫出宫的欣喜和得意瞬间冷却。整个清风殿,只有茯苓可以叫娘娘主子,娘娘也只在茯苓面前自称“我”,如意知道,目前在娘娘心中,没有人可以取代茯苓,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如意稍稍后退,微低着头,对着茯苓欠身行了个礼,才乖巧的说道:“茯苓姐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萧雨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淡到几乎化去的笑。短短一小段路,寥寥几句,恩威并施的同时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

    午膳后,是主子午睡的时间,下面的奴才们也得以偷个懒,不过敢这般悠闲的躺在软塌上看书偷看的人,整个后宫估计也只有水芯而已。

    “今日巳时刚过,萧雨就到清风殿把清妃接出宫去了,御前近卫军统领明荐随护。”

    一名灰衣男子恭敬的站在水芯身后,低声说着话,看那身形气度不像是太监,只是对着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身卑微。

    眼睛还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水芯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曙川别院。”

    “皇上一同前往?”

    “奴才回来的时候,皇上并未出现在曙川别院,刚刚问了正阳宫的人,皇上也不在宫中。”

    水芯点点头,微微摆手,那人立刻退了出去。待那人走远了,水芯在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那莹亮的眼眸中,那里还有一丝慵懒。

    青枫,你终于肯出门了吗?

    ……

    大凉亭下边,一张简单的木质矮几上,排放着一副棋盘,两杯清茶,除了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外,偶尔还能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微湿的林木气息,在初冬的季节很是难得。

    两名女子对面而坐,一颗白子潇洒落下,手捏黑子的女子沉吟片刻,缓缓放下棋子,胜负已分,“娘娘棋艺高超,萧雨认输了。”

    未时早已过了,却一直没见到燕鸿添的影子,不过这座皇家别院青枫很是喜欢,据她这一下午的观察,别院很大,各种奇花异草也不少,只是好似属于修剪,自在张狂的生长着,也没有华丽的行宫,只有几座精致的木质小屋,简单朴素,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

    青枫拿起矮几上的茶杯,一脸悠闲的笑道:“只是一句认输可不行。”

    认输还不行,她想怎样?

    青枫微微晃了晃手中清亮的褐色茶汤,立刻茶香肆,狡黠一笑,回道:“本宫想要极品六月。”

    萧雨脸上一僵,轻咳一声,故作随意的回道:“娘娘想要六月差人说一声便是,萧雨自当奉上。”

    轻摇食指,青枫微微倾身向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可不同,本宫要的,是极、品、六、月。”

    六月,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热烈,沸水冲泡之后,淡雅的馨香立刻变得浓郁,似乎要从鼻翼冲入心肺,霸占你所有的感官一般,这不应该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确实是茶。其实六月在茶品中算不上最名贵的品种,普通的六月花点心思就能买到,但是极品六月却是千金难求。能称得上极品六月的,茶株必须生在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的地方,还要在谷雨那日的辰时采摘茶芽上最顶端的一片,最最难的还不是这些,一般茶叶都是新茶比陈茶要名贵,六月则是恰恰相反,熟成六年以上,还要每年的雨水,温度,湿气都刚刚好,才能称得上极品六月。若是有一点没有达到,都算不得极品。她寻找这么多年,到现在也只珍藏了一些而已,自己都舍不得喝呢,这清妃娘娘比皇上还刁!

    看着萧雨一副心痛万分的样子,青枫就知道她懂她要的是什么了,笑道:“怎么,心疼啊?愿赌服输啊。”

    萧雨杏眼圆瞪,什么愿赌服输啊,敢情这是挖了个坑让她跳是吧,青枫只说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小要求,也没说这算一场打赌,更没说赌注是极品六月,若是早知道,她才不会陪她下这一盘棋呢!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心中再不愿,萧雨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回道:“回去之后娘娘让人来取吧。”

    难得看萧雨吃瘪的样子,一直站在凉亭外看着她们下棋的明荐嘴角微扬,说起来萧雨确实是着了青枫的道。到了这里没看到皇上,萧雨只能陪着这位娘娘赏景奉茶,当时只看到青枫握着茶杯眼前一亮,想必那时就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吧。不过想从萧雨手里拿到好茶,确实需要下点功夫,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原来赢一盘棋就能提一个要求啊,那朕也来试试。”

    低沉而略显轻快的男声忽然响起,除了明荐,凉亭里的两人皆是一怔。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3
  第七十四章曙川别院(下)

    “原来赢一盘棋就能提一个要求啊,那朕也来试试。”

    低沉而略显轻快的男声忽然响起,除了明荐,凉亭里的两人皆是一怔。萧雨最先回过神来,从容起身未见慌乱,朝着燕鸿添欠身行礼,退到一旁,取了一个新的白瓷茶杯,为燕鸿添沏了一杯六月,才蹲下身子将黑白子分别放入棋笥之中。

    萧雨白皙的纤指在期盘上忙碌着,青枫也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让她呆愣这么久,并不是因为燕鸿添的到来,而是她在燕鸿添身后看见了……明泽。他不是宫中巡卫吗?为何会跟在燕鸿添身边还来了别院?

    “爱妃看起来气色不错。”拿起手中褐红清亮的茶汤轻酌一口,霸道的香气迎面袭来,他一向爱红蒿,想不到这六月的味道竟是这般特别,难怪她喜欢。静置清淡、遇水则浓郁袭人的性子倒是和她有那么几分相像。

    青枫敛下眼眸中的疑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留下淡淡的笑意:“那还得谢谢皇上,让臣妾‘静’养了这么久。”看燕鸿添已在对面坐下,青枫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皇上真要和臣妾下棋?若是谁输了,可是要允对方一件事的。”

    “有何不可?”

    语罢,燕鸿添也执起一枚白子,等着青枫落子。

    燕鸿添身为一国之君,虽不特别喜好下棋,但自小有名师指点,除了楼夕颜,他还不曾输过,青枫自然更不必说了,青末棋艺名闻天下,终日与自家小妹切磋的她棋艺又怎么会弱呢?一开始两人还下得漫不经心,越是往后,越是惊叹与对方精妙的棋艺,两人都是骄傲之人,那里肯让分毫,这棋局倒是越来越精彩了。

    两人专心对弈,萧雨在一旁伺候着,明泽默默的退到凉亭之外。明荐本想过去,但看到明泽那比以往更加冰冷的黑脸后,随即决定还是等他气消一些再去找他好了,毕竟皇上还在此,明泽又是那样的臭脾气。明荐心里轻叹一声,这哥哥真是不好当,明明是一心为了他着想,最后却落不得一个好。

    不管是下棋还是比武,只要有那争斗之心,总会分出个高低来,终于,黑子无处可下。萧雨细心计算,随后看着青枫笑道:“娘娘输了一子。”

    想不到燕鸿添的棋艺如此之高,青枫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很爽快的问道:“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想要她做些什么呢?看了一眼她越发大起来的肚子,燕鸿添好笑,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扫了一眼凉亭外的初冬美景,随口说道:“就给朕画一张画吧。”

    画画?青枫想了想,微微一笑,“好。”

    如意把画具摆好,萧雨在一旁磨墨,她早就听闻青枫书画双绝,后来又在皇上御书房里看到她所绘的狩猎图,当时就看得她胆战心惊的同时又热血沸腾。可惜始终无缘得见青枫亲自作画,今日有次机会,她自不会错过。

    燕鸿添没去看青枫画些什么,而是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他最近是真的累了,庆典好不容易圆满完成,东海边境竟又传出海盗肆虐的消息,穹岳只有东面临海,且海域不宽,多年来沿海都很平静,因此穹岳的水军一向不强,而今海盗居然频繁上岸扰民,让他头疼不已。

    “画好了。”

    这么快?不过半个时辰而已。燕鸿添睁眼看去,就看到青枫潇洒的将画笔投入一旁的笔洗之中,脸上的笑颇有些得意。而站在她身边的萧雨则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燕鸿添被勾起了几分好奇,起身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画,燕鸿添的脸立刻黑了,她竟然画……他?

    素白的画纸上,只随手勾勒了一张躺椅,他就那样横躺在上面,不同于她以往画山水时恢弘又不失精细的画风,整副画简单到苍白,而画中的他双眼微闭,眉头微皱,满身……疲惫,实在有失君王之风。燕鸿添原来愠怒的心倏的一紧,他刚才竟是如此不加掩饰自己的疲累吗?是他真的这般不小心,还是她心细如斯?

    看他剑眉紧皱,黑眸晦暗,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心情肯定不愉快就是了。青枫拿过画作以免燕鸿添一个不开心直接撕了,嘴上仍是不饶人的笑道:“皇上不是说,‘给朕画一张画’,臣妾这不就给您画了一张。”

    青枫一句状似挑衅的调笑,打破了燕鸿添身上淡淡的冷凝之气,燕鸿添微微扬眉,这反倒是他的不是?多日不交手,他都忘了她的刁钻。

    “再下一局?”

    手上一空,燕鸿添已经抽回她手中那副不大的画纸,折好置于袖中。青枫无所谓的收回手,利落的摇头,“不下。明知力所不及就不该逞强为之。”刚才她已尽了全力,却依旧落败,再下也是惘然。

    “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低沉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话,青枫的心没来由的抖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细看燕鸿添脸色,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脸,这番话是提醒还是随口说说?暂时猜测不出来,青枫思量之下,故作轻松的笑答:“总要试过才知是不是力所能及啊。”

    “是吗?”燕鸿添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对她的答案颇为满意,却也不等她回答,率先出了凉亭。青枫僵在原地,他……发现什么了吗?他把她带到这个别院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压着无数疑问,晚饭青枫没吃几口,燕鸿添的胃口倒是很好,两人用过晚饭,天色已暗了下来,两人在蜿蜒的小道上走了很久,才来到一座木屋前,这座木屋比青枫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实木搭建,依旧简单。青枫一进院子,立刻被木屋前那一大片梅林夺去了所有心神。

    正值初冬,梅花还未开放,暗黑的夜色下,只看见高大挺立的枝干张狂的生长着,早已摆下迎风傲雪的姿态。

    “梅花还没开,真可惜。”皓月本是小国,气候也偏暖,偶尔一年寒冬时节也只能看到三两株梅树上开着几朵意兴阑珊的花儿,丝毫不见欺霜傲雪的风姿,怎不叫人失望。眼前这片梅林却大不相同,即使还未开花,那苍劲粗壮的梅枝似乎都已在述说着它急迫的等待着一场豪雪的降临。深吸一口气,只是想象着一片雪白下炙热的艳红,青枫就觉得心跳加速。

    青枫盯着梅林的眼过于炙热,以至于对梅早已麻木的燕鸿添都忍不住看上几眼,月色下的梅林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树影与枝干交错,倒有几分苍凉之美,也算别有风情吧。夜风起了,看她丝毫没有进屋的打算,燕鸿添也不催她,只淡淡的说道:“总是会开的。”

    “是啊,可惜我今年是与它们无缘了。”花开的时节正是她分娩的时候吧。

    那失望又落寞的话语似乎她错过了什么天下至宝一般,燕鸿添莞尔,不过是一片梅林罢了,“你若真这般喜欢,明年花开时节朕准你再来赏花便是了。”

    明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谁知道明年又是怎样的光景?明年站在这听风赏雪的,又是何人?不过燕鸿添是不会懂的,拥有的太多,便感受不到什么是珍贵,这算不算另一种可悲?

    燕鸿添自然不知道青枫在心里腹诽他,心情颇好的看着这片他早已看厌的梅林。

    “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一晚上食不下咽,终于想说了吗?燕鸿添不动神色,“还不错,有话要和朕说?”

    青枫终于转过身,夜风吹的她的衣袂纷飞,燕鸿添皱眉,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身上还是那么瘦?

    “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青枫有些莫名,刚才还满眼笑意,怎么才一瞬又冷着一张脸?

    牵着她走到木屋前的竹椅上坐下,燕鸿添啧啧叹道:“你终于也有怕的时候了?说吧,朕恕你无罪。”

    无罪?真的能无罪吗?都说君无戏言,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甄箴和那个孩子的事情说给他听呢?在燕鸿添的注视下,心中思量已久的话,最后说出口时竟不知为何又换成了另外一句,“臣妾只是在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刚才那一刻,她竟在害怕?怕一但说出口,那双深沉带笑的黑眸立刻染上风暴,她会怕,是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吧?应该是了,那……还是先不说吧,起码孩子出生前先不说吧。

    明知她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燕鸿添也不急,随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想生皇子还是公主?”

    “我啊……”手抚上圆滚滚的肚皮,想到这孩子几个月来的折腾,青枫笑道:“想生个儿子。”若是女儿这般调皮可如何是好。

    “哦?”他不也希望她这胎生的是儿子吗,为何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心思都放在腹中的宝贝身上,青枫没察觉到燕鸿添黑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自顾自的说道:“女子是天上的云彩,要极尽所能娇宠关怀,才能保存住她的柔软和光彩,男儿应当是地上的山川,要让他多方磨砺,才能昂首俯瞰天地。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女儿要养的精贵,儿子就可以养的粗糙些。”反正甄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其实她生不生儿子都没关系,女儿她也很喜欢,就是觉得儿子好管教些,不行还可以打骂,女儿她可就舍不得了。

    粗糙……

    她不是开玩笑吧?青枫一脸认真,燕鸿添呆愣一瞬之后,绷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一扫胸中阴霾,也把屋内正在准备热茶的萧雨和院子外守卫的明氏兄弟都吓了一跳,什么事值得皇上笑成这样?

    夜风依旧沙沙的吹着,看似平静的夜里,谁也没有人注意到,几条身法鬼魅的黑影隐身于梅林之间盯着他们观察已久,一阵夜风吹过,枝叶晃动之际,黑影又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4
第七十五章 早产(上)

   秋日的萧索沉寂了盛夏浮躁的心,而凛冽的寒风未至之前,这短暂的初冬,该是最美的时节吧。四季长青的乔木林间,一行人慢慢悠悠的穿梭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黑袍男子,昂首阔步一脸闲暇,不惧初冬的晨风。他身后跟着一华服女子,身边还有两名女子陪着,几名威武挺拔的侍卫紧随其后,这一行人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踏青游玩。只可惜,那华服女子隆起的大肚子,虚浮的脚步,阴沉的脸色丝毫不像是出门游玩的样子。

    昨日奔波了小半天才到这别院,后来又下了一下午的棋,晚上看见梅林太过兴奋,硬是拖到快子时才入睡。本以为燕鸿添不上朝,这回总没人吵他们了,她可以睡到晌午才起来,没想到天才蒙蒙亮,萧雨便来敲门了。看燕鸿添早有所觉,从容起身的样子,她就恼火,早说今天要早起,她昨晚就早点安歇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如意和萧雨一左一右的搀着往前走。

    虽然入目之处皆是景色宜人,青枫却没那心思欣赏,在心里把燕鸿添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顿,还不解气,扭头瞪了身侧的萧雨一眼。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萧雨微微一笑,根本不把她的眼刀当回事。很好,还笑得出来,等回去把她的极品六月全部收刮过来的时候,看她还笑!

    其实一行人走得不算快,青枫并没有很累,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又起得太早,有些困而已。当燕鸿添停下来的时候,青枫抬眼看去,立刻被前方巍巍高山震得彻底醒了过来。

    原来别院背后有这么大一座山,她还以为别院就只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一方院落呢,看来她是低估了这皇家别院了。

    轻轻挣开两人搀扶的手,青枫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冲入心脾,她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抬头看着巍峨的峰顶,青枫幽幽叹道:“看日出应该早些来才是。”现在才开始爬,到山顶估计都下午了,等着看日落还差不多。

    轻瞟了一眼这大言不惭的女人,燕鸿添笑道:“你这样还想上去看日出?”

    “不行吗?”明知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可能爬上峰顶看日出,青枫嘴上却不肯示弱,“不过是慢点而已,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刚好合适!”

    明早?亏她说的出口,燕鸿添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日出你就别想了,不过可以看点别的。”

    爬山不看日出,还能看什么别的?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青枫轻轻扬眉,也不问,反正他总是要给她看的,就让他再故弄玄虚一会吧。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上走,因为山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行走,如意和萧雨不能再左右搀扶着她,但是青枫这么大的肚子,身子也比平时笨重许多,一个人搀扶上山道很是危险。青枫显然不以为意,一手让如意扶着,一手撑着山道边的石壁就要往上走。如意大惊,正想双手并用扶住这位逞强的主子,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替代了她的位置,而那不安份的孕妇也被大手牢牢的固定在怀里。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后退几步,有皇上护着,娘娘肯定不会有危险了。

    青枫不得不承认,有燕鸿添护着,她丝毫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载个跟斗,那双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扶着她,靠在他怀里,她上石阶也不怎么费力,可惜即使是这样,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稍稍抬眼看去,身边的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连鬓角的发丝都不乱,真不公平!不过……他目视前方,专注冷俊的侧脸……还挺好看的。

    青枫才刚这么想着,燕鸿添像是有所感应般,忽然低下头来,对上他幽深的黑眸,青枫的脸倏的一红,燕鸿添满眼兴味,嘴角轻勾,将那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在她耳边说道:“爱妃若想看,回去朕任你看,现在最好还是看着脚下为好。”

    谁想要看他?!平白无故的被他笑话了一番不说,他说话声音不小,这前前后后武功高强的侍卫自然是听了去,就连跟在后面的两个丫头都咯咯的笑得开心。青枫越想越气,所幸也不走了,直接偎进他怀里,赖着只抬脚不使力。

    青枫这身怀六甲的身子可不轻,又是这般无赖的做派,燕鸿添简直就是提着她在走,还偏偏一点都怠慢松懈不得,就这样又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燕鸿添终于把她带到一处大石板铺成的平台上放下。

    燕鸿添那清爽光洁的额头终于染上薄汗,始终绵长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青枫心理平衡了一些,也有心思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石板不算大,倒也足够十来个人站在上面,侍卫们分别在山道上下守着,平台上只有她和燕鸿添,萧雨如意站在一旁。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还不到山峰的半山腰,但这高度已不低,视野很是宽阔,青枫看向来时的路,隐约间还能看到别院里的宅子,而她觉得走了好久的乔木林这样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正在的美景在这边。”

    低沉带笑的声音从平台的另一面传来,青枫回头看去,才发现平台右边竟还连着一个石凹,好奇燕鸿添所谓的真正美景,青枫绕过石凹,来到他身边,待看清这一面的风光时,青枫整个人僵在哪里。

    “天啊……好……美!”举目望去,这一片浩瀚如海的碧波是什么?她从没有见过这般广阔的竹林,随风摇摆的竹枝,如大海上的浪花,荡漾出迷人的波涛,而它却又不似浪花那般脆弱,那苍翠挺拔的老竹,经受着风霜雪雨的抽打与折磨,如同身经百战甲胄裹身的战士,立在哪里便是直指云天。那刚柔相济能屈能伸的风骨,看得青枫血脉沸腾。

    “莫嫌雪压低头,红日归时,即冲霄汉;莫道土埋节短,青尖露后,立刺苍穹。”站在这平台之上,像是能将这片竹海踩在脚下一般,竟是让人有纵身一跃,投入它的怀抱,与它一齐逐风傲立的冲动。

    而她也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向前迈了一步,腰上倏的一紧,她被困在一具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耳边也响起了燕鸿添特有的低音,“跳下去可是会摔得很惨的。”

    听出他语气中那淡淡的笑意与自嘲,青枫也不知为何竟会问道:“你……跳过?”

    燕鸿添轻轻挑眉,她竟然猜到他曾做过这荒唐事,转念想想,她一届女子刚才都想过要纵身一跃,猜到他做过又有何奇怪?迎着青枫好奇的眼,燕鸿添含笑点头。

    真的跳过?!太疯狂了!青枫兴奋的抓紧他的衣襟,急道:“什么时候?什么感觉?”

    看着怀里满眼闪着崇拜光芒盯着他看的女子,燕鸿添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使是他站在那四海朝拜六国臣服的金銮殿上之时,也没在她眼中看见一丝崇拜的光芒,此刻她却毫不掩饰她的向往与仰慕。回想年少轻狂时做下的荒唐事,燕鸿添莞尔一笑:“十多年前吧,感觉很‘痛’快!那一跳让朕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啊?听他说着“痛快”二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青枫不禁笑了起来,十多年前的燕鸿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否也曾是一名略带轻狂却有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清朗少年?青枫再次看向那片广阔的竹海时,心中竟又多生出几分苍凉之感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染上几分落寞,燕鸿添低声问道:“想画画?”

    “嗯!”青枫用力点头,胸中似有一团火焰在叫嚣,她疯狂的想将这片几乎将她淹没的竹海画下来。

    燕鸿添朝石凹外的萧雨使了个眼色,萧雨点头,从随身背着的布囊里拿出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一张小石桌上。

    看那方石桌上一样不落的画具,如意暗暗咂舌,萧雨姐姐能成为穹岳第一女官,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主子们的心思喜好,她怕是早已烂熟于心了。

    确定没有任何差错了,萧雨扬声说道:“娘娘,画具准备好了。”

    萧雨竟然还真带了画具?青枫疑惑的回头看去,笔墨纸砚面面俱到,没有一样不是最好的,青枫啧啧叹道:“萧雨啊萧雨,你这般贴心让人怎能不爱啊,就不知道皇上可愿割爱?”

    燕鸿添满脸不舍的笑道:“那可不行,没了她,正阳宫要乱套了。”

    这两位主子闲着没事拿她打发时间呢!萧雨懒得理他们,直接转过身去。以往都是高进随驾,这次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她趁机赏赏这难得的美景。

    “哎呀皇上,你这女官脾气不小,不过这样本宫更喜欢了。”

    “这算什么,她脾气还有更大的时候呢。”

    背后两人有越说越开心的趋势,萧雨暗暗咬牙,只得回过身,行了个礼,才轻声叹道:“两位主子,这是要让萧雨无地自容吗?如此下次萧雨可不敢再这般‘多事’了!”

    燕鸿添和青枫相视一笑,原来偶尔逗逗别人也挺有意思的,好在两人都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燕鸿添继续靠着石壁欣赏美景,青枫则走到石桌,拿起毛笔,轻熏了点香墨,当笔尖立于素白的宣纸之上时,青枫的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刚才脑海里回荡的碧波竹海瞬间模糊了起来。

    竹本无心,是否因此,它才心无杂念?千百年过去了,仍旧甘于孤寂的立于山岭之间,终成这浩瀚竹海?那……人呢?人若无心,是否便是无欲则刚了?

    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第一次,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绝美的画面,心中却没有一丝头绪。

    “娘娘小心!”

    她还在恍神的时候,只听见站在山道上方的明荐一声大喝,接着便有泥土合着石块沿着山涧石壁滚落下来,她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后退。却不曾想,石桌搭在平台最左侧,后面就是下山的石阶,青枫这一退,脚下立刻悬空……

    “啊——”

    尖叫声划落寂静的山林,一切发生得太快,侍卫都守在山道上下,这突来的变故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映,如意和萧雨被几块滚落的小石块砸伤了跌坐在平台上,站在石凹里的燕鸿添回过身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青枫滚落石阶的身影。

    “青枫!”燕鸿添赶紧飞身去救,可惜离得太远,青枫还是极快的滚了下去。

    此时一道更快的黑影接过青枫滚到一半的身子,护着她又翻滚了好几级台阶才停了下来。

    明泽松开环着的手,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急道:“你怎么样?”

    “我……痛……好痛……”好不容易从铺天盖地的眩晕中缓过来,青枫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想要睁开眼睛,一抹热流从脑门上流了下来,正好流入眼中,一夕间,入眼之处,尽是猩红,她只能隐约分辨这声音的主人是……明泽。

    待身体的感觉渐渐清晰的时候,她终于发觉,她全身都疼,但是最疼的还是肚子,一股灼热的液体正从身下流出,原本几近昏迷的青枫忽然身子一僵,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紧紧的抓着身边的人的胳膊,似乎只有这有才能缓解一点点她内心的恐惧。

    “孩子……我的孩子……”

    怀里的人不住的低喃着,长指甲也毫不留情的刺进胳膊的皮肉里,看着那张满脸是血的娇颜,明泽的心一阵阵的抽疼,若不是为了护着肚子,她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青枫!”

    明泽只觉得怀里一轻,青枫已经被接入另一个更为有力的怀抱里。

    燕鸿添将青枫打横抱起,吩咐着身后赶过来的侍卫宣御医,便急急的往山下敢。

    明荐看着燕鸿添匆忙下山的身影,却没有急着跟上去,走到平台扶起萧雨,“你没事吧?”

    轻轻动了动脚踝,萧雨摇摇头:“一点小扭伤。”

    “你们两个扶她们下山。”将萧雨和如意交给身后两名小将,明荐面色沉冷,沿着山路朝山上去。看着明荐奔去的方向,萧雨抬头看去,光滑的石壁上并没有什么碎石,这几日也无雨,怎么会有这么大块石头从山上掉落下来?萧雨心中似有几分了然。

    青枫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此刻抱着她狂奔的人已换成了她最熟悉的男人,疼痛几乎让她全身瘫软无力,但是她仍是用力的紧紧的环着燕鸿添的脖子,一路上只重复着一句话,“孩子……燕鸿添,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朕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燕鸿添分不清楚脖间的灼热是血还是泪,但是都足够灼伤他!

    ……。

    早晨的宫道一向清冷,纷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晰,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双手交握在胸前不时的搓着,一脸凝重,脚下生风的往宫门处赶。两名药童打扮的男孩各自抱着两个大药箱,不敢有一次怠慢的紧跟在男子身后。

    男子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在一处转角的地方,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女子,女子不悦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这是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啊。”

    男子抬眼看清女子长相,赶紧跪地请安:“下官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辛玥凝扫了男子一眼,原来是名御医,看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子,辛玥凝心下好奇,“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回娘娘,清妃娘娘在曙川别院不慎摔下楼梯,皇上召众御医前往诊治。”男子心里万分焦急,却又不敢冒犯这后宫之主,唯有小心回话,希望能早点脱身。

    青枫摔下楼梯了?辛玥凝心猛的一跳,急道:“除了你,还召了谁去?”

    “还有王御医,李御医,林御医。”

    皇上居然一次召了四名御医前往,可见……青枫这一下摔得不轻啊,心中暗喜,辛玥凝也不为难他,“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告退。”男子急忙起身,走得比刚才更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辛玥凝看向静静站在身旁的水芯,刚要开口又像是想到什么,轻咳一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水芯扶本宫走走。”

    “是。”

    等到其他宫女后走远了,辛玥凝才兴奋的问道:“是你做的?”

    水芯没有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辛玥凝心情大悦,“做得好!本宫现在就去曙川别院,看青枫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主子现在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清冷温柔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辛玥凝愠怒:“为什么?本宫不去,若又让青枫蒙混过去怎么办?”那青枫狡猾得很,皇上又容易受她诱惑,若是这次不能好好整治她,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主子稍安勿躁,这次去了四名御医,其中还有皇上御用的王御医,清妃腹中若是真的没有胎儿,绝对瞒不过去,反倒是您,这样兴师问罪般的匆匆赶过去,皇上只怕要起疑,不如此刻前去禀报太后,与太后一同前去……”水芯说到这里并未言尽,辛玥凝也不是那愚钝之人,深思片刻,便明了水芯意思,笑道:“好主意!与太后一同前往,皇上就算想发飙也发不出来,若青枫那肚子真是假的,无需本宫动手,太后也绝饶不了她,到时就是皇上为她求情也没用!”

    “现在就去东晟宫。”辛玥凝一心想着揭穿青枫,一刻也等不了,拉着水芯匆匆赶往东晟宫。主子是认定青枫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没有了,水芯倒觉得孩子应该还是在的,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青枫那孩子,还保不保得住,若是保不住,那背后护着她的人,该心疼了吧?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4
第七十六章 早产(下)

   曙川别院

    四名御医轮番诊脉,药童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宫女太监也站了一屋子,原就不算大的木屋里挤满了人,本该纷乱嘈杂的屋内此刻却安静的可怕,除了内室里不时传出的痛苦呻吟,各人就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只因屏风外,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

    萧雨和如意都只受了些轻伤,如意包扎好伤口后就进去陪着青枫,萧雨却没有进入,只是站在大门边上,远远的看着立在屏风外面无表情的燕鸿添,他看起来冷静深沉,早没有了刚回到木屋时的慌乱与暴躁,幽深冷暗的黑眸一直微眯着,谁也不敢去窥视那黑眸中的神色,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他,下一刻便是身首异处。

    “如何?”

    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木屋内忽然响起,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内室里的四名御医皆是一抖。

    清妃娘娘的病情一点也不复杂,几人来来回回的诊脉,只不过是因为不知如何向皇上言明,四人对看一眼,最后日光都落到王智杨身上,王智杨暗自叫苦,谁让他是皇上御用御医,也是他们几个中医术最好的,这时候自然是由他去向皇上说明情况。

    深吸了一口气,王智杨快步走出屏风,硬着头皮据实回道:“回皇上,清妃娘娘从楼梯上摔下来,受到极大的惊吓,而且腹部又多次被挤压碰撞,胎膜已破,不能等待足月生产了,唯有……催生。”

    “催生?”燕鸿添的眉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声音更低了几分,惊得王智杨全身发麻,心里叫苦不迭,赶紧解释道:“此刻若不催生,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若是顺利的话,也有可能母子均安的。”

    有可能?!迎上燕鸿添冷厉的眼光,王智杨暗叫一声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是懂得皇上的脾性的,但是早产是极危险的事,母子均安的少之又少,他自然也不敢打包票,王智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等着迎接燕鸿添的怒火。

    王智杨等了许久,久到背脊都被汗打湿了,仍旧没有听到预期内的暴怒,王智杨稍稍抬眼,那双明黄的靴子仍站在他面前,惊得他立刻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啊!”内室里一直低声呻吟的女声忽然大叫起来,那痛苦的叫声瞬间打破一室压抑慑人的气氛,就连燕鸿添都变了脸色,声音也不如之前低沉,显然烦躁起来:“稳婆呢?”

    两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赶紧上前一步,颤声回道:“奴婢在。”

    “啊——”

    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燕鸿添眉头紧皱,转身进了内室。

    王智杨看到那双明黄色的靴子大步朝内室走去,赶紧抬起头,急道:“皇上……”话还没来的急说,燕鸿添已掀开床前帷幔。这可如何是好!妇人生子,别说是君王,就是普通人家,男子也是绝对不能看的,就连产房都不能靠进。要是因此沾上了晦气,是要有血光之灾的!

    王智杨还想要进去劝阻燕鸿添,一双素手拦在他的面前。“王御医,这里不是皇宫内苑,有些规矩能免则免了吧,此刻救人为重。”清润的女声很是轻柔,却自有一番威慑之意,王智杨抬头看去,是萧雨。

    抬眼看向内室,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敢多言的,罢了,皇上是真的动怒了,他也就只是一名小小御医,现在都还只能跪在地上,有什么资格去劝,只怕还未开口,就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

    “青枫……”燕鸿添站在床前,盯着床上紧咬双唇,仍是止不住痛叫出声的女子,她的样子比早上刚摔下山的时候还要糟,初冬的时节,汗却打湿了衣襟和满头青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双唇咬得发白,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灰颜色,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圆睁着盯着床沿,不因疼痛而变得灰暗。

    侧头看见燕鸿添就站在床前,青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使劲的拽着,也不管自己这么做,是否冒犯龙颜天威,“燕鸿添……孩子,孩子……”

    娘娘竟然直呼皇上名讳!跪在一旁帮青枫拭汗的如意惊得手直发抖,稍稍抬眼看去,皇上的黑袍几乎被娘娘拽下来,娘娘嘴里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的名字,如意赶紧低下头不敢看燕鸿添的脸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如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皇上居然半蹲下身子,握住娘娘的手,朗声说道:“孩子没事,御医稳婆都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皇上的声音好大,大到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重重的砸进心里。

    “真的?”疼痛早已模糊了青枫的眼,但那沉稳响亮的承诺,她也听得很清楚。

    “真的。”

    因疼痛而生出的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她信他,也只能信他!

    放下心中的顾虑和恐惧,疼痛似乎来的更加凶猛,青枫只能无意识的呼痛。

    “都傻站着干什么!”燕鸿添一声低喝,僵在内室里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御医们赶紧拿出银针,药汤,准备催生,稳婆也急急的跑到床前。

    燕鸿添沉默的站在床边,那慑人的气势压得众人心颤神恍,其他几名御医满眼求救的看着他,王智杨心一横,走到燕鸿添身后,说道:“皇上您还是到外面休息等候吧,臣等一定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均安!”

    “刚才朕对清妃说的话你们应该都听得很清楚,君无戏言!”这次燕鸿添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只留下一句话,便出了内室,朝着屋外走去。

    君无戏言!这……若是清妃娘娘或者孩子有一个人出事,就是他们让皇上失信,那……他们就要拿命来填了!众人俱惊,这次没了燕鸿添在场,屋里瞬时间骚动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床上的这位主子出事,因为没有人愿意陪葬。

    燕鸿添出到院外,明荐早已等在那里。

    “查到什么?”

    “平台上方确实有几块大块的山石,不过近日无雨,土质也不稀松,山石看起来像是被人故意翘松,再用绳索捆绑固定,等待时机到了只要斩断绳索,山石便会滚落下来。臣追上去的时候,早已经没了人影,来人很是谨慎,除了松动的土和一些绳子捆绑后的小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君一臣,一深沉一桀骜,同样的脸色阴沉。

    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冲着青枫来的。时机也抓得刚刚很好,足够让所有人都没有机会救她,看来这次来的人除了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之外,还对他们的喜好行踪了若指掌,知道青枫喜爱作画,也知道他喜美景,肯定会站在石凹处赏竹。

    “别院里的近卫军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燕鸿添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明荐的脸色一暗,单膝跪地,“臣失职。”

    萧雨不敢踏入那方小院,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心里有些担心明荐,今日之事若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和那些御医不一样的是,今天不管青枫和孩子情况如何,明荐都已是失职了。

    正午的阳光照的两人身上,丝毫未见暖意,沉冷的气息笼罩着两人。这时一名近卫军小将从院外小跑进来,看清院内的两人,小将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不知要不要上前,萧雨走过去,轻声问道:“何事?”

    小将在萧雨耳边低语几句,萧雨柳眉微蹙,很快松开,对着小将摆摆手,转身走向院内一站一跪的两人,走到距他们身后两三丈的地方萧雨停了下来,说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驾到。”

    燕鸿添抬眼看去,远远的已能看见一行人迤逦而来。

    “去查。”燕鸿添只说了两个字,并没有降罪明荐,萧雨暗自松了一口气,明荐脸色却比刚才更加冷了几分。

    “是。”

    明荐刚出了院外,太后和皇后一行便到了,燕鸿添显然已疲于应付,心情不佳,但来人是楼素心,燕鸿添还是迎了上去,低声说道:“您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青枫摔下楼梯,特意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楼素心一心只想着她的宝贝皇孙,辛玥凝开心的同时有些心酸,在他们眼中,最看重的还是皇家血脉,哪里会去关心为他们孕育孩子的女人,所以说,她一定要保住儆儿的地位,只要有儆儿一天,谁也别想动她!

    燕鸿添扶着楼素心进到屋内,回道:“御医和稳婆都还在里面。”

    “稳婆?”辛玥凝惊道:“要生了吗?”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一般,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从内室传来,这时四名御医也都退出了内室,楼素心担心的问道:“王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还没足月吗?”

    王智杨刚刚走出来,就迎上太后的质问,好在刚才催生很顺利,王智杨悬着的心也归位了些,沉稳的回道:“回太后,清妃娘娘肚子受了撞击,等不到足月生产了,臣等刚才已经为娘娘施针催生,此刻稳婆正在接生,娘娘现在也安好,太后无需担心。”说完,王智杨悄悄看了一眼燕鸿添的神色,可惜看不出喜怒。

    这怎么可能?青枫的孩子……不是已经……辛玥凝回头看向身后的水芯,水芯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但她来此本就为了要揭发青枫早已流产的事实,现在竟是这样的局面,她如何甘心?!辛玥凝盯着王智杨,厉声喝道:“你确定孩子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这可是事关皇家血脉的大事!”

    王智杨心下莫名,却不敢等闲视之,扬声保证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太后。”

    辛玥凝本意是要质疑孩子是否还在,楼素心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急道:“未足月就出生,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皇上子嗣一向稀薄,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若是一出生就有问题,那该如果是好?

    王智杨斟酌再三,才小心谨慎的回道:“早产的孩子身体会比较虚弱,不过好生调理的话,和足月出生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区别。”

    能调理得好就好,楼素心松了一口气。辛玥凝仍不甘心,恨不得走进内室看个究竟,手腕上倏的一紧,水芯假意扶着她,实则却是稳稳的拉住辛玥凝。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一室的躁动。

    “生了?!”楼素心满心欢喜,不一会,稳婆用红袄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走了出来,连声说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位皇子!”

    皇子!楼素心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快快,给哀家抱抱!”

    辛玥凝也上前一步,看向楼素心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小肉团,小小的脸皱巴巴的,眼睛紧闭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辛玥凝心里恨得牙痒痒,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软软嫩嫩的娇儿乖乖的躺在怀里,楼素心喜欢的不得了,连声说道:“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啊!”皇上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

    一群人都围在楼素心身旁,连声恭贺,燕鸿添却没有走过去看一眼自己新生的儿子,只低声问了稳婆一句:“她怎么样?”

    稳婆轻声回道:“皇上放心,清妃娘娘只是太过疲累,晕了过去,并没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几日便会好的。”说完赶紧侧过身子,让出路来,谁知皇上并没有进内室看望清妃娘娘,稳婆心下纳闷,娘娘生产之前,皇上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和怜惜,现在怎么这般冷淡?就连那新生的娇儿,也不见他多看两眼。

    满足的将小娃娃抱在怀里,楼素心扬声说道:“好了好了,都没事就好了,青枫这个样子怕是也照顾不了孩子,这里又这般简陋,皇子哀家就先带回宫了。”

    “不行。”

    燕鸿添的声音一如往常平静低沉,楼素心和辛玥凝皆是一惊。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4
第七十七章 暖心

  “不行。”

    燕弘添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低沉,楼素心和辛玥凝皆是一惊。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子嗣稀少,他也从来都不当回事,即使是对儆儿,他唯一的皇子,燕弘添几乎也是不闻不问的,今日他竟然关心起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辛玥凝心里又惊又恼,楼素心倒是镇定得多,问道:“为何不能带回宫去?”

    燕弘添冷眉微挑,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眼见太后脸色也越发不愉起来,王智杨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回太后,早产的孩子体弱身虚,吹不得一点点风,更别说车马劳顿了,还是让小皇子先在这别院里好生修养几日,再回宫不迟。”

    看着怀里瘦瘦小小的娃儿,楼素心也心疼了,叹道:“如此那哀家就在这里住下,方便照顾。”

    太后竟也要为这娃儿留下?果然皇子就是不一样,前年如嫔生下公主的时候,可不见太后这般宝贝!松了松藏在袖子里握得生疼的拳头,辛玥凝故作忧虑的说道:“母后,怎么能让您操劳呢?不如让臣妾留下来照顾吧,毕竟儆儿是臣妾一手带大的,照顾孩子,臣妾还是有些经验的。”

    “哀家知道你有心了,但是儆儿也还需要你看管照顾着呢,你早些回宫吧。”嘴里说着话,楼素心心思却全在怀里的小宝贝上,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可是……”辛玥凝还想说什么,燕弘添已是不耐,“够了,这里朕自会安排好,你们都回去吧。萧雨,送太后和皇后出去。”

    “是,皇后娘娘请。”萧雨走到辛玥凝身边,行了个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起来恭敬却是正正挡在辛玥凝,让她连再和皇上说一句话都不能!辛玥凝狠狠瞪了萧雨一眼,这贱婢仗着皇上撑腰,早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总有一天要除了她!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偏偏此刻还不能发作,辛玥凝恼羞成怒,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萧雨,怒气匆匆的走了出去。

    楼素心缓缓抬起头,看向燕弘添那张冷脸,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竟开始赶人了,她再不走也要被人“请”出去了吧。难得他有了一点为人父的自觉,她便不与他为难了吧。将孩子交给稳婆,楼素心低声说道:“好吧,那哀家就先回了,早些安排清妃和皇子回宫,这里也不见得多安全。”

    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楼素心回宫去了,萧雨却发现,皇上的冷脸依旧,身上的阴鹜之气更盛了。

    ……。

    “嗯……”青枫悠悠转醒,只觉浑身疲倦,头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昏黄的光线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感觉有人走近,青枫刚想开口询问,耳边传来如意欣喜的声音:“娘娘,您醒了!”

    如意掀开帷幔,又点了两盏油灯,室内才明亮了些,青枫半撑起身子,抬眼看去,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刚过戌时,你从中午昏睡到现在,御医送了两次药过来,您都没醒。”端起桌上的瓷碗,如意走到青枫身边,柔声说道:“您一定饿了,先喝点燕窝粥,一会药该送来了。”

    药?对了,她和燕弘添上山赏竹,后来摔下山道……孩子!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回旋,青枫慌忙的打量四周,没看到孩子,也没看到关于孩子的任何东西,没有婴儿小床,没有孩子用的小被子、袄子,什么都没有,这房间干净得就像是她昨天刚来时看到的样子。难道孩子最后也没保住?青枫心猛的一痛,恐惧压得她连开口询问都困难,“我的……孩子呢?”

    一手拿着粥碗,一手扶着青枫坐起来,如意安慰道:“娘娘别担心,您为皇上诞下小皇子,太后特意选了两名奶娘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照顾皇子,娘娘放心。”

    果然是男孩吗?青枫挣扎着坐好,急道:“粥给我,你去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孩子生下来她就晕过去了,连孩子的面都没见过,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好。”把碗递给青枫,如意细心的拿了一个软垫垫在青枫腰下,让她靠得舒服点,才转身出了内室。

    捧着粥碗,青枫有些木然,此刻脑子还乱哄哄的,不一会,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青枫抬头看去,只见如意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秀丽女子,手里抱着一团红色锦缎包好的襁褓,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嬷嬷,两人走到床边,微微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襁褓中的,就是她的孩子吧。看着那女子将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青枫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扬声说道:“如意。”

    如意意会,小心的抱过小皇子,走到床前半蹲下身子,将孩子稍稍抱高些,让青枫能看得真切。

    烛光下,小婴儿本就红润的小脸此刻看起来更是透着粉红的光芒,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曲着缩在胸前,他真的好小。这就是她的孩子……青枫想伸手去抱他,可是他那么小那么弱,她又怕弄伤了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小家伙,想到他在肚子里折腾得她吃不下,睡不好,还不时踢她,青枫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暖暖的,满满的。青枫看得出神,如意竖着抱孩子,他或许有些不舒服,轻轻扭动起来,那秀丽女子见状,就想要上前抱回孩子,青枫微微皱眉,“你们退下吧。”

    “这……”秀丽女子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娘娘身子虚弱,要好生休养才是,奴婢们领太后懿旨,必定尽心伺候好小皇子,娘娘请放心。”

    青枫看向那看似尊敬实则根本没打算把她放在眼里的老嬷嬷,冷声笑道:“是本宫的话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这里已经换了主子,由你们当家作主了?”

    两人心惊,连忙跪下,忤逆主子乃是大不敬之罪,她们可担待不起!早听说这位清妃娘娘很有手段,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才刚刚醒来,便要给她们个下马威了。这里不比宫中,太后皇后都不在,皇上想必是及宠她的,她们还是识时务些为好。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两人恭敬的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如意暗自欣喜,那老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人,刚才就对她大呼小叫的,好在自家主子是越来越有威仪了。如意心里还得意着,怀里的小皇子却不乐意了,不知是如意年纪小不会抱,还是孩子饿了,本来还闭着眼睛睡得安慰的小家伙扭动着脖子,哼哼的哭泣了起来,如意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青枫将手中的粥碗随意搁在旁边的矮几上,说道:“给我抱抱。”

    将小皇子轻轻的放到青枫怀里,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半蹲坐在床前,讨巧的笑道:“小皇子好可爱,长得真像皇上。”

    怀里柔软的触感让青枫的心也跟着软了,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听着如意说话。像他吗?青枫仔细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小的脸,一副没张开的样子,可爱还说得上,像谁哪里看得出来?

    醒来就没看到燕弘添,青枫嘴上不说,心里仍是有些失望,此刻如意提起,青枫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皇上呢?”

    “中午的时候,太后和皇后来看您,好像……和皇上起了些争执,她们走后皇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青枫微愣:“太后和皇后来看过我?”

    “嗯。”

    青枫还想问太后和燕弘添起了什么争执,只听见房门响了一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如意赶紧下跪行礼:“皇上万福。”

    怀里的孩子终于不哭了,青枫暗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到燕弘添,只见他站在屏风前,正在脱外袍,他的衣服居然是湿的,青枫朝窗外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竟是下起了小雨。

    如意赶紧起身伺候,接过外袍,找来干净的衣衫给皇上换上。

    看如意正在给他收拾,青枫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边轻哄着孩子,一边低声问道:“用过饭了吗?”

    一句普通得任何寻常人家的妻子都会问的话,却让燕弘添愣了一下,心中扬起一抹新鲜感,自他登基以来,便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吧。

    燕弘添朝里间看去,淡淡的橙黄烛光透过帷幔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朦胧的光环之中,披散的发丝未绾,垂在身后,透着慵懒的风情。她的脸色比白天的时候好了很多,怀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脸上是幸福而宠溺的笑,燕弘添被眼前这样一番温馨的美景震的忘了回应。

    久久的没人回话,青枫抬起头对上一双有些呆愣的眼,青枫笑道:“还没吃?”

    回过神,燕弘添轻咳一声,淡淡的回了一句“用过了”。走到床前,一碗还冒着热气却显然没吃几口的燕窝粥放在矮几上,燕弘添皱眉,“怎么才吃这点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青枫才觉得肚子确实挺饿的,朝他轻轻招手,“你过来。”

    燕弘添刚走到她身边坐下,青枫便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他手里,说道:“给你抱一会,我喝粥。”

    青枫才刚吃了两口,就听见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叫道:“如意。”

    “是。”

    “把孩子抱走。”

    “等等。”青枫急了,“为什么要把孩子抱走?”

    “时候不早了,你也应该休息了,孩子自然交给乳娘照顾。”燕弘添的脸色怪怪的,眉头紧紧的扭在一起。她知道宫里有这样的规矩,皇子公主一般都不随母亲一起生活,生下来就由乳娘、老嬷嬷照顾,母亲只有在孩子早晚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们。这或许是他们习以为常的规矩,但是她却不希望这样,不能照顾陪伴自己的孩子,还像什么母子?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母亲慈爱父亲温厚,姐妹和睦,她希望她的孩子,也如她一般。

    燕弘添脸色始终不好,青枫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争执,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才刚刚看到孩子,舍不得和他分开,今晚就让他陪陪我,好不好?”

    燕弘添一向是固执的,青枫以为还要花好多力气去说服他,谁知他没再和她说什么规矩,反而急忙将手中的孩子稍稍举起,冷声说道:“那你自己抱。”

    孩子乖乖的,不哭不闹,他怎么一副嫌弃的样子,这可是他亲儿子!青枫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燕弘添沉默不语,脸色更暗了几分,手中的小娃娃又动了动脖子,燕弘添立刻浑身一僵,一向沉稳的声音竟带着些许慌乱,“他……太软了,你快把他弄走。”他子嗣本就不多,更没抱过孩子,自然无从得知,小婴孩竟然这么软,像没骨头似的!

    敢情他一直黑着一张脸,还想把孩子抱走,就是因为他不会抱孩子?青枫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原因之后,她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没好气的哼道:“你以为爹这么好当啊!好好抱着。”说完开心的继续拿起粥碗,自顾自的吃起来。

    如意悄悄抬头,就看见皇上双手举着小皇子,放也不是,抱也不是的局促样,忍不住噗哧一笑,燕弘添一记冷眼射过来,吓得她缩了缩脖子,皇上舍不得对娘娘和小皇子动气,可绝对愿意拿她出气。

    “奴婢告退。”匆匆行了个礼,如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屋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内,穹岳之主六国王者第一次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还是这就是所谓当爹的感觉?

第七十八章 贺礼

    辰时,燕弘添如往常那般醒来,张开的黑眸却不如平时清明,即使庆典最为忙碌的时候,他也没这般疲惫过。燕弘添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这团横在床榻中央的小东西,养了几天,肤色红润多了,紧闭的眼睛眯成一条弯月般的小缝,小小的嘴一直微嘟着,他安静的时候还是挺招人爱的,但是一哭起来也够闹心的。白天便罢了,一晚上哭闹折腾个两三回,他从来都不知道,小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东西。这才不过三天而已,他都被折腾成这样,更别说青枫这半点经验也没有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母亲了。

    燕弘添刚要起身,睡在中间的小家伙忽然动了起来,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小嘴却是越咧越大,眼看着又要哭了,燕弘添脸色一僵,扬声叫道:“来人!”

    如意轻推开门,才走进内室,就听见皇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说道:“把孩子抱过去给乳娘。”

    “是。”如意憋着笑,快步走到床边,刚抱起皇子,躺在里面的青枫虽然累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却还是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喃喃说道:“他怎么了……”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再把孩子抱过来就是了。”燕弘添对着如意摆摆手,让她把孩子抱走。确实已经被折腾得够呛的青枫没再说什么,靠坐在床棱上打着呵欠,看她满脸憔悴的样子,燕弘添低哼道:“自找苦吃。”

    青枫懒懒的伸了伸腰,心里暗自腹诽,孩子每天晚上都在闹,他还不是天天过来休息,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个别院没有其他房间了?说她自找苦吃,他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些话青枫只敢在肚子里说说,省得有人恼羞成怒。

    坐了一会,青枫精神好些了,看燕弘添心情不坏,青枫朝他的方面挪了挪,笑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说吧。”难得看到她极力讨好的模样,燕弘添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

    “回宫以后,我想……自己带这个孩子……三岁之前让他和我住在清风殿,可以吗?”青枫说得小心翼翼,尤其是那个“三”字,心理挣扎了很久才说出来。

    “每一个皇子出生后都会有自己的宫殿,没有和母亲一起住的,你想坏了这个规矩吗?”燕弘添剑眉微扬,好在不曾动怒,但那冷淡的口气已经说明了青枫的提议是痴心妄想。

    青枫早猜到是这个结局,心里还是很失望,她现在终于理解甄箴的心情了,不能和自己的孩子朝夕相处,对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折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青枫回道:“好吧,我不坏你们的规矩。”

    这么好说话?“你又想做什么?”

    青枫耸耸肩,“我能干什么?”

    据他的了解,她虽然算不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却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燕弘添在床榻边坐下,托起青枫的下巴让她正视他的眼睛,笑道:“说给朕听听吧,省得你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太后皇后又来找麻烦,朕心里有个底也好应付。”

    萧雨算准了时辰,猜到燕弘添应该起身了,来到门外发现房门未关,刚走进外室,就听见皇上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隔着屏风看去,晨光中两人坐在床上说话,朦胧间自然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不难听出皇上语气中的宠溺和纵容。轻轻一笑,萧雨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燕弘添自己或许都没有发觉对青枫已是这般纵容,青枫更是领会不到,自然不领情,直接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轻哼道:“惊世骇俗不敢,只是皇子不能过来和我住,那我过去和他住总可以了吧。”

    “你……”燕弘添哭笑不得,嫔妃搬去与皇子同住,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她就是她所谓的不坏规矩?

    青枫想想也觉得有些过分,但让她随了这不近人情的规矩,她又不甘心。思量许久,心中有了主意:“如果这也不行,那我就每天辰时过去看他,亥时再回清风殿总可以了吧。你们皇室规矩中,没规定母亲每天见自己的孩子几个时辰吧?”

    “皇儿是你的孩子,不管你有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他都是你的孩子,你何须事事亲力亲为。”辰时去亥时回,和住在那里有什么区别?出身皇室,看惯了宫中母子相处方式的燕弘添真的不能理解青枫的执拗。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变得如燕弘添一般喜怒难测,沉冷无情,更不希望他如燕儆般骄纵无知。她想亲自陪伴、照顾、教导她的孩子,所以她必须说服他。

    “因为……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问我,什么叫做母子之情。”青枫知道自己又走了一步险棋,果然,她话音才落,燕弘添的脸色立刻一沉,这些日子以来时而带笑时而幽深的黑眸充满了冷戾的寒光,锐利的目光如一把冰刀,一点点的凌迟着她。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就是所谓的君王的怒气吧,她是踩到他的痛处了,但也唯有这样,才有机会说动他。青枫紧张的握紧双拳,借由手心的疼痛来缓解那由心而生的恐惧和寒意,“燕弘添,我是他的母亲,我不想每天只有在请安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不想他跟乳娘比跟我亲,更不想我的儿子是嬷嬷和太监带大的!”

    两人就这样彼此不让的冷视着对方,那双深若寒潭的黑眸里看似波澜不惊的目光底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潮,与这样的眼对视,会让人忘了呼吸。就在青枫快窒息的时候,燕弘添冷冷吐出两个字:“一年。”

    什么一年?

    他是说……孩子可以和她在清风殿住一年?青枫眼睛一亮,他竟然答应了?青枫满心欢心,“谢谢……”

    她话还没说完,燕弘添却不再看她一眼,起身大步离去。他离开后,那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散去,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青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管了,一年也好,在这一年时间里,她还可以再找机会说服他,虽然很难。

    青枫躺在床上,身体很累,却睡不着,也不想动,就这样盯着床帷发呆,直到如意进来,问她要不要用午膳,青枫才回过神来,竟快午时了。

    让如意端了几个小菜上来,青枫胃口不是很好,草草吃了几口,便迫不及待的对身边的如意说道:“如意,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是。”知道自家主子念子心切,如意快步出门,不一会,领着一名女子回来了,这女子不是几天前那个乳娘,她年纪看起来不小,三十出头,皮肤白白净净的,人也很安静。

    “给我抱抱。”青枫伸出手,那女子立刻将怀里的小皇子轻轻的交到青枫手里,悄悄退到一旁。

    小家伙睡得很安稳,身上淡淡的药香说明他已经沐浴过了,青枫暗叹,她果然不会带孩子,前天给他洗个澡,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他也哭了一个多时辰。看看现在,她不过躺了一会,他就一副吃饱喝足浑身舒爽的样子,青枫又好气又好笑。

    青枫想问那女子几句话,回头看去,只见她微低着头,静静站在一旁,若不注意,绝对不会感觉到她的存在,“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话,奴婢叫沈瑶。”

    沉默不多话,内敛又温顺,青枫多看了她两眼,心想回宫后就让她到清风殿伺候,这样她就不会再弄得手忙脚乱了。

    青枫正想着,萧雨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走了进来,青枫笑道:“萧雨,捧着什么好东西呢?”

    将两个盒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萧雨才微笑回道:“自然是好东西,丞相府和将军府送来的贺礼。”

    “贺礼?”青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萧雨将两个礼盒移到青枫面前,笑道:“嗯,送给小皇子的。”

    孩子才出生三四天而已,这么着急送贺礼,应该是自家姐妹借着楼夕颜和夙凌的名义送的吧。

    如意好奇的拿起放在上面的素白锦盒,那盒子只有手掌大小,轻飘飘的,下面的木盒就大得多了,用手碰了一下,竟然移不动,可见里面的东西不轻,如意轻笑,“一轻一重,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那就打开看看是什么宝贝,朕都有些好奇了。”略沉的声音由门外传来,燕弘添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外。青枫心下忐忑,燕弘添早已脸色如常,嘴角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的笑意,好像早上的事没发生过一般,青枫微低下头,发现他的鞋子上粘着些泥土,还有一片枯黄的竹叶,原来,他去了竹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燕弘添在青枫身边坐下,如意拿起小方盒轻轻打开,红绸锦缎包裹着一块比拇指略大的椭圆玉坠。如意将玉坠拿出交到青枫手里,赞道:“娘娘您看,这玉坠真漂亮,楼相不愧为文雅之士。”

    青枫细看手中的玉坠,上面没有如一般的饰物那般雕上花草或吉祥图案,简简单单的一块椭圆玉石,玉质非常细腻,洁白温润,最为特别的是,这样初冬的季节,这玉竟是暖的,将之握在掌心,那股暖暖热流似会透过手心暖入心脾。

    熔山暖玉?燕弘添只扫了一眼,便认出它来。传说,孩子小的时候,有暖玉傍身,可风邪不侵。夕颜自小身体就不好,当年楼家为了给他寻一块熔山暖玉,可是费尽了心思,想不到他居然会送给这孩子。

    如意看过楼相的礼物了,又好奇的盯着萧雨面前那沉甸甸的大木盒子,笑道:“不知夙将军送的是什么?”

    萧雨打开木盒,只见一尊金灿灿的摆件静静的躺在里边,难怪这么重,萧雨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将摆件拿了出来,看清那摆件的形状,萧雨不禁低呼道:“睚眦?!”

    那摆件龙身豺首,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好一樽威风凛凛的神兽。可这睚眦虽为龙之九子之一,但平身爱杀戮,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慑敌军。

    青枫脸色微白,这件礼物显然不是末儿送得了的,那就是夙凌了。身在后宫这些日子,她很明白,即使她再得宠,大多数人仍不把她当回事,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等着皇恩不在的时候她是如何下场,如今有了楼夕颜和夙凌的公然支持,即使没有了燕弘添的宠爱和庇护,她在宫里也不会难过。青枫心里感谢夙凌,不禁又为他担心起来。

    燕弘添如何看待呢?夙凌掌管穹岳三分之二的兵权,送这样代表着戾气的神兽给一个皇子……

    如意不明白为什么萧雨和青枫的脸色都变得这般凝重,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只见皇上抬手轻抚了着黄金摆件,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将军府的礼物。”

    青枫猜不出他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心赞扬,唯有沉默以对,悄悄抬眼看向萧雨,萧雨在燕弘添身边多年,应该最能揣度他的心意,她的脸色恢复如常,是否说明燕弘添并未动怒?

    一名近卫军小将急匆匆跑来,焦急的看向屋里,燕弘添轻轻点头,萧雨走到门外,小将低声说了几句,萧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道里屋,萧雨半跪下身子,在燕弘添耳边耳语几句,燕弘添剑眉微扬,黑眸先是一冷,继而又带着几分兴味。

    什么事让燕弘添有这般神色,萧雨刚才悄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与她有关?青枫在心里猜测着,燕弘添忽然起身,“朕留在别院也有些日子了,晚些就直接回宫了,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留下一句话,燕弘添再次离去,只是这次脚步更为匆忙。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总归是要回去的。院外的梅树结出了花骨朵了,绽放时应该很美吧。可惜她今年无缘得见了。眼光扫过桌上那耀目的黄金睚眦,青枫幽幽一叹,这件礼物很珍贵,也很烫手。

    明泽守在院外,看到燕弘添脚步匆匆,猜到皇上大概是要出门了,吩咐身后小将准备马车,明泽迎上前去,紧跟其后,燕弘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黑眸紧盯着明泽,明泽微惊却不惶恐,垂首而立。

    “你叫明泽?”

    沉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泽心中一震,随即回道:“是。”

    “明荐的弟弟?”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泽低声回道:“是。”

    “从今日起,保护清妃和皇子就是你的职责。”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4
第七十九章 陵水盟

   丞相府

    浓重的夜色下,幽深的湖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清冷的月光为这汪清潭镀上一层银光。揽月楼前的石桌旁,两道挺拔的身影对面而坐,不大的石桌上已摆满了空酒坛子,紫衣男子手撑着额头,细眸微眯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只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眼底依旧一片清明。

    眼看着对面伸过来的大手又要拿起一坛未开封的酒,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时辰不早了,皇上还不回宫吗?”

    燕弘添手停在半空中,剑眉微挑,“爱卿这是在赶朕?”

    “臣不敢。”楼夕颜嘴里说着不敢,却已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下,丝毫没有让他再喝下去的意思。

    单手撑着桌脚,燕弘添斜睨一眼桌下的酒坛子,反手一提,酒坛子又回到他手中,啧啧叹道:“一出手就是熔山暖玉的楼相,怎么这般小气,拿些花雕糊弄朕不说,现在竟还不让喝了?”

    “相府只有花雕酿、香雪醇这些清淡的酒,皇上要喝陈年溪风,宫里多着呢。”将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楼夕颜也不拦他,反正也只剩这一坛了,“说到暖玉,那是给外甥的礼物,夕颜怎敢怠慢?”

    燕弘添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再给自己满上,倒也没逼楼夕颜继续喝。那满是揶揄之色得黑眸盯着楼夕颜,笑道:“你什么时候成妻奴了?”

    楼夕颜也不恼,微微一笑,“和夙将军比,我自叹不如。”

    燕弘添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眼中揶揄之色尽褪,眉头微敛,低声回道:“夙凌居然会送那样重的礼,还真是出人意料。”夙凌生性孤僻,向来不与朝中重臣深交,又因夙家素来无女,更不会和后宫扯上关系,当时他将青末赐予夙凌,确实也是存了心思想将他与夕颜的关系拉近,却不曾想,他竟会将睚眦摆件送给青枫的孩子,这是摆明了给青枫做靠山,夙凌忽然有此转变,所为何来?

    燕弘添显然有所忧虑,楼夕颜却是难得的哈哈一笑:“夙将军现在为了讨佳人欢心,再重的礼都送得!”

    “青末?”真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想起下午聚灵岛的杀手挟持朝廷命官,要挟朝廷交出青末时,夙凌那副极力袒护的样子,燕弘添忽然有些了然了,当众顶撞皇后,用夙氏一族的名义来力保青末他都做的出来,送个睚眦摆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青末……

    那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手却不弱,最奇特的是就连夙家军的人也对她言听计从。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指的白玉酒杯,燕弘添莞尔一笑,“那女子确实有点意思,难怪夙凌把她当宝。她的本事应该不止于此吧?”

    青末的特别之处,确实不仅仅只是下午见到的那些,不过楼夕颜不打算细说,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上次的事,应该不是意外吧。”

    楼夕颜忽然转移话题,多年的默契,燕弘添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山石滚落下来以后,明荐立刻就上山查看了,确实是有人撬松了山石,看准时机制造了这一场‘意外’。不过除了些挖松的土之外,什么都没有。搞什么大动静,潜入别院的时间应该不短,整个近卫军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

    “哦?”这般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用手指蘸了一点酒,燕弘添一边在石桌上画着什么图案,一边回道:“在别院里,他们非常谨慎,确实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进出曙川别院只有一条路,明荐在路边树林里发现了一处火堆熄灭的灰烬,附近有三个人的脚印,还发现了一个菱形标记。”

    楼夕颜低头看去,那是一个正菱形图案,中间还有两条相交的十字连线,一般会以固定标志作为联络记号的,必定是规模不小的组织。楼夕颜猜到:“聚灵岛的人?”

    “聚灵岛的人今天下午的作为根本是狗急跳墙,急于抓住青末不过是为了能牵制敖天。对青枫下手,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明荐已经查到那个标记属于一个叫陵水盟的江湖帮派所有。”

    陵水盟?听到这个名字楼夕颜素来从容的脸色明显一僵,如果说聚灵岛是个仍钱不认人的地方,陵水盟则更加神秘,江湖传闻,陵水盟盟主亦正亦邪,特立独行,他们也收钱杀人,但更多的时候只是贩卖江湖消息,一向不与朝廷为敌。朝廷里的人谁又能叫得动陵水盟的人?若真有,这个人与江湖中贩卖消息的组织关系甚密,那他的图谋便不可能这么简单了,还是有人故意留下这个标记?转移注意力?心中存疑,楼夕颜轻声说道:“这件事还是要再查清楚。”

    “明荐已经去查了。”

    燕弘添神色安然,楼夕颜猜到他早有安排,也不再多说,等他悠然的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要走的时候,楼夕颜才幽幽问道:“这个孩子,你预备怎么办?”

    燕弘添身形微滞,但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像没听到楼夕颜的问话般,朝院门走去。

    楼夕颜一愣,凤眸轻眯,看着那道走的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不禁渐渐扬起。沉默是什么意思?一向胸中自有沟壑的穹岳之主何时这般逃过?

    ……。

    才刚过午时,清风殿前已经站满了人了,本来在殿内伺候的奴才们自不必说了,太后派过来帮忙照顾皇子的嬷嬷、姑姑就有七八个,更别说其他宫的嫔妃、小主们遣来祝贺的太监宫女了。

    茯苓早早等在殿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行来,马车周围都有太监嬷嬷簇拥着,前后还有近卫军守护,这排场不下于皇后回宫。茯苓欣喜的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马车渐行渐近,走在最前面的护卫将领好生眼熟,定睛一眼,竟是明泽?!

    茯苓心下恍惚,他这次也随皇上出宫了吗?为何是他护送主子回宫?茯苓怔怔的盯着明泽看了好一会,直到一行人在清风殿门口停下,她才连忙敛下眸光,怕被人看出异状。茯苓加快脚步,走到马车边轻声叫道:“主子。”

    一只素手轻掀开门帘,如意探出身子,对着她笑答:“茯苓姐姐。”

    茯苓轻轻点头,如意缩回车内,不一会儿扶着青枫从车里出来。

    初冬的天气,她身上裹着大披风,怀里抱着嫣红色襁褓,看起来和出宫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才几天时间,脸竟更圆润了几分。就着如意和茯苓的搀扶,青枫轻松下了马车,看向身边穿着单薄的茯苓,打趣道:“怎么才几日不见,我的茯苓就消瘦了这么多?”

    茯苓微愣,敢情这位主子才刚回来,就拿她寻开心呢,暗暗白来青枫一眼,茯苓压低声音轻哼道:“奴婢很好,不敢劳烦娘娘关心!”

    知她有些恼了,青枫也没再打趣她,将怀里的小皇子放心的交到茯苓手里,微微活动一下手。茯苓轻掀开襁褓一角看去,小婴儿小嘴微张,睡得正香,茯苓在心里赞道:小皇子真俊。

    “奴婢给清妃娘娘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青枫才刚下马车,走了几步就看见清风殿门口跪了一地的人,请安的声音叫的又响亮又整齐,青枫不禁好笑,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了吧。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直起身,殷勤的笑道:“清妃娘娘,太后体恤您太操劳,特意派奴婢们过来照顾小皇子。”

    在别院的时候就派了四五个了,现在又来七八个,一个小孩到底要多少人照顾?青枫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倒是不动神色,扬声说道:“都起来吧。夏吟,把各宫礼物收下,代本宫多谢她们,岚儿,带几位嬷嬷到房里休息。”

    一直站在后面的夏吟完全没有想到青枫这次回来还会叫她办事,直到被岚儿推了一下,夏吟才赶紧和岚儿一起上前回道:“是。”

    带头的嬷嬷不乐意了,急道:“娘娘,奴婢们是来伺候您和小主子的……”

    青枫忽然爽朗一笑,“本宫知道,这不是安排你们住在清风殿内方便照顾嘛,需要你们服侍的时候,本宫自然会传你们,退下吧。”

    若是青枫赶她们走,她还可以誓死都不离开,现在这样,她反而不能说什么了,嬷嬷心里再怎么不愿,也只能诺诺的应下。

    茯苓抱着小主子,跟在青枫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子处事似乎更圆滑了些,不像以往那般凌厉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皇子的缘故吧。

    走到屋前,青枫转身对这几日常跟在身边的沈瑶说道:“小皇子睡了,你去休息吧。”

    “是。”一如往常般安静听话,沈瑶躬身退下。在经过茯苓身边的时候,她微微欠身算是行礼,茯苓回头看去,这人应该是奶娘吧,看起来很本分。

    三人进了屋内,房门才合上,茯苓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她离开不到十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青枫将孩子交给如意带进内室后,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甄箴出事了?”

    “不是,现在宫里人的目光都在您身上,没人会注意到冷宫,她和孩子都挺好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甄箴没事,她也有惊无险的平安诞下皇子,宫里还有什么事让茯苓这般忧虑?

    拉着青枫到书房,茯苓才轻声回道:“三天前,一伙江湖杀手潜伏高府,抓了高大人一家,要求朝廷交出青姑娘,不然就要灭高府满门,那高大人正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

    “什么?”青枫浑身一凉,“末儿没事吧?”

    “主子放心,夙将军力保青姑娘,甚至……当众顶撞皇后,虽然最后救出了高大人一家,但是高大人的侧室还是……被杀了。”

    死了?好在有夙凌,不然皇后估计要撕了小妹!青枫此刻对夙凌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这突来的状况让她摸不清头脑,“末儿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子,怎么会惹上江湖杀手?”

    茯苓摇摇头,“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与一个名唤敖天的赏金猎人有关。”

    茯苓面色凝重,看起来比她还忧心,青枫心下一暖,拍拍她的手,笑道:“无论如何,夙凌真心对末儿,这应该算是件好事,看你愁眉苦脸的。”

    青枫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坦然样,茯苓更急了,“主子,夙将军这次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她找不了青姑娘和夙将军的麻烦,就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您的头上,现在您又有了皇子,以后……”

    “好了别说了,我们以后注意点就是了。”青枫压下茯苓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因护送她回宫的十几个侍卫,竟然还有三个人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殿门处。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听力是否真的异于常人她不知道,一切小心点为好。

    茯苓顺着青枫视线看去,半开的窗户正好对着院门,明泽高大的背影撞入她的眼帘。不知怎么的,茯苓有些心虚的别开实现,轻声问道:“主子,那些侍卫?”

    青枫轻推开门,朗声对着站在院门外的明泽说道:“明侍卫,本宫已经安全回宫,你回去复命吧。”

    明泽依旧站在殿外,特有的微冷嗓音淡淡的回道:“末将奉命保护清妃娘娘和皇子的安全。”

    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怔,两人脑子都有一瞬的空白,奉命保护?那……他不是要一直留在清风殿?

第八十章 献计

   最近几日,因为皇后的心情不好,整个漪澜宫内,人人谨言慎行,已经到了传晚膳的时候,几个宫女在屋外张望了几眼,水芯姐姐不在,谁也不愿进去触霉头。这时怡月一脸愁容的走过来,几名小宫女赶紧让开一条道,并小声央求道:“怡月姐姐,您进去的时候顺便问问主子,是否现在用晚膳。”

    怡月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小心的走进屋内,却不敢进内室,只站在屏风后轻声说道:“娘娘,清妃娘娘今日回宫,太后派人来请您晚膳过后一块过去……”

    “不去!滚!”

    怡月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内室传来哗啦一声脆响,辛玥凝呵斥之声也随之响起,怡月吓得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连忙行礼退出屋外。

    听到辛玥凝的低呵,几个守在屋外的小宫女早远远的跑开了,怡月狼狈的小跑出来,正好看到水芯端着一碗甜汤,缓缓走来。怡月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水芯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回话说娘娘前几日感染风寒,一会儿身子若是好些了就过去。”

    “好。”听了水芯的吩咐,怡月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对水芯笑笑,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的往院外走去。

    水芯进到内室,就看见辛玥凝满脸阴霾的独坐在梳妆镜前,原本置于桌面上的发簪玉饰已经洒了一地,纤细的十指抓得实木桌脚发出咯咯的声音,一看就是在盛怒之中。水芯将手中的甜汤放在桌上,丝毫没有受到那怒气的影响,说道:“百合雪耳羹,您用一些吧。”

    辛玥凝把头扭向一旁,哼道:“不吃,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起刚才太后过来传的话,这几天本就抑郁不得发的怒火终于爆发,“气死本宫了,夙凌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居然为了个丑八怪,公然与本宫作对!一开始本宫就没有看错,青家的女人果真全都是妖孽。如果不是妖孽怎么能把皇上,楼夕颜,夙凌都迷得晕呼呼的!”

    “那个叫青末的女子,确实不简单。”

    水芯眼中的兴味和语气里隐隐的赞叹,辛玥凝自是没有发现,自顾自的生着气,“青家的女人,那个是简单的角色!都是你,早前说青枫软轿里有血,可能已经流产了,结果呢,孩子不是好端端的生出来了,还是个儿子!上次既然找人做了,就应该把她和那孩子弄死,现在这样反倒是让皇上更加宠着她了,夙凌和楼夕颜肯定也是看重她生了个儿子,以为她有资格和本宫争,如今才敢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是奴婢没有思量周全,不过主子也无需动气,那孩子生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辛玥凝从椅子上豁然站起,盯着水芯的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可是皇子啊,夙凌楼夕颜都护着他,将来必定拥护他做太子!本宫岂能容得下他!”

    “娘娘喜怒,太子之位,只会是儆皇子的。而且……”水芯声音渐低,本该柔美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森冷,“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失去也不会痛彻心扉,若是以为自己已手握幸福,这时再生生被人夺取,那才是痛不欲生呢。”

    辛玥凝抿了抿嘴,仍有些忿忿,“说得是有理,但是那个孩子老是让本宫不踏实!”水芯眼底熟悉的冷光让辛玥凝心下一喜,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眼眸微敛,冷光尽收,微微一笑,水芯坦然回道:“主子放心,这次奴婢会想一个万全之策,绝不会再出纰漏。”

    真的已经有办法了?!拽着水芯的手臂,辛玥凝满眼希翼的急道:“是什么主意?你快说!”

    “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辛玥凝柳眉微蹙,怎么调,谁又是虎?

    轻轻侧身,不着痕迹的挣开辛玥凝抓着她不放的手,水芯微微低头,在辛玥凝耳边低声说道:“再过二十来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期,到时……”

    ……。

    “主子,可以用晚膳了。”茯苓一边交待着小太监布菜,一边对着内室轻声叫道。

    早上一路颠簸,下午小歇了一会,小家伙又哭着要吃奶,这才刚喂饱了,咕噜咕噜转了没一会的小眼睛又半闭了起来,一副困倦的样子,青枫失笑:“他怎么又想睡了?”

    沈瑶上前柔声说道:“娘娘先用膳,奴婢来哄小皇子睡吧。”

    “也好。”将怀里的孩子交到沈瑶手里,青枫走出厅外用膳。

    在别院里虽然厨子也是费劲心机给她做膳食调理,但毕竟不是御膳房,能做的东西有限,青枫也习惯了那些简单的美食。这才刚走进花厅,就看见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光是汤就有五六盅,每一道看起来都是用料十足,极其讲究,青枫奇道:“怎么这么多道汤?”

    茯苓看了一眼门外,一道微胖的身影正跪在地上,高声叫道:“奴才给清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纪?她中午才回宫,这会儿就赶着来显殷勤,他消息倒是灵通。扫了他一眼,也没叫他起身,青枫淡淡的回道:“你怎么来了?”

    许纪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谦卑讨好的笑,“奴才听说娘娘今日回宫,特意准备了滋养补身的好汤,只是不知娘娘的口味,就多准备了几道。”

    “你倒是有心了。”

    听出青枫语气冷淡,神色恹恹,许纪也不敢起身,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笑道:“那是自然,娘娘乃万金之躯,奴才自当尽心尽力。而且一会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妃嫔要过来看望您和小皇子,您要多吃一点,才有精力啊。”

    太后和皇后要过来?青枫心惊了一下,太后她倒是不怕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小家伙在,太后定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皇后……这次可是来找麻烦的?

    青枫脸色微变,许纪心下暗喜,轻声说道:“太后正在用膳,怕是晚膳后才会过来,娘娘可以安心用餐。”

    许淑平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要她完全为自己所用,是不可能了,若是这姐弟俩以后能偏帮着点她,也是一件好事情。青枫勾起一抹浅笑,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好了,你的心意本宫领了,退下吧。”

    “是。”肯定青枫知道自己的用处之后,许纪也不多留,行了礼就立刻退了出去。

    “你们也退下。”将身边的小太监都打发走之后,青枫立刻对身后的如意轻声叫道:“如意。”

    “是。”

    “你到萧雨那里去拿极品六月,顺便看看皇上在干什么,若是没有大臣在那商议国事,你就进去请安吧。”

    给皇上请安?如意愣了一下,主子是要她去搬救兵吧?明了主子的心意,如意伶俐的回道:“奴婢这就去。”

    辛玥凝为人心胸一向狭窄,甄箴与她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她也无时无刻不想害人家,这次夙凌和末儿连累她舅舅家出这么大事,她定然不会罢休,青枫忧心的看向里间好梦正酣的小家伙,心一阵阵的紧缩,深怕自己护不了他。

    一碗热汤递到青枫面前,“先喝点汤吧。”茯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枫欣慰一笑,还好有茯苓一直陪着她。

    青枫吃得本来也不多,再加上心里惦念着其他事情,草草喝下一碗汤便没再进食。好在孩子很乖,一直在睡觉,没让青枫费心,只是如意去正阳宫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竟还没有回来,青枫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太后驾到。”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戌时三刻,一声高亢的通报声和着奴才们的请安声在清风殿内响起。

    青枫半躺在床上,并未下床接驾,心里奇道:辛玥凝竟然没有来?

    “都平身吧。”太后脚步很快,一会人就进了屋内。

    青枫假意虚弱的扶着茯苓,连忙起身,说道:“太后您怎么过来了,该是臣妾过去给您请安才是。”

    “好了,你还在月子里呢,好生休息着,哀家是来看小乖孙的。”对着青枫摆摆手,楼素心倒也没有苛责她。楼素心身后的许淑平走到青枫身边,欠身行了个礼,才轻轻抱起床上的小皇子,走回楼素心身边。楼素心看到养了几日已经白白胖胖的小乖孙,开心得不得了,只顾着含饴弄孙,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妃嫔。

    几人对看一眼,都有些尴尬,只得上前一步,行礼道:“给清妃娘娘请安。”

    青枫眯眼细看,认出那几人中,有诞下公主的如嫔和甄箴的表妹俞美人,只要皇后不来,其他人青枫也没放在心上,笑道:“都起来吧,茯苓奉茶。”

    “是。”

    楼素心一心只顾着逗弄她的小乖孙,这几个妃嫔平日里与青枫也没有往来,心里对她也有几分忌惮,此刻除了道贺之外,也只能呆呆的坐在一旁。

    青枫半依在床边,提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一道高亢的通报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青枫猛地坐直身子,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5
第八十一章 皇后的圈套

   青枫半依在床边,提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一道高亢的通报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青枫猛地坐直身子,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弘添和辛玥凝一前一后进了屋内,除了抱着小皇子的太后,还有微愣的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青枫之外,嫔妃、奴才都跪了一地。

    燕弘添刚越过屏风,就对上青枫疑惑又略带惊诧的视线,两人对视了一会,燕弘添淡淡别开视线,说道:“都平身吧。”

    里屋本来就不大,现在皇上皇后都来了,就更显得拥挤,几个随着太后来的嫔妃都识相的起身,退到花厅外面去了。

    燕弘添在窗前躺椅上坐下,喝着茯苓刚沏好的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个屋子里,青枫此刻最忌惮的,只有辛玥凝而已,微低着头靠坐在床沿,青枫抬眼看去,只见辛玥凝面带微笑,气色红润,没有半分病态,那眼眉之间竟还有几分春风得意之色。一进屋便走到太后跟前,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这一群人进来,一会行礼一会请安的,有些吓到怀里原本睡的安稳的小乖孙,楼素心看他不舒服的动了一下,像是要醒的样子,心疼得又拍又哄,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低声回道:“皇后不是身体不适在漪澜宫休养吗?怎么和皇上一起过来了?”

    太后明显的不悦,辛玥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嘴角微扬,笑道:“臣妾身体并无大碍,今日清妃妹妹刚刚回宫,臣妾理当过来探望,又想到再过些时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期,妹妹身体还未恢复,这些事情自然由臣妾张罗,所以臣妾就到皇上那儿去了,邀皇上一同过来探望妹妹和小皇子,顺便也能与太后商量商量满月宴之事。”

    本来龙嗣降生,宫中自然是做足准备的,谁知青枫竟会早产,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如今辛玥凝这般上心,楼素心不禁赞许,笑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算算日子也不远了,皇后是否已经想好如何庆贺皇子满月了?说出来给哀家听听。”

    辛玥凝回头看了青枫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看得青枫心里抖了一下,按理说,末儿间接害了辛玥凝舅舅一家,夙凌又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辛玥凝就算不对她怒目相向,也不可能这般和颜悦色,她越是如此,青枫越是紧张。

    青枫脸色凝重,辛玥凝心中暗喜,哼,以后还有得你受的!回过头看向太后,辛玥凝再次扬起那灿烂的笑容,回道:“小皇子满月宴,场面必须盛大、喜庆,在宫中大宴群臣自是必不可少,京城百姓也可借此机会,开市三日,举国同庆。刚才听皇上说,夙将军半月后要带兵围剿海盗,臣妾想,不如将践行宴与小皇子满月宴一并办了,倒时场面必定热闹。”

    果然还是和夙凌扯上了,青枫心中认定辛玥凝必有阴谋,不等太后说话,立刻回道:“这样不好吧,夙将军出兵围剿海盗,是关乎穹岳国威的大事。怎可与小孩子的满月宴一同办?只怕到时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似乎早就猜到青枫会这么说似的,辛玥凝呵呵一笑,走到床边一把抓住青枫的手,用力的拍了三下,大声笑道:“妹妹此言差异,皇上喜得龙子,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海盗扰我边境,小皇子此时降生,乃我穹岳吉兆,夙将军此番围剿海盗,必定大胜而归,这践行宴与满月宴一起举办,既能贺皇子满月,还能壮壮军中士气,实乃两全其美之法。再说,想必妹妹也好久没见到自己姐妹了,借此机会,让楼相,夙将军带她们一起入宫,倒时候你们三姐妹可以好好叙叙旧,也能让她们见见小皇子,妹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辛玥凝说得合情合理,青枫确实不应该再有什么迟疑,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什么简单,哪里不妥,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青枫沉默,楼素心倒是极为满意,“哀家倒是觉得皇后这个主意不错。”

    “太后也觉得好?那真是太好了。”松开青枫的手,辛玥凝开心的转过身,看向喝了一晚上茶的燕弘添,问道:“皇上以为呢?”

    燕弘添连眼睛都没有抬,漫不经心的回道:“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谢皇上。”辛玥凝面露喜色,青枫的心却是一沉,难道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难怪一起过来,还真是夫妻情深!心里没来由的闷得慌,青枫狠狠的瞪了燕弘添一眼,没想到一直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的燕弘添忽然抬眼,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一起,青枫错愕,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错,复又瞪了回去。燕弘添剑眉微挑,黑眸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青枫莫名烦躁。

    两人这般眉来眼去,辛玥凝原本雀跃的心情降到谷底,冷咳一声,辛玥凝上前几步,挡住了两人对看的视线,笑的有些勉强的问道:“小皇子满月之后,要搬到自己的宫殿去了,现在也应该收拾收拾,不然到时又要手忙脚乱了,不知皇上赐了哪个宫给小皇子居住?”

    一提到孩子,青枫的神经再一次绷紧,想了一会,才小心回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未曾封赐。”

    “这样啊……”辛玥凝看了一眼还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故作思考一番,说道:“不如就选在出岫宫吧?离清风殿也近,将来便于皇子过来请安。妹妹喜欢吗?”

    燕弘添答应她可以将孩子留在身边直至周岁的,现在对于皇子满月要搬走的问题,却不支声,是要反悔吗?青枫有些心慌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镇定的回道:“皇后娘娘都说好的地方,臣妾自然喜欢,不过整理宫殿这些事情就不敢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过几个月天气好些了,臣妾再派人去张罗吧,毕竟也得等孩子满周岁了才能搬过去。”

    辛玥凝脸倏的一沉,急道:“为何?”

    燕弘添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脸上的神色也让人琢磨不透,现在他连头都不抬了,大有任她自身自灭的意思,青枫暗暗咬牙,好,你不管是吧,那就别怪我了!缓缓抬起头来事,脸上带着几分忧伤,青枫叹息一声,说道:“孩子出生第二日,别院里便来了一个相士,给这孩子卜了一卦,说小皇子未足月便降生,阴虚体寒,须在母亲身边满周岁,方可保一生平安。”

    事关小皇子平安,楼素心急道:“有这等事?”

    辛玥凝皱眉,“小皇子天生命格高贵,若真要给小皇子批命,也需请玉泉寺住持这般得道高僧才是,江湖术士之言,岂能相信?”

    青枫故作虚弱的一笑,再次叹道:“臣妾愚钝,自然不知那相士深浅,不过皇上与他长谈之后,回来直说那相士批命极准,是位高人。”

    将手中的孩子交给静静站在一旁的沈瑶,楼素心忧心的问道:“皇上,清妃所言当真?”

    燕弘添终于将喝了一晚上的茶放下,黑眸中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淡淡的笑道:“确实是高人!”

    听到燕弘添这么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连连叫苦,看他那笑容,只怕是要秋后算账。

    楼素心自然是信燕弘添的,不再迟疑,直接说道:“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皇上和相士都这样说了,那就让皇子在清风殿住满周岁吧。”

    “可是……”辛玥凝心下不服,还想反驳,一直站在屏风旁边的水芯忽然抬头,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青枫已经急忙谢恩了,“谢太后恩典。”

    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辛玥凝紧紧的握紧手心,她怎能不恼,皇子满月本该离开母亲身边,这是宫中规矩,今日却没青枫破了例,当年她请求皇上和太后让儆儿多留在身边一个月,他们都没有答应,为什么皇上每次都顺着她的意?!

    屋内的气氛颇为凝重,太后也没了心情,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吧,别吵着清妃和哀家的小乖孙休息。”说完抛下这一室的人,出了屋外。

    “臣妾告退。”太后走了,花厅里的嫔妃也急急告退。

    水芯走到辛玥凝身边,扶着她柔声说道:“主子,您身体才刚好些,也早点回宫歇息吧。”手臂被水芯紧紧的握着,辛玥凝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妹妹好生休息,满月宴你和小皇子可是主角呢。”反正青枫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今天就忍她!

    “谢皇后娘娘。”满月宴再所难免,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小心谨慎而已。

    “臣妾告退。”对着燕弘添行了礼,辛玥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青枫,和水芯一同出去了。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走了,青枫长纾了一口气,才觉得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爱妃现在不仅会假传圣意,还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爱妃两个字叫的青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这秋后算账来了也太快了……

第八十二章 暗生情愫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走了,青枫长纾了一口气,才觉得房间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爱妃现在不仅会假传圣意,还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爱妃两个字叫的青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这秋后算账来了也太快了……

    青枫轻咳一声,悄悄抬眼看去,果然撞上燕弘添那双幽深的黑眸,青枫斟酌片刻,决定还是死不承认,“臣妾惶恐,假传圣意可是死罪,皇上别吓臣妾。”

    她会惶恐?刚才是谁瞪他来着?燕弘添轻哼一声,“没有吗?”

    他的声音是更低沉了,黑眸中却隐隐透着笑意,看样子燕弘添也不是真心要为难她,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当然没有,让皇儿在臣妾身边一年,是皇上在别院允诺臣妾的,所谓算命之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太后和皇后更能接受,不让皇上为难而已,既然一切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哪有假传圣意?”

    她自作主张,胡编故事,现在倒还变成了为他着想了?燕弘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以前牙尖嘴利,现在还学会了曲诿应付了,好,很好!”

    青枫耸耸肩,“皇上教得好。”若不是他一晚上不理不睬,她哪里需要编故事。

    “朕看孩子跟着你,估计也学不得什么好。”刁钻古怪,脾气又硬又坏。

    青枫不怕死的继续回道:“皇上过奖了。”

    她是打定注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当是赞美了是吧。燕弘添失笑,青枫靠坐在床上,两只脚垂在床前,脸上是淡淡的得意的笑。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躺椅上,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却让他想一直说下去,可惜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还等着他批阅。时候不早,燕弘添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吧。”

    刚才还说得挺开心得,这会儿看他转身要走,青枫脱口而出:“刚来就要走了吗?”她以为今晚他会留下,刚才才让沈瑶把孩子抱出去,原来……他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青枫话语中的失望让燕弘添停下脚步,难得的,他解释道:“最近国事繁忙,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穹岳国土辽阔,国事向来繁多,最近最让他焦头烂额的,还是海盗,奈何穹岳水师一向不强,这次让夙凌前往,完全是寄希望于他的作战经验和威震天下的名声。再让海盗这般肆虐下去,穹岳威名扫地,他头疼不已。

    “你是,特意过来的?”亥时已过,他还要处理国事,青枫想到那日萧雨所言,他常忙到子时之后才能休息,皇帝果然也不好当。青枫忽然觉得,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又或是自己,常拿些后宫琐事去烦他,难怪他厌烦。

    燕弘添微微挑眉,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揶揄,“不是你派人请朕过来的吗?”那个叫如意的小丫头可是在御书房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我?”青枫脸先是一红,一想到他和皇后相携而来,青枫心里又堵得慌,说出的话也满是酸意:“不是皇后请的吗?臣妾可没这么大面子!”

    说完,看着燕弘添嘴角忽然扬起的笑,青枫的脸微微发烫,她……她这算是吃醋吗?她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啊!

    青枫想为自己辩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索性不说,也不去看燕弘添那双揶揄的眼。

    看着一向口齿伶俐的女人,这会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燕弘添哈哈大笑,心情颇好的出了清风殿,当然,他只顾着取笑青枫,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以前嫔妃们若是这般争风吃醋,他多半是不耐和厌恶的,今天他却为此心情大好,回宫的路上嘴角都挂着笑。

    ……。

    今晚情绪起伏最大的,估计要数辛玥凝了,去清风殿的路上,她满心欢喜,等着青枫步入圈套,而现在她却恨得牙痒痒。辛玥凝脚步走得急,手紧紧的抓着水芯的手腕,心中怒火有多盛,抓得就有多狠。水芯皱眉,扬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随行的太监宫女早就感觉到皇后娘娘出了清风殿后,心情十分恶劣,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现在听到水芯的话,几人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她没有反驳,几人连忙行了个礼,快步离开。

    脚步声渐远,辛玥凝再也压不住怒火,倏的转过头,瞪着水芯怒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本宫?!”

    水芯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事关小皇子性命,太后绝对会答应青枫的要求,而且显然皇上也是同意的,您反对也没用。”

    想起刚才太后担忧维护、燕弘添纵容包庇的样子,辛玥凝越发不能控制心中的妒恨,“为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

    “结果都是一样,您现在何必与她计较。”水芯微沉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

    “可是……”辛玥凝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冲着水芯耳边低声急道:“如此一来,不是……更难下手?那孩子几乎时时刻刻呆在青枫身边,皇上还派了近卫军守在清风殿内,任何人想靠近孩子都困难,怎么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

    水芯冷冷一笑,“孩子在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几个侍卫罢了,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让她觉得有趣的,是燕弘添的态度,他对这个孩子算是上心了,真有意思啊,老头子怕是快要坐不住了吧,如果那孩子死了,这位韬光养晦多年的皇上是会龙颜大怒呢,还是继续装傻?啧啧啧……想想她都觉得兴奋呢。

    “可是……”辛玥凝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还想再说什么,水芯忽然抬起头,那双看似温润的明眸中,跳动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你不觉得……能让孩子死在她宫里,死在她手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咽气,更趣吗?”

    有趣……辛玥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水芯唇边的笑容,就像是寒冷的雪水,一点点渗入皮肤里,辛玥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抓住水芯手腕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虽然她不肯承认,但是,面对这样的水芯,她会觉得……害怕。

    ……。

    冬意渐浓,夜风越发凛冽,可能是寒风太劲,天空中一丝乌云都没有,月光毫无遮拦的落下,莹白的月华似给一切都镀上一层冷光,看起来越发的显得冷。明泽双手环在胸前,靠着殿门旁的高墙,盯着天际白得刺目的明月,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今晚本不应该是他当值,只是值夜的侍卫妻子忽然晕倒,他就让他回家了。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需要牵挂的人,当值和在家根本没什么区别,或许当值的时候职责所在,还有需要尽责的人,心里反倒不会空落落的。

    “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吃一点吧。”

    明泽早就听到背后走走停停踌躇不前的脚步声,他猜到茯苓可能有话和他说,却没想到,她确实是来了,还递过来一个方形食盒。明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冷声回道:“我正当值。”

    茯苓本有些微红的脸一僵,拿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久久才轻声回道:“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次明泽竟是话都懒得回,直接转过身去。

    瞪着这道冷漠的背影,茯苓有些恼,这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若不是他以前帮过她,若不是看他下午当值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她才不会大半夜给他找糕点,为了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她还把守夜的太监、宫女撤下自己守夜,结果换不来一句谢谢就罢了,还给她脸色看,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向好脾气的茯苓难得发了火,走到明泽面前,将手中的糕点一股脑儿的全扔到明泽怀里,也不管他接不接,冷声说道:“吃不吃随你!”

    显然明泽也没想到,茯苓会有此举动,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接住已经开始往下掉的食盒。明泽接得狼狈,以至于收在怀里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茯苓弯腰去捡,才看清那是一块比拇指略大,玉质细腻的椭圆形坠子。和普通挂件不同的是,它装饰得极其简单,只用一根普通红绳系着。

    接住食盒,明泽才发现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看到茯苓拿着玉坠端详,明泽心一紧,喝道:“还给我!”

    低沉的声音除了一贯的冰冷外,还夹杂着几分急切,茯苓微怔,不过是一块玉坠子罢了,这么紧张,难道是……情人送的吗?

    茯苓本已经递出去的手不知怎的,又收了回来,摩挲之间,茯苓感觉到玉坠背后有些凹凸不平,翻过背面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月光虽明亮,但是玉坠上雕的字太小,茯苓只看清一个“颀”字,忽然手上一轻,玉坠已经回到明泽手里。

    只见他匆忙的将玉坠子塞回怀里,深怕让别人看了去似的,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眸中的愠怒怔得茯苓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坠子就这么重要?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5
第八十三章 相处

   只见他匆忙的将玉坠子塞回怀里,深怕让别人看了去似的,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眸中的愠怒怔得茯苓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坠子就这么重要?

    两人对视无言,一边是隐忍着怒火,一边是深深的疑惑,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僵局。茯苓回过神来,不再看向明泽,转身急忙走进屋内。

    隔着屏风隐约看见主子起身抱起了孩子,茯苓拿着烛台走进内室,轻声说道:“小皇子醒了?奴婢去叫沈瑶过来。”

    “别去了。”青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叫住了她,“他睡前才喝过奶,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应该不是饿的。今晚太后在这,沈瑶照顾了他一个晚上,想必也累了。”

    茯苓点头,把烛台放在窗前的矮凳上,又点了两只蜡烛,内室明亮了起来。青枫看她穿戴整齐,不像被孩子吵醒后匆忙赶过来的样子,奇道:“今晚怎么是你值夜?”清风殿的规矩一般都是让小太监守夜,如果有事再去叫她们。

    入冬了,夜里冷,青枫把孩子包裹得严实,自己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茯苓拿起床边的披风给她披上,才回道:“如意这些天陪着您,肯定也累了,您刚回来,还是奴婢值夜好些。”

    披风落下,暖意融融,那温暖一直暖进心里,青枫轻握着茯苓的手,叹道:“谢谢你茯苓。”

    茯苓脸上一红,急道:“主子您别这么说……”其实她今晚值夜,也不完全是为了主子,自己还存着私心……

    青枫看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茯苓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就是了。

    孩子还是哭个不停,青枫皱眉,将他放在床上,对着身后还在愧疚的茯苓说道:“他可能是尿湿了,你去拿块软布过来。”

    “是。”

    茯苓拿来软布,青枫已经解开襁褓,果然是尿湿了。帮他把湿尿布拿下来,他立刻就不哭了,茯苓笑道:“还真是尿湿了,主子您现在都快比那些嬷嬷厉害了。”

    “你也别夸我了,我可是在别院和沈瑶学了好几天呢。”一开始她也一样手忙脚乱,孩子一哭立刻就慌了神。

    茯苓将软布递给青枫,只见她熟练的给孩子换好尿布,包好襁褓,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着他继续睡。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和轻声的低哄,温柔得都能拧出水来,茯苓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青枫收拾好孩子,抬起头就看见茯苓看着她笑,青枫莫名,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以前听说,女人做了母亲就会不一样了,果真如此。”才不过十来天而已,她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尖锐冷傲的影子。

    青枫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贫嘴,轻声说道:“小皇子出生,过几日要给各宫送红鸡蛋报喜,你亲自去送,借这个名头,顺便去看看甄箴母子。”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是越来越能理解甄箴了,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便亲去看她。眼光扫过屏风外的圆桌,上面堆满了太后命人送来的珍贵补品,青枫又说道:“太后和皇上差人送来的补品,我肯定吃不完,你选一些好的、方便食用的,给她一并送去。”

    茯苓微笑点头:“是。”

    将孩子放回床上,青枫侧躺在他身边,一边轻拍着,一边对守在床前的茯苓轻声说道:“他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茯苓吹熄了刚点上的几只蜡烛,把烛台拿出花厅。

    直到屋内烛光灭了,明泽才怔怔的收回焦灼在花窗上的视线。这就是母子之情吧,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他亦能感受到她对那孩子的怜惜。青枫……以前是她姐姐,现在是这个孩子,能被她这样爱护和需要,该是幸福的吧。不经意低头,明泽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茯苓硬塞给他的食盒,俊朗的剑眉再次紧紧的蹙了起来。

    茯苓在花厅外面坐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两人都睡下了,才悄声退出屋外。

    寂静的院子里,早没了明泽的身影,唯有食盒独放在大树旁边的石桌上。厚重的殿门虚掩着,可见他已经到外面守着去了。茯苓苦笑,原本想送吃的给他,现在倒是把他赶出去了。走到石桌旁,茯苓轻轻打开食盒,里面的糕点果然一块也没有少。她不是早已经预料到了吗?为何还是难掩失望。

    这个人,好难相处。

    ……。

    茯苓一大早就把喜蛋送到太后和皇后的宫里,其他的嫔妃听说是清妃娘娘近身女官亲自送喜蛋,哪里还敢坐在宫中等她送过来,早早的派了人过来取,不到中午,茯苓篮子里的红蛋就送的差不多了。

    茯苓来到冷宫门前,因为常年无人来此,一向不栓的门现今紧紧的闭着,厚重的大门阻隔了一切视线,茯苓轻敲大门,没有回应,又用力的拍了几下,才听见脚步声传来,门也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茯苓?”舞儿看清是她,连忙打开门,一边拉着她进来,一边急道:“进来说话。”

    茯苓随着舞儿进到院内,清冷的小院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房门和窗户前面挂了薄薄的浅蓝色粗布门帘,这样一来阳光能照进屋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为了保护这个不为人知的小皇子,慧妃真是煞费苦心。舞儿掀开门帘,茯苓走进屋内,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简陋的木床上,垫着一层薄薄的棉被,一床厚被子对折着铺在床铺的最里面,那应该是给孩子睡的。

    一身素衣的甄箴抱着孩子坐在床沿,看见她进来,先是一愣,而后对着她点头微笑,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脸上的笑容却更多了。

    茯苓上前请安道:“茯苓见过慧妃娘娘。”

    甄箴莞尔一笑:“坐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慧妃娘娘了,叫我甄箴好了。你亲自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甄箴显得有些紧张,茯苓赶紧解释道:“没事,奴婢今天是来送喜蛋的,就算被人看见,也无妨。”说完,茯苓从竹篮里拿出红鸡蛋,放在床前的木桌上。

    “喜蛋?青枫她生了?”这日子不对啊,莫不是……早产?“她和孩子都还好吗?”

    “是有些意外,不过好在母子平安,您不必担心。”

    意外?甄箴轻轻摇头,心底叹息一声,但也没细问。看了一眼桌上的五个鸡蛋,男单女双,青枫生了个儿子。

    “对了,这些是主子让奴婢送过来给您补身子的。吃起来也方便,泡在水里服下就可以了。”说着,茯苓把垫在鸡蛋下面的布掀开,把里面的补品交到舞儿手里。

    “代我谢谢她。”只随意看了一眼,甄箴就看到不少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对青枫,她心存感激,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奴婢能看看小皇子吗?”这也是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主子交待的。

    “当然可以。”说到孩子,甄箴脸上的笑容更大,将孩子抱高一些,让茯苓能看个真切。

    这孩子虽然早出生个把月,但是可能慧妃一个人喂养他,吃得不太好,和自家那早产的小主子一般,瘦瘦小小的。茯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起名字了吗?”皇子们满月之后,就由皇上赐名了,这个孩子……

    甄箴眼中划过一丝忧郁,好在很快消散,微笑回道:“还没起正式的名字,小名叫涵儿。”

    “涵儿。”

    或许是听到叫他的名字,又或许是感觉有人一直看着他,一直蜷在甄箴怀里的小家伙伸了伸脖子,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茯苓看,被这样一双纯净的黑瞳直视,茯苓竟觉得心都柔软了,笑道:“真可爱。”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茯苓起身拿起空篮子,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先行告退。”茯苓走到门前,忽然听到身后甄箴低声叫道:“茯苓等等。”

    茯苓回头看去,只见甄箴把孩子交到舞儿手里,自个蹲在床边,轻轻的掀开薄被,在枕头下面翻找着什么,不一会找到一个物件握在手里。

    甄箴走到茯苓面前,好一会儿,才递出手里的东西,“这个……是我送给孩子的。”

    茯苓低头看去,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荷包。荷包的布质不算好,但是绣功却是一等一的精细,火红色的麒麟像是要从那靛青的布料上跃出来一般,白森森的小牙齿一颗颗都数的出来。茯苓接过荷包,回道:“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交到主子手里的。”

    荷包实在算不上什么名贵的礼物,茯苓这般郑重,甄箴脸上羞赧,“嗯,你快回去吧。”

    茯苓行了礼,舞儿把她送到门外。

    走在冷宫前幽静的宫道上,茯苓的脚步比去的时候放慢了许多,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篮子里的荷包,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如果慧妃没有被打入冷宫,又或者那夜主子没有来冷宫,或许她们会变成仇敌,反倒是现在,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的相处了,人和人的相处有时真的很微妙。说道相处,茯苓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冷漠的人……

第八十四章 颀聿

   说到相处,茯苓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冷漠的人……

    她明明能感觉的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冷情的人,但为何又时刻板着一张冷脸,让人无所适从,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茯苓想得出神,竟没发现有人与她迎面而来,更不会留意放在宫道旁边花匠用来修建枝叶的大剪子。

    明荐这些日子都在查陵水盟,终于有了些头绪,此刻正赶着在午膳前回禀皇上。本来在宫道上遇到几个宫女,他是不会注意的,可是对面走来的女子实在有点怪异,她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看她单手提着,应该不重,但她走得极慢,这么个走法,这段不长的宫道,她恐怕也要走半个时辰。

    明荐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清风殿的女官——茯苓,看她的样子像在想什么事情,明荐本不想打扰她,但她若是再这样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就要踢到路边锋利的花剪上了。明荐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道:“茯苓姑娘,小心。”

    清朗的男声在身边响起,茯苓有瞬间呆愣,抬头看去,却见到一张与自己所想之人三分相似的脸,茯苓不禁惊得后退了一步。

    显然他是吓到人家了,明荐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剪刀,放到花根旁,笑道:“走路的时候就不要想事情了,伤到脚就不好了。”

    走路不看路就算了,刚才他好心提醒,自己还这般失礼,茯苓觉得很是尴尬,连忙欠身行礼道:“多谢明统领。”

    明荐轻笑道:“茯苓姑娘不必多礼。”

    明荐急着进宫,未换官服,一身常服的他,腰间吊着一块白玉腰佩。茯苓觉得好生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

    茯苓行礼后却一直不起身,明荐有些莫名,仔细一看,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摆看,明荐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这玉坠……”和明泽那块好像,不同的是,明泽那块略小些,是椭圆形的,且只用一根红绳绑着,明荐悬于腰间这块,更像圆形,用上好的墨青丝线结着绳结系于腰间,衬得玉坠雪白莹润。

    “你见过?”

    “我……”迎上明荐惊讶的目光,茯苓才惊觉自己失态了,现在说没见过,只会更让人怀疑,茯苓定下心神,微微一笑,回道:“都怪我走路总是不注意,前两日在清风殿不小心撞到明侍卫,从他怀里掉出一块玉坠和你这块很像,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今天看见你带,才好奇多看了两眼。”

    茯苓尽量说得随意些,生怕明荐看出什么端倪,只是没想到一向冷静的明统领忽然很紧张的盯着她,急道:“你是说,明泽也把这块玉坠带在身边?”

    茯苓不知明荐为何这般神色,这时候也只能回道:“是。”

    茯苓话音才落,明荐忽然开怀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非常愉悦。茯苓想知道那块玉坠的来历,从明泽那里恐怕是不可能了,显然明荐是知道的,她不妨问问,“昨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明侍卫的玉坠,您这玉坠在哪儿有卖,若是真摔坏了,我也好买一块给他赔罪。”

    明荐心情极好,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明家的男丁及冠之时,家主都会送一块玉坠给他,所有玉坠都是一块玉石所出。这个恐怕是买不到的。”明泽这小子,平日里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还是在乎这个家的。

    原来不是别人送的……茯苓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想到玉坠背后的字,茯苓好奇的问到:“那玉坠背后刻的字是有特别意义吗?”

    “玉坠背后,刻的是我们各自的‘字’。”

    “难怪他那块玉坠后面刻着……颀……”后面的字没看到,有些可惜,茯苓故意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明荐果然爽快的接道:“颀聿。”

    明荐哪里会看不出来,茯苓是在套自己的话,自家弟弟魅力不小嘛,才到清风殿也不过几日,就得美人青睐。茯苓在宫中多年,待人处事,人品德行都不错。既然她对明泽有意,明荐也就大方的告诉她了。

    “颀聿……”茯苓轻声念了一句,在明荐含笑的目光注视下,茯苓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笑道:“这么珍贵的玉坠还真是买不到,希望没有摔坏才好,明统领应该还有事要办吧,茯苓就不打扰了。”

    还真是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明荐失笑,却也没为难她,“告辞。”说完明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他确实还有要是要办。

    直到明荐走远了,茯苓才懊恼的吐了口气,她今天是怎么了?这般急躁的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若是明荐回家告诉他……

    茯苓苦笑,真丢人!“颀聿”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她是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吗?

    ……

    快午时了,青枫刚把孩子喂饱,茯苓就回来了。青枫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的大竹篮,奇道:“这么快?”后宫可不小,各宫各殿都要送到,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还要去一趟冷宫,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怕她担心,茯苓解释道:“各宫的主子体恤奴婢幸苦,遣人来拿,所以能回来早些。”茯苓把空篮子递给一旁的如意,走到青枫身边,轻声说道:“主子,您来一下。”

    青枫把孩子交给沈瑶,两人走到花厅,茯苓从袖间拿出荷包,递到青枫面前。

    青枫一边接过,一边低声问道:“这是?”

    屏风后还有沈瑶在,茯苓并未明说,只轻声回道:“她让奴婢交给您的,说是送给小皇子的。”

    甄箴?青枫细看手中的荷包,针脚细密,用线讲究,绣的麒麟不仅栩栩如生,还多了一份灵气,也只有甄箴有这样的巧手。将荷包捏手心,青枫轻声叹道:“她真有心。”好像那小娃娃出生的时候她都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相比之下,自己倒没甄箴想得周到了。

    “对了。”茯苓想起刚才在清风殿门口遇到小柳子,连忙说道:“楼夫人派人传话说,想和青姑娘一起来看看您。”

    青枫眼里满是喜色,只是随即想了想,又回道:“不了,让她们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和楼夕颜夙凌一起来吧。”

    “是,一会奴婢去回了他。”主子定是担心皇后为难自家姐妹,才不让她们独自进宫吧,她对家人的爱护,真让人羡慕。

    青枫和茯苓才说了一会话,内室里又传来清亮的哭声,两人对看一眼,青枫带着几分宠溺,几分无奈的笑道:“这小祖宗怎么又哭了……”

    青枫嘴上像是在抱怨,脚可是立刻往屋里迈。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就手里的荷包交给茯苓,“你帮我收好它。”说完便一步不停的赶到孩子身边。茯苓看了眼手中的荷包,再看看屋里抱着孩子笑得柔美的青枫,忽然觉得,若是日子能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也挺好。

    ……

    御书房外,高进为难的看着案桌前悠闲对弈的两人,暗自叫苦。皇上与楼相对弈,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容打扰的,偏偏楼相来之前,皇上特意交代,若是明统领回来了,立刻通报,害得他此刻左右为难。

    萧雨送完热茶从屋里出来,经过高进身侧时,轻声说道:“进去通报吧。”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朝旁殿走去。

    萧雨让他进去通报,可见皇上和楼相这棋并未下到关键处。高进暗松了一口气,立刻走进殿内,在燕弘添身后低声说道:“皇上,明统领求见。”

    果然皇上脸上未见怒色,只淡淡的说道:“宣。”

    高进躬身退出殿外,不一会,明荐快步走进殿内,看到皇上正与楼相对弈,也是一愣,还未等他请安,燕弘添已沉声问道:“查的怎么样?”

    明荐隐隐觉得,皇上今天似乎有些急躁。但看他手执黑子,落子稳健,却又不像。

    “啪”的一声,燕弘添手中的黑子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清音,明荐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妄自揣测圣意,立刻将这些日子查到的事情一一回禀。“陵水盟中排的上名的杀手里,目前有三个留在京城,两男一女,出事前的几天,他们都曾经在别院一带出现过。不过他们都是单独行动,从来没有一起出现。两名男子行事谨慎,几乎足不出户,那名女子倒是常在城里晃荡,这两天她常在刑部几位大人府邸附近走动。”

    刑部?燕弘添黑眸微眯,楼夕颜落棋的手也微微一顿,只是细微的表情都只是一瞬,两人又如往常般专注于手下的棋局。

    两人又下了几个回合,燕弘添才像是想起明荐还站在一旁似的,回道:“既然还在京城,就把人看牢了,别打草惊蛇。”

    “是。”看皇上似乎没有其它吩咐,明荐正要出去,楼夕颜那特有的清润嗓音忽然低低的响起:“陵水盟盟主湛孤行四十年前已在江湖上成名,现在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随口一说似的低语,让明荐暗自叫苦,这丞相大人,明明是想说,陵水盟一向只问江湖,这次却掺和朝廷之事,主事者或许已经换人了,是让他把这个人也查出来吧。明荐在心里暗叹一声,朗声说道:“臣会尽快查出陵水盟到底和朝廷什么人勾结,还有陵水盟现在的主事者是谁。”

    “你退下吧。”明荐那略显无奈的声音和楼夕颜悠闲的神色形成的对比,让燕弘添有些想笑,轻咳一声勉强压下唇角的弧度,眼里却是淡淡的笑意。

    “是。”明荐赶紧离开,谁知道下一刻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丞相大人又想出什么事情来。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似乎比刚才更静,两人各执一子,燕弘添的黑子早已落定,楼夕颜手中的白子却久久没有落下。

    燕弘添等了很久,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扬声叫道:“高进,宣单御岚。”

    “是。”

    楼夕颜缓缓放下手中的白子,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脸上神色平静,就连声音也平缓的没有一丝起伏,“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前,就要动他吗?”

    燕弘添将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盒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够久了。”

    十二年,他等得确实够久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6
第八十五章 涌动(上)

   燕弘添将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盒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够久了。”

    十二年,他等得确实够久了。

    这盘棋部署了太久,太大,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楼夕颜不得不担心。杨家落败是第一步,他猜到近年来,燕弘添必定会对幸氏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臣单御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单御岚的到来,打破了一室的凝重。

    “平身。”

    单御岚才刚刚起身,燕弘添微冷的声音低低的问道,“偷换军粮的案子,单卿家似乎到现在都没有结案。”

    “前些日子案子繁多,未能及时处理,臣已着手再查此案了。”单御岚一边回话,一边暗暗观察案桌旁的两人,这盘棋才下到一半,皇上和楼相手中却已不再执棋,是已无心棋局,还是……

    还来不及揣测此刻皇上和楼相间奇怪的气氛,燕弘添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给你三个月时间,这个案子,必须查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四个字,掷地有声。皇上的意思,是要深挖?心中似想到了什么,单御岚复又问道:“此案可否秘查?”

    燕弘添嘴角微扬,回道:“随你。”

    要秘查!要深挖!单御岚已明了皇上的意思,拱手行礼,“臣告退。”

    单御岚离开后,本来已经放下棋子的楼夕颜再次执起白子,不需多想的轻轻落下,比之前轻松许多。“我还奇怪,沿海海盗真的如此厉害,需要你特意请夙将军前往围剿,原来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燕弘添看了一下楼夕颜刚刚落下的一子,并不在棋局中央与黑子厮杀,却是稳稳的堵住了黑子的后路,不由龙心大悦,他就知道,夕颜必会助他。同样轻快的拿起一颗黑子,将中央的白字全部绞杀,下手恨绝,说出来的话,亦滴水不漏,“海盗确实厉害,他们不仅抢海上货船,还上岸烧杀掳掠,行事古怪,这里面或许真有蹊跷,唯有夙将军出马,朕才放心。”

    “是吗?”楼夕颜微微挑眉,轻“哦”了一声,似了然般叹道:“那是微臣说错了,应该是一石二鸟之计。”

    燕弘添一愣,随即大笑,知我者,夕颜也。这盘棋胜负未分,燕弘添却将棋盘推到一边,端起之前萧雨换的热茶,叹道:“夙凌骁勇善战,正直坚毅,可惜心高气傲,有些事定不屑为之,也没这么容易驱使,夙任倒是个好人选。”

    楼夕颜手里还拿着一枚棋子,显然燕弘添已没了继续对弈的兴致,将棋子捏在手心,楼夕颜依旧从容,“看来你早就已经部署好了,是我多虑了。”

    “这个朝堂是该变一变了,不然他们都要忘了,穹岳到底是谁的天下。”杨家已除,辛氏更不能留!

    时至中午,却忽然起风了,今年应该是个寒冬吧。

    ……

    提刑府

    庆典已过,棘手的案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吕晋和程航也歇了好些日子,若是京城没有什么大案,他们也该到各省各县巡查案子了。两人一早就到提刑府,准备和单大人提这件事,谁知到了才知道,大人被皇上诏进宫去了,此刻,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的红木大椅上,等待单御岚回来。

    程航端起已经加了两回水的茶,一口饮尽,烦躁又期待的问道:“你说,皇上召大人进宫所为何事?是不是有什么大案?”

    吕晋可比他优雅得多,品了一口热茶,才淡淡的回道:“等大人回来就知道了。”所有上报的案子,都是由刑部审核后才呈上去的,他可不记得最近有什么大案子。

    废话!程航白了吕晋一眼,吕晋不理他,继续喝着热茶,两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程航不耐烦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在他快把耐心用完的时候,单御岚终于回来了。

    入冬多日,寒风已劲,提刑府内,几棵百年老树都被烈风吹的枝叶乱颤。单御岚脸色微沉,走在这样的寒风里却走得极慢,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风吹得朝服啪啪作响,他也不为所动。好不容易慢慢的走回书房,也对早已等待在里面的两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书桌,在椅子上坐下,却久久不语。

    两人对看一眼,大人有些古怪!程航向吕晋使了个眼色,吕晋轻声叫道:“大人?”

    直到吕晋出声,单御岚才好像被惊醒般回过神来,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把关于林博康偷换军粮案的卷宗全部找不出,你们好好看看。”

    军粮案?两人回京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被搁置了,故此二人并不了解,不过看单大人这般慎重,两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是。”

    两人翻找了好一会,吕晋终于在半年多以前的案卷里,找到了一份单薄的卷宗。随手翻阅了一遍,吕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说,将卷宗交给程航。程航看了一眼手里好像就几张纸的卷宗,嘀咕道:“皇上这次宣大人入宫,就是为了军粮案?”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呢。

    单御岚拿出笔墨纸砚,一边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一边回道:“三个月,必须结案。”

    还规定了时限?这可不常见。程航翻了一遍卷宗,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一起,奇道:“这案子并不是什么大案啊,林博康都死了,那些被偷换的军粮已全数找回来,李鸣也承认他杀死了林博康,并且还供述了林博康偷换军粮,准备卖给南方商旅重中获利,当时主审此案的刑部侍郎吴志刚也从南方商队中截获了军粮。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你们仔细再看看。”单御岚没有抬头,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在单御岚身边多年,很少见他这般苦恼,哪怕是让皇上震怒的失心案,也未见大人这么忧心,莫不是这军粮案有隐情?两人捏着那几张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炷香后,两人几乎都能将卷宗背下来了,才缓缓放下。程航撑着下巴,分析道:“李鸣在林家做管事有些年头了,就算和林博康有什么深仇大恨,明知他已被判处斩之刑,还要冒险到刑部把他给杀了,是有些不合常理。”

    吕晋点点头,脑子里片段似的信息未能串联起来,却也看出些端倪,“单凭李鸣一人之力,就能将林博康杀死在刑部,也不太可能,一个月前,刑部大牢竟还发生了囚犯在狱中斗殴的事件,伤得最重的居然是独自一人单住的李鸣。”

    单御岚刚写完手里的东西,听到吕晋的话,大惊:“李鸣死了?”

    “大人放心,李鸣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上次的斗殴事件,属下就觉得不妥了,人早已送至提刑司府内监牢,有专人看管。”当时只觉得事有蹊跷,直觉上这个人肯定是关键人物,今日看来,当日是做对了。

    “好。”单御岚松了一口气,提刑司府内的监牢,是暂时关押再审要犯的地方,里面的衙役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自然是刑部大牢不能比的。李鸣关在里面,他很放心。看他俩都已经把案卷读通透了,单御岚才起身,说道:“林博康只是京城几个大粮商之一,这次若不是吏部杨大人力荐,他也没有机会接下这笔大生意,每年朝廷从上缴的国库粮仓里拨一半作军粮,另一半则是从民间购买,其中的油水已经不少了,这样的美差落到他头上,难道他真的这般愚蠢,第一次与朝廷做买卖,就偷换军粮,以次充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手指轻敲着那薄薄的卷宗,程航来了精神,“这么一说,这案子还真有隐情。”越复杂的案子他越喜欢,有挑战性!

    程航眼里尽是兴奋的光芒,吕晋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当时验尸仵作的名字,王丙生?好像是应天府的一名小仵作。吕晋将仵作的验尸文书抽出来,递到单御岚面前,问道:“林博康的尸体还停在刑部义庄里。大人要不要再验一遍?”

    “不用了,林博康的尸体是楼夫人验的,当天我也在场,不用验了。”

    吕晋一听是卓晴验的尸,心下一喜,急道:“要不要请楼夫人过来?”楼夫人验尸手段高明,每次听她讲解,都能有所收获。

    单御岚思量片刻,终是叹道:“现在不比以往,她已是丞相夫人了,能不麻烦她就不麻烦吧。”

    程航也凑上前去,问道:“那……青姑娘呢?”吕晋对那位楼相夫人可是心服口服,相较之下,他就更佩服青末姑娘查案的机警敏锐,问案的独到犀利,还有那漂亮的身手,真是让人不服不行!而且她现在还没正式成为将军夫人,不用避那么多嫌。

    单御岚这次立刻摇头,苦笑一声,回道:“敖天一案,害得她差点丧命,夙将军到现在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两位青姑娘的脾气本就古怪,再加上各自夫婿都不是省油的灯,难怪单大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招惹她们了。程航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搭载吕晋肩上,撇撇嘴,讪笑道:“算了算了,咱们自己查吧,以前没有她俩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破案!”

    单御岚暗暗叹息,若是青氏姐妹是男子,又能入朝为官,天下必定少很多冤案。可惜啊……敛下心神,单御岚轻咳一声,说道:“程航,你去查李鸣的生平,他的家人现在如何,平时与何人来往。吕晋你去查那队南方商旅的底细,还有……”单御岚拿起刚才写好的信,交给吕晋,“把这个呈给夙统领,让他帮忙清点一下历年军粮库存。”

    清点军粮库存?莫不是……

    “是。”两人都是行动派,听完单御岚的吩咐,立刻行动,两人才走到门旁,便听见单御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要记住,军粮案,要秘查!”

    吕晋心不由一跳,看来这案子牵连不小!

第八十六章 涌动(中)

   穹岳京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但比起四季如春的皓月,确实要冷上很多。今天中午好不容易出了太阳,青枫打算给小家伙洗澡,生怕孩子冷着,一屋子人忙前忙后,又是升火盆,又是加热水,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小家伙终于洗好澡,舒服的窝在青枫怀里,小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看到如意看着他,小家伙毫不吝啬对她展开笑颜。

    如意大喜,笑道:“娘娘您快看,小皇子笑了!”

    看着地上溅了一地的水花,还有那换下来的好几条尿布,青枫宠溺的笑骂道:“他当然笑了,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

    青枫说着还点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他把头往旁边一扭,躲闪着娘亲的手,惹得青枫呵呵笑了起来。青枫心情好,如意说话也随便了起来,蹲在床边笑道:“再过两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了,到时候皇上就该赐名了,不知皇上会给小皇子选个什么名字,最好是……”

    如意说得兴奋,身后一道轻呵传来,“如意!”

    如意抬头看去,只见茯苓正掀开帷幔走进内室,脸色倒未见得冷厉,眉头却紧紧的皱着,如意终于惊觉自己逾越了,赶紧低下头,“奴婢多嘴。”

    虽然青枫觉得如意说这些无伤大雅,不过茯苓呵斥她,青枫也不会说什么,一来,是让茯苓在她们之中有绝对的权威,二来,宫女们还是要有些管束才好,免得以后乱说话,给她捅娄子。

    青枫好笑的看着还一脸严肃的茯苓,问道:“你一大早忙进忙住,在干什呢?”

    “主子,现在书房空着也用不上,不如让奴婢收拾一下,放一张小铺在书房里。天越来越冷了,夜里还是有个人在房里照顾您和小主子好些。”照顾孩子实在辛苦,主子生孩孩子后,虽比以前圆润了些,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原来不让她们晚上在一旁伺候,是不想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就近照顾,青枫点头回道,“也好,按你的意思办吧。”

    “那些画都收起来吗?还是留一些在书架上?”

    书房里的画,大多数是她的习作,也有她喜欢的名家之作,青枫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青枫将孩子交给沈瑶抱着,和茯苓走进花厅旁的小书房,茯苓早上已经收拾过一次了,画卷和书籍都整齐的放在书架上,青枫说道:“你收拾案台上的笔墨纸砚,我看看这些画。”

    “是。”青枫有随时作画的习惯,所以案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很齐,茯苓收拾到砚台的时候,发现上面的墨迹还没洗干净,于是倒了些清水下去清洗,这时身后的青枫忽然说道:“茯苓,把案桌那幅还没有裱起来的绿竹图拿给我。”

    “是。”茯苓抬头看了一眼,在案桌另一边看到了一副卷好的画卷。可能是因为手上有水,一时分心,砚台从手中滑落,翻倒在一旁的宣纸上,留下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墨迹,茯苓低叫:“糟了!”

    青枫回头看去,茯苓正忙着收拾,翻倒的砚台已经被茯苓拿起来了,宣纸上却清楚的留下了一道道自然的磨痕,青枫明眸一亮,略带兴奋的说道:“茯苓,磨墨。”

    主子忽然有了作画的兴致?习惯了青枫对作画的热情,茯苓摇摇头,专心磨墨。

    青枫将被墨泼花的宣纸收拾好,拿了一张干净的纸铺在案桌中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里间扬声叫道:“如意,拿一个火盆到书房来。”

    “是。”如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茯苓将磨好的墨拿到青枫手边方便取用的地方,说道:“主子,磨好了。”

    青枫看了一眼,回道:“墨不够,再磨。”

    不够?茯苓疑惑了,平日作画,这些墨绰绰有余啊,心中好奇,茯苓也没细问,继续磨墨。

    刚才小皇子要洗澡,里间本来就备着炭火,听到青枫的吩咐,如意很快端了一个火盆走进书房,“娘娘,火盆端来了,放在哪?”

    青枫指了指案桌前面,回道:“放这吧。”

    “是。”如意将火盆放下,把炭火拨得更旺些,不一会,整个书房暖融融的。

    看看磨也磨好了,纸笔也备齐了,青枫又对着里间叫道:“沈遥把孩子抱过来。”

    “是。”沈瑶抱着孩子来到书房,难得的小家伙洗了澡还没睡觉,来到新的房间,眼睛到处乱瞟。

    如意终于猜到娘娘这是要干什么了,定是要给小皇子画一张画!猜到主子的心思,如意立刻把书桌旁边的木椅移到案桌前,想给沈瑶抱着皇子坐下,让娘娘专心作画,谁知如意才刚搬好椅子,青枫却说道:“沈瑶把孩子抱到案桌这边来,如意,帮忙把他的手和脚都露出来。”

    如意一头雾水,茯苓也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沈瑶如往常般安静,不过她们都看得出青枫兴致勃勃的样子。

    如意刚把孩子的小手从厚厚的夹袄里掏出来,青枫就拿起案桌上最大的毛笔,醺了满满的墨汁,抓起孩子嫩嫩的小手,将墨汁涂了上去,如意惊道:“主子您这是……”

    凉凉软软的触觉,惹得小家伙一边往回缩手,一边咯咯的笑着,好不容易把那只小手全涂上了墨汁,青枫叫道:“茯苓,拿纸。”

    茯苓这才回过神来,拿了一张素净的宣纸扑在案桌上,青枫轻轻抓着孩子沾满墨汁的小手,印了上去,一只小小的掌印留在纸上。

    偌大的宣纸上,那只小掌印显得那么的小,如意忍不住叹道:“这小手印真可爱!”

    手一直被人抓着,小家伙不乐意了,开始挣扎起来,弄得青枫也是一手的墨迹。用毛笔慢慢的涂,这小家伙耐心用尽,估计是要哭的,青枫索性捏着孩子的小脚,轻踩在砚台了,脚一下黑呼呼的,小家伙愣了一下,青枫趁机把他的脚踩在宣纸上,或许是墨汁让他觉得很新鲜,踩了一个脚印还不算,他还抖了抖脚,于是完美的一张脚印周围被他弄得黑糊糊的一团。

    一群人忙活了好一会,得了一张鬼画符,几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青枫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子真不乖!”

    看着那被墨迹沾染得一片狼藉的宣纸,青枫有些不甘心,说道:“再印一张。”

    孩子手脚上还有一些墨汁,青枫这次可不敢再把他的脚放到砚台上了,换上一张新宣纸,看看自己黑糊糊的手,青枫只能对如意说道:“如意,抓着他的手和脚,再印一张。”

    “是。”

    手脚都被抓的牢牢的,这次小家伙使不了坏了,宣纸上规规矩矩的印着两只手印和两只脚印。

    如意松开孩子的小脚丫,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这张印得真完美!”

    “水来了。”茯苓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外,这会儿正领着两个宫女端着两盆热水走了进来。这对母子是玩得开心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气候,茯苓什么都没说,青枫看看自己和儿子那黑糊糊的爪子,缩了缩肩,难得讨好的笑道:“还是茯苓贴心。”

    果然母子连心,青枫话音才落,小家伙晃着两只小手,咯咯笑了两声。茯苓哭笑不得,“好了,你们快给他洗洗,别着凉了。”

    如意和沈瑶忙着给孩子洗手洗脚,茯苓退到一边,回头看去,青枫已经洗净手,正拿着两张印着手印和脚印的宣纸看得入神,茯苓走过去,指着那张印得完美的宣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如……送这张过去给皇上吧。”

    心里想的事被人看穿,还说了出来,即使是自己身边的人,青枫的脸还是红了起来,轻咳了一声,瞪了茯苓一眼,青枫故作不经意般回道:“也好。”

    茯苓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别扭。听到茯苓的笑声,青枫脸更红了,茯苓把画卷好,赶紧走了出去,省得一会有人恼羞成怒了。

    茯苓才走到院中,一阵寒风忽然吹来,手里软软的宣纸瞬间变了形状,茯苓把画护在怀里,扬声叫道:“岚儿,拿一个画筒过来。”

    “是。”

    风一直吹,画卷早变了形状,这个扭曲的样子也塞不进画筒里。茯苓走到院门的墙角下,风小了很多,茯苓展开画纸,想重新卷起来,风虽然小了,但薄薄的宣纸还是不停的晃动,画卷本就被吹的有些皱,想要卷得平整很是艰难。

    茯苓想着要不要叫人帮忙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帮她拉住了宣纸的末端。茯苓抬头看去,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这些日子都有意避开她的男人。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也没看她一眼,眼睛只盯着画纸上的手印和脚印。茯苓却不知怎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了起来,愣了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了一句:“谢谢。”

    明泽没回她的话,等她把画卷好了,默然的收回手,转身出了院外。

    他,这次也算帮她吧?

    但是为何还是这般冷漠?

    他性情如此?还是……她想太多?

    为了给孩子印手印,青枫的衣衫上也沾了墨迹,刚换好衣服,如意就进来了,轻声说道:“娘娘,俞美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自己和她可没什么交集才是。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6
第八十七章涌动(下)

    “娘娘,俞美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自己和她可没什么交集才是。青枫让沈瑶把孩子抱进内室,命如意把人领了进来。

    “清妃娘娘万福金安。”俞悦莹一身浅黄宫装,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怯的,能入得后宫的女人样貌自然是不差,可惜言行举止透着小家子气。青枫微微一笑,回道:“无需多礼,坐吧。”

    俞悦莹在一旁椅子下坐定,宫女们奉上茶点,青枫自顾自的喝着,也不说话。俞悦莹紧张的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只艳丽的红缎荷包。起身上前一步,俞悦莹轻声说道:“这是悦莹亲手绣的如意香囊,送给小皇子,愿上天保佑皇子平安吉祥。”

    如意上前接过木盒,送到青枫面前。青枫看了一眼,面料是最名贵的红缎,绣功也还不错,青枫微微点头,“谢谢你了。”同样是荷包香囊,这个却没那么好运气得青枫另眼相看,她只是微微摆手,如意已将木盒合上,退了出去。

    花厅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若是以前,青枫还有心情陪这些后宫嫔妃玩玩,现在她只想陪在儿子身边,在俞悦莹把手里的丝帕快绞断了,也没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青枫的耐心也终于用尽了,“俞美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俞悦莹肩膀抖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被青枫吓到了。青枫微微皱眉,正想叫人送客,俞悦莹总算开口了,“悦莹今日过来打扰娘娘,确实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青枫也很想知道,她所为何来。

    “慧妃……”俞悦莹说出两个字,似乎又觉得不妥,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悦莹知道,甄箴她犯了错,皇上降罪,让她在冷宫反思是应该的。但她毕竟是我的表姐,以前对我多方照顾,如今看她受苦,我真的很想帮帮她,可是我去过冷宫几次,都被舞儿挡在门外,说后宫嫔妃不得私自靠近冷宫,怕连累我。悦莹不怕连累,只希望能见她一面,她到冷宫的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的怕她出了什么事。”说着,俞悦莹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求清妃娘娘准许悦莹去探望她。求求您了!”

    跪在地上的人说得情真意切,哭得也是梨花带雨,青枫的脸色却越来越暗,本来还算温和的声音也倏的冷了下来,“本宫与甄箴本来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上次她行巫蛊之术,差点连累本宫被人误会,现在你又来求本宫,若是本宫允了,岂不是让人说本宫与甄箴还有牵扯,再说后宫之事,自然是皇后拿主意,这件事本宫是帮不了你了,你去求皇后吧(错嫁良缘87章节)。”

    “但是……”俞悦莹还想求她,青枫已经起身,冷淡的说道:“如意,送客。”

    一直守在门边的如意走到俞悦莹面前,她可没有茯苓那般有礼数,一把将俞悦莹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俞美人,请吧。”

    这一拉一拽之间,青枫早已进了内室,俞悦莹静静的盯着那道冷绝的背影,久久才敛下泪眼,行了礼,出了花厅。

    如意将人送走折回屋内,就看见青枫又从内室里出来了,正站在大开的窗边,寒风吹得她未束的发丝飞舞,清亮的明眸冷视着窗外早谢了的海棠花丛,自从她生子以来从未有过的冷冽神情再次回到她脸上,如意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这也让她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上,急道:“娘娘您还在月子里,身子虚着呢,可不能吹风!”

    “派人盯着她。”甄箴把人挡在门外,不管是出于对俞悦莹的不信任还是保护,青枫都不想去细细追究,总之现在对她来说最终重要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冷宫里的那个孩子的存在!这事一旦泄漏出去,她就是引火烧身。

    微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意的心抖了一下,立刻回道:“是。”这些事以前都是茯苓管的,她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取代茯苓在娘娘心中的位置,但是只要有机会向上爬,她就不会放过。

    ……

    御史行谏大夫辛绥的府邸,占地之大自不必说,辛家的几个儿子各有自己的院落,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这日,辛易蘅在书房里看书,一声大呵自门外传来。

    “辛易蘅!”

    吼声刚落,辛赴城那壮硕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冷笑。

    辛易蘅微微抬头,瞟了他一眼,“二哥怎么来了,稀客啊。”复又低头继续看书,傲慢之气可见一斑。

    被这般无视,辛赴城恼了,一掌拍在辛易蘅握着的书上,吼道:“处理李鸣那件事,我说我去办,您硬要在爹爹面前逞能,说什么我身在刑部,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由你来办更好,结果呢?!”

    挪开辛赴城压在书上的手,辛易蘅不耐的回道:“结果他不是已经死嘛。”

    “死了?”辛赴城冷哼一声,颇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李鸣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被关押在提刑府监牢里!”

    辛赴城话音才落,如愿以偿的看见辛易蘅脸色大变。“不可能!”这件事他明明已经安排妥当,李鸣伤的极重,也没被送回刑部大牢。怎么……怎么会还活着。

    “不可能?你自己去查。”难得看到辛易蘅这般惊慌,辛赴城总算扬眉吐气一回,数落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做事一点也不干净利落。”

    辛赴城言之凿凿,必定是查清楚了才来找他晦气的。李鸣居然真的没死,如果再查军粮案,他就是关键的证人,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难保单御岚不会顺藤摸瓜……到时他该如何向爹交代?辛易蘅是真的急了,拉着辛赴城的衣袖,忙问道:“二哥,单御岚把人关在提刑府,不会又要查这个案子吧?”

    辛赴城一脸的不屑,年轻就是年轻,这点小事就谎成这样,拍开辛易蘅的手,辛赴城回道:“慌什么慌,应该不会,刑部上下都没有听到重审此案的消息。”

    如果不是要重审,李鸣为何会关在提刑府监牢里?为何他会收到李鸣已死的消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辛易蘅急道:“这事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和爹商量一下再行事吧。”

    “胆小鬼。”辛赴城指着辛易蘅,笑骂道:“这事若再惊动爹爹,岂不显得你更无能?”平日里他可没少受辛易蘅的气,今天不好好奚落他,怎么出得了这口气。

    辛易蘅黑眸一暗,狠狠咬了一下牙根,随即用力猛拍了一下大书桌,满脸悔恨的骂道:“二哥教训得是!其实这件事若不是大哥让小弟抢着去做,我又怎么敢跟二哥争这个功劳呢?”

    “什么?是他?”原来还只是幸灾乐祸的辛赴城立刻暴跳如雷,“我早该猜到是他搞的鬼!”

    辛赴城虽然排行老二,却是正室所出,一向自命不凡,和大哥辛偌正素来不和,辛易蘅看他上钩了,连忙继续说道:“二哥,你可得想办法帮帮我,以后我都听你的,这事圆满结束之后,您可别忘了在爹爹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辛赴城本就急怒攻心,又见辛易蘅这般放低姿态,心想辛易蘅虽然是小儿子,却一直受宠,若是以后他站在自己这边,对付辛偌正他就更有把握了,心里盘算了一番,辛赴城用力拍拍辛易蘅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自由主张,做哥哥的不会为难你。”

    “多谢二哥。”辛易蘅回以一揖,随着辛赴城一起笑了起来,辛赴城心里有算盘,辛易蘅更加不傻,军粮案一直是爹心里那根刺,这次事情办砸了,少不得要受责骂,既然辛赴城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

    御书房内,燕弘添在批阅奏折,萧雨在一旁煮茶,皇上不喜欢在殿内放火盆取暖,因此一到冬天,御书房里总是冷冰冰的,新沏好的茶很快就会凉了,所以萧雨只能守在一旁,随时给他换上热茶。

    在换了第三杯,燕弘添还是一口都没有喝过之后,萧雨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对身子也不好吧。萧雨抬头看了高进一眼,高进极快的点头,白了他一眼,萧雨端着新沏好的热茶和点心走到燕弘添身后,轻声说道:“皇上,用些糕点吧。”

    燕弘添极轻的点了点头,萧雨和高进都松了一口气。看皇上准备用点心,想让他休息久一点,高进赶紧拿出下午茯苓送过来才东西,说道:“皇上,这是茯苓姑娘送过来的。”

    燕弘添扫了一眼,是一个装画的画筒,猜想应该是青枫画的新作,燕弘添随口说道:“打开看看。”

    “是。”高进把里面的宣纸拿出来,轻轻展开……

    燕弘添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去,随即一愣。那是……什么?

    两尺见方的宣纸上,印着黑压压的两只小小的手印和脚印,燕弘添盯着那宣纸看了好一会,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拿……过来。”

    高进小心的将宣纸放在案桌上,燕弘添又盯着那小手印看了好一会,忽然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小手印旁边,一大一小形成了鲜明对比。燕弘添不禁笑了起来,那小小的掌印还不及他手掌的三分之一。

    燕弘添拿着画比划着,嘴角一直带着笑意,萧雨和高进再次对视一眼,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除了奏折,还没有什么事能让皇上在御书房里专注看这么长时间,清妃娘娘用几只小脚印就轻松做到了。

    看到宣纸上隐约可见的折痕,燕弘添眉头微微皱起:“高进,马上拿去装裱起来。”

    “是。”

    高进刚把画装进画筒,燕弘添又说道:“等等,找最好的技师,别弄坏了。”

    “是。”

    看皇上这般兴奋,萧雨笑道:“皇上,今晚的晚膳要不要设在……”清风殿?

    萧雨话还没说完,燕弘添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设在正阳宫。”

    “是。”萧雨耸耸肩,她是自讨没趣了,燕弘添又拿起奏折,脸色哪里还有一点兴奋的样子。正当她以为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时,燕弘添忽然低声叫道:“萧雨。”

    “奴婢在。”

    等了好一会,燕弘添又不说话,萧雨奇怪的抬起头,燕弘添眼睛仍是盯着奏折,久久才问到:“那个……极品六月真的那么好喝?”

    啊?好一会萧雨才反应过来,还以为皇上真的这般心无旁骛呢,原来心里还是想清妃娘娘了吧。看着皇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萧雨很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轻咳一声,回道:“奴婢现在就沏一杯,皇上尝尝就知道了。”

    萧雨那不停抖动的双肩,瞎子都看得出来,燕弘添有些尴尬,声音也更低了几分,“沏吧。”

    他确实很久没去看她和孩子,等满月宴一过,就去看看他们母子吧。燕弘添努力把心思放在奏折上,眼光却又不自觉的盯着自己的大手看了起来,原来小孩的手,真的这么小,下次他要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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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满月宴与《军师夫人》中有部分重叠看过可跳订,若想内容连贯些也可再看。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6
第八十八章 调虎离山

    今日是穹岳三皇子满月之日,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甚是热闹。天公作美,冷了好些天,今日一大早,温暖的阳光便普照大地,透过纯白的窗纸映进屋内,带来一室的暖意。

    青枫轻轻打开门,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这屋子里整整一个月,她也快闷坏了,要不是有那小家伙整天给她添乱,她真不能想象一个月都窝在屋子里是什么感觉。青枫正准备抱孩子到大树荫下走走,感受一下阳光和微风,如意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说道:“娘娘,太后派人来传话,让您巳时之前带小皇子到东晟宫。”

    青枫原本还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礼官早在七八天前就来说了今日的安排,当时光是听,她就已经快烦死了,想到接下来一整天都有得累,青枫心里只哀嚎。看到青枫皱眉,如意以为她嫌太早了,赶紧解释道:“因为午时玉泉寺住持要为小皇子祈福,祈福仪式之后,要到皇家陵园参拜,晚上还有大宴百官……”

    如意还没说完,青枫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的回道:“知道了……”

    知道自家主子素来怕这些繁琐的仪式和理解,茯苓笑道:“宫里的规矩是这样的,过了今日就好了。”

    青枫才不会相信茯苓的安慰之词,只是若要在这宫里生活,也只能自己去适应它而已。“好吧。”青枫哀叹了一声,一脸认命的抱起被红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苦笑道:“来,乖儿子,今天咱俩要受罪了。”

    小家伙自然不知道青枫说什么,只是得娘亲抱,立刻就咧嘴笑了,这一笑,瞬间就抹去了青枫心中的烦闷,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青枫的嘴角也随之飞扬。

    趁着青枫心情好转,如意赶快提醒道:“娘娘,快到时辰了。”小皇子就是娘娘的开心果,不管什么烦心的事情,只要小皇子一笑,娘娘心情马上开朗了。

    青枫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身后茯苓说道:“你让人到丞相府给我大姐传个话,就说今日宫里事多,让她别和小妹到清风殿找我了,等忙过这段,再接她们进宫聚聚。”

    “是。”

    青枫走到殿门外,一名御林军将士立在门边,青枫心微微一跳,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人并不是明泽。他被调走了吗?还是……青枫心中暗暗猜度,太后派了接她的老嬷嬷已经不耐烦了,“娘娘,这误了吉时可不好。”

    罢了,走了就走了吧,敛下心中有些纷乱的思绪,青枫抱着孩子朝东晟宫走去。

    ……

    青枫以为在祈福和拜祭先祖的仪式上可以看见燕弘添,结果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后来听茯苓解释,她才知道,穹岳的规矩就是如此,皇子满月,都有太后主持祈福祭祀等事宜。青枫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或许叫做失望吧。

    这样冗长的仪式下来,大人都疲惫不堪,小孩早就累极睡过去了,一行人祭祖回来,刚回到太后的东晟宫用些茶点,萧雨秀丽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花厅里,一屋子主子,萧雨一一请安,礼数周全,不卑不亢,那从容优雅的举止,胜过任何一名大家闺秀。青枫对萧雨是极喜欢的,太后似乎也很满意,唯有皇后脸上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见平日并不待见她。

    行完礼,萧雨柔声说道:“太后,百官及家眷已经到御花园,皇上让奴婢过来请您和皇后娘娘、清妃娘娘到正阳宫,一同赴宴。”

    “好。”看的出,今日楼素心的心情很好,累了一天,仍是精神饱满,“皇后,清妃,随哀家过去吧。”

    “是。”

    青枫在心里轻叹,这大宴百官,又不知道要闹到多晚才能休息了,好在一会可以看见大姐和小妹,总算有所慰藉。

    一行人才走到正阳宫,燕弘添或许是听到了通报,也正好走出来。多日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快入腊月了,他依旧是那一身墨黑锦袍,不失王者之风之余,更显隽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燕弘添微微抬手,走到太后身边,笑道:“母后,时辰快到了,走吧。”今天孩子一直由太后信赖的奶娘抱着,燕弘添的目光在孩子的小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那紧握的小拳头上,燕弘添剑眉微扬,嘴角不自觉微勾,以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那手真小。

    虽然燕弘添只是极快的看了一眼,就连青枫也未必注意到,但是却没能逃过时时关注他,与他夫妻十几年的辛玥凝得眼睛,儆儿小的时候,皇上可从来都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以前她以为皇上不喜欢小孩子,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不行,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为了儆儿的太子之位,她更坚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今日宴请群臣及其家眷,普通的宫殿是坐不下的,穹岳的冬天算不得冷,这场满月宴就安排在御花园举行,花园里没有了春夏的姹紫嫣红,却并不萧索,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丛为冬季平添了不少生机。今晚来的人很多,几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大臣们携妻带女,放眼过去都是人,华衣美服,觥筹交错。顾云和夙凌被安排在主位右边,对面是楼夕颜和卓晴,两个男人默契地点头之后各自移开视线,顾云和卓晴则是一脸无聊的表情。

    “皇上驾到。”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吆喝声,喧哗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云眯眼看去,与燕弘添并行的是一名保养得宜的妇人,珠光宝气,脸上皆是傲慢之色。皇后和青枫走在他们后面,能把皇后都挤到后排的,那妇人应该是夙凌说的正宫太后楼素心了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清妃娘娘万福金安。”燕弘添一行才走入主位,群臣整齐而响亮的叫声把顾云吓了一跳。这花园里少说几百人吧,居然异口同声,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都平身吧。”燕弘添今天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在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

    众人各归各位,顾云看向青枫,太后和皇后分坐燕弘添左右,而她只能坐在皇后身旁,孩子被乳娘抱着,却不是坐在她身后,而是被安排在太后身旁,太后不时逗弄着孩子,青枫只能远远地看着。本来以为今天进宫能看看孩子、和青枫聊一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今日皇儿满月,设宴群臣,众卿家不必拘礼,陪朕满饮此杯。”燕弘添举杯,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举杯叫道:“皇上大喜,清妃娘娘大喜,三皇子万福。”

    孩子不在身边,青枫也得了清闲,眼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大姐和楼夕颜窃窃私语,新婚燕尔,很是甜蜜的样子。青枫再看另一对,夙凌一如往常,冷傲沉默的喝着酒,小妹正撑着下巴无聊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顺着小妹的视线看去,是一大片湖,在湖边灯笼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湖边宫女们脚边放着一只只小纸船,船上还点着小半截燃烧的蜡烛,小船被缓缓地放入湖中,随着微波一点点向远处飘去,忽明忽暗,非常漂亮。青枫莞尔一笑,这样的美景,难怪小妹没有兴趣理会其他。

    青枫的视线并未和两个姐妹对上,但是她心里却是暖暖的,看到她们过得幸福,比什么都让她开心。青枫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忽然听到燕弘添爽朗的声音大声说道:“近日东海海盗猖獗,夙将军将率兵围剿盗匪,朕借今日酒宴给夙将军饯行了,待将军凯旋之日,朕再给将军庆功。”

    沉默了一晚上的夙凌站起身,淡淡的回道:“谢皇上。”

    “恭祝夙将军此次早日得胜还朝。”七嘴八舌的迎合之声由四面八方涌来,只是众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夙将军身边的娇小女子身上,夙将军不近女色朝中重臣都知晓,那女子就坐在他身边,丝毫没看出夙将军有什么烦厌的表情,有时还主动给她夹菜。那女子脸颊有伤,应该是青家姐妹,这姐妹三人真正是不简单,青灵已是丞相夫人,青枫也封为清妃,现在还有了龙子,这小妹将来怕也是将军夫人了吧。

    百官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看着青家三姐妹同时出现在宴席之上,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了。

    “夙将军出征,青姑娘想必也会随军出行吧,夫唱妇随,还真是让人羡慕。”宴席之上,还算其乐融融,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众人微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接话。自古没有女子随军的道理,但是说话的又是皇后,刚才还纷纷举杯的大臣们都安静地坐下,静观其变。

    燕弘添美酒在手,黑眸微扬兴味正浓地看着渐渐变脸的夙凌和微低着头的青末,卓晴和楼夕颜对看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一群人中,脸色剧变的倒不是当事人,而是皇后身边的青枫,小妹自幼柔弱,怎么可能随军出行。皇后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必定不怀好意。

    空旷的花园里异常安静,楼素心略带责备地说道:“荒唐,皇后此话成何体统,女子怎能随军出战。”

    辛玥凝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道:“母后,皇上已经允诺为夙将军和青姑娘赐婚,将军夫人随军出战,共同对敌,必定会传为佳话。”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暗暗惊讶,青枫也吓了一条,原来燕弘添已给小妹和夙凌赐婚了!这真是太好了,皇上既已赐婚,就算未成亲,小妹也是未来将军夫人,皇后应该也不能怎么为难她了吧。

    楼素心一脸不愉,看向燕弘添,质问道:“皇上,赐婚是怎么回事?”夙凌乃手握重兵的大臣,要赐婚也应该赐给公主、郡主,哪里轮到异族女子。

    燕弘添微举酒杯,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斟酒。轻晃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燕弘添笑道:“夙凌与青末情投意合,夙氏长辈也乐见其成,夙将军乃国之栋梁,他的婚事朕自然是要御赐了。”

    夙家长辈竟也对她满意?楼素心终于正眼看向夙凌身边自始至终微低着头的女子,身材太过单薄,脸颊和她姐姐们一样都有两条疤痕,好在文文静静的还算秀气,既然夙家长辈都认这样的长媳妇,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收回视线,楼素心高傲地说道:“即使是将军夫人,自古以来也没有妻子随夫出战的先例,若是她能去,所有将士都可携妻随军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简直就是添乱。”

    辛玥凝倾身向前,故作神秘地笑道:“母后您有所不知,青姑娘和普通女子可不一样。”

    楼素心皱眉,“如何不一样?”干干瘦瘦的,还不如青灵和青枫呢!

    “青姑娘不仅熟悉兵法,而且武功高强,非但不会拖累夙将军,还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呢,上次若不是青姑娘相救,高大人也不能脱险。”回过身做作地拍拍青枫的手背,辛玥凝故作埋怨地说道,“妹妹也真是的,自家小妹有这等本事,怎么也不早些说明。”

    青枫的脸色有些泛白,果然是为了高洪见的事情,皇后素来心胸狭隘,她已经尽量不让大姐和小妹进宫,以为可以避得过,想不到皇后竟然在宴席上提起,青枫强自镇定地回道:“姐姐过奖,青末自幼好动却不曾习武,花拳绣腿算不得什么功夫,至于兵法就更不懂了。或许是喜好下棋的缘故,就只会动动嘴皮说些纸上谈兵的东西罢了,她还年轻,不懂得礼数,还请太后和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辛玥凝轻哼一声,说道:“妹妹好生谦虚,本宫可是见识过青姑娘的本事,皇上也是亲眼所见,难道妹妹是说本宫和皇上都看错了?”

    青末生性胆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根本没有习过武,看自己疼爱的小妹吓得头都不敢抬了,青枫胸中扬起一抹怒意,一句“臣妾不敢”也说得咬牙切齿。

    这两人暗潮汹涌地你来我往,楼素心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一个女娃家的,赋诗作画、抚琴对弈还差不多,舞刀弄枪的怎么比得过男人。”

    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此事到此结束。谁知辛玥凝似乎铁了心不肯放过青末,轻偎向楼素心,讨好地说道:“母后,青姑娘是巾帼尤胜须眉,不然夙将军又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情根深种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是三皇子满月,不如就让青末给母后演示一番?”

    巾帼尤胜须眉?楼素心再看了一眼那道单薄的身影,心中还是不信,不过看皇后如此推崇,便顺着她的话回道:“好吧,哀家也想知道是怎么个巾帼尤胜须眉。”

    得到太后的首肯,皇上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辛玥凝越发得意地笑道:“臣妾还听说青姑娘拳法了得,即使是七八个壮汉也近不得她身。”

    “当真?”楼素心奇道:“那哀家真要见识见识!”

    “来人。”辛玥凝轻声一唤,八名壮硕的侍卫上前一步,与这八人对打别说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也经不住几拳啊。皇后这分明是要小妹的命!青枫再也顾不得许多,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半跪求情道:“太后,末儿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禁得住这样对打。”

    楼素心此时也有些迟疑了,但是没等她开口,辛玥凝已经上前一步,扶着青枫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安慰道:“妹妹多虑了,你看青姑娘多镇定,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太谦虚了。”

    青末一直低着头,在青枫看来是被吓坏了,在卓晴看来,云应该是另有打算,所以她始终没有多话,就算是青枫对她投来求救的眼神,卓晴也只是对她轻轻摇头,希望她能镇定下来。

    卓晴知道顾云的能耐,青枫却不知,眼看连大姐也不肯救小妹,青枫只得咬牙求助于燕弘添。甩开辛玥凝的手,青枫走到燕弘添身边,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皇上——”

    可惜她才刚开口,燕弘添已经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朕也想见识见识巾帼尤胜须眉的风采。”他更想知道,夙凌到底能为青末做到什么程度,还有那个瘦巴巴的女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能耐。

    八名壮汉走到了宴席正中央的空地上,每个人仿佛一个用力就能随便将人的胳膊折断。八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青末,青枫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腰被燕弘添紧紧地环着动弹不得,想要动末儿,除非她死,青枫不顾腰间的疼痛,拼命地挣扎着,耳边忽然响起燕弘添沉稳的声音:“有朕在,她不会有事的,无需担心。”

    青枫一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在青枫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夙凌猛地起身,不过他的手腕却被身旁微凉的纤手拉住,夙凌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顾云,只见她缓缓起身,与他并肩而立,始终低着的头也缓缓抬起。

    娇小的身影站在夙凌身边,越发显得柔弱,一张素净的小脸上,两道疤痕不但没让她显得狰狞恐怖,反而越发我见犹怜。皇后居然让这样的小女子与八名壮汉对打,心肠也太过狠毒了吧,后宫中的女人斗来斗去是常事,但是拿人家妹妹出气就有些过分了。

    楼素心看清顾云单薄的身材后,也认定她不可能是八名壮汉的对手,正想说取消这场比试,却又被那双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孱弱女子身上的坚定眼神所震撼,当她直视你的时候,一股慑人的气势直逼入心,让人不自觉的心惊,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顾云寒眸扫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八个人,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看向主位上表情各异的几人,她朗声笑道:“正如姐姐所言,青末没有拜过什么师父,耍的都是花拳绣腿。上次凑巧救了高大人,也都是夙家军训练有素,夙凌从旁指导,巾帼尤胜须眉绝不敢当。”

    青枫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妹在将军府也不错,起码这一年多来,勇敢了许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都能侃侃而谈了。顾云的谦逊却让身侧的夙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顾云话锋一转,迎视着燕弘添高深莫测的眼,略带挑衅地问道:“不过青末确有随军出征的想法,如若今日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上是否恩准青末随行?”

    燕弘添爽快地笑道:“你若赢了八名带刀侍卫,朕就准你随军出征!”她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要打赢八名侍卫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没记错,一个多月之前,她还受过一次险些要了命的剑伤,宫中御医差不多都被楼夕颜请去了。重伤初愈,又加上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若是她还能赢,让她去也无妨。

    好狡猾的说法,意思就是说没有将八人全部打败,依旧是她输喽?顾云无所谓地笑道:“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顾云信心满满,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上。站在八名侍卫身边,清瘦的她竟只到他们的胸口而已,顾云从容地向他们点了点头,风度极佳。八人有些尴尬,群臣中也开始骚动起来。这根本没得比嘛,他们每人一拳下去,那小姑娘还有命在?

    顾云与他们对面而立,却不急着动手,转过身,对着主位上的人大声说道:“今天既然是三皇子的满月之日,又有这么多夫人小姐在场,打打杀杀实在难看。而且他们八个一起上,未免有失公允,若是一个一个来又太费时间,我有一个更好的测试办法,既能一次就与他们八人同时比试,又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手揽着青枫扔在不停挣扎的腰肢,一手握着美酒,燕弘添笑道:“你想如何比试?”

    指着湖面零零散散飘散远去的河灯,顾云回道:“湖里的河灯如此漂亮,不如我与八位侍卫比试箭术。我一个人一组,他们八个人一组,以主位为中线,命人在河面左右两边各放一百盏河灯,比试时间是四分之一炷香。到时候哪一边的河面上亮着的灯少,就算谁赢,皇上以为如何?”

    “八个人加起来?你确定。”她的箭术高超在解救高洪见一家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这本没有什么好比的,但是她居然口出狂言一对八?这又让燕弘添来了兴致,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将弓箭用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青枫的心上上下下晃荡着,一刻也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将对打换成了射箭,这样即使射不中,她也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她为什么要说一对八呢?这个小妹她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她的张狂确实勾起了燕弘添的好奇心,顾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继续回道:“当然确定,不过我这人用惯了弩,弩用的短箭和弓用的长箭之间也可以区分开,胜负更容易看出来。不知道皇上能否借今日夙凌送入宫中的那把弓弩一用?”

    夙凌送来的小型弓弩对于女子来说的确省力,燕弘添也没多想,爽快地说道:“来人,到书房把弩拿过来。”

    “是。”侍卫领命立刻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这御花园中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众人都在静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水芯一身闲适的站在皇后身后,眼光落在那娇小女子身上。青末这个的名字,她时常听到,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人,看起来柔弱干瘦的小女孩,竟有这么气势与能量,果然人不貌相。青家三个姐妹中,最难缠的恐怕就是她了。看她眼眉间,信心满满胜券在握的样子,水芯猜想,胜负应该不会出乎她的意料。

    水芯侧身对着身后太监微微点头,那太监了然,慢慢往后退,朝后宫深处跑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6
第八十九章 亲姐妹?

    今夜御花园设宴,热闹非凡,相较之下,后宫各院就显得冷清许多。明泽背靠着清风殿厚重的大门,盯着空中还算明亮的月,面色始终冰冷,眼中却透着淡淡的嘲讽。小皇子的满月宴,御前参领郭宜想必早已部署妥当,清妃娘娘和皇子的安全自然不需要他来担心和保护。

    明泽这般直挺挺的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抹极快的黑影中他侧面的矮丛中一闪而过。

    “谁?”这抹黑影太过迅速,明泽警惕的盯着四周,除了远处传来喧闹声,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人的气息,明泽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的时候,那抹黑影再次飞掠而出,看样子,是要向后宫深处跑去。明泽暗暗心惊,这人竟然一直藏在矮丛之内,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此人武功高不可测!明泽没有细想太多,提气追了上去。

    几个起落之间,还能看到黑衣人的影子,待明泽追到太后东晟宫附近的时候,再也没有了黑衣人的踪迹。明泽静下心来想了想,今夜是小皇子满月宴,宫内戒备森严,这人竟能自如的在宫中穿行,轻功之高必在他之上,黑衣人想要避过他并非难事,为何要引起他的注意,还让他一路追到这来?

    难道……黑衣人是为了引开他?!糟了,会不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明泽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往清风殿赶去。

    明泽来到清风殿门口,眼见大门依旧紧闭,提气一跃,轻巧的翻过墙头,落在门内。殿内一如他离开时那般安静,只有一名宫人打扮的女子愣愣的站在院中,手里拿着几件小衣服,一脸被他吓到的表情。

    此时站在院中的,正是沈瑶,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沈瑶怯怯的问道:“明侍卫,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定清风殿内没有黑衣人之后,明泽盯着沈瑶,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样?”身为奶娘,不是应该随时跟在皇子身边?

    沈瑶在明泽冰冷的黑眸逼视下,吓得后退了一步,赶紧解释道:“奴婢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太后又遣了两名奶娘随行,娘娘就让奴婢回屋里休息了,奴婢下午开始就呆在房里,晚膳还是宫女虹儿端到房间给奴婢吃的。您恐怕是傍晚才当值,所以不知道。”

    看她急得说话都气息微乱,不像说谎的样子,明泽没继续追问她此刻为何会出现在院子里,低声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声音?”

    沈瑶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奴婢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后来身体好些了,想到晾在院子里的小皇子的衣服还没有收,就出来收衣服,刚收好,您就回来了。奴婢没看见其他人,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吗?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夜闯后宫所谓何事?今夜两人交锋,真是他不小心败露行踪还是有意为之?

    沈瑶看明泽久久不说话,眼中的寒光也越发冷冽,赶紧小声留下一句“奴婢告退”便抱着手里的衣服退回屋内。

    明泽特别留意了一下沈瑶的气息和步伐,看起来不像会武功的人,她这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真的只是巧合?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明泽的眼光不自觉的看向青枫居住的房间。

    要不要,提醒一下她?

    ……。

    “香灭。”

    太监的吆喝声一响,顾云短弩上还有三支箭没有发出去,但是她还是立刻住了手。即使是如此,左边明显暗了一大片的湖面已经说明谁是赢家。

    “左边还剩二十八盏。”

    “右边还剩四十一盏。”

    结果很明显,顾云不仅胜了八名侍卫,而且胜得很漂亮。

    将短弓握在手里,顾云回头看向主位上黑眸微眯,满目深沉地盯着她的燕弘添,笑道:“皇上,我这样算是赢了他们八个人了吗?”

    偌大的花园里,不仅百官都惊讶而敬佩地盯着湖岸边迎风而立的清瘦身影,就连太后也满意地笑道:“果然巾帼尤胜须眉!”

    辛玥凝几乎咬碎银牙,虽然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水芯的安排进行的,但是让这个丑女人出尽风头,她实在气不过!眼见燕弘添黑眸中的兴趣渐浓,辛玥凝急道:“皇上,她用的兵器和侍卫所用的并不一样,如此岂不是投机取巧,有失公平?”若不是那个怪异的弓弩,她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松取胜。

    公平?她要和她讲公平?扫了一眼身旁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壮汉,顾云讽刺地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是在战场上,皇后也不可能要求敌人和你用一样的兵器吧?我只是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而已;再说,一开始只说比试谁将河灯射沉得多,谁就赢,并没有规定我和侍卫必须要用同样的兵器,还是在皇后眼中,八个壮汉对我一个女子,就是公平?”

    此言一出,百官席内立刻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抬眼看去,八名壮汉站在顾云身边,几乎将她淹没,这样悬殊的对比,公平二字立刻变成了笑谈。辛玥凝尴尬万分,心中憋着一口气,却再也不好发作。

    顾云眼中的异彩也没逃过燕弘添的眼睛,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东海围剿海盗一役,朕钦命青末为军师,随军出行。”

    “皇上!”在座的百官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让青末随军便罢了,竟还任命她为军师?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自古没有女子为军师的道理啊!

    百官的质疑甚至是反对,燕弘添似乎都已经习惯,威严地说道:“君无戏言。”

    一句君无戏言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皇上说出去的话,岂能儿戏?

    顾云大方地回道:“谢皇上。”于是,顾云不仅随军出征了,还附带得了个军师的头衔。

    接下来的宫宴自然还是吃吃喝喝,百官心里却都在暗暗观察着。皇上一脸高深莫测,皇后脸色铁青却隐忍不发,夙将军看上去似有满腹的怒火却无从发泄,刚刚出尽风头的青家小妹倒是一副异常冷静的样子,不过,最让众人不解的,是清妃娘娘——

    她为皇上诞下龙子,自家姐妹也很争气,得到楼相和夙将军的独宠,稳坐正妻之位,有小皇子和楼夙两大家族撑腰,以后这后宫之中,恐怕就连太后、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才是,为何她一副惊魂落魄的样子?

    在这样并不算融洽的气氛下,宫宴以太后一句“小皇子累了”为由,圆满结束。燕弘添率先起身,却看见青枫还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地下一点,两只手紧紧的交握着,还在微微的抖。燕弘添剑眉微蹙,走到她身边时,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青枫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弹跳起来,一双大眼惊恐又茫然的瞪着燕弘添,燕弘添暗暗惊讶,她这是怎么了?青末不是毫发无损吗?

    与燕弘添直视永远需要勇气,而现在的她,没有。青枫终于在那双黑眸的审视下回过神来,挣扎着后退一步,避开燕弘添的手,轻声回道:“今天太累了,我……我要回去休息。”说完青枫草草行了礼,让如意把孩子从老嬷嬷手里抱过来,就着茯苓的搀扶,朝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道看似优雅,实则惊慌失措的背影,燕弘添满眼兴味,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近日以来难得的笑意,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爱妃怕成这样呢?

    一路上,青枫的手都死死的拽着茯苓的胳膊,力量大得茯苓只有紧咬着下唇才能压抑住因疼痛而快到嘴边的呻吟声。一行人匆匆回到青枫殿,青枫拉着茯苓,抓着如意,三人进了屋内,青枫砰的一声把门紧紧的关上,背靠着木门,黯淡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听到她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茯苓上前扶着她,急道:“主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好一会,青枫才定下心神,低声说道:“如意,你把孩子抱进里屋,好好照看他。”

    如意自然也看出青枫的异样,但是只要有茯苓,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陪伴。如意诺诺的回了一声:“是。”抱着孩子进了内室,不一会,便麻利的点了两盏灯。

    烛火透过屏风映进花厅,茯苓终于能看清青枫此刻的样子,她直直的站着,身体的力量却似乎都依靠着背后的门板支撑着,双眸紧闭,手垂在身体两侧,此刻的她,比刚进门的时候,似乎平静了一些。

    “主子……”

    “让我静一静。”暗哑的声音让茯苓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只能静静的陪在一边。

    青枫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对于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一头雾水,这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说什么她都可以不行,但是今天,她是亲眼所见,小妹那英姿飒爽的风采,以一敌八的气势,那里还是以往生性懦弱、素来娇弱的小妹?!回想着与大姐、小妹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她们说话的神情,她们的性格,她们的表情,她们的……

    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着她的心,她们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妹吗?心中的疑惑她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但是解不开这心中的疑团,她一刻也不能安下心来!

    “茯苓!”青枫忽然大叫一声,本来就站在她身边的茯苓赶紧回道:“奴婢在这。”

    “帮我!”

    什么?茯苓还没反映过来,青枫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帮我……帮我查……”

    青枫压抑到颤抖的声音茯苓根本听不清楚,只能问道:“查什么?”

    “查……青灵和青末!用尽所以人脉和渠道去查,我要知道她们到了穹岳之后,做的每一件事情!越细越好!”

    查青姑娘和楼夫人?!茯苓万万没有想到,主子这般惊恐和慎重,居然是要查自己的亲姐妹,这是为什么?

    “要快!尽快!”她真的不能等,她想要直到真相!

    茯苓从没见过青枫这般模样,即使此刻她一肚子的疑问,却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将她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茯苓安抚的回道:“好好,奴婢马上去办,您别着急。”

    看她安静的坐着椅子上,茯苓轻轻舒了一口气,悄悄退出门外。

    青枫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手紧紧的环着两只胳膊,忽然觉得好冷,从心底生出来的寒意。

    如果她们真的不是大姐和小妹……不,不会的,不可能……

    爹,娘,枫儿好怕……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7
第九十章 试探(上)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妃青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兴宗室,育麟儿,朕心甚慰。今吾儿满月,赐名:挚,居出岫宫。钦此。”

    巳时三刻,早朝刚下朝,圣旨立刻便送到了清风殿内。内务太监尖细的声音高亢的宣读完圣旨,跪在地上的正主儿不知是高兴过头还是根本没在听,仍是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

    如意跪在青枫身后,久久没有听见动静,悄悄抬起头来,只见自家主子双眼放空的盯着地面既不领旨也不谢恩,内务府总管吴公公举着圣旨,也不敢叫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如意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声提醒道:“娘娘?”

    青枫身子微微一震,似回过神来,又似还在神游太虚,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枫话回得有气无力,但好歹是接旨了,吴公公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圣旨交到青枫手里,跪地请安道:“恭喜清妃娘娘,恭喜挚皇子。”

    如意扶着青枫到花厅主位上坐下,青枫将圣旨就这样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冷淡的说道:“都退下吧。”

    “是。”行了礼,吴荣立刻退出屋外。他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当差,服侍过无数主子,这位清妃娘娘是他见过最怪异的一个,今天是皇上赐名的大好日子,她却一副冷冰冰,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样的主子多半难伺候。

    一室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沈瑶在内室哄着小皇子。青枫还是这般不言不语,神冷凝的独坐在那里,娘娘都坐了一宿了,不累吗?看了一眼矮几上的圣旨,如意微微一笑,说道:“娘娘,皇上赐这个‘挚’字好啊,定是取了‘挚爱’之意!”

    青枫灰暗无神的眼抬了一下,嘴角微微扯动,勾起一抹算不上笑的弧度,回来这些天,他连看都没过来看他们母子一眼,挚爱?何必自抬身价。挚……也有“攫取”之意,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最难猜度是君心,她现在也不想去猜,她在等,等茯苓给她一个答案。

    “娘娘……”

    “本宫想静一静,你进去照顾小皇子吧。”

    如意还想说些什么让她开心一点,青枫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如意只能悄声退回内室,才刚进去,就看到沈瑶正在给小皇子喂奶,如意毕竟还是云英未嫁的小女孩,立刻把脸扭到一边,自然也就没看见沈瑶把什么东西悄悄收到袖子里。

    青枫从不知道,原来等待竟是这世上最大的煎熬,渴望得到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时间没走一刻便多出一份惶恐。哪怕是在天牢里充满恐惧的夜晚,甚至是破庙中自尽的瞬间,她都没有觉得时间是这般的难熬过。

    “主子?主子……”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青枫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茯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等了一夜,就是为了等到茯苓回来,此刻她就站在她面前,青枫却又怕了起来,双手抓着茯苓的手心,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道:“怎么样?”

    冰冷的手,苍白的脸,主子的样子很是憔悴,看样子怕是一夜没睡,她仍是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查自家姐妹,即便要查,又何以这般惊惶急切?

    茯苓久久不回话,青枫急了:“到底查到没有?”

    青枫明明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却又急迫成这样,茯苓咽下劝她休息的话,无奈的微微点头。

    “到你房里去说。”青枫抓着茯苓的手,匆匆往侧院厢房跑去。

    门才刚刚合上,青枫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查的如何?”

    茯苓把门关好,扶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没有让她久等,从青灵如何进丞相府,到如何在大殿验尸,如何助单提刑破黄金旧案,如何为刑部验失心女尸,茯苓把能查到的消息一一细细说来,“楼夫人初到穹岳,未进丞相府,就被村民掳去了,后来……”

    一晚上的时间,茯苓能查到这么多,已是不易,青枫最关心的,只有一点。“她……真的在大殿之上……剖尸?”

    “是,奴婢昨晚找到当时在大殿之上拉起帷幔的宫女和太监,据他们所言,楼夫人确实在大殿之上给北齐公主……剖胸验尸。”

    “是他们亲眼所见?难道单御岚就没有上前帮忙?”青枫问得又快又急,可以说是咄咄逼人。茯苓看了一眼被青枫抓得咯咯作响的木椅扶手,总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太对劲,却也不敢欺瞒她,“是亲眼所见,奴婢还单独逐个询问,几人所说的细节都对得上。单大人只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上前帮忙。”

    果然是真的吗?早就听人说过大姐在大殿上验尸,她从来都没有信过,一直以为是单御岚为了安抚北齐王子,让姐姐验尸不过是做做样子,原来一直蒙在鼓里的,只是她而已。

    深吸一口气,青枫小心翼翼的问道:“青末……青末呢?”

    “将军府纪律严明,青末姑娘也极少出府与人接触,不好查证,好在青姑娘在夙家军中声望极高,据将军府守将所言,青姑娘一入府就和夙羽将军比试操练新兵,且大获全胜。”

    练兵?末儿几时会练兵?回想昨夜青末那漂亮的箭术,青枫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若是验尸可以解释为大姐天生聪颖,通读医术,无师自通,那武功总不可能一朝一夕练成吧?若是这个青末会武,那她,定不是她的末儿!

    斟酌再三,青枫才颤声问答:“在将军府众人心中,她……武功如何?”

    主子真是好姐姐,定时担心自家妹子在将军府受委屈吧,茯苓笑道:“青姑娘的武功,自然不能与夙凌将军比,但是在将军府里也少有对手,据说夙羽将军也是她的手下败将。”查了一夜,她不得不承认,青家三姝名满六国,果真是名不虚传。

    茯苓是真心称赞,青枫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越发苍白。其实这个结果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回旋,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现在茯苓告诉她大姐能验尸,小妹会武功,这样的她们还是她的姐妹吗?

    如果不是,她们又是谁?

    是谁?!

    “主子?!”青枫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茯苓连忙扶住软倒的她,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如意的声音:“娘娘……”

    屋内久久没有回音,如意更大声的叫道:“茯苓姐姐,你在吗?”

    茯苓扶着青枫,又不能出去开门,门刚才也锁上了,茯苓只能大声回道:“什么事?”

    “挚皇子他好像有些不舒服,浑身发热……”

    “孩子……”靠在茯苓怀里的青枫猛地坐直了身子,快步起身,冲到门边打开门,急道:“他怎么了?”

    如意吓了一跳,赶紧回道:“挚皇子好像病了,身体好烫,您快去看看吧。”

    青枫急得快步跑回屋内,刚推开门,就听见孩子哇哇的哭声,青枫心疼的从沈瑶手里接过孩子,小家伙本来身子就热,再这样大哭了一场,整个脸憋得红红的。青枫把脸靠近孩子的小脑袋,感受到一股灼热之气袭来。

    “怎么这么烫?刚才不是好好的?!”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想着大姐和小妹的事情,直到现在才好好抱抱孩子,都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一夜的煎熬再加上此刻的自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看她这样,如意和沈瑶惊得双双跪地上,“奴婢该死,小皇子本来已经快睡了,不知怎的忽然就哭了起来,奴婢刚才摸他额头,才发现他身子烫得厉害。”

    茯苓轻轻抚上孩子的手腕,发现脉象有些奇怪,不过小孩的脉息本就比较弱,茯苓也没给孩子诊过脉,只能安慰道:“主子别太担心,可能是满月那日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的。”

    茯苓是医女,她都说无碍,应该没事的。平复下快六神无主的心,青枫问道:“请御医了没有?”

    “岚儿已经去请了,奴婢再去看看。”如意赶紧起身退了出去,看来只请林太医还不够,应该再把王太医也请来才是,若是小皇子有什么闪失,她们掉几次脑袋也担待不起。

    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了一会,他身子虽还是烧得很,好歹是不哭了。青枫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定了一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青枫轻声叫道:“茯苓……”

    茯苓躬下身子,青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去把我姐姐请过来,现在就去。”

    “是。”茯苓连忙点头,楼夫人会验尸,或许医术也很厉害也说不定。

    “等等。”茯苓刚要出门,青枫又说道:“就说我很想念她,让她进宫一叙,小皇子发烧的事情不要告诉她。”

    “是。”

    为何不能告诉楼夫人呢?从昨晚到今天,茯苓已经一肚子疑问了,只可惜看主子紧张的程度,从她那只怕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青枫将儿子抱在怀里,看着儿子安静而微红的小脸,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昨夜至今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似乎缓缓平静了下来。

    即使别人言之凿凿,她还是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大姐和小妹真如他们所说,所以……她要亲自试上一试才甘心!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7
第九十一章 试探(下)

    早已过了换岗的时间,明泽仍是等在清风殿外,昨夜发现黑衣人的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既没抓到人,清风殿内更没有任何异状,他也不想费事报上去。等了一宿,不过是为了能和她说一句小心,只是在这殿外站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再等下去又能怎样,一个侍卫,怎么能和一位娘娘私下说话?还是罢了吧!

    明泽站直身子,正要离开,一道熟悉的浅蓝色身影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明泽想也没想便叫道:“等等。”

    茯苓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叫我?”

    这是什么表情?他叫她值得这般惊讶,明泽心里暗暗腹诽,脸上仍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昨晚我发现附近有黑衣人出没,你让她……清妃娘娘多加小心。”

    茯苓听到黑衣人几个字的时候,心下一惊,倒是没注意明泽不经意低声说的那个“她”字,只急着问道:“他闯进清风殿了?”

    “没有。”

    需要这般暗暗的提醒,看来他是没抓到人,估计连那黑衣人是谁要去哪也清楚吧。“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想起主子的交代,怕出宫的时间晚了,说完茯苓行了个礼,对他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明泽留在原地眉头微蹙,茯苓的笑如春风轻抚般轻柔,任何人都会觉得很舒服吧,只是他忘不掉的,却是雨夜里那一抹狼狈而绝丽的笑颜。

    ……

    孩子身体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青枫抱着孩子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时如意领着王智杨、林丰两位御医匆匆赶来,两人进门就跪拜行礼:“参见清妃娘娘,娘娘千岁……”

    青枫哪里还去理会这些虚礼,急道:“好了,别多礼了,快给皇儿诊治,他身子热的像要烧起来似的。”

    “是。”

    青枫将孩子轻轻放在大床上,看着两位御医一一为他诊脉,她很想知道孩子的病情,又不敢打扰御医,眼光在孩子和御医之间来回流转,这时候御医就算一个皱眉的表情,就足够让她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王智杨收了诊具,离开了床沿,青枫连忙问道:“王御医,皇儿他如何?”

    “娘娘请放心,挚皇子未足月便降生,身体本就孱弱,这次应该是感染了风邪,热不能发,故此高热来得又急又猛,待下官煎几副药,给挚皇子服下,应无大碍。”

    无碍吗?青枫还是不放心,回头问还在床前诊脉的林丰:“林御医?”

    王智杨乃是皇上御用御医,又是黄老太医的亲传弟子,林丰自然不敢反驳他的诊断,再说小皇子的脉息有力,只是高热不散而已,王御医说无碍,那便是无碍了。林丰连收回手,附和道:“正如王御医所言,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青枫轻轻舒了一口气,“如意,你随御医去取药。”

    “是。”

    得到两位御医的保证,青枫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也能坐下来歇会,将儿子抱在怀里,怔怔的盯着他红红的小脸,青枫什么都不想去想,只静静的这么看着他就好。

    “娘娘……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声低唤,青枫愕然的抬起头,沈瑶指了指屏风外,青枫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两人等了好一会她也没有回话,茯苓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主子,楼夫人来了。”

    青枫身子不由抖了一下,没有了以往得见家人的欣喜和期待,现在的她只觉得心砰砰直跳,紧张不已又惴惴不安,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才回道:“进来吧。”

    卓晴刚走进内室,就觉得青枫有些奇怪,她坐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她看,脸色白中泛青,像是从没见过她似的。与昨日满月宴时相比,今日的她神情恍惚,憔悴许多。不过即使现在她看起来情况很糟糕,却还是将孩子抱在怀里,卓晴摇摇头,劝道:“带孩子是很累的,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姐姐特有的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青枫眼睛一红,赶紧低下头,掩下眼中因情绪起伏而涌动的波澜,轻声回道:“嗯,昨晚孩子一直闹,我只是睡得不太好而已。”

    照顾婴儿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卓晴只当青枫是真的太累以致精神不济,她今日怪异的模样,卓晴倒也没深究。

    再次抬起头来时,青枫平静许多,对着身旁的茯苓和沈瑶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两人依言退下,卓晴看向青枫怀里的宝宝,孩子闭着眼睛,小小的眉头却还是皱着,两只小手握成拳头,不时的动几下,卓晴笑道:“这孩子倒有几分燕弘添的影子。”

    青枫没接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给你抱抱。”

    “好。”卓晴也没多想,把孩子抱在怀里。在她看来,小孩子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综合体,看着很可爱,折腾起人来可够呛的。刚接过孩子的时候,卓晴只觉得他软绵绵的,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孩子不对劲。隔着厚厚的衣服,还是能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卓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刚才只当是孩子肤色粉嫩,现在仔细看来,这孩子的脸颊和前额红得不太正常。卓晴伸手轻抚了一下孩子的额头,遂即说道:“他在发烧。”

    发烧?青枫猜想她是说孩子发热的事情,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你传御医给他看了吗?”

    “御医说小婴孩发热是常事,没什么大碍。”

    青枫似乎并不重视的语气,让卓晴皱起了眉头,“婴儿发烧虽然很常见,但是也很危险,若是他的体温在短时间急速高升很容易导致短暂抽筋,他又是早产儿,抵抗力本来就弱,你不能掉以轻心。”

    卓晴将孩子平放在床上,轻轻解开包的严严实实的衣领,孩子脖子的位置比脸更加红,还有些许红肿,不需要借助嘴,鼻子能正常呼吸,卓晴俯下身子贴着孩子的胸口听了一会,肺部也没有太多杂音,看样子不像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像是炎症引起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青枫一边问着,一边仔细的观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青枫都没有放过。

    卓晴初步检查觉得可能是扁桃体发炎导致高烧,心想宫里有什么多御医照顾着,孩子应该没问题,便随口说了几句孩子高烧应急的常识:“屋里的火盆都撤了吧,窗户也别关这么紧,给他多喝点水,孩子发烧,就算下午退了,晚上体温也很容易又上来,你们就幸苦点,多注意他,要是晚上体温实在太高了,就用温水给他敷头颈、腋下、手心脚心,记住别用太凉的水。”

    卓晴说完,也检查得差不多,一边给孩子系好衣服,一边问道:“记住了吗?”

    好一会,青枫也不回答她,卓晴奇怪的抬头看去,青枫仍是那样盯着她,比她进门时的目光更加专注,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卓晴也不说话,任由她看着,只是那双莹亮的双眸竟渐渐染上了湿气,卓晴心下一愣,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也许别人需要通过验证她胸前的字来证明她是不是青灵,她却根本不需要。刺青再精妙,母亲能做到,也一定还有人能做到,可是很多东西是伪造不了的。大姐脸上每一颗小痣,每一道笑纹,甚至指甲的弧度,手掌的纹路,她都清清楚楚。青枫无比的肯定,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姐姐!只是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温婉的笑,眉宇间总凝着丝丝暖意,现在这个人,说话做事干净爽快,神色清冷。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这具躯体里,装的是另一个人一般。耳边响起的还是熟悉的声音,青枫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与记忆中的大姐交叠了,但那清冽的眼神,又让她们怎么也融合不到一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问眼前的这个人,青枫喃喃低语:“为什么,你要和以前不同?”

    卓晴眉锋微扬,她似乎知道青枫今天行为怪异的原因了,想了想,卓晴平静的回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前的青灵是什么样子的。让你疑惑和失望了,我很抱歉。”

    不记得了吗?仅仅是失忆忘了吗?她的种种变化岂是一句失忆能解释?但若不是失忆,这个人怎么能这般坦然淡定的面对她?青枫不想再去思考,再去推敲,直视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青枫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

    那双眼睛焦急而惊惶,同时也清澈澄明,卓晴知道,这时候的青枫拒绝一切的欺骗。其实她从来都没想要欺骗青枫,只是以前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说起,既然现在她已经感觉到,那么今天是不是就是一个坦言的好机会呢?

    青枫屏住呼吸的等待着,“我……”卓晴才刚说出一个字,一阵纷杂的吆喝声从远处响起:“失火啦!失火啦!”

    突来的意外打断了卓晴的话,青枫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因为此刻她就已经在担心,如果这个人说出“我不是”,自己又该怎么办?!

    “主子!”紧闭的门被茯苓一把推开,她神色有些慌张,不等青枫开口,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冷宫失火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7
第九十二章 冷宫失火

   “主子!”紧闭的门被茯苓一把推开,她神色有些慌张,不等青枫开口,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冷宫失火了!”

    失火?青枫还有一瞬间的懵,随即想到冷宫里住着的人,心中大骇,倏的一声立刻站了以来,片刻思量后,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娘娘?”门外,岚儿窃窃的声音传来。

    “岚儿,沈瑶过来。”

    “奴婢在。”青枫的语气很急,两人不敢耽误,小跑进了了里屋,只见小皇子被平放在床上,两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娘娘交代了一声“好好照顾皇子。”便快步向院外走去,茯苓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青枫火急火燎的走了,倒像是忘了卓晴的存在一般。不过是冷宫失火而已,青枫为什么急成这样?急到连孩子发烧都要赶过去的地步,卓晴觉得很蹊跷,决定跟过去看看。

    青枫走得很快,卓晴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不远处,已能看见烟雾,刺鼻的味道渐渐弥漫,吵杂的人声也越来越近,卓晴猜想,冷宫应该快到了。奇怪的事,刚才还脚下生风的青枫此刻脚步反而慢了下来,有点闲庭信步的感觉,卓晴不动声色,仍是慢慢的跟着。

    前方越来越吵杂,青枫扬声叫道:“嚷嚷什么?”

    清润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几分慵懒,总之不像着急的样子,卓晴眼眸微眯,一边观察青枫,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烟尘很大,却没有热浪袭来,估计火势不大,又或者已经灭了。

    听见女人的声音,一名太监小跑过来,一副要骂人的样子,但是一看清来人,那太监脸色微变,立刻跪下请安道:“清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枫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回娘娘话,奴才是内务府管事太监张顺安。”

    “起来吧,这冷宫好好的,怎么会失火?”

    “冬日天干物燥,冷宫附近一向没人打理,可能不知哪里来的火星字,就着火了,不过娘娘不用担心,火势不大,估摸着已经灭了。”

    此时烟雾确实消散了一些,青枫抬眼看去,除了救火的太监和宫女外,没有看见其他人,甄箴去哪了?青枫心里很担心,嘴上却不饶人的说道:“冷宫里的人呢?烧死了?”

    救火的人全都呆呆的站在一旁,他们当时只顾着救火,冷宫里的人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谁会去理会,现在青枫问起,竟没人答得上来。张顺安冷汗直流,正要派人进冷宫查看,一个头发散乱,满身灰尘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回道:“我家主子病了,躺在里屋不能下床。”

    青枫微微眯眼,才看清那被熏黑的人,竟是舞儿?!心下更加忧心,脸上却不能动声色,冷笑一声,青枫哼道:“病了?什么病这么严重,本宫倒要进去看看。”

    “娘娘,这里烟尘太大,你身子金贵,还是……”张顺安赶紧上去劝阻,青枫丝毫不理她,仍是走进了冷宫,张顺安还想追上去,却被茯苓拦在宫门处。

    张顺安不敢再多言,心中不禁感叹,罢了,嫔妃之间,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也见得多了。

    青枫进了冷宫,茯苓尽职的守到门口,看样子旁人是休想进去了。卓晴走到冷宫围墙边,眼光落在几处焦黑之地,不禁微微皱眉。

    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屋里一如既往的空旷,放眼看去,没看到甄箴的身影,青枫有些急了,扬声叫道:“甄箴?”

    “甄箴?”

    青枫连喊了几声,房间北侧的帘子忽然动了一下,青枫看过去,甄箴正从里面走出来,那门帘不大,若不细看,怕是会忽略掉。

    “是你?”甄箴显然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青枫。

    青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容颜有些憔悴,脸上惊慌之色渐退,身体也没看出有什么大碍,收回视线,青枫低声问道:“孩子呢?”

    甄箴迟疑了一会,回道:“在这。”说完她转身掀开布帘,进了身后的房间,青枫快步跟了上去。

    小间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陈旧的木箱子放在窗边。小间北面是一大面窗户,窗纸早已破损,冷风一直往里灌,冷得很,不过这里空气确实比外面清爽许多。甄箴又看了青枫一眼,似还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打开了那虚掩的木箱子,一个瘦小的孩子正安静的躺在一堆衣服上面睡着了,瘦弱的身子几乎被衣物淹没,只留下一张小小的脸在外面。青枫皱眉:“怎么把孩子放在柜子里?”

    甄箴脸上也闪过一丝心痛,随即低下头,回道:“外面着火了,我担心有人进来会看见他,所以……”

    刚才那么大的烟……青枫问道:“孩子哭了没?”

    “刚开始烟大的时候哭了一会,不过他哭声向来不大,后来我把他抱到窗边,他就不哭了。”看到青枫眉头皱的更紧,甄箴赶紧说道:“真的只哭了一会!哪些人都忙着救火,应该没听到。”

    万一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传到皇后耳朵里……甄箴何其敏锐,看青枫脸色稍稍有变,立刻猜到她心中所想,急道:“孩子你不能带走!”

    “可是……”不等青枫继续说,甄箴大步走到木箱前,将青枫逼退两步,那本来还算温婉的脸上,尽是厉色:“你要把他带走,除非我死!”

    决绝的言语将青枫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孩子是母亲心尖上的肉,她怎么会不懂?想到自己屋里的孩子,青枫的心瞬间就软下来了,轻叹一声,青枫回道:“罢了,你照顾好他,我让林御医过来给你和孩子把把脉。”

    青枫没有强行把孩子带走,甄箴有些惊讶,终是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青枫。”

    青枫摇摇头,谢什么?后面的事还不知道如何呢。

    青枫也不在房内久待,出到门外的时候,火烧过后的烟雾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水渍和浓重的烟味。青枫扬声说道:“来人,去宣林御医过来,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皇上的女人。”

    “是。”张顺安使了个颜色,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一溜烟往御医苑跑去。

    青枫正想和茯苓说什么,一转头就看去卓晴蹲在一处燃烧过的灰烬旁,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什么时候跟来的?青枫眉头微皱,走到她身后,问道:“怎么了?”

    卓晴手里拿着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轻挑开脚边的灰烬,头也没抬,低声回道:“起火的点不止一个,这火像是有人故意放的。这样的烧法,火是烧不大的,但是烟会很厉害。”

    青枫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眉头皱得更紧,冷宫门前的围墙边,确实有几处成堆的灰烬,看起来很不自然。看来这个纵火者倒不见得想要烧了这座冷宫,那么他弄这一出,是想让人注意冷宫,还是针对甄箴?又或者孩子已经暴露了?

    青枫心下有些乱,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大姐素净的侧脸,那双眼睛冷静清明,心下不禁更乱,暗暗深吸一口气,青枫继续问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松开手中的树枝,卓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道:“不能。”纵火者手法不算高明,只是这么多人来救火,很多痕迹都被破坏了,她是无能为力的。如果顾云在这的话,应该能比她看到更多的线索,可惜夙家军训练有素,今日一早,已经出城围剿海盗去了。

    青枫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点安心,心思百转千回间,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张了张,终只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卓晴点头,微微一笑,回道:“好。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再找我。”

    卓晴话中似意有所指,但她笑得坦荡,倒叫青枫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些。青枫转身叫道:“茯苓……”

    “让她留下来帮你吧,我进出皇宫几次了,自己会出宫。”

    心想冷宫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需要茯苓善后,青枫也不再坚持,卓晴挥挥手,转身走了,清瘦的身影走得很快,坚定而利落,盯着那道背影,青枫怔怔的出了神。

    大姐,是你吗?

    是你吗?

    “主子……”冷宫门口还围着不少人,茯苓轻唤自己主子。

    青枫恍惚间回过神来,想到冷宫里那对母子,头隐隐作痛收回。

    “张公公。”

    “奴才在。”张顺安连忙上前。

    青枫冷冷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太后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皇后娘娘身体也不太好,就不要再因为这些繁杂的琐事,去烦扰他们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要懂得为主子分忧。”

    张顺安自然不是蠢人,心下明了,回道:“娘娘教训的是。”

    “行了,该清理的东西清理好,没事的人该散就散了。”

    “是。”

    她也不便在这里多留,朝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微微点头,青枫转身离开。

    “恭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枫不用转头也知道,背后又是跪了一地的人,喊声也整齐嘹亮,只是她却一身疲惫,只想快点回到儿子身边。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7
第九十三章 挂念

  “萧雨。”低低的声音在大殿里忽然响起,盯着窗外枯叶发了一个下午呆的萧雨有一瞬的茫然,站在她身后的小宫女指了指皇上所在的方向,萧雨赶紧回道:“奴婢在。”

    “今晚传膳清风殿。”燕弘添仍是低头翻看着奏折,低沉的音色里不难听出淡淡的愉悦。

    萧雨会心一笑,回道:“是。”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寂静,只听得屋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和奏折不时翻动的声音,萧雨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道:“皇上,快酉时了。”

    “嗯。”将手中的奏折批完,燕弘添起身。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们了,按照青枫的脾性,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不舒服了,想到她一会说不定还会给他摆脸色,燕弘添没来由的心情很好。

    寒冬已至,马上要入夜了,外面冷得很,萧雨拿起外袍送到燕弘添身侧,高进快步走了进来,“皇上,单大人求见。”

    燕弘添剑眉微微皱了皱,拿着外袍的手停顿了一会,复又坐下,回道:“宣。”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单御岚表情严肃,眉宇间满是忧色,手里握着一本册子,燕弘添目光扫过他手里拿着的册子,一边喝着热茶,一眼冷淡的问道:“有何事要奏?”

    “关于……军粮案。”说完,单御岚也不多说,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高进,高进捧着册子呈给燕弘添。

    “夙统领已经清点了军中粮房,具体清单均在此册之中。案子中与林博康合谋的南方商旅,属于西南属地林家所有。一直做着贩卖布匹,粮食的营生,他们的粮食多卖到灾荒之地,或卖给边陲小国,每年少说有数百万两银子入账,在南方算是颇有实力。”单御岚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皇上的脸色,随着册子的翻动,燕弘添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盯着册子的黑眸暗得深不见底。

    “册子留下,你先退下吧,明日早朝后,你和夙任再到御书房来。”

    “是。”单御岚心思回转,惊讶于皇上此刻竟不急于细问此事?那册子上清楚记载着各个军需粮仓粮食短少的数量以及粮食品种优劣情况,经过盘点,很多粮草库存数量都有短少,甚至多数供给新入伍士兵的米粮都是最劣等的陈年糙米,大多数士兵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军粮可吃已经很满足了,自然不会计较米的好坏,若不是这次仔细盘查,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夙任把这个册子给他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他都气得不轻,皇上居然没有发难。这军粮案,皇上授意他深挖,但是要挖到何种深度,他一时还猜不透。

    单御岚早早的告退了,燕弘添却是久久的坐在案前未再起身,常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萧雨和高进自然知道,皇上此刻心情绝对不似他看起来这般平静。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对看一眼,却没人敢上前提醒。

    燕弘添这一坐,竟坐了两个多时辰,萧雨端着已经来来回回热过四五次的汤,硬着头皮,走到案桌旁,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用些参汤吧。”

    燕弘添黑眸微抬,冷冽的眼光如刀一般锋利,萧雨吓得抖了一下,托盘上的汤洒出来了一些,汤匙“哐当”一声从碗边滑到托盘上,清亮的声音在静静的大殿里回响,同时也将燕弘添从自己的思绪中来了回来。

    看到萧雨已经惊得跪在地上,燕弘添有些恼的将手里的册子甩到了一边,对着萧雨低声说道:“起来吧。”

    一边说着,他还拿起了托盘上的参汤喝了起来,萧雨微微抬头,看见燕弘添的脸色如常,才起身退到一旁。

    喝着暖暖的参汤,燕弘添这才想起说过今晚要去清风殿用膳,抬眼看去,殿外早已漆黑一片,燕弘添剑眉再次蹙了起来。

    萧雨心思剔透,看到皇上拿着汤碗看着门外皱眉,自然懂得他的心思,小声说道:“早些时候奴婢已经到清风殿传话,说皇上不过去用膳了。”

    燕弘添低低的“嗯”了一声,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又要拿起那本小册子。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处理朝政一整天了,再忙下去,又不知道是几更天了,萧雨想了想,说道:“不过……挚皇子好像得了热病,下午请了王御医和林御医过去诊治。”

    果然萧雨话音未落,燕弘添立刻回头盯着她问道:“如何?”

    “并无大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燕弘添忽然起身,萧雨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出门一般,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给他穿上。燕弘添理了理衣襟,大步出了御书房。高进跟着燕弘添身后,出去的时候对着萧雨伸了伸拇指,萧雨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又是夜,明泽习惯了夜晚当值,也喜欢夜晚当值,清静。不过自从上次发现有黑衣人出没以后,他便格外警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像现在,安静的宫道上,黑暗中似有人疾步而来,明泽低呵一声:“谁?”

    来人却不回话,明泽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长剑,黑影渐渐走近,过来的好像是两个人,明泽眯眼看去,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他终于看清,来人竟是……皇上?

    已快三更天了,皇上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也没让人通传。明泽心里疑惑,却并不多话,只是沉默的半跪在地上请安。

    燕弘添对他的警觉很是满意,只微微抬手,也没说什么,便进了清风殿。

    冬夜太过寒冷,天色也晚了,守夜的小太监坐在石阶边上,靠着栏杆避风,听到院内有脚步声,抬眼看去,这一看,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皇……皇上!”一想到还没告诉屋里的人接驾,小太监又赶紧哆嗦着想去叫门。

    “退下。”背后响起一声沉冷的声音,小太监缩回手,赶紧退到石阶下去。

    今晚守夜的是茯苓,昨夜查了一夜,白日又忙了一天,她自己也很疲累,门外的小骚动,她也没听到,直到敲门声想起,茯苓才惊醒。茯苓疑惑了一会,却还是极快的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一身黑袍立于门外的,正是当今皇上,茯苓不禁惊道:“皇……”燕弘添摇了摇头,茯苓立刻噤声。

    屋内只有花厅里点了一盏小油灯,光线暗得很,茯苓赶紧点灯,再回头看的时候,燕弘添已经进了内室。

    茯苓拿着油灯走到屏风旁边,就看见皇上站在床沿,看着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茯苓想了想,终是没有走进去,只将油灯放在屏风外的矮柜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床很宽很大,这母子俩却紧紧的靠在一起,青枫睡在外面,侧身躺着,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孩子的脚上,小家伙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两只小手曲着放在脸旁边,睡梦中头也向着娘亲的方向偏着。

    燕弘添怔怔的盯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心里缓缓流淌过一股暖流。在床沿边坐下,燕弘添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有些热,温度倒不算很高,只是他一路走来,手上太凉,刚才那一摸,床上的小人儿抖了一下,两只缩在胸前的小手也无意识的动了动。

    看着那轻轻握成拳头的小手,燕弘添不禁想起现在还留在御书房里那张印着他的小手印和脚印的画卷,心念一动,便轻手轻脚的抓起一只小手,放在手心上比较。他的一个小手掌竟还没有自己的一个手指长,燕弘添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温温的,软得不可思议。燕弘添沉浸在这种温软的悸动中,小家伙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睡梦中还动了一下,燕弘添怕吵醒他,不得不松开手,帮他掖好被子,小家伙小手又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终于老实了,燕弘添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燕弘添低头看向身旁安睡的女人,他来了有好一会了,她却毫无所觉,睡得很沉,暖暖的烛火映照下,她的脸色仍是不太好,眼底的青黑色很扎眼,即使是睡着了,都能感觉到她一身的疲惫。燕弘添轻轻将覆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她侧身睡着,脸上那两道疤痕也直直的映入眼中,平日里她或怒或笑,燕弘添倒也不太在意她脸色这两条疤痕,如今她静静的睡着,那两道疤痕就显得格外的狰狞,破坏了青枫本该完美倾城的脸。

    瞪着那两道碍眼的伤疤,他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的够狠,对自己也绝不手软,宁死也绝不会求饶,但是对着她的姐妹,她的儿子时,她又有着万种柔情。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让他有些着迷,想将她的柔情拽在手里。

    茯苓以为皇上今晚会在这安歇,不想小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便出来了,茯苓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皇上脸色微愠,每一个字落下都很轻,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但是茯苓听来,心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昨日满月,挚皇子好像着了凉,今日开始发热,御医来看过了,说无大碍。主子这两人悉心照顾皇子,怕是……累了。”

    “好生照顾。”

    “是。”

    直到燕弘添的身影消失在屋里,茯苓才敢抬起头来。悄悄走进内室,主子和小皇子都睡得好好的,身上还加盖了一床被褥,茯苓微微一笑,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吧。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8
第九十四章 急症

   冷宫失火之事,竟就这样过去了,青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确实风平浪静,再加上这孩子的热病总不见好,也占去了她大多数心力,其他的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平日里,王智杨巳时过来问诊,今日还未到巳时,他便来了,身旁还跟着一名年纪比他略大的男人,那男人身材干瘪,山羊一般的胡须最为惹眼,青枫看了他一眼,问道:“王御医,这位是?”

    王智杨赶忙回道:“胡御医与臣同为黄老太医门生,一直在西太后身边伺候,昨日回宫取些药材,臣特意请他过来,一同为小皇子诊治。”

    “娘娘万福。”那胡御医行了礼,便又安静的退到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皇儿看。

    他的目光让青枫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随即随口问道:“西太后她老人家可好?”

    “太后安好。”那位胡御医回着话,眼睛却仍是不离皇儿,甚至都到孩子床前,开始为他诊脉。

    青枫看他神色严肃,眉心紧蹙,心不由又提了起来,问道:“皇儿反反复复的发热,也有五六日了,为何还不见好。”

    胡御医缓缓收回手,看上的忧色已退,回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冬日天气本就寒冷多变,皇子身体又孱弱,一开始也不敢用重药,不过娘娘不必忧心,昨日微臣与王御医再三斟酌,只要再加两味药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这般有信心?青枫又多看了他两眼,才回道:“有劳御医了。”

    两人拿了诊具,便退了出去。青枫以为那所谓的药应该很快便送过来,谁知等到午膳时分,陪着过去取药的如意还未回来。

    青枫一直抱着孩子,手有些麻了,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打着呵欠。

    茯苓走进内室,刚好看到青枫那副疲惫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主子这几个晚上睡得都极晚,有些小小的动静便很容易醒来,她嘴硬自然是不会承认,茯苓猜也知道,她是怕哪日皇上夜里又来,如上次那般错过了吧。

    走到青枫身旁,轻轻帮她揉着肩膀,茯苓笑道:“这些日子您也累了,要不用过午膳后小歇一会?”

    肩上柔柔的力道很是舒服,青枫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去,早上一直在房里的沈瑶不知去了哪里,青枫低声说道:“你去叫沈瑶过来。”

    “是。”

    茯苓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沈瑶,走到她房门前,就房门锁着,正要去别的地方找一下,却看到里面好像有人影走动,下人的房间自然比不得主子的屋子,里面没有屏风和纱幔,隔着薄薄的窗纸,细看还是能朦胧看见里面的事务的。

    茯苓凑近些,眯眼看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床前,解开了自己衣襟,茯苓有些脸红,她这样像是偷看别人换衣服,退后一步,轻咳一声,茯苓叫道:“沈瑶?”

    “哐当”里面发出一声轻响,很轻,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茯苓正想再问,门轻轻打开了,沈瑶神色有些慌张,衣服的扣子还有一颗没有扣好。

    茯苓猜她在换衣服的时候被自己吓到了,抱歉的笑笑,说道:“挚皇子饿了,主子让你过去。”

    “是,马上来。”沈瑶点点头,脸色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许纪对青枫的饮食确实很用心,准备了很多补身体的好汤,青枫用过午膳,觉得身子暖暖的,确实有点乏了。

    回到内室,沈瑶也把孩子喂饱了,这孩子病了几日,吃得也少,脸色蜡黄蜡黄的,青枫心疼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脸颊,这是如意终于回来了。

    青枫皱眉:“怎么这么久?”

    如意有些委屈,一边拿出药碗,一边回道:“胡太医配药就配合半个时辰,所以……”

    青枫接过药碗,今日的药比往日竟少了些,瓷白的小碗里,药汁只有一半而已,颜色泛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青枫一直盯着药碗不说话,如意连忙解释道:“胡太医说,第一天只需服这一点就够了。”

    青枫似在思考着什么,久久又问道:“茯苓,你可认识这位胡御医?”

    “认得,奴婢进宫的时候,他便是宫中御医,医术也很了得,原也是给皇上看诊的,几年前不如怎的得了重病,便少在宫中走动了,想不到现在去伺候西太后了。”

    茯苓言语中对这位胡御医甚是推从,青枫点点头,才小口小口给孩子喂药。许是刚吃饱,又喝了药,不一会,小家伙就睡着了。

    青枫也觉得有点累,于是和孩子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小家伙还安静的睡着,青枫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竟是退了不少,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

    茯苓见她醒了,过来扶她,青枫笑道:“今日他倒是老实。”

    看她心情终于好了起来,茯苓笑道:“肯定是胡御医的药有效了。”

    “但愿如此,这些天他也够折腾的,让他好好睡一会吧。好久没看书了,我想去书房看看。”

    茯苓拿了衣服给她披上,书房离内室不远,隔着屏风,还能看见床上的小人儿。书房里放了一张小榻,是给茯苓她们守夜的时候睡的,青枫斜靠在软榻上,随手翻着书。

    手上拿的,是前朝宇太傅的杂记,青枫看的入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茯苓端着一碗粥进来,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喝点燕窝粥。”

    “嗯?”回过神来,一本书竟快看完了,青枫接过粥吃了两口,才觉得真的挺饿,再看看内室里还是那般安静,笑道:“皇儿这一觉睡得也够久的,小半天不吃东西估计也该饿了,你去看看他,醒了就把他抱出来。”

    “是。”茯苓走进内室,一会之后,青枫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叫:“啊!”

    “主……主子……主子!”茯苓的声音慌乱中竟带着几分哭腔,青枫心里咯噔一下,小跑到内室,只见茯苓半跪在床前,一手握着孩子的手腕,满脸惊恐。

    “怎么会这样?”看清床榻上暗紫发黑的脸,青枫脚下一软,一下栽倒在床前,几乎是爬到孩子身边,青枫抓起孩子的小手,那冰凉的温度像不把冰刃,一刀入心。

    “怎么会这样?!”青枫抓着孩子软绵绵下手腕,竟不敢去碰他的脸,脑子里嗡嗡的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大叫道:“御医!御医!”

    青枫忽然猛的起身,要往门外跑,但是虚软的脚步让她踉跄得几近摔倒,茯苓终于是回过神来,扶着青枫急道:“主子小心。您陪着皇子,奴婢让如意去请御医。”

    把青枫扶回床边,茯苓转身跑出屋外,不一会,屋外乱成一团,青枫听不见所有噪杂的声音,眼睛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这一次,她竟是连摸都不敢摸,缩着床边,低低的说道:“儿子……儿子你别吓娘亲……”

    茯苓回到屋内,就看见青枫痴痴的盯着小皇子,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茯苓蹲下身去,轻声叫道:“主子……”

    青枫立刻转过头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茯苓,茯苓他不理我,他的手好凉!我怎么办?怎么办?”

    青枫直直盯着她,一直在重复着“怎么办”,那空洞的眼神让茯苓由手凉到脚,她刚才探过皇子的脉象,已经……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不住的安慰道:“没事的,御医……御医马上来了,小皇子……他会没事的。”

    茯苓的声音抖得像秋日里的落叶,她的话丝毫起不到安慰的作用,此时,一张平静淡然的脸闪过眼前,似乎只有那坚定而犀利的目光能安抚她,青枫急道:“你去,去把我姐姐找来!快去!”

    “是。”茯苓连忙点头。

    茯苓离开后,青枫心底冒出一股股寒气,周身冰冷。

    “儿子……”青枫颤抖的伸出手,握住那娇软的小手,以前只要她把手伸过去,他一定会张开小小的手指,抓住她的一只手指头,然后咯咯的笑,他还喜欢抓她的头发,他的劲还挺大,有时会抓疼她,看到她皱眉,他又会咯咯的笑……

    “儿子……”青枫紧紧的握着那次冰凉的小手,不管她怎么握,他都是这么冷,为什么会这么冷?越来越冷,这会着凉的!会着凉的!青枫忽然大喊起来:“来人!来人!去端炭火过来,快,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岚儿和夏吟站在门边,看着青枫疯了似的叫唤,夏吟怕得不敢靠近,岚儿脚也抖得不成样子,只敢远远的回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小小的内室里,搬进了五六个火盆,青枫还是喊着不够,茯苓、如意都不在,岚儿不敢多话,只能继续将火盆往里端,好不容易,如意领着王御医和胡御医来了。

    进到内室,看着青枫趴在床前,一直揉着孩子的手,王智杨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青枫听到背后的声响,看见王智杨,眼睛忽然一亮,急道:“王御医,你快给皇儿看看,他……他睡着了……他……”青枫越说越小声,像是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一般。

    “是是。”王智杨赶紧来到床前,一看孩子乌紫的脸色,惊得手中的诊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顾不得撒了一地的东西,王智杨抖着双手检查了孩子的脉象和鼻息,此刻内室里热得很,王智杨却是冷汗直流。

    胡御医看他表情有异,上前查看,待看清孩子脸色之后,脸色刷的就白了,样子看起来比王智杨更惊恐,猛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嘴里连连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青枫一直不敢问,只是满怀希望的盯着他看,王智杨不敢看青枫,退后两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久久才哆哆嗦嗦的说道:“皇子……皇子……夭折了!”

    王智杨话音刚落,一室的奴才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跪下。青枫一个人木然的站在那里,内室里只有炭火烧的噼啪作响的声音,半晌,青枫才动了一下,幽魂般的走到床边,温柔的轻抚着孩子乌紫的脸庞,柔声说道:“儿子,别怕,娘亲在你身边呢,你冷吗?”

    “火盆呢?快把火盆拿过来。”

    “娘娘……皇子他已经……”

    青枫猛然回头,双目沉冷,那幽冷的眼刀射来,如意立时住了口,不敢多话,忙移了两个火盆到床边。稍稍抬头看去,只见青枫轻柔的把皇子的手握在手心里揉搓,柔柔的说道:“别怕,一会就不冷了。”

    如意握着火盆的手一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8
第九十五章 丧子之痛
卓晴随着茯苓急忙赶到清风殿,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内室里跪了一群人,刚刚走近屏风,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卓晴才发现,屋子里竟然放着七八个火盆,热气蒸腾。青枫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卓晴眉头紧皱,脸色微冷,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棂,冷风迎面袭来,冲散了那股让人眩晕的灼热。

卓晴走到青枫身后,看了一眼床上无声无息的孩子,心下一阵烦躁,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都出去吧,把火盆端走。”清风殿里的奴才们纷纷抬头,茯苓微微点头,他们才敢端着火盆退了出去,两名御医也颤颤巍巍的出了屋外。

卓晴蹲下身子,叫道:“青枫?”

青枫仍是呆呆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其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卓晴无奈,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抓住青枫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冷声说道:“青枫,你清醒一点!”

久久,青枫才轻轻说道:“姐?”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灰,以往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显出几分混沌。

卓晴低声回道:“是我。”

“他……他睡着了……”

低低的呢喃听得卓晴心下发酸,声音也柔了下来:“我知道,你到旁边去,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青枫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茯苓。”青枫使了个眼色,茯苓立刻上前,扶住显然已经虚软的青枫,想将她扶到外面的椅子上休息,青枫却在床头边坐了下来,茯苓只能在旁边陪着她。

孩子安静的躺在床上,脸庞、眼下、嘴唇都泛着紫灰色,卓晴轻轻打开孩子的嘴,能看到喉头红肿,看起来像是死于呼吸衰竭,卓晴将孩子微微抱起,身上已经出现淡淡的尸斑,卓晴皱眉,虽然房间里温度过高,会让尸斑出现的时间提前一些,但是……也太快了些。将孩子翻过身去,卓晴细细观察,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一般的尸斑应该呈暗紫红色,可是这孩子的尸斑为灰褐色,难道……

卓晴轻声叫道:“茯苓。”

茯苓看身边的青枫很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也不闹,才放心的走到卓晴身边。

“下午谁在孩子身边照顾。”

“是,奴婢。”

卓晴一边继续检查孩子身体是否还有外伤,一边冷静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见孩子呼吸急促或者哭闹的声音?”

茯苓想了想,回道:“没有,小皇子中午喝了奶,又喝了御医准备的药,很快就睡着了,一直很安静。”

药?卓晴抬起头,问道:“药在哪?”

“已经喝完了。”今日的药量很少,她看着主子喂皇子服用的。

“药渣呢?”

药渣?茯苓似乎有些明白卓晴的意思了,立刻说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茯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坐着床脚眼神微滞的青枫,不由得揪心。交代如意好好照顾青枫,茯苓朝御医苑跑去。

卓晴握着孩子的手查看,十指放松,没有丝毫损伤,孩子的手从一开始就自然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脸上也没有损伤,按照茯苓的说法,她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这就不太对劲了,不管是中毒还是疾病引起的呼吸衰竭,死亡是很痛苦的,孩子应该会挣扎,会极力哭闹,而不应该这样平静。

卓晴此刻很头疼,这件事有可疑,要弄清楚孩子的死因,只能解剖尸体,做病理测试,才能肯定孩子是病理性引起的呼吸衰竭,还是中毒引起的,也才能解开他死亡时这么安静的谜团。

只是解剖尸体……卓晴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枫,她表情呆滞,眼睛却片刻也不肯离开床上的孩子。

正在卓晴犯难的时候,一道道奸细的通报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他们来了,自己肯定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孩子。卓晴对着旁边一名宫女说道:“马上找一块干净丝绢给我。”

如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从身后矮柜里抽出一块小丝帕递到卓晴手中。卓晴动作迅速的张开孩子的口腔,将丝绢伸到孩子口中,蘸去了孩子唾液和口腔内壁组织,快速的将丝帕拿出折好,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做完这一切,一大群人也一涌而入。卓晴退后了一步,走到青枫身边,这么多人忽然涌进来,卓晴还怕青枫会受到刺激,谁知她只是稍稍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忽然进来了一群人,充耳不闻。

青枫这样……有点不太对劲。卓晴担心青枫的精神状况,本来想给她检查一下,一道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哀家的乖孙呢?”

卓晴抬头看去,只见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床边,看清床上毫无声息的人儿,一向高傲的楼素心竟然痛哭了起来。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后,您节哀,千万小心身子!这命苦的孩子……”辛玥凝一边劝着,竟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卓晴微微皱眉,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卓晴没有犹豫的回视,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燕弘添。两人对视不到一秒,燕弘添竟移开了目光,黑眸看向她身侧的青枫。只是此刻的青枫,眼里除了儿子根本没有任何人。

一时间屋内只听到太后和皇后两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两名御医跪在屏风外,几乎匍匐在地上,“臣等无能,治不好皇子的热疾,臣罪该万死。”

卓晴安抚的轻拍着青枫,眼睛却是暗暗观察着燕弘添,据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夭折的孩子了,卓晴拿不住燕弘添脾性唯有静观其变。

燕弘添终于也走到床前,卓晴陪着青枫半坐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卓晴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衣袖掩盖下,已紧紧的拽成了拳头。卓晴以为燕弘添会暴怒,谁知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冷静的说道:“送挚儿回出岫宫。”

“是。”两名侍卫刚走到床前,一直靠着卓晴安静的坐在床边的青枫忽然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你们干什么?”

“不许碰我儿子!”青枫猛的站起身,冲到床前,一把推开两个侍卫,整个人趴在孩子身上,“不许动我儿子!”

两个侍卫僵在那里,他们总不能上前拉扯嫔妃吧。下一刻,青枫被燕弘添抓着肩膀,硬是拖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青枫发疯似的挣扎,燕弘添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青枫眼看着侍卫抱走了床上的孩子,越发疯狂起来,挣扎间,居然发狠的一口咬上了燕弘添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卓晴站得近,青枫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她听的清楚,不免看得头皮发麻,很快,殷红的血便沿着虎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可见这一口咬得有多狠,青枫这样咬发,像是生生要把一块肉咬下来似的。燕弘添面色不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竟然就这样任由青枫咬着,只是那双盯着她的黑眸越发沉冷。

辛玥凝最先回过神来,尖叫道:“青枫你疯了吗?!”

“来人来人!”原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皇后的叫声立刻冲了进来,辛玥凝指着青枫,喝道:“快!快把这个疯妇拉开!”

青枫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嘴边满是血迹,看起来很是骇人。侍卫一拥而上,卓晴担心他们会伤了青枫,但是她不会武功即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尽力挡在青枫面前。

“都退下。”

冷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一干侍卫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立时不敢再动。卓晴没想到燕弘添会阻止他们,毕竟他的手真的伤得不轻,回头看去,心也不禁抖了一下。

青枫非但没有松口,还咬的越发的狠了,仿佛真的疯了一般,燕弘添竟也纹丝不动,似乎那不是他的手,血不断的沿着手臂没入了暗黑蟒袍里,整个内室里霎时间一片死寂,只听见青枫低低的喘息声。

青枫长发散乱,卓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燕弘添那双冷眼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记忆中的燕弘添是暴戾的甚至残忍的,此刻他的也异常冷寂。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在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卓晴看不透燕弘添想干什么,现在看来,至少他不会伤害青枫。

青枫终是松了口,只是下一刻便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燕弘添单手揽住了她的腰,青枫落入他怀里。

“皇后,扶哀家回宫吧。”楼素心心力交瘁,仿佛一下老了很多,素来高贵挺拔的腰背看上去竟有几分佝偻,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悲痛,夭折难道就是燕家的宿命吗?

“是。”辛玥凝乖顺的扶着太后先行离去,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软倒在燕弘添怀里的青枫,心中既愤懑又畅快,青枫这次就算不死也疯了吧!

“好好照顾她。”燕弘添将青枫放倒在床上,声音冷得像雪山上的寒冰,手上的动作到很是轻柔。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燕弘添竟没再多看床上的人第二眼便走了出去。

人一下下全走光了,内室里空空荡荡的,卓晴立刻给青枫做了检查,心率,呼吸都很正常,应该是刺激过度晕厥了。背后忽然有响声,卓晴回头看去,那名被唤做如意的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接过她递过来的软布,轻轻擦拭着青枫嘴角的血迹,卓晴叹了口气,也是浑身无力。

好不容易把青枫收拾干净,刚给她盖好被子,茯苓终于回来了。看她手上两手空空,卓晴问道:“药渣呢?”

茯苓轻轻摇了摇头。

“没了?”卓晴急道:“怎么会?!给皇上、嫔妃们的药,药渣不是要留存一天以上,怎么会没了?!”

卓晴说的这些,茯苓很清楚,脸色也显得有些灰白,“奴婢到御医苑查看的时候,药渣已经没了,问了当值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孩子死因有可疑,现在药渣也不翼而飞,卓晴觉得头顶笼罩着重重迷雾,一时不知道如何驱散。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8
第九十五章 丧子之痛

    卓晴随着茯苓急忙赶到清风殿,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内室里跪了一群人,刚刚走近屏风,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卓晴才发现,屋子里竟然放着七八个火盆,热气蒸腾。青枫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卓晴眉头紧皱,脸色微冷,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棂,冷风迎面袭来,冲散了那股让人眩晕的灼热。

    卓晴走到青枫身后,看了一眼床上无声无息的孩子,心下一阵烦躁,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都出去吧,把火盆端走。”清风殿里的奴才们纷纷抬头,茯苓微微点头,他们才敢端着火盆退了出去,两名御医也颤颤巍巍的出了屋外。

    卓晴蹲下身子,叫道:“青枫?”

    青枫仍是呆呆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其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卓晴无奈,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抓住青枫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冷声说道:“青枫,你清醒一点!”

    久久,青枫才轻轻说道:“姐?”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灰,以往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显出几分混沌。

    卓晴低声回道:“是我。”

    “他……他睡着了……”

    低低的呢喃听得卓晴心下发酸,声音也柔了下来:“我知道,你到旁边去,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青枫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茯苓。”青枫使了个眼色,茯苓立刻上前,扶住显然已经虚软的青枫,想将她扶到外面的椅子上休息,青枫却在床头边坐了下来,茯苓只能在旁边陪着她。

    孩子安静的躺在床上,脸庞、眼下、嘴唇都泛着紫灰色,卓晴轻轻打开孩子的嘴,能看到喉头红肿,看起来像是死于呼吸衰竭,卓晴将孩子微微抱起,身上已经出现淡淡的尸斑,卓晴皱眉,虽然房间里温度过高,会让尸斑出现的时间提前一些,但是……也太快了些。将孩子翻过身去,卓晴细细观察,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一般的尸斑应该呈暗紫红色,可是这孩子的尸斑为灰褐色,难道……

    卓晴轻声叫道:“茯苓。”

    茯苓看身边的青枫很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也不闹,才放心的走到卓晴身边。

    “下午谁在孩子身边照顾。”

    “是,奴婢。”

    卓晴一边继续检查孩子身体是否还有外伤,一边冷静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见孩子呼吸急促或者哭闹的声音?”

    茯苓想了想,回道:“没有,小皇子中午喝了奶,又喝了御医准备的药,很快就睡着了,一直很安静。”

    药?卓晴抬起头,问道:“药在哪?”

    “已经喝完了。”今日的药量很少,她看着主子喂皇子服用的。

    “药渣呢?”

    药渣?茯苓似乎有些明白卓晴的意思了,立刻说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茯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坐着床脚眼神微滞的青枫,不由得揪心。交代如意好好照顾青枫,茯苓朝御医苑跑去。

    卓晴握着孩子的手查看,十指放松,没有丝毫损伤,孩子的手从一开始就自然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脸上也没有损伤,按照茯苓的说法,她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这就不太对劲了,不管是中毒还是疾病引起的呼吸衰竭,死亡是很痛苦的,孩子应该会挣扎,会极力哭闹,而不应该这样平静。

    卓晴此刻很头疼,这件事有可疑,要弄清楚孩子的死因,只能解剖尸体,做病理测试,才能肯定孩子是病理性引起的呼吸衰竭,还是中毒引起的,也才能解开他死亡时这么安静的谜团。

    只是解剖尸体……卓晴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枫,她表情呆滞,眼睛却片刻也不肯离开床上的孩子。

    正在卓晴犯难的时候,一道道奸细的通报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他们来了,自己肯定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孩子。卓晴对着旁边一名宫女说道:“马上找一块干净丝绢给我。”

    如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从身后矮柜里抽出一块小丝帕递到卓晴手中。卓晴动作迅速的张开孩子的口腔,将丝绢伸到孩子口中,蘸去了孩子唾液和口腔内壁组织,快速的将丝帕拿出折好,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做完这一切,一大群人也一涌而入。卓晴退后了一步,走到青枫身边,这么多人忽然涌进来,卓晴还怕青枫会受到刺激,谁知她只是稍稍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忽然进来了一群人,充耳不闻。

    青枫这样……有点不太对劲。卓晴担心青枫的精神状况,本来想给她检查一下,一道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哀家的乖孙呢?”

    卓晴抬头看去,只见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床边,看清床上毫无声息的人儿,一向高傲的楼素心竟然痛哭了起来。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后,您节哀,千万小心身子!这命苦的孩子……”辛玥凝一边劝着,竟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卓晴微微皱眉,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卓晴没有犹豫的回视,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燕弘添。两人对视不到一秒,燕弘添竟移开了目光,黑眸看向她身侧的青枫。只是此刻的青枫,眼里除了儿子根本没有任何人。

    一时间屋内只听到太后和皇后两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两名御医跪在屏风外,几乎匍匐在地上,“臣等无能,治不好皇子的热疾,臣罪该万死。”

    卓晴安抚的轻拍着青枫,眼睛却是暗暗观察着燕弘添,据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夭折的孩子了,卓晴拿不住燕弘添脾性唯有静观其变。

    燕弘添终于也走到床前,卓晴陪着青枫半坐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卓晴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衣袖掩盖下,已紧紧的拽成了拳头。卓晴以为燕弘添会暴怒,谁知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冷静的说道:“送挚儿回出岫宫。”

    “是。”两名侍卫刚走到床前,一直靠着卓晴安静的坐在床边的青枫忽然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你们干什么?”

    “不许碰我儿子!”青枫猛的站起身,冲到床前,一把推开两个侍卫,整个人趴在孩子身上,“不许动我儿子!”

    两个侍卫僵在那里,他们总不能上前拉扯嫔妃吧。下一刻,青枫被燕弘添抓着肩膀,硬是拖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青枫发疯似的挣扎,燕弘添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青枫眼看着侍卫抱走了床上的孩子,越发疯狂起来,挣扎间,居然发狠的一口咬上了燕弘添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卓晴站得近,青枫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她听的清楚,不免看得头皮发麻,很快,殷红的血便沿着虎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可见这一口咬得有多狠,青枫这样咬发,像是生生要把一块肉咬下来似的。燕弘添面色不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竟然就这样任由青枫咬着,只是那双盯着她的黑眸越发沉冷。

    辛玥凝最先回过神来,尖叫道:“青枫你疯了吗?!”

    “来人来人!”原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皇后的叫声立刻冲了进来,辛玥凝指着青枫,喝道:“快!快把这个疯妇拉开!”

    青枫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嘴边满是血迹,看起来很是骇人。侍卫一拥而上,卓晴担心他们会伤了青枫,但是她不会武功即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尽力挡在青枫面前。

    “都退下。”

    冷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一干侍卫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立时不敢再动。卓晴没想到燕弘添会阻止他们,毕竟他的手真的伤得不轻,回头看去,心也不禁抖了一下。

    青枫非但没有松口,还咬的越发的狠了,仿佛真的疯了一般,燕弘添竟也纹丝不动,似乎那不是他的手,血不断的沿着手臂没入了暗黑蟒袍里,整个内室里霎时间一片死寂,只听见青枫低低的喘息声。

    青枫长发散乱,卓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燕弘添那双冷眼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记忆中的燕弘添是暴戾的甚至残忍的,此刻他的也异常冷寂。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在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卓晴看不透燕弘添想干什么,现在看来,至少他不会伤害青枫。

    青枫终是松了口,只是下一刻便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燕弘添单手揽住了她的腰,青枫落入他怀里。

    “皇后,扶哀家回宫吧。”楼素心心力交瘁,仿佛一下老了很多,素来高贵挺拔的腰背看上去竟有几分佝偻,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悲痛,夭折难道就是燕家的宿命吗?

    “是。”辛玥凝乖顺的扶着太后先行离去,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软倒在燕弘添怀里的青枫,心中既愤懑又畅快,青枫这次就算不死也疯了吧!

    “好好照顾她。”燕弘添将青枫放倒在床上,声音冷得像雪山上的寒冰,手上的动作到很是轻柔。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燕弘添竟没再多看床上的人第二眼便走了出去。

    人一下下全走光了,内室里空空荡荡的,卓晴立刻给青枫做了检查,心率,呼吸都很正常,应该是刺激过度晕厥了。背后忽然有响声,卓晴回头看去,那名被唤做如意的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接过她递过来的软布,轻轻擦拭着青枫嘴角的血迹,卓晴叹了口气,也是浑身无力。

    好不容易把青枫收拾干净,刚给她盖好被子,茯苓终于回来了。看她手上两手空空,卓晴问道:“药渣呢?”

    茯苓轻轻摇了摇头。

    “没了?”卓晴急道:“怎么会?!给皇上、嫔妃们的药,药渣不是要留存一天以上,怎么会没了?!”

    卓晴说的这些,茯苓很清楚,脸色也显得有些灰白,“奴婢到御医苑查看的时候,药渣已经没了,问了当值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孩子死因有可疑,现在药渣也不翼而飞,卓晴觉得头顶笼罩着重重迷雾,一时不知道如何驱散。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8
第九十六章 生不如死(上)

    酉时,应该是皇上最的空的时间,楼夕颜来到御书房前,却发现殿门紧闭着,高进和萧雨分别站在门外,两人的神色凝重,颇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感觉。

    看到楼夕颜来到殿前,高进立刻迎了上去,“楼相。”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楼夕颜低声问道:“皇上可在?”

    “在。不过……”高进满脸忧色,欲言又止。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从不曾见过皇上这般模样,手上的伤也没让御医包扎,血一直这么流着,进了御书房,只说了一句“滚出去。”高进便觉得周身发冷。他猜想皇上此刻应该谁也不想见吧。

    好在楼相没有强求,淡淡的回了一句:“没事,我先走了。”便离开了正阳宫,只是楼相一向笑容和煦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郁色。

    卓晴在清风殿陪着青枫,到了宫门快关的时候,青枫还是没有醒来,卓晴也不得不离开。冬日的夜,来的特别早,卓晴走出宫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宫门旁的红灯笼把宫门前的道路印染的一片嫣红,这明晃晃的红光中,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马车旁立着的那道颀长身影,脸上一如往常的带着温暖的笑意。

    看到楼夕颜,卓晴加快了脚步,“你怎么来了?”

    楼夕颜迎向她,清冽的声音里暖意融融,“来接你回家。”

    难得的,卓晴牵起他的手,声音有些闷:“夕颜,我们走走好吗?”她虽见多了死亡,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一般,闷得慌。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楼夕颜轻声回道:“好。”

    马上要进入腊月了,夜里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疼。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两人沉默的走着。

    “孩子……没了。”久久,卓晴才说出了几个字,楼夕颜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

    夜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吹得两人衣袂纷飞,卓晴忽然停下脚步,楼夕颜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随着停了下来。卓晴敛眉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觉得,孩子的死因有蹊跷。”

    狭长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微光,“你发现了什么?”

    “我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看尸斑的情况,孩子至少死了一个多时辰。脸色暗红,嘴唇乌紫,确有七分像发热引起咽部肿胀导致呼吸衰竭。但是我却发现,孩子尸斑的颜色竟然是灰褐色的。”

    她强调尸斑的颜色……楼夕颜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你是说,皇子是中毒死的?”

    卓晴无奈地摇头,“不能完全肯定,孩子太小了,也有可能是其他并发症引起的死亡。现在有疑点存在,我们能申请给孩子做尸检吗?”这样她就能断定孩子的死因!

    卓晴想要为孩子验尸的心情有些急迫,声音也不免高了些,但是对上楼夕颜冷静而幽深的眼,她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御医已经咬定孩子是病死的,那几天孩子也确实高烧不断。穹岳每年因为高烧致死的婴儿不计其数,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又怎么可能让她做尸检?!

    她一直都坚信,尸体是死者最后的声音,她一定可以帮他们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现在竟然做不到,她很是挫败。不能验尸,药渣也不见了,卓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不禁低叹道:“要是她在就好了。”

    忽然扬起的一阵寒风让卓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夕颜身体一直不太好,卓晴牵着楼夕颜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他竟然还站在原地。

    卓晴终于察觉到,楼夕颜一晚上都很沉默,他看起来像是在听她说话,微眯的眼睛里却隐隐流动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卓晴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低头看向她,楼夕颜轻咳一声,笑道:“没什么,自然是在听夫人说话。”

    卓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楼夕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青末这次陪夙将军去围剿海盗,也是惊险非常,这时候和她说,怕会影响她,同时也影响到夙将军。”

    他还真的听到她说话了?!想了一下,卓晴回道:“那……我现在让人赶去东海,在冒城等着,等他们得胜了再告诉她。”

    “好。”

    卓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眉宇间带着忧色和倦意,握着好久的手,一样还是凉凉的,楼夕颜轻轻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劝道:“不要太担心了,都会过去的。”

    这一天确实疲惫,轻轻靠在楼夕颜怀里,卓晴现在最担心的,是青枫,从她下午的表现看来,丧子之痛,对于她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安抚的轻拍着怀里的人,楼夕颜脸上的笑早已敛去,他此刻最担心的,显然另有其人。

    ……。

    掌灯时分,本该热闹起来的后宫,今夜格外的冷寂。空荡荡的宫道上,少有人走动,呼呼的风刮着枯夜,在地上擦出沙沙的声音。按照穹岳的传统,孩子夭折是不可大办丧事的,故此宫中只有清风殿和出岫宫挂上了白布。

    明泽在进宫当值的时候才知道小皇子夭折了,心里不禁担心起那个视家人如命的女人来,脚下步伐迈得更大了。匆匆赶到清风殿,看到大门上惨白的布料和两个大大的白灯笼,明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今早离开的时候,这里还一派温暖祥和的景象,此刻却是这般死气沉沉。

    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没有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整个清风殿里异常安静。宫中传闻,皇子夭折,清妃娘娘伤心过度疯了,咬伤了皇上,后来还晕了过去。他不相信那个浑身是伤又被打入天牢都一声不吭的女人这么脆弱,这样就疯了,不过看现在这死寂一般的宫殿,她或许是晕了还没有醒过来吧。

    明泽想进去看看她,又深知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和身份,只能靠着那扇冰冷的大门,守着这方小院。

    夜深了,刮了一夜的风竟是小了很多,茯苓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心脾,一天来沉沉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这方冷冷清清的院子,茯苓心里一阵发酸。为了怕主子再受到刺激,她已经将清风殿内的老嬷嬷和奶娘都遣回内务府去了,就连岚儿和夏吟也让她们暂时离开,只留下了如意和几个粗使嬷嬷,她现在既担心主子醒不过来又担心她醒来,每每想到小皇子那娇憨的模样,咯咯的笑声,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块石磨碾过一般疼,作为孩子生母的主子,又如何能承受这份撕心裂肺的疼呢?

    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幸福还会回来吗?

    搓了搓冻得有些僵冷的手,茯苓抬头看着头顶的黑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一张黑色的大网,让人窒息。

    茯苓刚出来的时候明泽就发现了,看她站在夜风里呆呆的看着天,他想起了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她奇怪的举动,那天皇上临幸清妃,她就像这样呆呆的绕着院内那棵大树走了一夜,当时只觉得这人很怪,也挺钦佩她的毅力,现在想来她也是担心那个人吧。

    她不停揉搓的双手已经有些泛红,她却还是那样傻傻的盯着天幕,明泽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站了一夜未曾动过一下的人终于还是走进了那方小院,不过他并非走近茯苓,只在她身旁两三丈的地方听了下来。

    感觉到一个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茯苓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看过去,看清那张冰冷的脸之后,茯苓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神奇的被抚平了,看着那到高大的身影停在不远处,茯苓像是手了蛊惑一般朝他走了过去。

    在明泽身边站定,茯苓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他开口了,“醒了吗?”

    茯苓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什么,轻轻摇头,闷闷的回道:“没有。”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冰冷的夜里,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在说话,茯苓再次抬头,却看到暗黑的天幕上,竟散落着点点白絮,那白絮落在脸上凉凉的,还有些刺痛。

    “下雪了?”茯苓呢喃自语,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不大,落在手上很快化作了水,茯苓怔怔的盯着手上薄薄的水汽,低声说道:“好冷。”本以为今年冬天不会有雪,没想到还是下了,在这样的夜里,这冷就显得更加刺骨。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袄,因为在冬夜里站的太久,鼻头都冻得红红的,她还敢伸手去接雪花,不冷才怪。明泽皱眉:“冷就进屋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茯苓现在却不想回到那间温暖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房间,茯苓往明泽身后挪了挪,让他挡住门缝里涌进来的冷风,轻声回道:“这样就好些。”

    明泽好看的剑眉一下拧成了麻花,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怒气,瞪了茯苓一眼,明泽准备退后门外,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脚才刚动了一下,一直很安静的屋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娘娘!”

    如意惊恐的声音让屋外两人具是一惊,两人对看一眼,茯苓紧忙跑了进去,明泽犹豫了一会,也跟了进去,这是他到清风殿以来,第一次踏进那间屋子。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9
第九十七章 生不如死(下)

    茯苓冲进内室,就看见青枫紧紧的抓着如意的肩膀不放。为了让主子休息得好些,她和如意没在内室点灯,屏风外隐隐的烛火映照下,青枫披散着头发,眼睛死死的瞪着如意,脸颊上的伤痕让今夜的她看起来格外狰狞。

    如意下午亲眼看到娘娘是怎么紧咬着皇上不放的,她真怕娘娘疯了,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的哆嗦。

    明泽站在屏风外看着床上模糊的影子,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却也没有离开。

    茯苓跑到床边,把青枫的手从如意肩膀上拉下来,柔声说道:“主子,您怎么了?我是茯苓。”

    “茯苓?”青枫盯着茯苓的脸看了好一会,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一些,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现在几更天了?”

    “三更天了。”主子的手心上全是汗,指尖一片冰凉。茯苓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袖间的丝帕,轻轻的给她擦手。

    青枫木然的坐了一会,忽然说道:“挚儿呢?他是不是饿了,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主子……”茯苓手上的动作僵住了,鼻子一酸,泪涌而出,却不敢抬头看向青枫,更不敢开口接她的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茯苓低着头,坐着不动,青枫急道:“你快去啊。”

    茯苓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了。“我自己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青枫眼中显出一丝慌张和恐惧,一把推开茯苓,光着脚就要往屋外跑去。

    “主子!”茯苓赶紧追上前去,抱着她的肩膀,泪湿的眼模糊的看着青枫惊恐不安的脸,茯苓不住的摇头,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小皇子已经……,此刻她不敢提,不敢提那个字。

    青枫被茯苓这样拉着,那断了线一般的泪珠啪啪的落在她的手臂上,每一滴泪落下,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上几分,身子竟也不再挣扎,怔怔的站在床前,嘴里一直喃喃的叫着:“挚儿……挚儿……”

    这一日下来发生太多事,除了午后喝了一点粥之外,青枫粒米未进,连水也没喝一口,青白的唇色中,因为嘴唇的干裂竟透出一丝丝的血痕,看到青枫似乎安静下来了,如意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您……您喝点水吧。”

    温热的瓷杯刚触到她的指尖,青枫受惊一般的缩了缩,随后又猛地把瓷杯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像是急于摄取杯子上的温度一般。只是她握的太紧,手抖得水一直往外撒,冬日喝的水,自然是热了,热水洒在她的手上,她却毫无所觉。

    茯苓渐渐发觉她不对劲,抹掉眼角的泪痕,茯苓赶紧伸手过去想把杯子从她手里夺过来,可是青枫的手却收得更紧,两只手箍着瓷杯,手上的青筋暴起,茯苓甚至能听见那薄薄的白瓷杯壁发出细微的咯响声,茯苓急道:“主子,您别这样!”

    青枫罔若未闻,用尽全力的握着手里的杯子,紧绷得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发狂一般。

    “哐当”一声脆响,青枫紧紧握在手里到白瓷杯忽然碎了,青枫依旧不肯松手,尖锐的杯壁就这样狠狠的扎进肉里,血快速的涌了出来。

    “啊!”瞪着那暗红的血液,如意吓得惊叫着后退了一步。

    “主子,您松手啊!”茯苓也惊得冷汗直留,抢上前去想要夺下她手中的瓷杯碎片,可是青枫就是不松手,抢夺间,茯苓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血沿着手腕一路往下,瞬间就染红了青枫中衣的袖子,血腥的味道也弥漫了整个房间。

    “如意,快,快去请御医!”主子这伤口怕是极深的,血这样流下去,主子很快会撑不住。

    “是是!”如意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急忙往外跑去,差点撞上走进来的明泽。情势紧急,如意来不及多想,赶紧跑了出去。

    明泽听见杯子碎裂的声音,很快又闻到了血腥味就知道里面出事了,越过屏风快步走了进去。茯苓和青枫两人看起来像是在抢什么东西,明泽眯眼看去,青枫手上一片腥红,茯苓想掰开她的手,奈何青枫紧抓不放,茯苓根本无从下手。

    明泽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将她交握着的手分开,几片碎片哐当落地。明泽过来帮忙,茯苓的心定了定,手上粘湿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等御医来只怕这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茯苓急道:“我,我去找止血的药。茯苓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青枫的力量自然是敌不过明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两只纤细的手还是紧紧的握成拳头,明泽眼尖的看到她手心里竟还抓着些碎片,原本瓷白的颜色早已被血浸成一片暗红。

    ”放手!“明泽素来冷漠的脾气在看到她这样的折磨自己后,也变得有些暴躁,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强行掰开她的掌心,尖锐的瓷片就那样嵌在肉里,那血肉模糊的手光是看着都疼,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还不够,纤细的手指不断的抓紧,仿佛要将那些瓷片都没入肉里才甘心。随着青枫的挣扎,血很快溅了一地,明泽彻底被她激怒了,冷声呵道:”你儿子已经死了,你就算把血都流干了,折磨死自己,他也不会活过来。“

    你儿子已经死了……

    死了……

    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呵斥着,那些早就知晓却不愿相信的事实,和着恐惧与绝望,一起涌上心头,青枫僵直的身子终于不再挣扎,虚软得差点栽倒在地。明泽眼明手快,一手揽着她的腰缓住她下落的速度,一手迅速将她两只手中的碎片抠出来,甩到墙角。

   青枫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她觉得好冷,整个人就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她恨不不得一下沉入黑暗中永远不要醒来。可是她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得挚儿咯咯的笑声,记得他甜甜的笑颜,也记得他青紫的脸庞,更记得他冰冷的双手!

    挚儿,你现在是不是也像娘亲一样冷?娘亲好想去陪你!

    青枫木然得坐在地上,手紧紧的环着膝盖,止不住的血沿着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泪悄无声息的爬满了她的脸庞,无声滑落。看着她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泽没有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却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茯苓找到药和棉布回来,看到主子蜷着身体安静的坐在地上,明泽两手垂在身侧,却和主子靠得极近,将她护在怀抱所及的地方,夜色下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但是那双在她看来永远冷漠的眼中,分明藏着心疼与怜惜?!茯苓整个人僵在那里,他……

    就在茯苓不知所措的时候,清风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门砰的一声砸在围墙上,可见来人力道之大。

    茯苓急忙退后两步从半开的房门看出去,只消一眼,茯苓吓得瞪大了眼,来人是……皇上?!

    暗黑的院子前,皇上一身黑袍几乎融入夜色之中,脚下步伐飞快,皇上竟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太监,御医也没有来,就连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的高总管也没看见。茯苓心下惊疑不定,忽然又想到内室里的两人,若是让皇上看到他们这样靠着……

    茯苓心怦怦狂跳,快步跑到内室,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青枫抱到怀里,赶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茯苓将明泽往旁边推了一把,大声说道:”主子,奴婢给您包扎伤口。“

    内室里一片灰暗,青枫长长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身后,光着脚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中衣,衣袖和膝盖的位置全是血污,不大的内室里,到处是血迹。那道高大的身影进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屋里的人谁也不会错认他的怒火,那双幽深难测的黑眸紧紧的锁在青枫身上。因着这骇人的怒气,茯苓拿着药瓶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燕弘添脸色越发阴鹜。

    ”滚!都给朕滚出去。“

    茯苓不敢看燕弘添,更不敢多待,将止血的药和棉布放在矮几上,经过明泽身边的时候,看到他居然还愣在那里,抓着他的衣袖把他一并拉了出去。

    匆匆把房门合上,茯苓狂跳的心才算缓和了一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回头看去,明泽早已不在身后,他还是站在他平日里站的位置。他的手上也满是血污,不知道是主子的,还是在夺碎片的时候也弄伤了手,茯苓想过去问他,但那浑身散发的孤傲气息,又让人无法靠近,那双眼也恢复了以往的默然。

    茯苓看看明泽,再看看里屋,若有所思。

    刚才……是她看错了吗?

    内室里,青枫仍是那样蹲在地上,头靠着膝盖,就好像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燕弘添走到青枫身边,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蹲下,青枫瘦弱的身子立刻被黑暗笼罩,燕弘添的气息环绕在她身边,一直无动于衷的青枫忽然动了一下,微微抬头,在看清那身黑袍之后再次低下头。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血还在沿着指尖滴在地上,燕弘添抓起她的手腕,他以为青枫会挣扎,或者如下午那般狠狠的咬他,可是她没有。

    她任由他给她包扎伤口,任由他把她抱上床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

    烛光从屏风外映进来,燕弘添就这样站在床前,背着烛光,她看不到他的脸。

    ”挚儿死了。“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说着。

    燕弘添的背后一僵,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久久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挚儿死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青枫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盯着黑暗里那张她看不清的脸,青枫一个字一个的问着:”你不是说,他不会有事的吗?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们的吗?他死了……“

    ”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一声声质问和着青枫的哭声,一遍遍的在耳边回荡,这一夜,青枫紧紧的拽着他的衣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第一次痛苦失声,那不断轻颤的身体,灼热的泪,将蚀骨的痛一*的传来,燕弘添始终直挺挺的站着,听着,受着。

    ……

    ”谁让你弄死那个孩子的?“

    暗黑的窄巷内,一名年轻男子站在巷子深处,湛蓝的华服衬得那人一身贵气,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怒意。他身边站着一个黑影,那人从头到脚罩在一件纯黑的大斗篷里。听到男子的斥责,一只纤细的手从斗篷中伸了出来,轻轻一掀,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女子微微抬头,竟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水芯。黑色大披风笼罩下的她,少了皇宫里众人所见的温婉端庄,多了几分鬼魅,她嘴角擒着一丝笑意,脸上的神色悠然,未见惊慌。”不是老头子说,宫里只能有一个皇子么?“清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对于辛易蘅的怒气,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辛易蘅语气愈发不善,”那也要看时机啊,没有给你下命令,你就不应该自作主张!“

    ”你现在是在怪我?“水芯声音依旧轻柔,眼眸微挑。被她一双厉眼横扫,辛易蘅忍不住抖了一下,声音也不如之前有力:”我……没这么说。“

   看他那副样子,水芯冷哼一声:”燕弘添已经让单御岚彻查军粮案,显然就是要动你们辛家,若是那孩子不死,他把太子之位传给他,朝中那些老东西都是见风使舵的老手,说不定就投奔楼夕颜和夙凌去了,现在那个孩子死了,可是少了一大威胁,我这是在帮你们呢。“

    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辛易蘅心下烦躁,回道:”总之爹说,你不要再搞出什么事来了,看着凝儿也别让她闯祸。“

    不要她管吗?那好啊,她等着看好戏了。水芯对着辛易蘅微微一笑,难得乖巧的回道:”好~“说完水芯没在多看辛易蘅一眼,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深处。

    近十年来,看多了这女人的手段,刚刚那一笑直笑得他直身起鸡皮疙瘩。辛易蘅暗啐一声,这女人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不知道爹为何放心用她。

    ------题外话------

    末日没来,还是更一章吧,冬至快乐。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39
第九十八章 殇

    亥时已过,揽月楼的书房里,烛火通明。卓晴独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已被剪成几片,整齐放在木托盘上的帕子,一脸的沉思。

    这几日,茯苓没有再来找她,听楼夕颜说,青枫晕倒第二日就醒来了,而后一直跪在出岫宫陪着孩子,现在情况不明,卓晴也不敢贸然进宫。这几日她都在想办法弄清楚还有孩子唾液的丝帕里有什么成分,但是这里没有试剂更没有器材,难度实在太大,她目前能确定丝帕上有亚硝酸盐的成分,量却不大。孩子口腔中有亚硝酸盐,那么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但是那点量应该不致死,其他成分她此刻又验不出来。

    那碗药或许是关键,如果能找到药渣……

    卓晴正思索着,肩上忽然一重,卓晴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楼夕颜正微笑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责怪。卓晴耸耸肩,这里的人晚上八点就差不多睡觉了,对她来说这么早睡也太难了点。

    卓晴起身,握住放在肩上的那只微凉的手,有些哀怨的说道:“我是真睡不着……”

    楼夕颜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说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暗黑的色令牌,递到她面前。

    “这是?”这令牌要比青枫给她的那块要大一些,雕刻的纹饰好像也精美细致些。

    “皇上给的令牌,准你三天入宫一次,陪伴青枫。”

    这样也好,起码能去看看青枫的状况怎么样,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去御医苑走一趟。

    想到御医苑,卓晴拉着楼夕颜来到桌前,指着桌上以做了些实验颜色又变的丝帕,说道:“夕颜,你来看。丝帕上确实有毒,孩子的死因绝对又可疑。能不能……”

    楼夕颜轻轻摇头,叹道:“皇子已经入殓,昨日下葬皇家园陵。”

    什么?已经下葬?卓晴有些恼了,“燕弘添他怎么能这样?难道真的……”感觉到楼夕颜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下巴耷在她的肩膀上,清润的嗓音低低的说道:“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吧。”

    楼夕颜疲惫的声音让卓晴咽下要说的话,将令牌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卓晴拉过他的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很累?”

    她这几个月都在研究中医,幸得她本来就有学医的基础,又常常找机会与京城名医学习交流,几个月下来简单的诊脉她已有些心得了。

    看着卓晴专注为他诊脉,楼夕颜嘴角划过一抹笑,只低的“嗯。”了一声。

    脉象还算平稳,卓晴这才松开手,“你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哮喘也算是个富贵病,而且不久就要到春天了,她怕他的哮喘又在发作。

    “是,夫人。”再次将她揽进怀里,楼夕颜低声说道:“夫人刚才不是说睡不着吗?我刚好也不太困,不如……”

    “嗯?”

    “我们回房浪漫吧。”

    啊?

    卓晴的脸蓦的一红,同时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当年没解释清楚浪漫是什么意思,真是……悲剧……

    ……。

    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五六天,虽然断断续续也不算大,却也为京城蒙上一层银白色外衣。

    卓晴一大早便和楼夕颜一起出了门,他去上朝,她赶着去看青枫。有了燕弘添的令牌,她进宫没受到什么阻碍,走在寂静的宫道上,不是有宫女太监经过,每个人都低着头,走近她的时候,却都整齐的行了礼,才又匆匆离开。看着那些一个个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的人,卓晴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走向清风殿的脚步也加快了。

    才刚过晨时,卓晴这么早过来,其实是想先和茯苓聊一聊,问问青枫的情况,没想到,卓晴才刚到了清风殿门口,就看见大门已经开了半扇,透过那半开的门,卓晴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一身素衣站在院内,几乎融入那一片雪色之中。

    卓晴还未走进清风殿,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袭来,抬眼看去,是一名近卫军打扮的男子。看清是她,那男子沉默的收回视线,那张还算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卓晴走近,他既不拦她,也没给她让道。

    卓晴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多看了他两眼,他仍是那样默然的站在,好似卓晴根本不存在。卓晴微微挑眉,却也没在多看他,推开另一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的声音,茯苓回头看去,见是卓晴开了,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去:“楼夫人。”

    卓晴点点头,园中的青枫似乎看不到她来,也听不见她说话一般,还是那样木然的看着前方,脸色一片灰白,双眸暗淡无光。

    卓晴皱起了眉头:“她这样多久了?”

    茯苓眼眶有些红,“主子在出岫宫陪着小皇子直到昨日下葬,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站在雪地里。奴婢怎么劝也没用。”

    “站了一夜?”卓晴心惊。

    茯苓轻轻点了点头,“嗯。”

    这人果然够倔,卓晴对这种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窝火,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卓晴走到青枫前面,那双晦暗的眼睛动也没动一下,卓晴也不急,柔声叫道:“青枫。”

    青枫没理她,卓晴继续叫道:“青枫,我来看你了。”说着,卓晴伸手轻轻握着青枫的手,才刚握住,卓晴立刻抖了一下,手上像是握着一块冰一般冷,卓晴低头看去,发现她的两只手居然包着棉布。

    受伤了?卓晴看向茯苓,茯苓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一句话。卓晴不在看她,继续轻柔的叫着青枫的名字。

    就这样叫了十几声,那冰雕一般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定睛看了卓晴一会,很平静的回了一句:“你来了。”

    卓晴暗暗松了一口气,“天冷,进去说话吧。”说着,卓晴牵着青枫的手,慢慢的往屋里走去。这次青枫倒是没有抗拒,跟着卓晴一起进了里屋,茯苓抹掉眼角的泪,也赶紧跟了过去,站了一宿也冻了一宿,她走得又急,差点摔了一跤。

    明泽看着那倒跌跌撞撞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烦躁,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卓晴扶着青枫到了内事,帮她换下了外面的袄子,又拿了暖壶给她暖手和膝盖,收视好了,如意刚好拿了早膳过来,茯苓想上前接过,卓晴拍拍她肩膀,说道:“我来,你去换身衣服,用暖壶敷一下膝盖。”

    “奴婢……”茯苓摇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晴强势打断:“快去,收拾好了就过来,她还需要你照顾,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她。”

    茯苓迟疑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软榻上面无表情的青枫,终是点了点头,“是。”

    青枫的两只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卓晴接过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喝点粥。”

    “我有事想问你。”青枫无视唇边暖暖的热粥,声音也如窗外的雪一般寒冷又沉寂。

    卓晴将勺子又往前送了一些,回道:“先喝粥。”

    青枫沉默了一会,张嘴把粥喝了一下去,两人谁也没在说话,青枫犹如嚼蜡搬的把那碗粥都喝光了,这期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卓晴。卓晴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将空碗递给如意,说道:“你退下吧。”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姐妹间的温情,反而有些对峙的感觉,如意看青枫没说话,也不敢多待,行了礼,立刻退了出去。

    拿了一张木椅在青枫面前坐下,卓晴说道:“你问吧。”

    “孩子为什么会死?”

    卓晴早猜到青枫会问她这个问题,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答。且不说她没能验尸,根本没办法明确孩子死因,单单拿青枫目前的精神状况来说,她此刻最好不要在受到刺激。

    卓晴沉默,青枫苍白的脸色更加灰暗了几分,牙根紧紧了咬着,随即缓缓松开,“不要骗我,如果连你也骗我,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信的。”沙哑的声音带着自嘲与悲哀,让卓晴不得不抬头看她,对上青枫冷寂的眼,卓晴更觉得无力,说道:“我没有想骗你,只是我现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下结论。”

    “那就说你能确定的。那天你已经验了一遍孩子的……尸体,还拿了一条丝帕回去,你不会告诉我,现在你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吧。”

    卓晴暗暗吃惊,那日青枫明明几近崩溃,她还能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吗?卓晴认真的审视着她,青枫双目微红,却异常清明,或许……青枫也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脆弱,她逻辑清楚,思维缜密,既然她今天问了,如果自己不肯说,只怕真的失了她的信任,以后再想与她交流,只怕难了。

    再心理衡量了一番,卓晴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孩子的死因确实有可疑,我在他口中验出了有毒的物质,但是具体是什么毒导致孩子死亡,我没有办法确定。孩子嘴里有毒,说明这东西是他吃进去的,那碗药是最有可疑的,不过那天让茯苓去找,药渣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孩子不是病死的!

    她早就应该猜到不是吗?她责怪燕弘添没能护着孩子,那她呢?孩子天天在她身边,她不也一样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那碗药……还是她一口……一口为他喝下去的……

    为什么?

    挚儿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青枫不再说话,紧闭的眼睛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卓晴却能从她颤抖的身体感受到她的痛苦。她身为法医,经她手下的死者,大多是喊冤而死,她从来不懂如何安慰受害者家属,所以她宁愿面对的冰冷的尸体,而不是人,今天她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青枫,直到看到青枫紧握的双手,素白的棉布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不断渗出。

    卓晴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急道:“青枫,你冷静些。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小妹了,等她回来了,我们再想办法查,你千万不要冲动,而且也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不然什么都没弄明白,你自己的命都没了。”

    青枫最终是松开了紧握的手,卓晴却更加担心起来,因为她看到青枫再睁开眼时,眼中如泥沼般让人几近溺毙其中的恨意。

    ……。

    孩子离开已经快一个月,夕颜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倦容,常常若有所思,一向淡然的他最近也总是皱着眉。青枫自从上次问过一次孩子的死因后,便真的不再多问,她去看她的时候,青枫眼中也再没有了那天的清明锐利,终日沉浸在哀伤之中,甚至还拿出了孩子用的摇篮,放在院子里,整日看着摇篮发呆,卓晴配了些抗抑郁的药给她,青枫也不肯喝,和她说话,她也很少答,这样下去,她的心理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卓晴坐在揽月楼湖边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天际,思索着应该怎么治疗青枫的心理创伤。

    “到底怎么回事?”微冷的女声在身后忽然响起卓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顾云面色沉冷地站在她身后。云脸色很差,一脸倦容,这一路赶得一定很辛苦,拍拍身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卓情松了一口气,总会是回来了。

    ------题外话------

    下一章是顾云回来了,青枫治脸的情节,与一代军师中部分重叠,看过那段的,下章可以跳订了。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0
第九十九章 容颜(看过请跳订)

    卓晴把这些日子的情况和验尸的结果同顾云细细说了一遍,两人讨论了一会,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结论,顾云决定先进宫看看青枫。

    卓晴手中有燕弘添的令牌,两人顺利地进了皇宫,走进清风殿就看见院子里一棵大树下放着一个婴儿的小摇篮,摇篮边一身素衣的青枫长发未绾半跪在摇篮边,眼睛直直地盯着小摇篮看,她身边只有茯苓陪着。

    看见她们来了,茯苓微躬下身子仿佛怕惊着她一样,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主子,楼夫人和青姑娘来看您了。”

    顾云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青枫和满月宴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削瘦的下巴,无神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体,让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顾云低声叫道:“姐。”

    久久,青枫才缓缓回过头,眼眸在顾云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好像才认出她是谁,平静地说道:“你回来了,坐吧。”沙哑的声音很微弱,几乎被风吹散,就像是要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哀伤之中,漠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一般。顾云轻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青枫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是那样盯着孩子的小摇篮,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儿不时还会扬起一抹笑容,只不过那笑容里尽是苦涩。

    顾云心里忽然冒起一团火,是谁这么狠毒,连婴儿都不放过?!将一个母亲折磨成这样!如果真是他杀,她要为那个孩子讨一个公道。

    “你过来一下。”

    茯苓不明白顾云为什么要叫她,但是青枫并没有阻止,她只好跟着顾云走到院子的另一侧,两人才站定,顾云沉声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孩子死亡的?”

    茯苓一怔,低声回道:“是奴婢。”

    “把事发当天你所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想清楚了再说,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茯苓迟疑了一会儿,稍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青枫。顾云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说道:“说实话。”

    顾云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思索了很久,茯苓才低声回道:“满月宴之后,皇子就染上了风寒,一直在发热,御医每日巳时都会入宫为皇子诊治。那日一早,未到巳时,胡御医和王御医就来了……”

    “不要再说了,退下。”茯苓才说了一句话,就被青枫狠狠地呵斥,茯苓吓得脸色微变,赶紧退了出去。

    青枫脸色铁青,表情终于不再麻木,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顾云走到她面前,问道:“为什么不让她说?”

    将头转向另一边,青枫没敢迎视顾云的眼睛,低声回道:“皇儿已经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些事情。”

    她明显敷衍逃避的言行让顾云觉得更加可疑,卓晴也疑惑了,她记得上次青枫追问自己孩子是怎么死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顾云试探着问道:“明知他不是病死的,你也不打算追究了?”

    倏的抬起头,青枫瞪着顾云,眼中是深深的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凄楚得揪心,“你想怎么追究?所有太医都说皇儿是病死的,我和谁追究?就算他不是病死的,后宫的事也轮不到刑部来管,最后还不是落到楼素心和辛玥凝去查!人都死了,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

    太过激动让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出,咳了起来,她捂着胸口,背过身去,语气强硬地说道:“孩子已经入土为安,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再管了。我很累,你们走吧。”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没再刺激她,一起出了清风殿。

    顾云面色凝重地说道:“青枫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有蹊跷,而且一定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只是不愿我们参与。”而且她刚才也看到了青枫说话时脸上极力压制的冷戾之色,那肯定不是一个不打算追究的人会有的表情。

    卓晴显然也看出来了,低声叹道:“这件事和你以前查的案子大不相同,不仅仅是一件谋杀案而已,其中还牵连很多权斗。燕弘添又不是傻子,他已经有两个儿子夭折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闻不问,其中的权利制衡、利益纠葛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总之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顾云自然懂得卓晴言下之意,忍不住低咒,“真是麻烦!”

    卓晴拍拍顾云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是非分明,什么事情在你心里不是黑就应该是白,但是后宫偏偏是一个灰色的地方,什么都不能太清楚,也不能太糊涂。我第一次见青枫的时候,她烈性倔强得很,现在也已经渐渐明白如何在宫里生活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不管,却也不能大张旗鼓去管。既然她不愿意我们插手,那么我们就暗地里查,找时机住她一臂之力,以她的脾性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云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她信奉的是律法公理,却永远搞不懂政治。

    卓晴和顾云走后,青枫从摇篮边站了起来,在石凳上坐下,脸色悲切哀伤之色淡了些,好一会,才对着茯苓说道:“以后她们若是私下再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吧。”

    “是。”这些日子以来,茯苓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主子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琢磨,一会哀伤之极,一会又神情冷淡,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茯苓一脸忧色,青枫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拉着茯苓的手,小声说道:“茯苓,我有些饿了。”

    “啊?”主子有多久没有主动说饿了?茯苓开心得连忙点头,“好,奴婢这就去传膳。”

    茯苓刚刚出去,如意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在青枫身边站定,“娘娘。”

    “如何?”青枫嗓音清冷,早没有了刚才对着茯苓时的温暖。

    如意朝门外看了一眼,微微弯腰,在青枫身边极轻的说了几句话。

    因着这短短的几句话,青枫的脸色大变,瞪着如意,叫道:“当真?!”

    如意立刻跪下,急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耳边听着娘娘紧握着拳头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意低着头,不敢动一下。

    好一会,如意才听到青枫平静的说道:“你退下吧。”如意不敢多待,赶紧退了出去。

    不断起伏胸口和紧紧捏成拳头的手,显示着青枫此刻内心绝没有声音表现的这么平静。

    燕弘添!

    燕弘添你好样的!

    ……。

    顾云和卓晴每隔三天去看青枫一次,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盯着摇篮一看就是一天,有时候会和她们说一两句话。顾云也没再刺激她,不过还是私下盘问了一下目前还留在清风殿的太监老嬷嬷。皇宫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让人变得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无论顾云问什么,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这日又是顾云和卓晴进宫来看青枫的日子,今天的青枫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看见她们进来,正要与她们说话,却看到她们她们背后还跟着一个男子,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得极其普通,但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让人想忽视都很难的傲慢之气。

    青枫戒备地问道:“他是谁?”

    卓晴和青枫更亲近一些,顾云示意她去说,卓晴走到青枫身旁,小心翼翼地回道:“他是大夫。”

    青枫脸色立变,冷声回道:“我没事,不需要什么大夫,让他走吧。”

    卓晴头疼地看了顾云一眼,两人还在想应该如何说服青枫的时候,越昇冷哼道:“一个个脾气都挺倔,要我走很容易,不过我走了你那张俏脸就没救了。”

    什么意思?青枫质疑地看向卓晴她们,卓晴轻声解释道:“我们找他来,是想帮你把脸治好,虽然脸上有疤也没什么,但是……”

    她们以为青枫一定会发飙,谁知她一扫刚才的愤怒,认真问道:“他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卓晴立刻点头,“嗯。”

    “好,那就治。”

    青枫的爽快让卓晴和顾云有些懵,而青枫眼眸中一瞬间闪过的阴鹜却没有逃过越昇的眼睛,有意思!越昇笑道:“你的脸伤的比她们严重,要治好可得受点苦头。”这个女人倒是比她的姐妹们下得去狠手,两道深深的疤痕将她绝色姿容抹去了七八分。现在想要治好,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想要回一张绝色的脸而已。

    青枫面无表情的回道:“只要能治好,什么苦我都受得了。”

    “好!”他就喜欢这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不仅会把她的脸治好,而且还会让她比之前更加美艳三分!

    “要受什么苦啊?”霸气的男声带着几分冷意,在从院外传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燕弘添刚踏进清风院,随行的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青枫俯身行了一个礼,顾云和卓晴也别扭地做了做样子,越昇则是依旧站一旁,似乎没有要行礼的打算。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霸气十足的男人,顾云嘴角微微扬了扬。带越昇进后宫自然是要燕弘添同意的,夙凌一早就去说了,而燕弘添过来看看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连那身明黄色朝度都来不及换,就有些太急咯。

    “你能治好她的脸?”暗黑色的眸子扫过越昇平凡的脸,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已经让人感到一股压迫感袭来。

    燕弘添一向喜怒无常,卓晴开始为越昇担忧起来。越昇面色如常,冷声回道:“只要我想治,别说是这种小伤,就算整张脸都烂了,也能给她换一张新的。不过我帮她治脸的三个月内,除了我和她的贴身侍女,她不能见任何人,如果做不到,那张脸也就不用治了。”

    黑眸一暗,燕弘添低哼,“包括朕?”

    “当然。”

    青枫也为越昇捏了一把冷汗,按照燕弘添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忤逆他的人好过,刚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很过次了。果然,燕弘添冷声笑道:“好,朕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三月内外人不得踏入清风殿。若是三个月后治不好她的脸,朕就要你的命。”丢下一句话,燕弘添拂袖而去。

    众人皆以为燕弘添是对越昇恼火,顾云却发现,燕弘添转身之前,看了青枫一眼,青枫却是极快的别开眼,不与他对视,顾云猜想,燕弘添走时黑着一张脸,应该是因为青枫吧。

    越昇看着燕弘添冷戾的背影,冷笑道:“煞气太重,难怪命中子嗣稀薄。”

    听了越昇的话,青枫浑身抖了一下,脸色较之前苍白许多。

    “你们俩也走吧。”朝着顾云和卓晴挥挥手,越昇把她们也赶出了清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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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是2号了,还是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0
第一百章 恨的种子(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尖锐的叫声在漪澜宫内响起,辛玥凝一副急怒攻心的样子。水芯一脸平静,淡淡的将前面说过一遍的话,一字不差的又说了一次:“青灵和青末找了大夫给青枫治脸。皇上已经准了,下旨三个月内,任何人不得踏入清风殿打扰……”

    “够了,别说了!”早就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辛玥凝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不是说,青枫整天在院子里想儿子发呆吗?这分明就是快疯了嘛!不找人治脑子,治什么脸啊,而且她那张脸烂成那样,还能治好?”

    辛玥凝在内室里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还不时说着话,水芯也不回她,只安静的站在一边。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水芯,急道:“万一她真的把脸治好了,怎么办?”

    水芯微微一笑,柔声回道:“娘娘不必担心,莫说她的脸没这么容易治好,就算治好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您是东宫之主,又有儆皇子在身边……”

    听了水芯的话,辛玥凝点点头,脸色的焦虑之色退了不少,颇有几分得以的笑道:“也是,宫里哪个不是美人,她连儿子都死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水芯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辛玥凝那张自鸣得意的脸。

    青末竟然能找到鬼医来给青枫治脸,她倒是没想到,不过其实她还是挺期待青枫的脸治好的,看那么个美人儿耍手段,斗心机,多么赏心悦目啊。水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反正是他们辛家人说,不需要她自作主张,那就别怪她彻底不管了……顾云和卓晴出了清风殿,走在出宫的宫道上,顾云忽然拉着卓晴往旁边小路一拐,轻声说道:“我们去一趟御医苑。”

    卓晴微微扬眉,几天前她就提议去御医苑看看,云一直说不急,今天忽然说去,应该是有了什么线索。卓晴点头,两人快步朝御医苑走去。

    来到御医苑的煎药房,顾云朝里面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一名十八九岁的小药童身上。

    “你就是张迁?”

    那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听到背后的叫声,回头看去,不禁愣了一下,看她们的服饰不像是宫里当差的,但能自由进出宫闱的人,怕也是有身份的。张迁心思转了几个圈,嘴上讨好的说道:“两位姐姐是?”

    顾云微微一笑,说道:“你出来一下。”

    张迁看对方只是两个瘦弱的女子,便也没多想,就随着她们出去了。

    刚走出御医苑,顾云单手拉着张迁的衣领,直接将他带到御医苑后面的小巷子里。卓晴好笑的看着顾云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拖着走,想起了以前顾云抓犯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不过那时的她做起来潇洒帅气,现在这幅发育不太良的身体做起来,虽然依旧顺手,但就是有些好笑。

    张迁万万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力气居然这么大,随手就将他摔在墙角,张迁刚想叫人,就听到那女子冷冷的问道:“皇子夭折那日,拿走药渣的是谁?”

    “你们……你们到底谁?”张迁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瞪着两人,后退一步,慌忙说道:“我怎么知道谁拿了药渣!那日又不是我当值!”

    “你不知道?”顾云轻哼了一声,也不和他浪费时间,接着逼问道:“每个月初八和十六这两日,御医苑里当值的人最少,皇子夭折那日,正好初八,你以前都会溜进来偷些名贵药材出去买,那日你肯定就在御医苑里,藏药阁在煎药房二楼,所以你不仅知道药渣去了哪里,还应该看到了拿走药渣的人。说,是谁?”

    听着顾云的话,张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大冷天的,额头上密密的全是汗,背心也早已湿了一大片,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迎着顾云犀利的眼眸,张迁心慌的动都不敢动一下,一滴冷汗沿着额头留下来,正好滑倒眼角,张迁眼睛一痛,也打破了顾云的魔咒,张迁又往后退了一大步,背后抵着冰冷的墙壁,吼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肯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顾云倒不急了,背靠着窄巷的另一面墙壁,不轻不重的说道:“我既然能说得出你做的这些事,手上自然有证据,偷偷贩卖宫里的药材,这一项罪就不清,而且这事一旦传出去,我想不仅我觉得你看到了那个拿走药材的人,估计那个人也会认为你看见了,说不定还会被杀、人、灭、口……”

    卓晴失笑,顾云盘问犯人的技巧她一向都很是佩服,不管是滑头刁钻的街头混混,还是杀人如麻的毒枭头子,没有不手到擒来的。这么个涉世不深的小药童,如果他真的知道拿走药渣的人是谁的话,最后一定会吐露实言的。

    果然,顾云话还没说完,张迁那张早就吓白的脸已经开始泛青了,上前几步走到顾云面前,张迁急道:“别别,您饶了我吧,我说就是。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能把我抖搂出去。”

    鱼儿上钩,顾云耐心也基本告罄,呵道:“废话这么多!说!”

    张迁左右看看确定巷子里没有人,才小声说道:“是……是明统领!”

    “明荐?”卓晴愣住了。

    张迁把手放在嘴边,急道:“嘘!别嚷嚷啊!”

    “他什么时候来拿走药渣的?”

    “就在……清风殿的如意姐姐过来叫走王御医和胡御医之后的半个多时辰。”

    卓晴算了算时间,明荐拿走药渣的时间应该在茯苓过去找药渣之前。孩子是中午服的药,如果明荐是在药里下毒的人,应该在下午的时候就把药渣收走,而不是等孩子夭折了之后才来拿药渣。卓晴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云,她眸光沉冷,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卓晴也不打扰她。

    张迁看两人都不说话,又往巷子外的方向挪了挪,“我看到的就是这些,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云不再为难他,挥挥手,说道:“你走吧。”

    张迁脚下一刻也不停,一下子窜出小巷没了影子,一边跑,一边抹汗,吓死他了。他偷卖药材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实在不行……干脆逃出宫去算了,反正前几日他才把明统领拿走药渣的消息卖给如意姐姐,赚了不少银子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东窗事发的话他得把小命搭上,越想越觉得在理,张迁加快步伐往自己房间跑去。

    两人一路沉默的出的皇宫,卓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是明荐?他为什么要拿走药渣?”

    顾云双手环在胸前,脸上的神情较之前轻松了一些,“如果是燕弘添授意的呢?”

    燕弘添?卓晴停下脚步看着顾云,像是想通了什么,回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去拜访一下单提刑了!”顾云耸耸肩,一副正有此意样子。

    两人之前就来过提刑府几次,守门的衙役都认得她们,把她们带到花厅,两人没有等很久,单御岚就来了。

    “两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云敏锐的发现,单御岚刚才看到她们的时候,脸色极快的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愕。顾云安静的坐在不动,让身边的卓晴和他周旋。

    两人向来很有默契,看顾云不动,卓晴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朝着单御岚微微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验了孩子的尸体,有什么发现?是不是中毒?”

    “你们?”他已猜到她二人为何而来,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小心应付,没想到卓晴这么直接且肯定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晓是一向沉稳的单提刑,也不免惊讶的晃了神。

    他这样的神情,不需要多敏锐的观察力,也看出他肯定知道内情,卓晴也不绕弯子,说道:“我们已经查到是明荐拿走了药渣,他是燕……皇上的心腹,必是得了他的授意,才会这么做,皇上若对皇子死因有疑问,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让孩子入土。”

    顾云始终沉默,一双厉眼丝毫不离单御岚,卓晴侃侃而谈,话语间尽是笃定。面对这两人,单御岚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苦笑的摇摇头,他也不用想法子应付了,这两人没那么好应付,叹了口气,单御岚点头,“当天夜里,我确实验过皇子尸身。”

    “如何?”

    她们既然已经知道孩子有可能是毒死的,楼夫人之前肯定验过孩子的尸体,只怕未能细看,所以才找他求证,单御岚也不多说,只回道:“皇子确是中毒致死,具体是何种毒物,尚未验出。”

    “药渣里没有发现?”

    单御岚也很苦恼,叹道:“药渣没问题,完全是针对热病的药材,没有毒。”

    “药渣没有问题,药却不一定没有问题,药汁是如意亲手从药罐里倒出来,端到清风殿的,下毒的人,最有可能就是清风殿里的人。”一直沉默的顾云终于开口了,大有要查下去的意思。

    单御岚看她们准备起身离开,眉头皱起又松开,几次欲言又止,“两位留步……”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0
第一百零一章 恨的种子(中)

   单御岚看她们准备起身离开,眉头皱起又松开,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低声说道:“两位留步,皇子夭折,皇上也很悲痛,这件事……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两位还是莫要操之过急,而且清妃娘娘的性子和二位完全不同,所以……”

    单御岚说话很少这样晦涩不明,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燕弘添应该早有交代,卓晴爽快的回道:“你放心吧,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让青枫知道,也不会……打草惊蛇的。”

    顾云和卓晴走出提刑府,两人均感到很无力,因为单御岚刚才那番话,顾云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说话也有些冲,“燕弘添肯定也怀疑孩子的死因,不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人去找药渣,还让单御岚去验尸,既然怀疑又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相较与顾云的不解和烦燥,卓晴更多的,是担忧。夕颜这些日子的异常,单御岚的劝阻,都让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燕弘添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他瞒着青枫做这些,不让她知道,真的好吗?

    算了,反正青枫治脸还要三个月的时间,等她的脸治好再说吧。

    ……。

    清风殿里,除了茯苓能留下来,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青枫看了一眼大树下的婴儿摇篮,随即闭上眼,几次深呼吸之后,转身对身旁的越昇说道:“可以开始了。”

    越昇斜睨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内。

    青枫瞪着那道傲慢的背影,咬了咬牙,没说什么,跟了进去。

    越昇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书房里挂的几张画,眼中划过一丝欣赏,不过也只是极短的一瞬,脸色又恢复了那目中无人的神情。看到青枫和茯苓也进了花厅,越昇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我自然随时都可以开始,就要看你准备好了吗?”

    青枫面色不变,问道:“需要准备什么?”

    “你脸上的伤痕很深,现在也已经全长好了,要想恢复以往的容颜,需受剐面之苦。”说着,越昇从袖间抽出一小卷的牛皮,抽开捆绑的绳子,牛皮展开,里面包着几把长短不一,厚薄各异的刀子,旁边还有几支长长的银针和钩子。

    每一把刀看起来都十分锋利,青枫只是皱了皱眉头,茯苓盯着泛着寒光的刀锋,再想到刚才越昇所说的“剐面之苦”,心立刻揪了起来。

    “要先把那些死了的肉剐去,再辅以我调制的药,每日外敷内服,方能见效。不过,肉长好之前,每次换药都会如万蚁啃噬一般的疼。”越昇将刀具一把把的拿出来放好,又用棉布轻轻擦拭,极其细心,说出的话却明显漫不经心,好似万蚁啃噬的痛楚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刚听剐面的时候,茯苓已经心惊肉跳了,再听到万蚁啃噬之痛,茯苓不自觉的抓紧了青枫的手,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冰凉和极力压制下来的颤抖。“主子……”

    青枫用力握紧茯苓的手,看向越昇,冷声问道:“还有吗?”

    越昇微微抬头,看到青枫那强自镇定的样子,嘴角扬了扬,笑道:“没有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青枫松开了茯苓的手,“没有就开始吧。”

    “好。”不拖泥带水,越昇显然很满意青枫的态度,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越昇对着还僵在一旁的茯苓说道:“打一盆水进来,再备些干净的棉布。”

    “是。”茯苓不敢迟疑,立刻出去办。

    茯苓端着水和棉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越昇利落的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靠近青枫,茯苓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水盆的手紧了紧。

    刀锋刚靠近青枫的脸,她忽然叫道:“等等。”

    越昇手一顿,眼里升起一股怒意和不耐,但握着刀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把东西放下,茯苓你出去。”

    茯苓急道:“主子,奴婢可以留下来帮……”

    不等她说完,青枫厉声呵斥道:“出去!”

    青枫看也不看她一眼,茯苓没有办法,只能将水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慢慢退出门外,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主子纤细的手紧紧的抓住木椅的把手,声音也不如之前有力,“继续吧。”

    门最后还是不得不合上,茯苓的手不能控制的抖了起来,茯苓退后几步,将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

    “啊——!”

    屋内传来一声极其痛苦而又努力压制的叫声,茯苓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想到那一把把利刃划过血肉的感觉,剐面……难道真的要用刀子生生割脸上的肉么?茯苓蹲在冰冷的石阶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过久,或许只是半个时辰,或许已经半天,茯苓靠着石阶默默的等着,不断想象刀锋划过皮肉,血肉模糊的景象,她觉得自己快疯了的时候,越昇的声音终于响起:“外面的人进来。”

    茯苓僵了一会,下一刻立刻站起身子,推开门冲了进去。

    茯苓刚进入屋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盆清水已经变成了褐红色,沾满血迹的布条也扔了一地。

    “主子?!”青枫被放在屏风旁的软榻上,茯苓跑过去一看,主子已经晕了过去。

    “给她换件衣服。还有,把所有镜子都收起来,别让她看到。”说完越昇收起桌上的牛皮卷,走了出去。

    直到越昇离开,茯苓才敢细看软榻上的人,青枫脸上包着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看不见出她的脸色,也看不到她刚才到底受了什么苦,只是她的衣领上全是血迹。茯苓抖着双手轻轻的握着那双曾经羡煞旁人,此刻却满是伤痕的纤纤玉指,哽咽道:“主子……您……您这是何苦?”

    茯苓一直守在青枫身边,好在晚膳的时候,她总算醒过来了。青枫坐直身子,伸手碰到自己脸上缠绕着的棉布,手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下,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每次换药的时候,主子从不让她在一旁,一开始的几天,茯苓还会听到主子极力隐身下发出的呻吟,后来便渐渐的没了声音,只是主子手指上的伤痕一直都没有好。在这样重复的煎熬中三人度过了平静的十几天。

    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滞,春的脚步也如约而至,阳光消减了初春的寒意,让冷了一季的万物渐渐焕发生机。

    青枫如往常那样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这次日子以来终日不离身的暖玉,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暖玉是楼相送给小皇子的,后来一直带在皇子身上,入殓前,主子把暖玉解了下来,带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

    平日里,除了给主子换药,越昇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待在房里,或者是因为今日天气好,他竟也在院子里坐着,从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一只拇指大小,双眼猩红,通体碧绿的蟾蜍。茯苓在越昇屋子里见过它一次,那是越昇来这的第一天。那时他给她列出了长长的药单子,里面不乏很多珍惜名贵的药材,好在御医苑里药材丰富,很快备齐了,她把药材送到越昇屋里,就看到他把那些名贵的药材,都用来喂了那只蟾蜍。

    那蟾蜍刚从小瓶子跑出来,就乖乖的趴在越昇手心里晒着太阳,只是才过了一会,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坐了起来,碧绿的脑袋左右看着,忽然从越昇的手心一跃而下,朝着青枫的方向跳过来。

    茯苓吓了一跳,立刻拉起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青枫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般鲜艳的蟾蜍,怕是有毒。

    青枫忽然被人拽起,狼狈的站了起来,一时不察,暖玉从手心滑落到地上。

    那只碧绿的蟾蜍倒没再追着青枫,而是绕着暖玉跳了一圈,对它好似很感兴趣的样子。

    青枫回过神来,想要上去捡,一道灰白身影快了她一步,越昇勾住暖玉的穗子,轻轻一提,暖玉便到了他手里。

    “还给我!”那是她能找到的孩子最贴身的东西,也是现在唯一的念想,青枫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把暖玉抢回来。

    越昇一个闪身,躲开青枫扑过来的手,将那块暖玉捏在手里,拇指在暖玉上揉搓了一会,随即冷哼一声,又将手中的暖玉扔回给她,傲慢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熔山暖玉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你这块染了毒气,晦气!”

    狼狈的接过越昇扔过来的暖玉,宝贝似的紧紧拽在手心里,青枫的心才安定下来,下一刻听到越昇的话,心不禁猛地一跳,急道:“毒气?什么意思?”

    越昇蹲下身子把那只蟾蜍提了起来,丝毫没把青枫放在眼里。

    听到毒这个字,青枫的心早已不得安宁,拦住越昇,青枫有些不依不饶:“什么毒气?”

    越昇仍是不理她,靠坐在大树旁的石凳上,将手摊在日光下,给那只绿的扎眼的小东西晒太阳。

    青枫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请求道:“求您告诉我。”

    她也会用“求”字?越昇终于抬了抬眼,单手撑着石桌,身子稍稍前倾,冷睨着青枫,刁难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与我儿子的死因有关。”说着,青枫又紧了紧手中的暖玉。

    “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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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1

第一百零二章 恨的种子(下)

   “与我何干?”越昇显然没什么兴趣,轻轻抚摸着手上的蟾蜍,一副不愿与她多废口舌的样子。

    青枫沉默了一会,才又缓缓开口:“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若不肯说,那我便也不会再配合你治脸,三个月后没把我的脸治好,皇上可是言出必践的。”

    越昇冷哼一声,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青枫像是早猜到他会这般,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你武功高强,或许大内侍卫抓不住你,不过皇上必定会全国通缉你,到时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所谓鬼医连一张脸都治不好,还要狼狈逃窜。欺世盗名,不外如是!”

    越昇抚摸蟾蜍的手顿了一下,一双冷眼看向青枫,沉稳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威胁我。”

    “是。”青枫回得坚决。

    “你不怕,我杀了你?”

    越昇一向给人傲慢的感觉,此刻他眼中忽然迸发出的杀气,惊得茯苓脚不自觉的往大门的方向移了两步,现在还是早上,明泽应该还当值。

    青枫自然也感觉到了那摄人的杀气,不曾后退,青枫只是笑了起来,笑得凄惨:“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死因更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越昇看多了她这种无望凄楚的样子,忽然觉得吓她很没意思,越昇不再看她,继续逗着手里的小蟾蜍。

    能感觉到青枫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越昇心中升起了几分不耐烦,“知道了你又能如何?”

    “报仇。”

    简单的两个字,越昇先是一愣,立刻哈哈大笑:“好,非常好!”显然很满意这答案。她说的是报仇而不是讨回公道什么的,十分合越昇胃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心情大好,越昇便不再为难她,大方说道:“熔山暖玉性温,可驱风邪,同时也易沾染佩带者身上的毒气,好在它自己也能自洁,一般一两个月毒气就会散去。”

    孩子离开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青枫急道:“那还能知道是什么毒吗?”

    越昇伸出手,青枫赶紧把暖玉递了过去,刚才还懒洋洋躺在越昇手心的蟾蜍忽然来了精神,芝麻大的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暖玉。越昇单手捏着暖玉,轻轻揉搓着,然后闻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盯着暖玉的眼神也变得森冷。越昇沉默了一会,将暖玉伸到蟾蜍面前,那小蟾蜍更兴奋了,伸出黑色的舌头在暖玉上添了几口,越昇立刻又把暖玉拿起来,一会过后,蟾蜍舔过的地方,呈现淡淡的褐红色。

    “是祛泠散。”越昇把暖玉还给青枫,脸色不太好,“祛泠散,本可用来治疗寒毒的,以毒攻毒,寒疾可以治愈,但是单独服食祛泠散,就会中热毒而死。”祛泠散若是一次服用过量,身体就如被烈火烧灼过一般,那孩子被认为是热疾而死,下毒之人必是少量多次下毒,如此看上去才会像是热疾而亡。

    越昇自然不是什么善人,死在他手下的人多不胜数,只是用这样阴毒的方法对付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对那下毒之人,越昇亦是极为鄙视的。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奇怪,祛泠散江湖中人用得较多,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青枫捏着那块已经渐渐由褐红色又变回纯白色的暖玉,心理默念着祛泠散三个字,脸色也不好看。

    茯苓一直默默的在一旁听着,听到小皇子居然是被毒死的,心里也不好受,回忆着那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茯苓轻声说道:“会不会有人把它下在药里……”

    “不可能。”茯苓还未说完,已经被越昇打算。

    茯苓不解:“为何?”

    “祛泠散性本就热,别说不能与药一起煎煮,就是加入热药汁里,便没什么效用了。”

    “不是药……”青枫一开始也以为是药的问题,听了越昇的话,她也迷茫了,“那天孩子除了喝奶和吃药,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连水都没怎么喝,不是药还能是什么?”

    除了吃药就是喝奶……听着青枫喃喃自语一般的话,茯苓蓦的睁大眼,急道:“主子,奴婢那里去叫沈瑶的时候,好像看到她……往胸口抹什么东西,当时奴婢以为她在换衣服,没在意。”

    难道沈瑶把药涂在……因着心里这个猜测,青枫脸色刷的发白,颤声说道:“去以前沈瑶的房间看看。”

    那间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衣物等日常用的东西沈瑶早已经带走,两人在屋里翻找了一会,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茯苓又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日的情形,说道:“那日奴婢还听到屋里传来打翻什么东西的声音。”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就算当时真有什么线索,现在也不可能找到了,青枫很失望。

    这时,一抹翠绿色的影子窜进屋内,在屋里跳来跳去,一会之后,它跳到了床前面的一张小矮几上,伸出舌头,在矮几上舔了起来,很快它填过的地方呈现出熟悉的褐红色,只不过那红要比暖玉上的红色深很多,越昇走过去,将那只蟾蜍提起来,装进随身带的瓷瓶里。蹲在盯着蟾蜍舔过的地方看了一会,低头闻了闻,说道:“果然是祛泠散。”

    看着矮几上那团暗红的阴影,泪很快模糊了青枫的眼睛,她终于找到毒害她儿子的凶手,只要找到沈瑶,她就能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就能为挚儿报仇,她应该高兴,应该兴奋的,可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一般。

    是她对不起挚儿,是她害了他,若是她不要什么奶娘,自己照顾他,哺育他,他又怎么会中毒?青枫自责,心痛,怨恨,无边的悔恨几乎将她灭顶。

    “你不能哭,一会眼泪浸湿了伤口,我还得费事的帮你重新调药!”瞪着青枫那包裹在棉布里,却已被泪浸湿的脸,越昇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是坚强还是脆弱?给她清理伤口,生生的痛晕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此刻却这般没有用处。“要报仇来人方长,你现在哭瞎了又有何用,先把脸治好再说。”丢下这句话,越昇懒得看她哭哭啼啼啼的样子。

    越昇不明白主子心中的痛,茯苓却是明白的,扶着青枫走出那件让她伤心的屋子,茯苓握紧青枫的手,说道:“主子,你别太伤心了,奴婢马上让人去找沈瑶。”

    青枫回握着茯苓的手,泪仍是未能止住,声音已经平静许多,“你在我身边陪我,这些事,交代如意去做就行了。”

    “是。”茯苓暗暗疑惑,却也没多想。

    自从那日知道了皇子的死因之后,主子比以往更沉默了,还是常常拿那块暖玉出来看,只是以前眼中满是哀伤和眷恋,此刻,她眼里的冷光比去年那场雪更为寒凉,每每看得茯苓心惊不已。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如意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茯苓有些着急,难道沈瑶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青枫直挺挺的坐在木椅上,手习惯性的抓紧两边的把手。越昇将缠在她脸上的棉布解下来,没像以前那般立刻给她换新药,而是盯着她的脸颊看,青枫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最近几次换药都不疼了?”一开始上药的时候,确实如他所说如万蚂啃噬,又疼又痒,但是这几天不仅不疼,还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越昇盯着她的脸颊又看了好一会,才满意的点点头,回道:“因为已经好了。”

    “好了?你不是说,要三个月?”青枫不敢相信,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边脸颊,手指触及到的地方一片细腻光滑,丝毫没有一点疤痕留下的凹凸感,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看着青枫瞪大眼睛,手不断在脸上来回摩挲,不敢置信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越昇的虚荣心,越昇颇有几分自负的回道:“以我的医术,治一张脸,一月足以,当时不过是看燕弘添不爽快,也想磨磨你的傲气,现在……罢了,我没时间和你们耗。”

    越昇声音依旧傲慢,语调明显轻松愉悦,多日的相处下来,青枫也知他只是性格古怪了些,人倒是挺有意思,忍不住笑道:“真的不是为了多留点时间好溜吗?”

    瞪着青枫,越昇怒道:“废话,我要走,一个小小的皇宫焉能拦得住?!”

    青枫但笑不语,手还是好奇的抚着过于光滑的面颊,越昇将一面小铜镜递给她,哼道:“你自己看看吧。”

    青枫接过铜镜,心里有些紧张的,虽说一开始想要治脸,也并不就是只为了这张脸皮,但好歹受了一个月的苦,她还是有些期待的。青枫缓缓的举起镜子,盯着铜镜里的人,久久才问道:“为什么……我的脸……”

    刚才摸到脸上光滑细腻,她已经猜到,这疤痕应该是已经祛除了,只是没想到,她脸上的疤痕不但一点也看不出来,甚至比她未毁容前更美上几分。孩子离世,她伤心欲绝,即使茯苓她们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必定憔悴不堪。但是,此刻镜中的人,肤若凝脂,面颊生花,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眸若点漆,面如皎月,青枫不禁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她吗?天下间真有这般骇人的医术?

    青枫盯着镜子惊得话都说不完整,越昇对这样的反映习以为常,笑道:“我早说过不仅能治好你的脸,还能让你更没上三分。我鬼医要治的伤,没有治不好的。”说着,越昇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笺,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方子,你也让你那两个姐妹服用,虽不能帮她们完全祛除脸上的疤,却能保你们二十年容颜不老。”

    敖天那小子对青家的小丫头很是上心,先是为她求药,后又替她求治脸之法,这次不是帮那丫头治脸,不知他会不会又来烦他,青家另两个丫头脸上的伤不重,若能坚持服药,脸上疤痕淡一些,勉强也还能算美人。如此一来,也省得敖天日后再烦他。

    青枫自然不知道越昇心里想的这些,看了一眼那应该是大多数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方子,她神色淡然。眉宇间隐隐透着郁色,在心里思量一会,青枫才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前辈。”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尊敬的叫他“前辈”。本来是要走了,越昇忽然有了些许好奇,回道:“说来听听。”

    “我想,向您求一剂药。”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1
第一百零三章 夺子(上)

   “我想,向您求一剂药。”他既能治好她的脸,又能辨出那多数人都看不出的毒,一剂药,对他来说,应该是小事吧。

    青枫抿了抿唇,越昇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就在越昇的耐性快要磨光了时候,青枫终于说道:“我,不想再要孩子。”

    她的声音压得过低,好在越昇武功高强,不但听清了她的话,还听到了她声音里强压下来的颤抖。越昇微微挑眉,盯着青枫,问道:“你想要一剂绝孕之药?”

    这次青枫没迟疑太久,坚定的回道:“是。”

    眼光扫过青枫不自觉抓紧扶手的手,越昇嘴角勾了勾,“那可不行,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我可不做。不过……”越昇从袖间掏出个小小的白瓷瓶递到青枫面前,说道:“我可以给你些药丸,事后吃了,便不会有孕。”

    青枫盯着那个小小的白瓷子,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接过瓷瓶,紧紧的握在手心。

    “多谢前辈。”

    青枫忽然起身,俯下身给他行了个大礼,越昇脸上有些不自然,摆摆手,“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我走了。”

    越昇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眼角瞟见那个女子还在握着小瓷瓶发呆,与她相处时间不算短,越昇不得不承认,她算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女子中最特殊的一个,她不会武功,耐力和毅力却异常惊人。叹了口气,临出门前,越昇丢下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能领悟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越昇的武功或许真的很好,声音还在耳边,人已出了屋子,甚至院子里,也早没了他的影子。房间里只剩下青枫一个人,大门打开着,明媚的春光洒了一室,青枫眼中划过一丝恍惚,下一刻复又冰冷。

    退?她退了何止一步?结果不但没有海阔天空,只有万丈深渊,那深渊下,还埋着她儿子的骸骨。每天主子换药的时间,茯苓都在院子里等着,今日才过去一炷香时间,就看见越昇从屋里出来,脚下轻点,几个起落便出了清风殿,没了影子。担心青枫出事,茯苓急忙跑进屋里。

    看到青枫好好的坐在花厅里,茯苓松了一口气,待看清她那不再被棉布包裹住的容颜后,茯苓整个人僵在原地,“主子……”

    茯苓一直知道青枫是美丽的,即使在她的面容有损的时候,眼波流转间,亦是风华无限。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曾想象过主子恢复以往容颜之后的样子,但是再多的想象,在亲眼看到那张娇颜之后,都显得太过苍白。

    弯弯的黛眉,高挺的鼻梁,肌肤透着荧光犹如凝脂白玉,殷红的唇更像是雪地里藏了一瓣娇艳的红梅。皇子夭折后,主子始终是一身素缟,此时的她,丝毫没有素淡的感觉,雪肌墨发,幽瞳朱唇,硬是将那一袭白衣,穿得明艳逼人。嘴角那抹似有还无的笑,竟比窗外的阳光更为耀目。

    茯苓愣愣的盯着自己,一副惊呆了的样子,青枫笑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不是……”回过神来,茯苓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让真是这世上无双之人。”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世间所有的风华,都汇集在她的身上,一分一毫都是如此恰如其分。

    “是吗?”青枫知道茯苓是真心赞扬,心中却是生出一抹悲哀,世人果然皆是如此,不过是一张脸皮,便可换来“无双”二字么?那燕弘添呢,他看到这张脸,又会说什么?青枫心中扬起的情绪不是期待,而是满满的烦躁,将放在矮几上的铜镜反扣在桌面上,推远了几分,青枫才对着还有些失神的茯苓说道:“去把如意找来。”

    “是。”茯苓慢慢推出屋内,心里疑惑,主子恢复了以往的容颜,却似乎并不高兴。

    茯苓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如意领了进来,行了礼,如意微微抬头,有些好奇的看向青枫,眼光落在那张脸上,如意瞪大眼睛,惊得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娘娘!您……您……你好美!”娘娘脸上的疤痕,真的祛除得干干净净,白玉无暇的脸上,无一处不美,如意没见过比娘娘更美的女人。

    青枫面无表情,不去看如意眼中的惊慕,转头对一旁的茯苓,柔声说道:“茯苓,今日我心情好,你去御膳房吩咐他们晚膳的时候多做几道菜。”

    “是。”茯苓有些黯然,她总觉得主子是故意支开她,却又没有办法。

    “找到沈瑶了吗?”

    青枫在茯苓离去后,声音也变得冰冷,如意咬了咬唇,回道:“没有,内务府那边说,沈瑶刚从清风殿出去没几天,就病倒了,最近宫里也不需要奶娘,她当时病得还挺重,吴公公便准她出宫养病了,奴婢去了她城西的家,也没找到人。”

    “查她是何时进宫的,如何进宫的,和宫里宫外什么人有来往,家里还有什么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如意心怦怦直跳,一月不见,娘娘身上冷冽的气势似更胜几分,如意不敢迟疑,连忙回道:“是。”悄悄抬头,看青枫脸色稍霁,如意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一件事……”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如意连忙直了直身子,回道:“上次冷宫失火之后,俞美人就常常去冷宫,一开始,舞儿并让她进去,后来不知道怎了,舞儿就让她进去了,这一个月来,她几乎隔天就要去冷宫一次。”

    隔天?青枫沉吟片刻,复又问道:“俞美人最近还跟谁走得近?除了她,还有谁去过冷宫?”

    “没有,俞美人和往常差不多,少与人来往,就是去冷宫去得很勤。除了俞美人,最近没人去过冷宫。”

    俞悦莹定是知晓了冷宫里那个孩子的存在,她的心思青枫倒是猜出了几分,只不过那个蠢货居然隔天就去一次冷宫,生怕别人不知道吗?青枫蓦然起身,说道:“带上侍卫,现在就去冷宫。”

    如意心里惊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立刻出去安排。

    茯苓刚从御膳房回来,就看到清风殿前,十来名近卫军笔直的站在院门两侧,主子一脸冷色的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茯苓迎上前去,小声问道:“主子,您这是……”

    青枫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茯苓脸色立变,惊道:“主子?!”

    “去吧。”不听她多说,青枫已经带着如意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茯苓僵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主子居然让她去把皇上,太后和皇后请去冷宫?!看着青枫渐行渐远的身影,茯苓的眉紧紧的蹙在一起,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冷宫里,两个女人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床旁,看着床上被安置在暖暖的被褥中睡得安稳的小婴孩,年长些的女人轻抚着孩子的脸庞,脸色尽是怜爱之色。她身旁,年轻些的女子声音轻柔,表情却有几分急切的说着什么,“姐姐,你现在不能再犹豫了。清妃娘娘她……已经疯了,没办法照顾你们,以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现在就让妹妹照顾你和孩子吧。”

    甄箴眼神温柔的注视着熟睡中的孩子,如往常般淡淡的回绝,“不,我不能让孩子离开我,反正现在也没有人发现,就先这样瞒着吧。”

    俞悦莹轻轻咬了咬唇瓣,看向甄箴的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怨怒,很快消失,脸上仍是那柔柔的神色,说道:“姐姐,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涵儿会慢慢长大,难道你想让他一直生活在这一方小院子里,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吗?”

    甄箴抚摸着孩子脸蛋的手顿了一下,眉轻轻的拧了起来,看她脸上有了些许犹豫,俞悦莹暗喜,更不遗余力的劝说道:“我是涵儿的亲姨,若是让我抚养他,我定会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是多么好的女人,我还可以偷偷带涵儿来看你,若是让别人抚养,到时你就没有机会看到涵儿了。而且等涵儿长大成人建功立业,还可救你出这水火之中……”

    “不。”甄箴低声打断了俞悦莹的话,平静的声音重复说着这一个月来说过无数次的话:“我说过,孩子不会离开我,悦莹,你别逼我。”

    其实俞悦莹想什么,甄箴很清楚,现在的后宫,皇上独宠青枫,就算没有青枫,俞悦莹这样姿色才情的女子,也入不了皇上的眼,她现在是把主意打到了涵儿身上,希望能接着自己的口,让甄家人上表皇上,将涵儿交给她抚养,她也算涵儿的姨,情理上是可行的。只是先不说太后皇后不一定答应,即使她们答应,她也不答应。

    她这般幸苦,冒了这么多险,才生下涵儿,她从来没想过要他身份显赫、建功立业,也不期望他以后能帮她走出冷宫,重享荣华,只求他一生平平安安,母子二人母慈子孝,过平淡安详的生活,这些或许青枫懂得,俞悦莹是永远不会懂的。

    好说歹说了一个来月,甄箴居然油盐不进,俞悦莹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罢,抓着甄箴的手,继续游说:“姐姐,我不是逼你,是在帮你,你……”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忽然响起,两人皆是吓了一跳,舞儿小跑出去,贴着门,问道:“谁?”

    “是我。”清冷的声音回得很干脆,声量也不小,屋里的两人都听得清楚。

    “青枫?”甄箴看向俞悦莹,眼里尽是疑问,不是说她疯了吗?俞悦莹心虚的低下头,心里也暗自纳闷,她不是应该还在治脸,怎么会……

    舞儿听到是青枫的声音,没多想,便把门打开了,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舞儿惊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

    来过几次,青枫对这很熟悉,越过还在发呆的舞儿,青枫直接走进了甄箴的房间。

    门被人从外边一把推开,一道素白的身影走了进来。“青枫?”来人逆光而立,整个人站在光环了。然而令甄箴失神的,是一张绝色的容颜,就连春日的阳光都黯然失色。甄箴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认,“你……”呢喃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茫然又惊讶的盯着眼前的人。

    她现在已经很能习惯众人看到她时惊讶的神情,青枫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好久不见,甄箴。”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2
第一百零四章 夺子(下)

   “好久不见,甄箴。”

    “好久不见……”甄箴有些恍惚,其实也不过短短的两个来月,青枫死了孩子,现在她的脸……应该是恢复了往日的容颜。可惜……美则美矣,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以前阴冷了很多,一双明眸波澜不惊,幽冷得让人无法直视,甄箴不禁有些感慨。

    “俞美人也在啊?”

    被青枫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俞悦莹心头颤抖,连忙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

    青枫不再看她,也没叫她起身,目光落在安静躺在床上的小身影上,青枫眼中划过一抹痛,随即立刻别开眼。

    “如意。”

    “是。”如意了然,快步上千将床上的婴孩抱在怀里。

    一直还恍惚的甄箴到了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一边冲上前去,一边叫道:“你想干什么?”

    几名侍卫将如意和孩子护着身后,高大的身体挡在前面,任甄箴如何努力,再碰不到如意。

    “这孩子既是皇上的骨肉,又怎么能在这冷宫受罪,你本是罪人,没有资格教养他,本宫自然是要把他带走。”青枫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犹如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倒在甄箴身上。眼看着如意要将孩子带走,甄箴急红了眼,“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甄箴情急之下,疯了似的冲上前,拉扯着侍卫,俞悦莹也担心青枫真的把孩子抢走,急道:“清妃娘娘,涵儿是姐姐的孩子……”

    “本宫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冷厉的呵斥迎面袭来,俞悦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诺诺的不敢再多说什么,两只手紧紧的绞着手上的丝绢,眼底尽是不甘。

    冲撞了几次,甄箴都未能靠近孩子,甚至在竭力的拉扯中跌倒在地,布满泪痕的眼看到青枫无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甄箴心头一阵火辣,当时她怎么会相信,青枫会真心帮她!甄箴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青枫,怒道:“青枫,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你就来抢我的孩子,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因着她的话,青枫挺直的背明显僵硬,本来就冰冷的脸更冷上几分,迎着她的指责,青枫一步步走向她,“没有本宫,你和这个孩子早就死了,你现在和我说天打雷劈?!”

    如意有些紧张的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青枫丝毫不惧的样子,一双寒眸回视着甄箴。

    两个女人就这般互相瞪视着,一个冰冷无情气势凌然,一个怒火中烧满身凄楚。眼见这样的情势,几个侍卫也悄悄移步,守在青枫身旁,生怕甄箴发起疯来,扑向青枫。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一副要和青枫拼命似的甄箴忽然屈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青枫,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你明白的,对不对……”

    俞悦莹惊讶的看着一向清高的甄箴,双膝跪地,卑微的拉着青枫的裙角,那一声悲切的哭声听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青枫无动于衷,甚至连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只是那微微抬起的脚终是没有将甄箴拽着自己衣角的手踢开。

    眼角扫到一道身影正悄悄的往门边挪去,青枫明眸微眯,不紧不慢的说道:“俞美人要去哪?通知皇上吗?不用麻烦了,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了。”

    俞悦莹贴着门边的身子一僵,同时,太监特有的尖细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那声吆喝,甄箴忽然浑身一软,绝望的松开了拉着青枫裙角的手,跌倒在地,她知道,今天不论孩子最后归谁抚养,都不可能再留在她身边……

    冷宫里,从来没有一下聚集这么多人,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立刻显得拥挤起来。尤其是燕弘添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青枫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有一道,来自那个的男人,青枫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好让自己的心不要因为那道视线乱了节奏,调整好了呼吸,青枫才抬眼,迎上那道注视已久的目光。

    一个月不见,燕弘添的眼依旧深沉,既没有惊艳亦没有炙热,深不见底。青枫一直尚算平静的心不知为何,还是乱了节奏。

    “青、青枫?怎么可能……”辛玥凝刚进到屋内,目光立刻黏在青枫脸上,满眼妒恨。只是素净的一张脸,无需妆点,就已经艳若娇花,肌肤莹润得滴出水来。

    水芯也不禁惊叹,鬼医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的青枫当真是艳绝后宫,这样的美人,别说是男人,就是她这个女人都舍不得移开眼了呢。

    辛玥凝的低呼唤回了青枫的神智,让她得以从那双幽深的黑眸中挣脱,垂下眼睑,青枫欠身行礼:“青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素心初见青枫时,也惊艳了一下,不过很快被这一屋子的混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俞美人怯怯的躲在门边,甄箴跪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名宫女手里抱着个孩子,几名侍卫还护在她身前,整个屋子的气氛凝重、悲伤又透着一股怪异。楼素心满腹疑问,看向把她们请到这里来的人,问道:“青枫,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青枫还在行礼,没人叫她平身,她索性屈膝,半跪在地上,回道:“这件事,错都是臣妾。”嘴里说着错,她脸色却也看不出什么愧色。

    “起来说话。”

    这是燕弘添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一如往常的低沉,不算严厉,青枫却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青枫起身,没有抬头,继续说道:“臣妾入宫以来,与甄箴很投缘,后来因为甄箴谋害皇后,臣妾才与她没了往来,即便如此,我与她二人情分仍在,臣妾担心她在冷宫生活太苦,所以就来看望她,才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子嗣。当时她苦苦哀求,想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臣妾那时也怀有身孕,一时心软,便没有把这事告诉皇上。就在庆典那日,甄箴生下了皇子。之后臣妾也曾多次过来,看到这里实在不适合孩子生活,思量了很久,今日才敢请皇上和太后过来做主。”

    “你……你说什么?!”听了这么多,楼素心只关心一点,就是那个孩子,当真是皇上的骨血么?楼素心看向如意怀里的孩子,急道:“这,这是哀家的乖孙?!快,抱过来给哀家看看!”

    因为青枫的脸,辛玥凝已经满心嫉妒,现在又无端冒出个皇子来,她快气疯了,不复以往维持的端庄,气急败坏的叫道:“这简直太荒谬了!太后,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一派胡言,皇子出生,宫里上上下下,怎么可能没人知道,这孩子还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野孩子冒充皇子。青枫,你想凭空捏造一个假皇子出来,混淆皇室血统,你……你罪可当诛!”

    楼素心其实也对这孩子的来历有所怀疑,但是眼睛还是止不住的看向如意怀里的小娃娃。

    辛玥凝差点指到青枫鼻子前骂,青枫微微抬头,一双清眸不动声色,不慌不忙的回道:“皇后娘娘何须如此大动肝火?甄箴产子的时候,除了臣妾,亦有林御医、稳婆、宫女多人在场,要推算出她受孕的日子也并非难事。敬事房应该有纪录,那段日子甄箴有没有侍寝一查便知。”

    青枫每说一句话,辛玥凝的脸色就更差一分,青枫似乎觉得还不够,末了还加上一句,“皇后娘娘若还不相信,还可把宫里御医们都请来,滴血认亲也未尝不可。”

    听到滴血认亲四个字,一直盛气凌人的辛玥凝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竟然接不上话。

    青枫说到这份上了,即使还没有查证,楼素心也已经信了大半。看向跪坐在地上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默默垂泪的甄箴,楼素心问道:“甄箴,哀家问你,这当真是皇上的骨血?”

    甄箴缓缓抬起头,此刻的她,早没了一年前无畏陷害,从容步入冷宫的清高样子,被泪浸湿的眼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深藏于心的身影,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甄箴知道他正看着她,而她在对上燕弘添幽深的黑眸时,泪瞬间模糊了她的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甄箴颓然的低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皇天保佑啊!快给哀家抱抱。”得到甄箴肯定的答案,楼素心再也忍不住,将那娃娃抱紧怀里,孩子已有半岁,眉宇间,隐隐有燕弘添的影子,楼素心的心软成了一片。

    忽然冒出个孩子,辛玥凝虽然气,却也没放在眼里,倒是青枫,原来那副丑八怪的样子就已经把皇上迷得昏头转向,现在这般妖媚的模样,皇上还不……

    越想心越慌,辛玥凝不再掩饰对青枫的妒恨,话锋一转,说道:“就算这个孩子真是皇家子嗣,青枫助甄箴冷宫产子,欺瞒皇上,一样有罪。”

    “青枫知道自己有罪,任凭皇上处置。”

    她想拿皇上来压她吗?她就这般有恃无恐!辛玥凝本来已经憋着气,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叫道:“本宫乃后宫之主,现在就能治你的罪!来人——”

    听到皇后的叫声,守在门外的侍卫对看一眼,却没人敢动,皇上还站在那呢,谁人敢放肆。皇后可以看不见皇上铁青的脸色,他们只有一个脑袋,可看得清楚。

    “高进。”

    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声量不高,其中夹带的天子霸气瞬间让屋里众人消声,就连被怒火烧晕头的辛玥凝也感觉到了这股气势,闭上了嘴。

    高进上前,低声回道:“奴才在。”

    “此事交由你查证。孩子先由太后带回东昇宫,青枫和甄箴的罪,等查清楚了再一并处罚。”

    说完,燕弘添不再看她们任何人一眼,丢下一屋子或恼或悲的女人,大步迈出了冷宫。青枫蹙眉思索了一会,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皇上!”皇上将这事交给高进去查,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他果然就是偏帮青枫,为什么?她才是他的发妻啊!看到青枫跟着出去了,辛玥凝不甘心,也想追出去,手腕却被一股巧劲抓住,水芯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儆皇子一会还要来请安,主子回吧。”水芯用的劲也不断大,辛玥凝却怎么也挣不看,眼睁睁看着燕弘添消失在眼前。

    楼素心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些,快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涵儿!涵儿……”

    一下子,一群人走的干干净净,茯苓早前是跟随着太后一起过来的,一直站在门外看着,此刻空荡荡的房间里,甄箴趴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茯苓不忍心,走到甄箴身边,想去搀扶她,却被舞儿一把推开。

    “您不必太过担心,主子……主子会好好照顾涵皇子的。您要保重。”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匆匆安慰了两句便急急的跑出冷宫,不敢多待,心里闷闷的难受。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2
第一百零五章 丢卒保车(上)

    燕弘添走得很快,青枫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直到伸手拦住了燕弘添,对上他有些惊讶的黑眸,青枫才惊觉自己过于急切了,但是无论如何,那个孩子,必须由她抚养。垂下眼睑避开燕弘添的目光,青枫低声说道:“皇上今晚可愿与臣妾一同用晚膳?”

    青枫知道燕弘添在看她,即使没有抬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比之前在冷宫里更加炙热,等了好久,燕弘添都没有说话,青枫犹豫要不要抬头,手上忽然一暖,燕弘添牵着她的手,耳边若有似无的叹息,青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走吧。”

    手忽然被燕弘添牵着,青枫抖了一下,燕弘添握得更紧,青枫想要挣开,在看到燕弘添虎口上清晰的牙印之后,心蓦的有些酸胀。

    两人回到清风殿,谁都没有说什么。今夜的晚膳很丰富,可惜燕弘添和青枫都没胃口,随便吃了一些便撤了。

    “越昇走了?”燕弘添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嗯。”青枫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其实很纠结,这是挚儿离开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平静的坐下来说话,她知道,对于挚儿的死,燕弘添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去埋怨他,尤其是在知道孩子并不是病死的,而他一开始就派人拿走药渣之后,这种埋怨似乎变成了一种怨恨。她甚至觉得,燕弘添或许知道挚儿的死另有原因,而他却不愿去深究这个原因,这样的猜测,让她很痛苦。

    “过来。”

    这似乎是燕弘添叫她的习惯,比起两人初次交锋时的暴戾,这声“过来”中极淡的温情,却让青枫迈不开步子。

    燕弘添从来不是好耐性的人,青枫不动,燕弘添直接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你想要那个孩子?”

    青枫身体有些僵硬,靠在燕弘添怀里,好一会,才回道:“是,我是想要。”担心燕弘添不同意,青枫立刻又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孩子。”

    需要?燕弘添黑眸微冷,眼光扫过青枫手指的时候倏的一暗,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手心上瓷片割伤的地方还留着几条交错的淡淡疤痕,纤细的指尖上,布满细细碎碎的伤口,不算严重,看起来却让人很不舒服。燕弘添声音一冷:“怎么弄的?”

    青枫抽回手,冷淡的回道:“抓的。”

    太过敷衍的回答,燕弘添显然不满意,青枫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抬头看着燕弘添,坚持道:“我需要那个孩子。”

    又是需要,燕弘添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再次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哄:“你需要,朕可以再让你拥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这样看着别人的孩子,她的心不会更加痛苦吗?

    这句话踩中了青枫的痛脚,青枫瞪着燕弘添,好似恨不得把他瞪出个窟窿来,“我曾经有过。结果呢?我已经失望过一次了,还是皇上还想再失信一次?”

    青枫此刻的眼神像一把刀子,说出来的话更像一柄薄刃,一刀入心,初时不觉得疼,缓过神来便是痛得锥心刺骨。

    “你,一定要这样对朕?”

    手被一股力道紧紧的握住,熟悉的疼痛,久违暴戾眼神,青枫盯着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他们两个,好像就是习惯了这样彼此伤害。

    “青枫!”他不喜欢她此刻的笑容,非常不喜欢。

    青枫只觉得脚下一轻,燕弘添已将她拦腰抱起,下一刻,已经将她置于大床中央。

    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细腻的脸庞,轻轻摩挲,挽在腰间的手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幽深的目光随着指尖的游走,渐渐染上了应有的惊艳和炙热。青枫忽然笑的妖媚,“你曾经说过,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毁了这张脸,现在,你满意了吗?”她的脸上的伤不复存在,心却满目疮痍。

    燕弘添轻抚着青枫脸颊的手一顿,眼中的炙热转为冰冷。他不满意,迎着她这样的眼,这样的笑,燕弘添比第一次要她的时候,更想蒙住青枫的脸。

    这一夜,燕弘添疯狂的索取,她前所未有的迎合,痴缠,厮磨,身体从未这般贴近,只是两颗心中间却隔着一团阴霾,没办法靠近,却又不愿远离。

    ……。

    浓黑的夜色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盆栽前,细心的修剪着枝叶,神色悠闲,但是大晚上的,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怡月远远的跑过来,在那道纤影身后站定,微喘着说道:“水芯……水芯姐姐,皇后娘娘找您。”皇后娘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几乎把漪澜宫给砸了,没有人敢靠近。

    水芯轻轻的点点头,脸色未见慌乱,还在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枝,淡淡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知怎的,看着站在暗处里动作优雅的水芯,怡月心中生出一种害怕的感觉,没敢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跑开了。

    水芯没有回去的意思,手里的花剪使得很顺手,一支支她看不顺眼的枝叶在手起刀落间刷刷落地。一道暗黑的身影悄悄朝她靠近,在她身后三四步的地方站定,那人穿着一套太监的衣服,声音却一点也不尖细,反倒有些沙哑:“主人,有人在查沈瑶的去向,要不要绝了这个后患?”

    “喀嚓”一声脆响,一支新长出来的嫩芽被剪断落在地上,水芯放下剪子,回道:“不用,她们想找,就让她们找到吧。”

    “是。”那人得了指令,恭敬的退了下去。主人做事一向不喜欢留后患,这次肯定是有了新的打算。

    水芯欣赏着刚剪好的盆栽,心情不错。一开始她也没想到,这次小皇子的死会引得这么多路人马一起查,不过后来想想,也挺有趣,反正一切的幕后主使,一直都是皇后,和她可没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现在对辛玥凝是越来越没耐性了。

    ……。

    燕弘添确实是个好君王,昨夜一夜贪欢,到了那个时辰,门外的人只是轻唤了一声,燕弘添立刻就醒了。

    利落起身,穿戴好衣帽,燕弘添又回到床前,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落下一个极其轻的吻,“你想要孩子,朕会给你的!”没再做多留恋,燕弘添快步离开房间。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床上本应该睡熟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手捂着耳朵,久久,才将手探入枕头下,摸到了那小小的白瓷瓶子。打开木塞,一股药香袭来,青枫的手有些抖,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滚落出来。

    拾起药丸,将它放进嘴里,却没吞下去,青枫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那苦涩的药丸在嘴里慢慢融化,一点点滑入喉咙。

    刚下了早朝,辛家的书房里,气氛很是凝重,辛绥坐在主位上,脸色暗黑,怒不可支。三个儿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哐当”一个热茶被辛绥狠狠的摔在地上,热水和瓦砾在三人脚边飞溅,三人大气不敢喘。

    “混账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瞒着我?!”辛绥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怒目圆瞪。

    辛赴城心里也很是愤懑,低声哼道:“都是单御岚搞的鬼。”若不是他多事,军粮案早已结案,那里会牵扯出什么多事。

    辛偌正素来与辛赴城不和,听他这么说,轻哼了一声,回道:“二弟未满太天真了,不是皇上的意思,单御岚又怎么敢深挖。”

    “你还敢说,这件事要不是你这个户部中郎办事不利在先,哪里需要我们替你擦屁股善后!”眼看着辛赴城和辛偌正就要吵起来,辛易蘅赶紧打断二人接下来无谓的争吵,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接下来怎么办?”

    两人互瞪了一眼,到没再继续争吵,三人一起抬眼,看向主位上的辛绥。

    辛绥摇摇头,这三个儿子,大儿子阴鹜多疑,老二莽撞少智,老五太年轻不够沉稳。三人偏偏还喜欢互相猜忌自以为是,若不是他们各自想邀功去处理这件事,若是早让他知道单御岚在查这件事,事情又怎么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恨铁不成钢,辛绥又是怒又是无奈,最后也懒得和他们动气,说道:“派人和林家那边说,朝廷查军粮案查得紧,让他们主动把贩卖军粮银子资产充公,破财消灾,避避这个风头。至于和这件事有牵扯的官员,好好打点一下,别把不该说的,不该扯的抖露出来。你们也都收敛着点。”

    辛易蘅急了:“爹,这样折损很大!”这样一来,林家那边势必不会再依附他们,与军粮案有牵连的官员不少,都是好不容易提拔上来的心腹,就这样牺牲掉,实在可惜。

    “谁让你们做事这般不小心!捅出了篓子,难道要毁了辛家百年基业吗?!”一群废物,难道他不知道折损大吗!越看他们越觉得不顺,辛绥摆摆手,怒道:“都给我滚出去。”

    “是。”

    三人不敢多话,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辛绥余怒未消。燕弘添想除掉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还好他还留着一张王牌,再等几年,他一定会翻身!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2
第一百零六章 丢卒保车(下)

    高进查了半个多月,最后证实了燕涵确实是燕弘添的骨肉。青枫包庇罪妇产子,被罚半年月钱和禁足半个月,甄箴本来就已经在冷宫了,除非要她死,不然也没什么可罚的,后来太后做主,罚她吃斋茹素三年。

    青枫虽然被禁足了,可是自那以后,燕弘添几乎夜夜留宿清风殿,最后还把燕涵交给青枫抚养,赐住永华宫。为此辛玥凝气得几次来清风殿找青枫麻烦,恨不得抓花她的脸,青枫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几次交锋,辛玥凝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水芯也不知道怎么了,让她想办法对付青枫,她总是淡淡的让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辛玥凝最近很是烦躁。

    清风殿内,青枫把燕涵交给茯苓手里,轻声交代道:“茯苓,从今天起,你就到永华宫照顾涵儿吧。小心饮食,尽量事事亲力亲为。他,不能出事。”看到这个孩子,她会想到甄箴,想到挚儿,她争着要这个孩子,却不想见到他。

    “那您……”

    青枫淡淡一笑,“我身边有如意,你放心吧。”

    茯苓心底苦涩,想起了那时,她把她叫来,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们谈到的信任,谈到相互扶持、照顾。有一个疑问在茯苓心里很久,一直不想问也不敢问,这一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不需要奴婢了,是吗?”

    青枫愣了一下,看着茯苓哀伤的神色,微微一笑,握着她微凉的手,青枫轻声说道:“照顾好那个孩子,就是帮我。在这个皇宫里,你能全心信任的人,只有你,唯有你。”

    青枫的手,也很凉,茯苓的心却慢慢暖了回来,点头回道:“是。”

    青枫又交代了几句,就送着茯苓和孩子出了清风殿。青枫求燕弘添把明泽也调去永华宫,有茯苓和明泽照看着那个孩子,青枫也算放心了一点。

    青枫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消失在宫道尽头,青枫才转身回房。如意盯着茯苓消失的方向,她非常嫉妒。茯苓离开了,自己将更受娘娘器重,只是后宫中有多少龌蹉毒辣之事,她自然清楚,沾染上了手就脏了。娘娘把茯苓遣去照顾涵皇子,不就是怕把她弄脏了嘛。娘娘一日不倒,茯苓一日享福,就算娘娘哪日真的倒了,小皇子是她一手带大,自然与她最亲,日后也必定护着她。

    娘娘对茯苓的那份心,永远不会用在她身上,所以她嫉妒。不过现在留在娘娘身边的,是她,她一定会慢慢取代茯苓在娘娘心目中的位置!

    如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青枫回到内室,才小声说道:“娘娘,找到沈瑶了。”

    青枫才坐下,立刻站了起来,急道:“在哪?”

    “她躲到城郊八十里的辉县。不过,找到她的时候她真的病得很重。”

    青枫拧眉,她对沈瑶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有没有问出是谁指使她的。”

    “一开始她不承认,后来……”如意停顿了一会,悄悄看了看青枫的脸色,看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道:“终于还是说了,不过,第二天她就死了。”

    “是谁?”青枫自然知道“后来”两个字后面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她选择把如意留在身边而不是茯苓,看重的就是如意的不择手段,急功近利。

    如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一下,在青枫耳边回道:“是,皇后娘娘。”

    果然是她!青枫早就猜到,只是听到如意亲口说出来,胸中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青枫胸口蓦地发闷,几预做呕。青枫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如意赶紧上前扶住青枫,急道:“娘娘?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青枫伸出手,抚摸着已改为腰饰挂在腰间的暖玉,深呼吸了几次,那心闷的感觉消散了下,青枫摇头,“没事。”

    辛玥凝,杀人偿命,她不会这么算了的。

    御书房内,燕弘添坐在案桌前,看着手中的折子,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倏的冷暗下来,眼中的杀气重到守在御书房外的高进都感受到了。高进微微抬头看进去,看到楼相还站在御书房内,心里的担忧又隐隐退了几分。

    “辛家显然是要丢卒保车,暂时,抓不到他们什么把柄了。”

    楼夕颜话音还未落,燕弘添怒急的一挥手,书桌上的奏折、书卷哗啦啦的被扫到地上,高进不禁抖了一下,皇上已经好多年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楼夕颜苦笑,夙任跟着夙凌回家参加家族祭祀去了,单御岚忽然跑去蕲州查案,只留下他来面对燕弘添的怒火,不得不说,辛绥确实是只老狐狸,自断“双臂”,也算躲过一劫。眼看着那本奏折快被燕弘添捏碎了,楼夕颜轻叹一声,说道:“其实这次军粮案还是很有收获的。辛家没有了林家那边的财力支持,户部侍郎,兵部中郎这些重要的职位,都因为这次军粮案而撤职查办,辛家损失惨重,在朝中势力削减,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身为君王,他也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辛家兴旺百年,能够权衡牵制住他们,慢慢消减就是最好的方法,在什么位置就应该有什么考量,有时候王位也是桎梏,不可能随心所欲。

    楼相不再说话,书房内静得高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过只有片刻,那本被捏得变形的奏折就被皇上摔到了楼相面前。

    “夕颜,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个结果。”

    燕弘添浑身上下都是暴躁的气息,声音却冷淡得出奇。楼夕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蹲下去捡起脚下的奏折,不经意间,看到散落一地的奏折书卷中,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滚落在一旁,画纸上只有墨色的几个手印和脚印,小小的,看着却生气盎然。

    楼夕颜在心里轻叹一声,没有再劝下去,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死,这个结果已经达到了他们以前的预想,但是现在,这个结果确实不足以平复燕弘添的疼痛。

    盛夏的夜,最是燥热,即使窗和门都打开了,还是未见一丝凉意,青枫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微微的风不但没能带走一点暑热,反而觉得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烦躁,还是今年真的特别热,青枫热得睡不着。

    门外忽然有响声,青枫抬眼看去,刚好看到门被粗鲁的推开,一道黑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守夜的小太监迎了上去,“都给朕滚!”一声暴躁的呵斥吓得小太监赶紧退来。

    燕弘添脚步虚浮,却不让人搀扶,手里还拿着一壶酒。青枫记得,他上次喝醉的时候,是西太后被遣去看守陵园的时候,这次又是为什么呢?现在的青枫早不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她虽不完全知晓,却也一直关注的。牵连甚光的军粮案完美谢幕,他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醉成这样?

    青枫思索间,燕弘添已经走近了屋内,在花厅的椅子上坐下,还在一个劲的灌酒,青枫走出去,离得好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看到青枫站在屏风旁,燕弘添迷蒙的眼眯了眯,晃晃手中的酒壶,说道:“过来。”

    这次燕弘添似乎比上次喝的更醉,平时幽深难测的眼此刻有些迷蒙,青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刚靠近,腰上立刻一紧,燕弘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脸靠在她胸口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他身上的酒气真的很熏人,青枫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她正在想要不要叫人帮忙的时候,燕弘添忽然将头埋进她胸前,今年实在太热,又是盛夏,青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燕弘添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青枫身体蓦的僵硬。胸口深深浅浅的气息有些奇怪,燕弘添像是在说些什么,青枫低下头,才勉强听到他的声音。

    “朕是皇上……朕是皇上……不能为所欲为……”

    青枫以为自己听错了,燕弘添呢喃自语,来来去去重复着这几句话,青枫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环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青枫喘不过气,用力推开燕弘添的肩膀,青枫急道:“你醉了,早点歇着吧。”

    燕弘添还是闭着眼睛,不过松开了环在青枫腰间的手,举起手里抓的酒壶,继续喝着。

    青枫皱眉,伸手把酒壶拿个过来放在一边,架着他往内事走去。燕弘添或许真的醉了,任由她拉着走,两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床前,青枫实在没劲了,将他往床上一推,他就直接倒了下去。

    看着横在床边,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弘添,青枫有些无奈。她是没有力气搬动他了,青枫抓起一个枕头给他垫好,在把他垂在床沿边的手脚都移到床上,当抬起燕弘添手臂的时候,他虎口上清晰可见的牙印非常的刺眼。

    青枫的手顿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子,靠坐在床边,她第一次这样看着燕弘添,他好像瘦了一些,脸颊和下巴的轮廓越发锋利,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痕迹,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明显。青枫盯着他看,本以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又动了一下,青枫也是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好在燕弘添并没有醒,嘴里低低的说着什么。

    青枫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好奇燕弘添醉了之后会说什么,轻轻咬了咬唇,青枫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

    “朕……不会让挚儿白死的……”

    燕弘添含糊又低沉的声音划过耳际,青枫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握着燕弘添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久久的盯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燕弘添,青枫低低的问道:“真的么?”

    声音轻得青枫自己都快听不到,自然更不会有答案。青枫想起刚才燕弘添在花厅了呢喃的话,青枫的脸色随即一冷。他说不能为所欲为,不是吗。但是她想要的,是辛玥凝死!他能做到吗?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3
第一百零七章 有喜
  
    茯苓隔三五天就会带着涵皇子过来给主子请安,说说这些日子永华宫发生的事情,主子总是静静的听着,偶尔还看看涵皇子,不过却从不抱他,这日,茯苓又带着涵皇子过来请安,才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茯苓就感觉到青枫似乎心不在焉,手一直压在胸口的位置,脸色也不太好。

    茯苓担忧的问道:“主子,您什么了?”

    “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尤为难受。

    茯苓把燕涵轻轻放在床榻上,走到青枫身边,半蹲下身子,说道:“奴婢给您把把脉吧。”

    “好。”青枫将手伸了出来,茯苓把手搭在纤细的手腕上,片刻后面色微变,看向青枫的眼中竟有些淡淡的泪光:“主子……你……”

    “怎么了?”青枫很是莫名。

    茯苓笑道:“恭喜主子,您有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老天爷总算没有亏待主子,这么快就给主子送来了新的希望。

    “不可能!”青枫惊恐的收回手,盯着茯苓好似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茯苓被青枫这样的反应下了一跳,想了想,柔声说道:“要不奴婢给主子宣御医来看看吧。”

    “别,别去。”青枫连忙上前,抓着茯苓的手,不让她叫人。

    她也是怀过孩子的人,这两个月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也因此她一直没宣御医。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每次之后都吃了越昇留下的药丸,细细回想着那天越昇给她药丸时神情、语气,她现在可以确定,越昇骗她。她受孕三个多月,按照时间来算,她治好脸与燕弘添疯狂欢好的那一天,她就受孕了。

    青枫醒悟,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避孕的药,反而是让她更快受孕的药吧。可恶!

    “茯苓,这件事,先别说出去。”她没想过再要孩子,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她的心很乱。

    主子抓着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茯苓刚想问她怎么了,眼光扫到青枫垂于腰间,随身带着的暖玉时,有些明白主子在慌什么,轻轻将她扶到床边,茯苓低声回道:“是,奴婢不会说。”

    独自躺在床上的燕涵,被冷落得太久,咿咿呀呀的叫着,茯苓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哄,燕涵快一岁了,缩在茯苓怀里东张西望,对于青枫这个每隔几天就会看到的人,他还是很熟悉的,看到青枫犹自发呆,燕涵伸出小手,朝青枫的脸抹去。

    青枫此刻心绪不宁,忽然脸上一暖,一直白白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还调皮的捏了捏,青枫如遭电击,心像被这只小手一下抓住,不再惶惶不安却是一片空白。

    茯苓一时不察,怀里的小家伙就使坏,看到青枫脸色很疆,茯苓赶紧把这小祖宗抱远些。主子一向都不喜欢靠近这个孩子,平时连抱都不抱,现在这样……她会不会生气?

    茯苓惴惴不安的看着青枫,只见她呆了一会,回过神来也没有动怒,只是对她摆摆手,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吧。”

    “是。”茯苓松了一口气,抱着燕涵退出了屋外。站在房门外,茯苓心里很为主子担忧,这个孩子的到来,应该是好事,却也不尽然是好事。

    “茯苓姐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奴婢去给您拿把伞吧。”

    茯苓回过神来,一个小宫女乖巧的站在一旁,她以前没见过她,可能是后面如意选的人,如意做事倒也妥协,清风殿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选得人也很有眼力,细心又很讨喜。

    茯苓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乌云满布,看来要有一场大雨,茯苓轻轻点头,回道:“好。”

    不一会,小宫女拿着一把墨黑的大伞,递到茯苓面前,柔柔的笑道:“这把伞大些。”

    茯苓接过,把伞递给跟在身边的老嬷嬷,转身出了清风殿。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好在有伞,有些狼狈的回到永乐宫,茯苓给孩子换了件衣衫,交给嬷嬷抱着,正打算回房换件衣服,经过门廊的时候,发现斜放在门边的伞有些眼熟,很像是以前放在主子房里很久的那把伞。

    茯苓把伞撑开,果然在伞柄上发现了两个小字。茯苓微微一笑,肯定是那小宫女看到这把伞大,就拿来了。茯苓拿起干布小心的擦拭着伞面,打算伞晾干后收好,下次去清风殿的时候再带过去,毕竟当时娘娘很宝贝这把伞。

    擦到伞柄的时候,茯苓无意间有多看了两眼上面的两个字。

    “颀聿?”怎么这么熟悉?

    颀聿……

    颀聿!不就是……明泽的字吗?为什么娘娘挂心的伞,上面会刻着明泽的字?外面雷声阵阵,茯苓呆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伞跌落到地上也浑然不知。

    这夜大雨滂沱,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了一般,明泽只能站在门廊上守夜,百无聊赖的靠着回廊的柱子,眼睛盯着院子里,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溅起的水雾。

    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子时已过,这个时候应该休息才是。明泽警觉的站直身子,盯着房门。茯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明泽紧绷的神经缓了缓,有时夜里当值,茯苓经常会做些吃的给他,只是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而已。

    明泽刚想别开眼,却发现今天的茯苓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雨砸在回廊边的石阶上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像是没感觉一般,站在房间门口,眼眶微红,眼神奇怪的盯着他。

    明泽微微皱眉,也没有走过去,冷漠的回视着她。

    “你和主子早就认识对不对?”

    雨很大,茯苓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明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冷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明泽慢慢走向她,但也没回答她的话。

    茯苓盯着那双依旧默然的眼,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因为心慌还是愤怒,“那天雨夜,就是你把伞给主子的,所以你们根本早就认识,那日在内室,你冲进去,你抱着她……”

    “你胡说什么?”明泽低喝一声,脸色灰暗,打断了茯苓要说下去的话。

    茯苓也知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会有什么后果,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明泽见她似乎平静了一下,不想再与她解释什么,转身要走,没想到茯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其实你以前做的那些,根本不是帮我,是在帮她,是不是?”其他的,她可以不问,但是这件事,她想知道,想要一个答案。

    明泽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一开始确实不是想帮茯苓,只不过她是青枫的贴身女官,才对她多了几分注意,后来……后来发现她这个人,挺好的,做事认真,对人也很诚恳,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

    但是……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明泽心里莫名的有些烦燥。

    明泽的沉默,在茯苓看来,就是默认。难怪他总是常常帮她解围,对她却又很冷漠,她以前还安慰自己,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般冷淡,也正因为他冷淡,还三番五次的帮她,提醒她,若没有别的情愫,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茯苓觉得自己好傻,自作多情了这么久,茯苓自嘲的想,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茯苓转身跑进了屋内。

    明泽刚才还在想着怎么回答茯苓的问题,下一刻,衣袖一松,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一夜,明泽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外面隆隆的雷声,一阵莫名,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啊——”

    雨夜中,阵阵雷声之下,一道尖叫声忽然响起。黑暗中,青枫坐在床上,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薄汗,长长的发丝湿湿的黏在脖子上。因为惊恐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喉头干燥得要冒火。

    “娘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如意一边扣着外衫,一边走进内室,看到青枫还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赶紧倒了一杯水,拿到床前,“娘娘,您喝点水。”

    青枫手还有着抖,接过茶杯,急急的把水灌下去,连喝了两杯,她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下,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将空杯子递给如意,青枫低声说道:“没事,你……你退下吧。”

    自从挚皇子夭折以后,夜里娘娘就不让人住在旁边的书房里伺候了,如意没有办法,退出了屋外。

    青枫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她刚才梦到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周围又冷又黑,一只只冰冷的手拽着她的手脚,撕扯着她,在她无力挣扎的时候,一只脚忽然狠狠的踢向她的肚子——

    青枫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肚子,不愿再去回忆梦里的一切。她为什么会又梦到天牢呢?是因为今日茯苓告诉她,她有孕了,害怕才会做这个噩梦么?这个噩梦又不会不成真呢?

    脑子里忽然晃过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天牢里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呢?她又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这么多年?青枫忽然对她感兴趣起来,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她。

    ------题外话------

    绿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蛇年大吉~~~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3
第一百零七章 有喜

    茯苓隔三五天就会带着涵皇子过来给主子请安,说说这些日子永华宫发生的事情,主子总是静静的听着,偶尔还看看涵皇子,不过却从不抱他,这日,茯苓又带着涵皇子过来请安,才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茯苓就感觉到青枫似乎心不在焉,手一直压在胸口的位置,脸色也不太好。

    茯苓担忧的问道:“主子,您什么了?”

    “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尤为难受。

    茯苓把燕涵轻轻放在床榻上,走到青枫身边,半蹲下身子,说道:“奴婢给您把把脉吧。”

    “好。”青枫将手伸了出来,茯苓把手搭在纤细的手腕上,片刻后面色微变,看向青枫的眼中竟有些淡淡的泪光:“主子……你……”

    “怎么了?”青枫很是莫名。

    茯苓笑道:“恭喜主子,您有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老天爷总算没有亏待主子,这么快就给主子送来了新的希望。

    “不可能!”青枫惊恐的收回手,盯着茯苓好似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茯苓被青枫这样的反应下了一跳,想了想,柔声说道:“要不奴婢给主子宣御医来看看吧。”

    “别,别去。”青枫连忙上前,抓着茯苓的手,不让她叫人。

    她也是怀过孩子的人,这两个月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也因此她一直没宣御医。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每次之后都吃了越昇留下的药丸,细细回想着那天越昇给她药丸时神情、语气,她现在可以确定,越昇骗她。她受孕三个多月,按照时间来算,她治好脸与燕弘添疯狂欢好的那一天,她就受孕了。

    青枫醒悟,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避孕的药,反而是让她更快受孕的药吧。可恶!

    “茯苓,这件事,先别说出去。”她没想过再要孩子,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她的心很乱。

    主子抓着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茯苓刚想问她怎么了,眼光扫到青枫垂于腰间,随身带着的暖玉时,有些明白主子在慌什么,轻轻将她扶到床边,茯苓低声回道:“是,奴婢不会说。”

    独自躺在床上的燕涵,被冷落得太久,咿咿呀呀的叫着,茯苓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哄,燕涵快一岁了,缩在茯苓怀里东张西望,对于青枫这个每隔几天就会看到的人,他还是很熟悉的,看到青枫犹自发呆,燕涵伸出小手,朝青枫的脸抹去。

    青枫此刻心绪不宁,忽然脸上一暖,一直白白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还调皮的捏了捏,青枫如遭电击,心像被这只小手一下抓住,不再惶惶不安却是一片空白。

    茯苓一时不察,怀里的小家伙就使坏,看到青枫脸色很疆,茯苓赶紧把这小祖宗抱远些。主子一向都不喜欢靠近这个孩子,平时连抱都不抱,现在这样……她会不会生气?

    茯苓惴惴不安的看着青枫,只见她呆了一会,回过神来也没有动怒,只是对她摆摆手,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吧。”

    “是。”茯苓松了一口气,抱着燕涵退出了屋外。站在房门外,茯苓心里很为主子担忧,这个孩子的到来,应该是好事,却也不尽然是好事。

    “茯苓姐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奴婢去给您拿把伞吧。”

    茯苓回过神来,一个小宫女乖巧的站在一旁,她以前没见过她,可能是后面如意选的人,如意做事倒也妥协,清风殿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选得人也很有眼力,细心又很讨喜。

    茯苓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乌云满布,看来要有一场大雨,茯苓轻轻点头,回道:“好。”

    不一会,小宫女拿着一把墨黑的大伞,递到茯苓面前,柔柔的笑道:“这把伞大些。”

    茯苓接过,把伞递给跟在身边的老嬷嬷,转身出了清风殿。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好在有伞,有些狼狈的回到永乐宫,茯苓给孩子换了件衣衫,交给嬷嬷抱着,正打算回房换件衣服,经过门廊的时候,发现斜放在门边的伞有些眼熟,很像是以前放在主子房里很久的那把伞。

    茯苓把伞撑开,果然在伞柄上发现了两个小字。茯苓微微一笑,肯定是那小宫女看到这把伞大,就拿来了。茯苓拿起干布小心的擦拭着伞面,打算伞晾干后收好,下次去清风殿的时候再带过去,毕竟当时娘娘很宝贝这把伞。

    擦到伞柄的时候,茯苓无意间有多看了两眼上面的两个字。

    “颀聿?”怎么这么熟悉?

    颀聿……

    颀聿!不就是……明泽的字吗?为什么娘娘挂心的伞,上面会刻着明泽的字?外面雷声阵阵,茯苓呆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伞跌落到地上也浑然不知。

    这夜大雨滂沱,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了一般,明泽只能站在门廊上守夜,百无聊赖的靠着回廊的柱子,眼睛盯着院子里,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溅起的水雾。

    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子时已过,这个时候应该休息才是。明泽警觉的站直身子,盯着房门。茯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明泽紧绷的神经缓了缓,有时夜里当值,茯苓经常会做些吃的给他,只是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而已。

    明泽刚想别开眼,却发现今天的茯苓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雨砸在回廊边的石阶上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像是没感觉一般,站在房间门口,眼眶微红,眼神奇怪的盯着他。

    明泽微微皱眉,也没有走过去,冷漠的回视着她。

    “你和主子早就认识对不对?”

    雨很大,茯苓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明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冷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明泽慢慢走向她,但也没回答她的话。

    茯苓盯着那双依旧默然的眼,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因为心慌还是愤怒,“那天雨夜,就是你把伞给主子的,所以你们根本早就认识,那日在内室,你冲进去,你抱着她……”

    “你胡说什么?”明泽低喝一声,脸色灰暗,打断了茯苓要说下去的话。

    茯苓也知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会有什么后果,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明泽见她似乎平静了一下,不想再与她解释什么,转身要走,没想到茯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其实你以前做的那些,根本不是帮我,是在帮她,是不是?”其他的,她可以不问,但是这件事,她想知道,想要一个答案。

    明泽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一开始确实不是想帮茯苓,只不过她是青枫的贴身女官,才对她多了几分注意,后来……后来发现她这个人,挺好的,做事认真,对人也很诚恳,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

    但是……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明泽心里莫名的有些烦燥。

    明泽的沉默,在茯苓看来,就是默认。难怪他总是常常帮她解围,对她却又很冷漠,她以前还安慰自己,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般冷淡,也正因为他冷淡,还三番五次的帮她,提醒她,若没有别的情愫,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茯苓觉得自己好傻,自作多情了这么久,茯苓自嘲的想,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茯苓转身跑进了屋内。

    明泽刚才还在想着怎么回答茯苓的问题,下一刻,衣袖一松,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一夜,明泽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外面隆隆的雷声,一阵莫名,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啊——”

    雨夜中,阵阵雷声之下,一道尖叫声忽然响起。黑暗中,青枫坐在床上,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薄汗,长长的发丝湿湿的黏在脖子上。因为惊恐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喉头干燥得要冒火。

    “娘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如意一边扣着外衫,一边走进内室,看到青枫还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赶紧倒了一杯水,拿到床前,“娘娘,您喝点水。”

    青枫手还有着抖,接过茶杯,急急的把水灌下去,连喝了两杯,她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下,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将空杯子递给如意,青枫低声说道:“没事,你……你退下吧。”

    自从挚皇子夭折以后,夜里娘娘就不让人住在旁边的书房里伺候了,如意没有办法,退出了屋外。

    青枫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她刚才梦到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周围又冷又黑,一只只冰冷的手拽着她的手脚,撕扯着她,在她无力挣扎的时候,一只脚忽然狠狠的踢向她的肚子——

    青枫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肚子,不愿再去回忆梦里的一切。她为什么会又梦到天牢呢?是因为今日茯苓告诉她,她有孕了,害怕才会做这个噩梦么?这个噩梦又不会不成真呢?

    脑子里忽然晃过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天牢里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呢?她又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这么多年?青枫忽然对她感兴趣起来,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她。

第一百零八章 惊天秘密 (上)

    自从上次喝醉之后,燕弘添半个多月都没再来清风殿,这天夜里亥时已过,如意过来说青枫请他过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燕弘添急忙赶过去,推开殿门,居然看到青枫独自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裙角翻飞,墨发缱绻。

    燕弘添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看见了一年前的她,那时她也是这样嘴角绽放着淡淡的笑,安静的坐在秋千上。

    青枫看到他,微微抬手召他过来,笑道:“今晚的星星很美,陪我坐一会吧。”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青枫这样笑了,燕弘添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走到青枫身边坐下。青枫昂着头,有些痴迷的看着天际,久久,低声问道:“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有没有一颗是挚儿呢?”

    燕弘添心底猛地抽痛,同时也深刻的知道,现在,毕竟不是一年前。

    “有吗?”青枫锲而不舍的问着。

    “有吧。”燕弘添答得冷硬。

    “哪一颗?”

    燕弘添握着秋千麻绳的手微微收紧,这次青枫没等他答,轻声说道:“那颗最亮,应该是那颗吧。我死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星星,如果能在挚儿那颗附近就好了。”

    “你今晚话太多了。”以往她从不在他面前提挚儿,他亦不愿在她面前提起,挚儿就像是两人的禁区,不去触及,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青枫今晚很怪。

    青枫果然不再说话,秋千微微的荡着,直到脖子酸疼,青枫才慢慢低下头。好一会,才说道:“有件事,想告诉你。”

    果然有事。燕弘添沉默,等着她说。

    “我,有孕了。”清浅的声音没有喜怒变化,甚至还带着一声叹息,燕弘添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她怀孕了?燕弘添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让青枫再次怀上他们的孩子,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有部署好……

    “茯苓说,快四个月了吧。”一开始知道拥有这个孩子,她只感到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这种恐惧让她很煎熬。她甚至想过,不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那便不会受苦。可是当腹部传来熟悉的胎动时,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回过神来,燕弘添直接伸手抚上青枫的腹部,果然触摸到那微微的隆起和灼热的体温,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青枫再次感受到那只大手带来的温暖,与上次一样温暖,只是上次她的心在悸动,这次,这温暖未能驱散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长在普通人家,不是什么王子公主,该多好?”

    燕弘添轻抚着她肚子上的手一顿,那不掩饰的期许和渴望,就像是藏在棉花的针,看不见却刺得人生生的疼。心被刺得重,声音也冰冷了许多,“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还去想。”

    不可能……青枫又笑了,“是啊,不可能。”

    这一夜,两人没有争吵,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燕弘添和青枫都不忍心去破坏这难得的平静,两个人坐在那张久违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夏末的夜晚,月光特别明亮,花丛中,花枝不时的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挪动。怡月很是郁闷,她刚托人买的耳环,早上才带上的,下午的时候明明还在耳朵上,这才几个时辰就不见了。她下午到园子里摘了些花回去,就一直在漪澜宫干活,漪澜宫和宫道上她都找了好几趟了,若是也不再花丛里,那就真的丢了。

    夜深更重了,怡月蹲得脚都麻了也没找到,只能放弃。刚准备起身,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隐约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叫着水芯姐姐的名字,两人好像还有些争吵,怡月连忙又躬下身子,悄悄的缩了缩脖子,屏住呼吸,打断等他们走了再溜回去。

    两人走到离怡月七八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怡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身子缩得更低一些。

    “水芯,我不过是给老爷子传个话,你有什么气有本事跟他出去,朝我撒什么野!”

    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大,语气也很冲,怡月好奇的抬头看去,月光下那男人的脸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身上的衣服再听他的声音,好像是近卫军的郭大人。难道……水芯姐姐和郭大人有私情?!怡月心猛地一跳,又是惊讶又是紧张,眼睛也一个劲的往那边瞧。

    “有些事该你说,有些事轮不到你说。”

    水芯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清冷的像一股冰泉,隐隐的透着一股邪魅之气。怡月从没见过她这样,心底有些怯怯的,同时又更激起内心的好奇,耳朵也竖了起来。

    “……”

    “……”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忽然,不知怎的,那男人怒不可支,瞪着水芯,怒骂道:“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个私生……”

    “啪!”

    水芯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气,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郭宜脸上,力道之大,郭宜这样的大男人都被抽得后退了两步,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显得格外响亮,与此同时,一道抽气声也从远处的花丛里响起。

    水芯迅速转头盯着那处暗黑的花丛,喝道:“谁?!”

    怡月紧紧的捂住嘴巴,脸色早已煞白,眼眶里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脸,心中的恐惧紧紧的缠绕着她。她脑子一片空白,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却又不能不信,即使他们的声音压得低,她还是肯定她听到了。水芯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撞破这个秘密,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水芯的呵斥像一把重锤砸在怡月头顶,让她从惊恐和慌乱中回过神来,不敢多想,转身就往身后花丛深处钻去。

    花丛猛地晃动,显然刚才那里有人,水芯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随即隐没,对着身后还在发愣的男人说道:“还不追!”

    想到刚才说话的内容,郭宜也慌了神,顾不得红肿的脸颊,赶紧追了上去,

    可惜花丛后面就是小道,曲曲折折通向各个宫道,夜色又是最好的保护色,郭宜穿过花丛追过去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人影。

    怡月没命的往前跑,不敢走大道,只往花丛和小道上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背后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看到前面有光,怡月缩了一下想往回跑,一道女声忽然响起:“谁在那?”

    怡月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宫女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搀着一名女子,烛光下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怡月本来拔腿要跑的脚又停了下来,是……清妃娘娘?!

    自从决定要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青枫倒是经常去永华宫看望涵儿,今夜还留在永华宫用膳。快入秋了,天气仍有些热,不过月色却是很美的,青枫拉着如意慢慢散步回清风殿,才刚走出永华宫不远,就看到旁边的花丛忽然抖动的厉害,像有一只小兽在里面乱窜,如意和青枫都被这一幕惊着了。

    两人皆往后退了数步,青枫扬声叫道:“谁在那?”

    好一会,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从花丛里爬了出来,像是在花丛里窜了很久的样子,一身的狼狈,那女子看到她,先是害怕的,而后又不要命似的朝着她飞快的跑了过来。

    女子异常的反应让青枫有些不安,正想着要不要叫人,那女子已经跑到她前面,扑倒在她脚边,慌乱的声音颤抖又焦急的叫道:“清妃娘娘救命……清妃娘娘救命!”

    青枫看她身形单薄还在瑟瑟发抖,料想她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险,才低声问道:“你是……”

    “奴婢……怡月,是皇后宫中的宫女。”女子声音很轻,一边说着还一边警觉的左右看看,好似怕什么人追她似的。

    辛玥凝的人?青枫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声音也冷冰冰的,“你既是皇后的人,哪里还需要本宫来救命。”

    害怕青枫就这样走掉,怡月一把抓住她的裙角,急道:“奴婢……奴婢知道一个秘密!只要娘娘答应保住奴婢的命,奴才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娘娘。”

    “哦?”秘密?青枫不动生色,淡淡的回道:“什么秘密能抵你一条命?”

    怡月轻轻抬头,月光色,青枫面色清冷,那张绝色的容颜足以让人眩晕,在这皇宫里,怕也只有清妃娘娘能保她了吧!怡月狠狠的咬着下唇,下定了决定,才将今晚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个秘密是关于……”

    月色下,怡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青枫静静的听着这所谓的“秘密”,整个人僵在那里,身边的如意也惊得捂住了嘴。

    萧雨端着茶盘从御书房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皇上下朝回来,脸色都不太好,身边伺候的人都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皇上不至于拿你们撒气,但那压抑的气氛还是让人提心吊胆。

    萧雨刚走下台阶,便看到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行来,自从清妃娘娘的脸伤治好之后,她好像特别偏爱白衣,宫里少有人这般打扮,毕竟白衣看起来太过寡淡,不惹眼也又不讨喜。不过因着她的绝色姿容,气质清雅,这身白衣穿在她身上,不仅穿出了脱俗雅致的气质,还多出几分明媚的艳光。

    自从清妃娘娘再次传出有孕的喜讯之后,除了去永华宫,她便极少出门,今日怎么到正阳宫来了?萧雨心里猜度着,脚下已经迎了上去,行礼道:“娘娘万福。”

    青枫笑道:“免礼,皇上下朝了吗?”

    萧雨朝御书房内看了一眼,眼中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已经下了,现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奴婢这就去给娘娘通报。”清妃娘娘来了,皇上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吧。

    萧雨的神色青枫看在眼里,抬手轻轻抓住萧雨的手,说道:“不急,别扰了皇上处理国事。听说你那有宫里最好的茶叶,本宫想去看看,或许还能挑一两样好的。”

    青枫指尖触到她的手腕,很轻,但是很凉,萧雨微颤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娘娘请。”

    青枫也不再去拉她,微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萧雨,你我很投缘,无需这般客套了。”

    萧雨微微抬头,对上青枫含笑的眼,她有些恍惚,青枫的脸治好后,她总有一种不敢直视她的感觉,此刻她的笑却让她想起在曙山别院下棋时,那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心里渐生了几分好感。

    两人准备往旁边的侧殿走去,这时一名太监闷头往里冲,眼看着就要撞上青枫,如意上前一步,狠推了他一把,怒道:“狗奴才,不长眼睛啊,要是撞到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萧雨也紧张怕这人撞上青枫,早已将她往旁边拉了一些,但是看到如意这般蛮横的样子,萧雨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意比上次去曙山别院的时候,气焰嚣张了许多,她和茯苓完全不能比。青枫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青枫站在那里,吓得连忙跪下,急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有要事禀告高总管,未留心撞到娘娘,求娘娘恕罪。”

    对于他的莽撞,青枫好似并不在意,温和的声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怯怯的抬起头,悄悄的左右看看,没看见高进,清妃娘娘又一直盯着他,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道:“回娘娘,东苑……的水井里……发现一具女尸!”

    “什么?!”

    萧雨惊得低叫了一声,青枫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3
第一百零九章惊天秘密中
水井里发现女尸,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此事报到高进那里,或交给刑部去查,或是由内务府自查,有了结果再报给皇上便是的。但是被清妃娘娘知道后,娘娘非要亲自过去查看,连带的,惊动了皇上。听说皇上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急急的赶了过去。
    东苑水井旁,一边是泡得发白,已经开始腐烂,刚刚打捞上来还不时传出恶臭的尸体。一边是这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几个主子。
    燕弘添这几日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面色更是暗无天日。青枫面色也不太好,强忍下作呕的感觉,轻声说道:“皇上,皇宫内苑,居然有人无辜惨死在这水井之中,此事一定要彻查。”
    辛玥凝舀着丝帕捂着口鼻,这种晦气的事她本来是不会多管的,但是此刻看青枫强出头的样子,辛玥凝立刻端出了皇后的礀态,说道:“皇上,这件事毕竟是后宫之事,不如交给内务府细查如何?”
    “姐姐此言差异,虽是后宫之事,却事关人命,宫里人,都有嫌疑,交给内务府来查,怕有失公允。依臣妾之见,还是应该交由刑部处理才是。”
    因为上次争夺甄箴那个孩子输给了青枫,辛玥凝一直都对青枫极为不满,本来交给刑部查也没什么,现在辛玥凝就是要跟她唱反调,“后宫,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刑部官员入宫查案,甚是不便。依照历年规矩,后宫发生类似事情,都是交由内务府处理,本宫自会监督查办,清妃无需担心公正与否的问题。”
    青枫忽然转向燕弘添,柔声说道:“皇上,其实臣妾倒有个提议。”
    燕弘添看了一眼青枫主动攀上来的手,心底划过一丝疑惑,以往不叫她过来,她都离他远远的,今天这样反常,燕弘添猜到她有所求,叹道:“说吧。”
    “臣妾的姐姐精通验尸之道,就连单大人也都时常夸奖,小妹天生聪颖,也帮刑部破过几次案件,不如就把这个案子交给她们来查,她们都是女子,进出宫闱不会不方便,又能保证公正。皇上以为如何?”
    青枫现在礀容绝艳,平时一脸清冷,都已是美不胜收,此刻略带撒娇的语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辛玥凝在心里暗骂青枫这个狐狸精,嘴上更加不饶人了,“这怎么可以?!她们凭什么进宫查案!”
    “皇上,大姐和小妹,一个是丞相夫人,一个是将军夫人,难道还没有资格为后宫查案吗?”
    这次,青枫不仅声音娇柔,整个人都快挂在燕弘添身上了,燕弘添盯着青枫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好,此事就交给青灵和青末审理。”不管她这么坚持的目的是什么,燕弘添发现,他就是想纵容她。
    “谢皇上。”燕弘添的目光过于深沉专注,青枫稍稍别开眼,不去看他。这一来二去的互动,在辛玥凝看来就是眉来眼去,她快气死了,冷哼一声急急的往漪澜宫走,她急着回去找水芯,给她想办法。
    辛玥凝走了,青枫正要收回手,手腕上一紧,“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揶揄,青枫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逗她,轻咳一声,故意装作没听出来,青枫回道:“我想在这里等大姐和小妹,皇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吧。”
    御书房內确实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燕弘添最终还是放开她的手,“自己小心点。”
    “嗯。”青枫点头应了,燕弘添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自从两个月前和他说了怀孕的事之后,他倒是不常去清风殿过夜了,也没听说他翻谁的牌子,经常在御书房过夜,国事真的有什么忙?
    ……。
    后宫东苑的一处厢房前,青枫站在屋前等着,半个多时辰后,她等的人来了。
    如意领着卓晴和顾云过来,两人看到她光滑细致的脸颊时,都不由惊讶,简直比植皮手术效果还要好很多。现在的青枫看起来,真正是光彩照人,两人对看一眼,心里都很开心。青枫看到她们眼底的喜色,心里一暖,但当眼光落到卓晴微凸的小腹上,青枫脸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迟疑,轻声问道,“你……你怀孕了?”
    “嗯。”卓晴笑着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青枫这副模样,让她想到云去祭祀回来看到自己怀孕时错愕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好笑,女人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妊娠就是生命中一个过程,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跟人到处报喜的原因,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必要太过在意。
    显然不是什么人都是这样想的,青枫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有孕了,我和皇上说说,这件事还是找刑部仵作来验吧。”
    卓晴不以为意,无所谓的回道:“我没事,验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卓晴也看了一眼青枫突起的腹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她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青枫估计会受不了,光是尸体的味道……
    “我,能在一旁看着吗?”青枫话音刚落,陪在身边的如意惊得瞪大了眼,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苍白浮肿,气味熏人,光是想她就已经要呕了,主子还要进去看?
    已经推开房门准备进去的顾云脚下也停顿了一下,青枫要进去看?顾云以为卓晴会拒绝,毕竟青枫现在是名孕妇,不是谁都有卓晴这样的功力。可是卓晴只是定定的看了青枫一眼,回道:“好,要是一会你难受了,就出来吧。”
    “嗯。”青枫微微点头。
    几人进到屋内,一股尸体特有的味道迎面而来,青枫强压住胸中做呕的感觉,站在门边,没在往前走。空空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具女尸。如意的脸一下白了,搀扶着青枫的手一直在抖,索性低下头,不敢看那女尸一眼。青枫脸色也不好,勉强支撑。
    卓晴打开随身带来的木箱,舀出几块棉布,一块系在自己的面部,一块给了顾云,剩下的两块,卓晴递给了青枫和如意。
    青枫接过,像她一般将棉布系在脸上,棉布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难闻的尸臭味被驱散了不少,青枫定下心神,目光一直追随着进来之后,便不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目光只专注于那具尸体的卓晴。
    “死者尸体中度腐烂,尸僵情况已经完全缓解,死亡时间估计在72小时左右,颈部被勒住,窒息而死。身上有多处伤痕,应该是死前造成的,手脚都有骨折,有可能是跌落到井底的时候撞伤,没有被性侵犯过的痕迹。”
    卓晴一边检查,一边说着验尸的结果,顾云看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青紫印记,问道:“凶器是什么?”
    抬起死者颈部,卓晴舀着量尺比划了很久,最终只是摇摇头,回道:“应该是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是尸体泡水发涨,已经开始腐烂,不能比对出凶器的大小和花纹。”
    卓晴检查到死者手指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紧握成拳头,卓晴用了点力,才把死者手掰开,一条拇指粗细的碎布躺在手心。
    顾云也发现了死者手中的异物,蹲下身子,问道:“是什么?”
    “一条……小碎布。”卓晴将碎布小心取出,放在旁边的木盘子上,顾云细看了一眼,那布条被水泡了很久,有些褪色,呈现出一种褐红的颜色,与尸体身上穿的浅粉色宫装极为不符。顾云盯着那布料又看了一会,才说道:“不像是死者身上的,有可能是凶手的。”
    卓晴也基本验完了,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道:“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卓晴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如意一直闭着眼睛,青枫脸上带着面巾,卓晴看不出她的脸色和表情,只看到那双美目定定的盯着她,眼中隐隐模糊着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吓着了,还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卓晴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青枫,你还好吧?”
    青枫微微摇头,脖子显得很僵硬,敛下眸子,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惊慌,却还是掩饰不住,“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卓晴回应,青枫转身跑出屋外,脚步十分凌乱,如意也立刻追了出去。
    待两人脚步声跑远,顾云靠近卓晴,轻声笑道:“你故意的?”
    卓晴耸耸肩,“她早该知道。”其实上次青枫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和她坦白说了,只是那次没机会,后来她也一直不问,自己不好特意去提。这次让她们进宫来查这件案子,借着这个机会,让青枫看清楚也好。
    顾云想了想,也认同的点头:“这样也好。”占据了他人的身体非她所愿,还要借着这具身体消耗别人的感情,那就太不应该了。只不过,顾云看了一眼不远处肿胀腐烂的尸体,不禁莞尔,晴这法子,会不会太猛了点……
    秋日的阳光**,正午当空,明晃晃的刺眼,青枫眼前一片迷茫,就如同她的心,只有脚下的步伐越迈越急,像是急于逃离。如意扶着青枫,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那尸体吓着了,可是青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要跑起来,如意终于觉出了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濡湿,指尖冰冷如雪,如意急道:“娘娘,您的手好凉,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脑海里回荡的,是屋子里那两个顶着自己大姐和小妹的脸的女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们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这一刻,青枫心里没有任何疑惑,只有深深的无力,她们……她们不是大姐和末儿,不是……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3
第一百零九章 惊天秘密(中)

   
    水井里发现女尸,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此事报到高进那里,或交给刑部去查,或是由内务府自查,有了结果再报给皇上便是的。但是被清妃娘娘知道后,娘娘非要亲自过去查看,连带的,惊动了皇上。听说皇上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急急的赶了过去。

    东苑水井旁,一边是泡得发白,已经开始腐烂,刚刚打捞上来还不时传出恶臭的尸体。一边是这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几个主子。

    燕弘添这几日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面色更是暗无天日。青枫面色也不太好,强忍下作呕的感觉,轻声说道:“皇上,皇宫内苑,居然有人无辜惨死在这水井之中,此事一定要彻查。”

    辛玥凝拿着丝帕捂着口鼻,这种晦气的事她本来是不会多管的,但是此刻看青枫强出头的样子,辛玥凝立刻端出了皇后的姿态,说道:“皇上,这件事毕竟是后宫之事,不如交给内务府细查如何?”

    “姐姐此言差异,虽是后宫之事,却事关人命,宫里人,都有嫌疑,交给内务府来查,怕有失公允。依臣妾之见,还是应该交由刑部处理才是。”

    因为上次争夺甄箴那个孩子输给了青枫,辛玥凝一直都对青枫极为不满,本来交给刑部查也没什么,现在辛玥凝就是要跟她唱反调,“后宫,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刑部官员入宫查案,甚是不便。依照历年规矩,后宫发生类似事情,都是交由内务府处理,本宫自会监督查办,清妃无需担心公正与否的问题。”

    青枫忽然转向燕弘添,柔声说道:“皇上,其实臣妾倒有个提议。”

    燕弘添看了一眼青枫主动攀上来的手,心底划过一丝疑惑,以往不叫她过来,她都离他远远的,今天这样反常,燕弘添猜到她有所求,叹道:“说吧。”

    “臣妾的姐姐精通验尸之道,就连单大人也都时常夸奖,小妹天生聪颖,也帮刑部破过几次案件,不如就把这个案子交给她们来查,她们都是女子,进出宫闱不会不方便,又能保证公正。皇上以为如何?”

    青枫现在姿容绝艳,平时一脸清冷,都已是美不胜收,此刻略带撒娇的语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辛玥凝在心里暗骂青枫这个狐狸精,嘴上更加不饶人了,“这怎么可以?!她们凭什么进宫查案!”

    “皇上,大姐和小妹,一个是丞相夫人,一个是将军夫人,难道还没有资格为后宫查案吗?”

    这次,青枫不仅声音娇柔,整个人都快挂在燕弘添身上了,燕弘添盯着青枫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好,此事就交给青灵和青末审理。”不管她这么坚持的目的是什么,燕弘添发现,他就是想纵容她。

    “谢皇上。”燕弘添的目光过于深沉专注,青枫稍稍别开眼,不去看他。这一来二去的互动,在辛玥凝看来就是眉来眼去,她快气死了,冷哼一声急急的往漪澜宫走,她急着回去找水芯,给她想办法。

    辛玥凝走了,青枫正要收回手,手腕上一紧,“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揶揄,青枫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逗她,轻咳一声,故意装作没听出来,青枫回道:“我想在这里等大姐和小妹,皇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吧。”

    御书房內确实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燕弘添最终还是放开她的手,“自己小心点。”

    “嗯。”青枫点头应了,燕弘添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自从两个月前和他说了怀孕的事之后,他倒是不常去清风殿过夜了,也没听说他翻谁的牌子,经常在御书房过夜,国事真的有什么忙?

    ……。

    后宫东苑的一处厢房前,青枫站在屋前等着,半个多时辰后,她等的人来了。

    如意领着卓晴和顾云过来,两人看到她光滑细致的脸颊时,都不由惊讶,简直比植皮手术效果还要好很多。现在的青枫看起来,真正是光彩照人,两人对看一眼,心里都很开心。青枫看到她们眼底的喜色,心里一暖,但当眼光落到卓晴微凸的小腹上,青枫脸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迟疑,轻声问道,“你……你怀孕了?”

    “嗯。”卓晴笑着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青枫这副模样,让她想到云去祭祀回来看到自己怀孕时错愕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好笑,女人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妊娠就是生命中一个过程,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跟人到处报喜的原因,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必要太过在意。

    显然不是什么人都是这样想的,青枫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有孕了,我和皇上说说,这件事还是找刑部仵作来验吧。”

    卓晴不以为意,无所谓的回道:“我没事,验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卓晴也看了一眼青枫突起的腹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她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青枫估计会受不了,光是尸体的味道……

    “我,能在一旁看着吗?”青枫话音刚落,陪在身边的如意惊得瞪大了眼,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苍白浮肿,气味熏人,光是想她就已经要呕了,主子还要进去看?

    已经推开房门准备进去的顾云脚下也停顿了一下,青枫要进去看?顾云以为卓晴会拒绝,毕竟青枫现在是名孕妇,不是谁都有卓晴这样的功力。可是卓晴只是定定的看了青枫一眼,回道:“好,要是一会你难受了,就出来吧。”

    “嗯。”青枫微微点头。

    几人进到屋内,一股尸体特有的味道迎面而来,青枫强压住胸中做呕的感觉,站在门边,没在往前走。空空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具女尸。如意的脸一下白了,搀扶着青枫的手一直在抖,索性低下头,不敢看那女尸一眼。青枫脸色也不好,勉强支撑。

    卓晴打开随身带来的木箱,拿出几块棉布,一块系在自己的面部,一块给了顾云,剩下的两块,卓晴递给了青枫和如意。

    青枫接过,像她一般将棉布系在脸上,棉布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难闻的尸臭味被驱散了不少,青枫定下心神,目光一直追随着进来之后,便不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目光只专注于那具尸体的卓晴。

    “死者尸体中度腐烂,尸僵情况已经完全缓解,死亡时间估计在72小时左右,颈部被勒住,窒息而死。身上有多处伤痕,应该是死前造成的,手脚都有骨折,有可能是跌落到井底的时候撞伤,没有被性侵犯过的痕迹。”

    卓晴一边检查,一边说着验尸的结果,顾云看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青紫印记,问道:“凶器是什么?”

    抬起死者颈部,卓晴拿着量尺比划了很久,最终只是摇摇头,回道:“应该是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是尸体泡水发涨,已经开始腐烂,不能比对出凶器的大小和花纹。”

    卓晴检查到死者手指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紧握成拳头,卓晴用了点力,才把死者手掰开,一条拇指粗细的碎布躺在手心。

    顾云也发现了死者手中的异物,蹲下身子,问道:“是什么?”

    “一条……小碎布。”卓晴将碎布小心取出,放在旁边的木盘子上,顾云细看了一眼,那布条被水泡了很久,有些褪色,呈现出一种褐红的颜色,与尸体身上穿的浅粉色宫装极为不符。顾云盯着那布料又看了一会,才说道:“不像是死者身上的,有可能是凶手的。”

    卓晴也基本验完了,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道:“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卓晴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如意一直闭着眼睛,青枫脸上带着面巾,卓晴看不出她的脸色和表情,只看到那双美目定定的盯着她,眼中隐隐模糊着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吓着了,还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卓晴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青枫,你还好吧?”

    青枫微微摇头,脖子显得很僵硬,敛下眸子,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惊慌,却还是掩饰不住,“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卓晴回应,青枫转身跑出屋外,脚步十分凌乱,如意也立刻追了出去。

    待两人脚步声跑远,顾云靠近卓晴,轻声笑道:“你故意的?”

    卓晴耸耸肩,“她早该知道。”其实上次青枫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和她坦白说了,只是那次没机会,后来她也一直不问,自己不好特意去提。这次让她们进宫来查这件案子,借着这个机会,让青枫看清楚也好。

    顾云想了想,也认同的点头:“这样也好。”占据了他人的身体非她所愿,还要借着这具身体消耗别人的感情,那就太不应该了。只不过,顾云看了一眼不远处肿胀腐烂的尸体,不禁莞尔,晴这法子,会不会太猛了点……

    秋日的阳光热辣,正午当空,明晃晃的刺眼,青枫眼前一片迷茫,就如同她的心,只有脚下的步伐越迈越急,像是急于逃离。如意扶着青枫,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那尸体吓着了,可是青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要跑起来,如意终于觉出了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濡湿,指尖冰冷如雪,如意急道:“娘娘,您的手好凉,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脑海里回荡的,是屋子里那两个顶着自己大姐和小妹的脸的女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们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这一刻,青枫心里没有任何疑惑,只有深深的无力,她们……她们不是大姐和末儿,不是……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44
第一百一十章 惊天秘密(下)

   
    通过几天的排查和对死者贴身物品的认领,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是皇宫宫中的宫女,名叫怡月,失踪三天后,在东苑井里发现尸体。东苑是后宫中毕竟偏的院落,那口水井用得也极少,是为了防止后宫东面失火没有水源救火,开凿来应急用的。

    这次的案子,燕弘添没有交给刑部,顾云也不好动用单御岚的人,于是就把葛惊云,冷萧调到身边。

    “叩叩叩”,卓晴和顾云小声讨论着案情,敲门声忽然响起,顾云扬声说道:“进来。”

    冷萧推开房门,却没进去,说道:“头儿,我找到一个宫女,她说她几天前见过死者。”

    顾云眼前一亮,说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冷萧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那女孩刚走进来的时候很是拘禁,头也不敢抬,到了顾云和卓晴面前,立刻屈膝跪了下去,“奴婢啡儿,给两位夫人请安。”

    面对这样的情景,顾云很是不习惯,上去把她拉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

    女孩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急道:“奴婢不敢。”

    顾云无奈,用巧劲把女孩拉到椅子旁,一边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我问什么,你据实答就可以了。”

    女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顾云严厉的声音吓得女孩抖得厉害,唯唯诺诺的回道:“怡月是……奴婢的老乡,奴婢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三天前的晚上。”

    卓晴好笑的斜睨了顾云,顾云撇撇嘴,检讨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呆惯了,说话习惯了响亮直接,自己语气确实有点冷硬,把人家吓着了。顾云轻咳嗽一声,尽量把声音放柔和,说道:“你别害怕,把你知道的细细说出来就行了。”

    女孩稍稍抬眼,看到卓晴和顾云面色温和,女孩才定了定心神,回道:“那夜刚过了亥时,怡月忽然慌慌张张的跑来找奴婢,问奴婢借一百两银子,奴婢哪有这么多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要立刻逃出宫去,不然她必死无疑,奴婢问她是什么秘密,她又不肯说,奴婢没有办法,把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给她了。这几日都没有她的消息,奴婢以为她真的已经逃出宫去,谁知……谁知……”

    “你最后看到她时,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女孩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脸色惨白,好像真的被吓得不清。”

    “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有。”女孩立刻点头,从袖间掏出了一条粉紫色丝帕,恭敬的递到顾云面前。“一条丝帕,说是给奴婢留作纪念。”

    顾云接过,正面反面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右下角秀了一个图案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云细看那个图案,好像是一个字,不过是经过特别设计的,有些变形,普通的繁体字她看得懂,这样的她就看不明白了。卓晴也和她差不多,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顾云想了想,朝身边的冷萧招招手,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问道:“这个是什么字?”

    冷萧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回道:“是一个‘阑’字。”

    又仔细看了一遍丝帕,暂时没有什么线索,顾云对那一直坐立不安的女孩说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要问你的,会再传你。”

    “是,奴婢告退。”女孩吁了一口气,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冷萧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云又把那帕子摊在桌上研究,卓晴忽然笑道:“你不怕他们说你是文盲?”刚才冷萧那副惊诧的表情,她看着就很想笑,估计他怎么也不相信名满天下的才女不认字!

    “字扭成那样,我本来就不认识,也不怕他们说。不过……”顾云诡异的一笑,“我猜他们不敢。”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卓晴白了她一眼,低头研究起那块丝帕。

    “惊天秘密?”卓晴喃喃自语,猜测着在宫里什么才算得上惊天秘密。

    顾云点了点丝帕上的字,说道:“看来我们要先从这个‘阑’字入手。这条帕子质地不错,不像是一个宫女用的东西,去问问宫里丝织房的人,或许有线索。”

    顾云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有了线索就不会放过,两人拿着丝帕来到丝织房。这次她们算是奉旨查案,高进还指派了一个老太监配合她们,有人带路,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名在丝织房干了三四十年的老嬷嬷。

    顾云掏出丝绢,递到她面前,问道:“你认得这条丝帕?”

    那老嬷嬷接过丝绢,在手里摸索了一会,摸到丝帕上那个阑字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很快又把丝帕还给了顾云,回道:“老奴不认得。”

    刚才她眼底一瞬间的异色没能逃过顾云的眼睛,顾云没接丝帕,淡淡的回道:“不认得你怕什么?”

    老嬷嬷有些慌乱的抬头,看进顾云清明的双眸里,复又无奈的低下头,指着丝帕一角,说道:“老奴认得这个‘阑’字。”

    顾云有预感,这个老嬷嬷一定知道什么,没逼问她刚才为什么说谎,只是继续问道:“这个阑字的图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老嬷嬷缓缓点头,低声回道:“‘阑’是以前贵妃的闺名,当年她用的东西,丝帕,衣裙都会秀上这个字,所以老奴认得,但是自从贵妃过世之后,就没在见过了,现在再看到这个字,老奴才会有些恍惚。”

    恍惚?恍惚到说谎?顾云盯着老嬷嬷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继续道:“贵妃是什么人?”

    “贵妃闺名秋阑,皇上未登基前就跟在皇上身边了,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不过贵妃身子弱,御医说她身患痨疾,后来病越发严重了,经常咳血,七年多以前就……去了。”老嬷嬷始终低垂着头,却也能感受到顾云灼灼的视线,回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顾云不轻不重的问道:“病死的?”

    老嬷嬷肩膀轻微的抖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道:“御医是这么说的。”

    顾云双手环在胸前,像在思考什么,老嬷嬷继续低着头,一副本分的样子,顾云不说话,卓晴开口了,“以前伺候过她的人呢?”

    “贵妃不在之后,伺候她的人都散到各宫各院,有些到了年纪也放出宫去了。”老嬷嬷转向卓晴,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后那位年纪轻轻的的女子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知道以前她和哪个妃子走得近?她的贴身侍女还在宫里吗?”找得到这位贵妃身边的人,或许能揭开这条丝帕的秘密。

    “贵妃以前和皇后常在一起,不过她的贴身侍女……”

    老嬷嬷欲言又止,顾云忽然开口追问:“她的贴身侍女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看来不问个清楚,这位将军夫人是不会罢休了,老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太躲闪,回道:“她叫晖君,人一向本分,不知怎的,贵妃走后她竟然跑到皇后宫里偷东西被抓个正着,本来被抓住,挨一顿板子,逐出宫去关一两年也就放出去了。谁知她竟然冒犯皇后娘娘,听说还伤了娘娘的手,所以就被关押在天牢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顾云又掏出那条小碎布,问道:“你认得这种布料吗?”

    老嬷嬷细看了一会,摇头道:“老奴只负责主子们的衣饰用品,这块布料又太小了,认不出是什么。”

    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顾云把碎布和丝帕收好,说道:“多谢。”

    老嬷嬷受惊似得连连行礼,“夫人这是折煞了老奴,老奴不敢当。”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同出了丝织房。顾云一直沉默,卓晴低声笑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云摇了摇头,回道:“那个贵妃既然和皇后有交情,她的贴身宫女又为什么会去攻击皇后?当年秋阑的死,有可疑,或许和这件案子也有关联。先找到晖君,审一审应该会有进展。”

    顾云总觉得,这个案件留下来的线索似乎挺多,但是就像一根埋好的线,引着她们往一个方向走,不过,顾云倒是没有太迷惑和烦躁,查案子的时候,不怕线索多,就怕没线索。她总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的。

    两人来到天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守卫看到两个女人走来过,立刻走上前去,口气不善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放肆。”高进调派过来的老太监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这两位是楼相和夙将军的夫人,今奉旨查案,还不叫你们张大人出来。”

    守将听到楼相和将军府后,气焰立刻矮了一大节,赶紧点头称是,跑进去通报。

    顾云和卓晴对看一眼,两人都颇有几分无奈,果然在这个皇宫里什么都没有“身份”来的重要。

    只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看见她们两人马上迎了上来,说话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殷勤,“原来是两位夫人,下官失礼,失礼。”

    顾云没和他寒暄,说道:“我想见一个叫晖君的女犯。”

    “晖君?”张琛阳皱了皱眉,略有些迟疑,“这个……”天牢犯人这么多,他哪里记得名字,只是这个晖君,他还真知道。十来天前,清妃娘娘就来看过一次那个女人,所以他有些印象。那个女人关在这六七年了,怎么这会这么多人惦记?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和拖延,顾云冷声说道:“这人我们不能见?”

    “不不不。”张琛阳连连摆手,别说她们是清妃娘娘的姐妹他得罪不起,楼相和夙将军他更是惹不起,张琛阳连忙赔笑:“自然可以见,不过她自从关进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下官怕吓着两位夫人。”

    走了一天,卓晴有些累了,冷声说道:“你带我们去见就是了。”

    “是是。”张琛阳也没再废话,把她们带到了天牢深处的一间牢房,推开重重的大铁门。

    顾云按住卓晴的肩膀,说道:“我先进去。”刚才听张琛阳的意思,晖君有可能是疯了,还是不要让晴冒险的好。

    顾云走进牢里,发现这间监室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透光,现在外面已经是傍晚了,监室里黑得只能勉强视物,顾云警觉的注视着周围,适应了黑暗后,发现这间监室里根本没有人,正要质问张琛阳,他探出头,讪讪的指了指监室深处,回道:“两位夫人就在这间问吧,她在里面那间,隔着木栏,安全些。”

    顺着张琛阳手指的方向,顾云发现木质围栏之后,确实还有一间牢房,只是那监牢太过黑暗,里面又十分安静,她才没有注意到。

    听到中间还隔着木栏,卓晴也走了进去,对着站在门外眼中满是好奇的张琛阳说道:“你先出去吧。”

    张琛阳讪讪的笑,点头回道:“是。”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0
  待门外的人走了,顾云和卓晴一起看向那间被黑暗完全吞没的监室,她们俩就这样站在那里,暗处却没有一点动静。卓晴疑惑地看向顾云,无声地问道:里面真有人?
  顾云点头,她听到了角落里极力压低的呼吸声。将卓晴拉得离木栏远一些,顾云才朝暗处走进,低声叫道:“晖君?”
  因着这声呼唤,黑暗中立刻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惊讶。但也只是能听到黑暗处的躁动,却看不见人。
  顾云想了想,掏出袖间的丝帕,问道:“你见过这条丝帕吗?”为了让里面的人看的清,顾云还特意走到小窗口前光线能映进来的地方。
  顾云将丝帕展开的那一刻,就预料到黑暗中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她没有想到,丝帕才刚刚抖开,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冲了过来,芦秆一般的手穿过围栏,想要抓住她手中的丝帕。
  “你们是谁——”
  沙哑的声音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刺耳。那个趴在木栏后面的女人,脸色异常的苍白,身体干瘦,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干枯而稀少,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顾云手中的丝帕,眼球仿佛要眦裂出来一般。
  “你们是谁?!”那女人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顾云张牙舞爪。
  虽然她样子看起来很恐怖,顾云倒是没有退一步,不过她现在有些头疼,这人目光涣散,举止狂躁,精神上应该有些异常。审问这样的人难度不小,还极有可能没有收获。肩膀上微微一重,顾云回头。卓晴对她眨眨眼,笑道:“让我来。”
  顾云点头,把手中的丝帕交给卓晴,确定她站的位置不会被那个女人抓到后,静静地退到一旁。
  “晖君,冷静些,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卓晴声音仍是清冷,不过语气柔和,语速也很慢。
  那女子依旧盯着卓晴手里的丝帕,疯狂地向前冲撞,对卓晴的话充耳不闻。
  卓晴微微皱眉——那女人看起来像心因性精神障碍,她把丝帕收了起来,失去了刺激的源头,晖君终于把视线转向卓晴,只是那双眼睛阴森森、直勾勾的。卓晴抓住时机,迎上她的视线,用舒缓的声音淡淡地继续说道:“你认得这条丝帕对不对,它是不是贵妃娘娘的帕子?”
  两人对视着,顾云能感觉到晖君似乎平静了一些,但是没有回答卓晴的问题。
  “你认识怡月吗?”卓晴继续问道。
   晖君黑洞似的眼睛仍是盯着她,嘴巴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人再说话,监室里寂静得只能听到晖君略重的呼吸声,顾云靠着墙边静静地等着。
  “你当年,去皇后宫里找什么?”过了好久,卓晴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之前,她的声音不要轻柔,隐隐透着一股控制力。
  “找信......”
  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信?”
  “信......”晖君呢喃着,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信上说什么?”卓晴将问题具象化。晖君本来已经安静下来了,此刻又开始躁动,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攒成拳头,苍白的面上惊恐万分,“不......那是一个秘密,秘密......说出了就会死!”
  又是秘密?顾云环在胸前的胳膊略微收紧了些,继续听着。
  见晖君情绪波动得厉害,卓晴立刻换了个问题,“找到信了吗?”
  “找到了。”这个问题晖君回道得很快。
  “现在信在哪儿?”
  “在......在......”晖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黑的双眼再次染上疯狂的颜色,声音大得像在尖叫,“血......好多血!红的!红的......红色红色!”
  “晖君!”卓晴还想说什么,晖君忽然猛地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手抱着头,浑身哆嗦,一个劲儿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卓晴忽然后退了一步,顾云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卓晴显得很疲倦,摇摇头,说道:“她这样问不出什么了,走吧。”
  顾云看了一眼已经缩到角落去的女人,只能点点头,扶着卓晴出了大牢。
  外面天色已晚,秋日的凉风徐徐吹着,伴随着几缕若有似无的花香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将胸中闷浊之气吐出来,监牢里难闻的味道和昏暗的光线都让人压抑不已。
  忙了一天,卓晴有些体力不支,顾云扶着她往宫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晖君这种情况能治好吗?”
  卓晴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要花很多时间,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只会越来越严重。”
  顾云细细回忆和整理和刚才晖君的反应和说过的话,想从中提炼出线索,“她这种情况,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
  “刚才我试图催眠她,效果不太好。她这种情况,是不会说谎的,只不过,她的话里有很多逻辑混乱或者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很容易误导你。”
  顾云点头,说出了这些天调查的基本结果和自己的猜测,“怡月的死和晖君的疯,都是因为‘秘密’。而且应该都是与皇后有关的秘密。关键点可能在一封信里面。”
  “又是秘密。”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那边卓晴和顾云出了宫,这边如意已经在青枫身边汇报今天她们的动静,“娘娘,楼夫人和青姑娘下午去了丝织房,然后又去了天牢,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青枫静静地听着,久久才说道:“你退下吧。”
  “是。”如意点头退了下去。
  她们的动作比她预料得要快。青枫的手轻柔地摩挲着温润的暖玉,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就这样查下去,不要让她失望。
  
  目前查到的线索都指向皇后,顾云决定到漪澜宫走一趟。卓晴陪着她查案,七八天下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这天一早,顾云没让卓晴跟着,一个人来到漪澜宫前。说明来意,宫女进去通报之后,一名高挑的蓝衣女子走了出来,她面容清丽,举止文雅。
  走到她面前,女子微微欠身算是行礼,笑道:“青姑娘到漪澜宫,有什么事吗?皇后娘娘身体不太好,还未起身,恐怕今日不能见姑娘。”
  顾云暗暗打量面前的人,感觉上她和皇宫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在她身上丝毫没有卑微的感觉,眼眉间甚至带着几分肆意,脸上的神色却是那么的温婉,嘴角的笑也恰到好处。顾云从心里觉得她不是擅于伪装就是性格分裂。
  见她腰上吊着腰牌,顾云扫了一眼,说道:“没关系,水芯姑娘,我能问你几句吗?”
  水芯微微一笑,“当然。”上次在满月宴上,她见过青末一次,那时就觉得她年纪轻轻已很有气势。现在真的面对面交锋,才发现,她那双眼睛犀利毒辣得很,自己要小心应付了。
  “怡月平时为人如何?”
  “怡月一直很乖巧,处事也很温和。”
  “没有与什么人结怨?”
  “不曾见她与什么人结怨。”
  顾云问什么,水芯便答什么,顾云问了几句,便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到什么,转头问道:“我可以去她的房间看看吗?”
  顾云以为水芯可能会推托,想不到她爽快地回道:“可以。”
  水芯领着她走到漪澜宫,绕过前面的院子,朝旁边的一排小房间走去。做了多年警察,顾云习惯性地观察周围,有很多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却很可能就是串起证据链的要点。她勘查过,水井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这漪澜宫这么多秘密,难保没有可疑。
  水芯走在顾云身侧,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嘴角淡淡地弯出一抹弧度,脚步竟然慢了下来,让顾云有机会把漪澜宫看得更仔细些。
  终于,两人走到一间小房间前。水芯推开房门,说道:“怡月一直和小思同住,不过近日小思当值,若有什么想问的,可以传她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看看就好。”怡月常接触的人,前几天冷萧他们就已经一一问过了,她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想看看怡月房间里有什么线索而已。
  水芯轻轻一笑,侧身让顾云进去,自己只是站在问外等着,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顾云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自动忽略掉这道视线,顾云将这个房间细细地翻找了一轮,或许怡月正是发现了那封信才遇害的也说不定。
  水芯盯着房间里拿道有条不紊、细心专注的身影,心里真有些好奇:青家不过是皓月普通之家,是怎么养出这样三个女儿来的?
  找了一遍,没有什么线索,顾云只能放弃。走出门外,看到水芯好像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顾云掏出那块一指宽的布条,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块布料?”
  伸手接过布条,水芯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回道:“如果没看错,这很像是禁卫军衣服的布料。”
  禁卫军?禁卫军的衣服好像是暗红色的吧。似乎看出了顾云的疑惑,水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禁卫军的衣料因为不同的品级,布料的颜色会不一样。”
  把布条收进腰间的暗袋里,顾云点头,“多谢了,我先走了,有需要再来麻烦你。”
  “慢走。”
  身后的女声依旧温婉,顾云却只有一个感觉:这个水芯,不简单。
  说话滴水不漏,处事大方得体,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边缘有一层薄茧。她是一名女官,粗活自然轮不到她做,手指上的茧从哪来呢?顾云只在一个人手上看见过这样的茧——乾荆,那个擅用飞刀的赏金猎人。那么这个水芯是否也是擅用暗器的高山?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0
不情之请(一)
  
  天气渐凉,青枫也比平时嗜睡了,以往中午睡半个时辰就醒,最近不睡足一个时辰,她是不愿醒来的。睁开眼伸了伸腰,青枫看了一眼窗外,已是红霞满天,她竟睡了一个下午吗?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走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如意一路小跑着进来,看见她醒了,微喘着急道:“娘娘,出事了......”
  这些天都让如意关注着那两个人查案的进展,难道是她们出事了?青枫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天牢失火,晖君......烧死了。”
  死了?!青枫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腹部猛地抽痛起来。见青枫脸色苍白,手又一直抚在肚子上,如意怕她出事,急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别去!”紧紧拽着如意的衣袖,青枫深呼吸了几次,待那一波疼痛过去,才松开手,说道:“你去倒一杯热茶过来。”
  “是。”如意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沏了一杯热茶,送到青枫手里。
  手紧握着茶杯,借由那微烫的温度,青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微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守卫森严的天牢居然失火,晖君就这样死了,她不知道辛玥凝背后的力量有多大,她此刻的恐惧,来源于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有孩子,不管面对谁,她都没什么好怕的,最坏也不过是个死。那两个人,不是她的姐妹,而且若是她们真有危险,自然也有夙凌和楼夕颜护着,她没有牵挂,生无可恋。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孩子,她要是扳不倒辛玥凝,那孩子怎么办?想到挚儿的死,她心如刀绞的同时更加惊慌失措,辛玥凝连那样毒辣的方法都想得出来,她能护得住这个孩子吗?
  青枫手里的茶一口也没喝,早已经冷了,她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如意也不敢吵她,不过刚才宫女过来通报,门外的人,她想娘娘还是想见的。
“娘娘......”如意轻拍青枫的肩,小声说道:“楼夫人和青姑娘来了。”
  青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凉掉的茶递给如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说道:“请她们进来吧。”
  如意领着两人进来,青枫有些局促,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们。虽然她能感受到她们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是好意,但这两个人终究不是大姐和小妹。
  此刻不是问清真相的时候,青枫只能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无措,“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进宫,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卓晴和青枫怀孕的日子很近,两人以前身材也差不多,不过现在比起来,青枫更加清瘦,卓晴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现在听到卓晴关怀的声音,青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嗯了一声,就岔开话题,“案子查得如何?”
  卓晴摇摇头,回道:“刚有点线索,不过现在断了。”今天进宫本来是想再尝试给晖君做一次深层催眠,想不到,她竟然死了。
  虽然早知道天牢失火,晖君的死或许让这个案子陷入僵局,现在听卓晴亲口说出来,青枫心里不免失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还会有线索的。杀人灭口,哼,显然那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做得越多,留给我的线索越多。这案子,我一定破了它。”
  清亮的声音并不高,却掷地有声。青枫抬头看去,见顾云站在窗边,背靠着窗棂,晚霞的光从她背后映照进来,脸被光晕朦胧了,什么也看不清,但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坚毅和笃定,似乎她说能破便一定能破。卓晴早习惯了她这般模样,只是微微一笑,里边尽是无奈和相信。
  青枫怔怔地看着两人,心中的一根弦被扯动了一下,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
  “如意,去把门关上,守在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青枫语气低沉,如意点点头,退了出去。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猜想她有话要说,两人不再说话。谁知门刚合上,青枫便起身走到她们两人面前,忽然屈膝跪了下来。
  两人吓了一跳,卓晴连忙上前扶她,急道:“青枫,你这是干什么?”
  青枫大着肚子,跪着不动,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卓晴也有孕在身,不敢用力去拉她,两人拉扯了几下。顾云眉头皱了起来,一手环着青枫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腋下,手上用力,将青枫从地上拉了起来,“有事你就说,不必这样。”
  青枫感觉到来自顾云的手劲,有一股力量稳稳地将她拉了起来,她挣不开也抗拒不了。青枫没有想到女子竟也能有这样的力道,惊讶地抬头看向顾云。顾云眸光清冷,坦然与她对视。直到青枫率先移开视线,顾云才缓缓收回手。
  卓晴将两人的眼神较量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拉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在椅子上坐定,青枫拉着卓晴的手没有放开,低声回道:“我,很害怕。”
  怕?卓晴更疑惑了,“你怕什么?”
  “其实,我本来已经打算再也不生孩子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这个可怕的皇宫里,因此我向鬼医要了药,让自己不能受孕。但是该死的他居然骗我!他给我的药,不仅不能让我避孕,反而是......”
  青枫咬着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卓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她的肚子,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你不会想现在打掉这个孩子吧?”
  “我......舍不得。”
  卓晴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因为青枫的下一句话,眉头拧得更紧。
  “我想,等孩子出生了,就把他偷偷送出宫去。”
  青枫一直微垂着头,声音有些低,却并不犹豫,只是指尖比刚才更冰冷了。卓晴尽量放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舍不得打掉孩子,却舍得把他送出宫?
  青枫再次沉默,顾云伸手把半开的窗户彻底合上,才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其实燕弘添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没有作为,这次他应该不会再疏忽,我们也会尽量帮你。你不用这么悲观。”顾云不知道青枫和燕弘添之间有没有过交流,所以也不好把事情说得太细。
  青枫终于抬起头,看向顾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佩服,这人当真敏锐,她还没说,她就已经知道她个顾虑。嘴角扯出一抹算不上笑的弧度,青枫叹道:“我知道药渣是他派人拿走的。”
  她知道?这个答案倒叫卓晴和顾云惊讶,两人再次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静观其变”四个字,于是两人都没有接青枫的话。青枫似乎也没想要她们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也知道,他心里有挚儿,想为他讨公道。但是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心中自然是先有国,才有家
。我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失去,我会疯,会死。这个皇宫就像是一个大的斗兽场,每个暗处都会伸出一只爪子,不知何时那只爪子就会紧紧掐住你的脖子。我不要我的孩子生活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感觉到青枫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听着她内心的恐惧,卓晴还在想应该怎么去安慰她,却见她一双眼眸腾地盯着她,声音微颤地说道:“你也在这个时候有孕,说明老天爷都在帮我。我把孩子送出去,你就当是你的孩子,你和楼夕颜的孩子,好不好?”
  “这怎么可能?!”卓晴显然被青枫的提议惊到了,瞪着青枫不知道说什么,而顾云始终沉默。
  深秋的傍晚,宁静而舒适,窗外不时飘来几缕秋海棠的芬芳。房里格外安静,三个女人,三种心思,这样的安静,都后面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压抑的氛围。除了顾云依旧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另外两个女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最后在卓晴探究的目光中,青枫缓缓抽回与她交握的手,平静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激动,“我知道这是在为难你,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到时我会想办法从宫外找一个女婴入宫,把孩子换出去。”
  “你生的不一定是儿子,别太敏感......”卓晴真的不太懂她的执拗,青枫甚至都不愿意听自己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是女儿我也要把她送走!”
  顾云双手抱在胸前,提醒道:“你这么做太冒险。”
  “总比任人鱼肉的好!”
  青枫微勾了勾唇角,卓晴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决绝。今天和青枫再说下去只怕也是惘然,卓晴轻咳一声,慎重地回道:“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
  “好,我等你的消息。”
  青枫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扬声叫如意进来,把二人送出去。屋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青枫拽紧腰间不离身的暖玉。从听说晖君的死讯开始,她的心就一直被恐惧、焦躁、忧虑缠绕着,今天会提这样的请求,或许只是因为那两个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坚韧笃定。这两个人不是她熟悉的姐妹,却能给她大姐和小妹不能给的安全感。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把孩子送出宫或许真的能让她从无边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她可以把孩子送出宫,可是到了宫外,她依然没办法保护他。若是能交给青灵,凭着她们两人的感情,青末绝不会袖手旁观,有楼家和夙氏护着,这个孩子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这件事,如果让燕弘添知道,又会如何?他或许会想要掐死她吧。
  青枫内心彷徨纠结着,卓晴和顾云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宫门,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顾云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卓晴苦笑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她刚烈的性格,如她所说,即使我们不答应,她也会做的,只是把那个孩子交给谁的问题而已。”
  顾云秀眉微挑,笑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和夕颜商量一下。”她完全没想到青枫会有这样的念头,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她想帮青枫,但是怎么帮,却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是要好好商量。”毕竟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而且这个孩子,还是燕弘添的孩子。
  两人本来只是想顺道去看看青枫,没想到会扯出这样的事情。顾云摇摇头,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问道:“天牢失火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晖君确实是被火烧死的。不过从尸体呈现的形态来看,她虽然吸入大量浓烟,但是没有挣扎的痕迹,最有可能,是起火前她已经晕了。而她头部、颈部骨骼没有受过撞击的伤口,那就不是被打晕的。她的胃部残留有食物,目前验不出食物里有什么成分,不过里面含有昏迷成分的药物的可能性很大。”卓晴迅速地给出了作为法医的结论,因为这个问题和青枫的问题相比,实在太过轻松。
  “我也勘查过现场,起火点非常靠近晖君监牢的位置,明显有人为总纵火的痕迹,又纵火又下药,留下的痕迹还那么明显,颇有几分狗急跳墙的味道。这说明我们查的方向是对的,后面的那个人显然已经慌了神。对了,你记不记得晖君说过,当年她是去皇后宫里找信,而且信找到了,她是在漪澜宫被抓住就直接押入天牢。这么说,那封信很有可能还在漪澜宫里,只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了。”顾云说起案情,总是神采飞扬,颇为兴奋。
  卓晴没有她这么乐观,“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在?”
  “我先查纵火和禁卫军这两条线,有机会再探一次漪澜宫。案子的事,你别担心了。”顾云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卓晴的肩膀,小声说道:“那件事已经够你烦的了,谁让你是人家姐姐呢!”
  卓晴白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要心情揶揄她!
  不过顾云倒是没说错,她确实很烦,青枫丢出的难题真的困扰着她,就连晚饭都吃得很少。楼夕颜最近也很忙,特意赶回来陪娇妻用晚饭,接过卓晴一直心神不宁,心思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直到用过晚饭,两人一同回到房里,卓晴仍是一副苦恼万分的样子。楼夕颜将她拉到床前坐下,半蹲下身子,握着卓晴的手,温润的声音低低地问道:“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就这幅模样,案子很棘手?”
  楼夕颜的手一直都有些凉。被熟悉的掌心包覆着,卓晴叹了口气,回道:“我不是担心案子,案子有她在查,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青枫。”
  楼夕颜微微一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卓晴看见楼夕颜温柔注视的黑眸里,为难地说道:“今天......她求我一件事。”
  这个请求应该很棘手,不然她说话不会这般吞吐,他轻轻捏着卓晴的指尖,笑道:“什么事?”
  在楼夕颜的眼中,卓晴看到了鼓励,但是一想到青枫的提议,她就很无力,摇摇头,苦恼地说道:“她想,等孩子生下来以后,用一个女婴把孩子换出来,送出宫当作是......我们的孩子......”
  卓晴小心翼翼地看着楼夕颜,果然,饶是淡定如他,此刻也是浑身一僵。好在也只是一瞬,楼夕颜仍是柔声问道:“你答应了?”
  “没有,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卓晴撇撇嘴,她要是答应了还需要这么苦恼!
  “你想帮她?”楼夕颜除了一开始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起来和往常无异。卓晴猜不透他想什么,索性也不去猜,只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不帮她,她一样会这么做。到时候,就不知道她会把孩子放在哪里了。”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先不着急,离你们临盆还有两个月,就算要换,也要有合适的孩子才行。”
  楼夕颜的反应过于平淡,卓晴有些不可思议,“你......你不反对?那个是燕弘添的孩子......”
  见卓晴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楼夕颜哭笑不得,“我也没有同意,只是如你所说,如果你不帮她,不知道她会把孩子送去哪儿。你下次进宫的时候,还是想办法多劝劝她。”
  “我尽量。”卓晴一点也不看好,她和青枫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但是对她的脾气了解得足够清楚,想让她妥协,难了。
  顾云忙着进宫查案,卓晴忙着劝青枫,可是半个月下来,两人都收效甚微。
  这天楼夕颜忙到三更天才回来,卓晴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软榻上等他。平时就算要等,她也会拿着书一边看一边等,可是今天,她就直直地坐着,一脸愁容。
  “怎么样?”楼夕颜进到屋内,脱下外袍。卓晴摇摇头,语言间颇有几分无奈,“她很倔强。这两次进宫看她,她甚至不愿和我多说。”
  入冬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卓晴穿得少,隆起的肚子尤为明显。楼夕颜走过去,把她从软榻上扶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扯了毯子盖住她的肚子和膝盖,才说道:“既然如此,就答应她吧。”
  楼夕颜说道漫不经心,卓晴瞪着他,问道:“你说真的?”
  在卓晴身边坐下,楼夕颜从背后拖住她,让她靠在怀里,低声回道:“那个孩子在我们身边,总比流落到别的地方好。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隐蔽,换进宫的女婴,由我来找吧。”
  楼夕颜连女婴的问题都考虑得这么周到,卓晴相信他是说真的,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那燕弘添他......”
  卓晴才刚提到燕弘添,环在腰上的手微微收紧,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腹部,耳畔响起的声音同样温柔,“没事的,有我在。”
  卓晴心里一暖,对于她来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其实不是“我爱你”,而是“有我在”,无论何种情况,面对什么人,都有一个人和你在一起。谁也不用躲在谁的羽翼里,只需要和你一起面对风雨。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0
  不情之请(二)

  宽敞的房间里,一道锦绣木雕屏风横在中间,将房间一分为二。屋里只店了两盏油灯,并不明亮,隐约可见屏风内一名女子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姿态有些慵懒,与屏风外走来走去、神色慌张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个青末步步紧逼,竟然查到禁卫军里面来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查到我!”自从上次被怡月撞破他和水芯的谈话,他现在也不敢在外面随便说话,今夜偷偷过来,实在是心乱如麻,想找水芯商量商量。
  半靠在软榻上,水芯慢悠悠地回道:“谁让你去纵火杀人,你真当她是吃素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跃动我先动”的道理是对的,但是要看对手是谁,还要看怎么动,会不会动。郭宜这个蠢货,败在那丫头手上是迟早的事情。
  光听声音就知道水芯漫不经心,郭宜也怒了,“我不这么做,她要是真从晖君嘴巴里挖出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你不想她从晖君那里挖出什么,那么她挖到你的时候,你可要咬牙撑住才是。”
  内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竟还带着笑意,郭宜脸色发黑,盯着屏风内还有心情喝茶的人,急道:“水芯,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袖手旁观吗?水芯唇角微勾,略带几分无奈地叹道:“老爷子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怎么还敢自作主张呢?”
  “你!”郭宜认识水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做事手段毒辣,心思难测,什么时候又肯对别人言听计从过。眼看着水芯想要撇开自己,郭宜一急之下,居然越过屏风,朝着水芯骂道:“水芯你别得意,这件事若是暴露了,谁都躲不掉!”
  “是吗?”一声低吟响起。郭宜忽悠感觉到一抹银光闪过,连忙避开,肩膀上猛地一痛,捂着胳膊连连后退。他刚刚站的地方,屏风上嵌着一排银针,长针一半已经没入木框内。郭宜看得冷汗直流。
  “滚。”内室里传来极低的声音。郭宜不敢多待,立刻跑了出去,水芯这个女人越来越乖张了,他要去找老爷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各自的忙碌中,又进入了冬季。将军府书房里,一张牛皮地图前,顾云和夙凌各站一边,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眉宇间带着几分郁色。
  “东海和西北边疆怎么会同时告急?”顾云想不明白,东海海盗一年前应该已经剿杀,为何在一年之后,再次作乱?西北一直是穆苍的地盘,她不是那种喜欢挑事的人,这么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和西北驻军动起手来?
  夙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顾云想了想,摇头回道:“不,这次不行。她们俩再过十多天就要临盆,我不能走。”上次离开,回来的时候青枫的孩子就死了,这次是她们两个同时分娩,她放不下她们。
  夙凌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样,点头回道:“也好,不过,你留在京城要小心。”
  小心?顾云抬起头,微微挑眉,问道:“小心什么?”
  夙凌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的地图,刚毅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没什么,我不在你身边,有些担心你而已。”
  他避开她的目光,顾云隐隐觉出了不对劲,走到夙凌身边,顾云靠着桌脚,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夙凌终于抬起头,转身将顾云圈在书桌与自己之间,回道:“没什么要交代的。只是冰炼你要随身带着,一来可以防身,二来,它虽不能号令夙家军,但是夙氏族人都会听令于你。”他平日里锐利的鹰眸里跳动着忧虑,虽然隐藏得很好,顾云还是发现了。夙凌显然有什么话没说完,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顾云没继续问下去,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0
  不情之请(三)

  清妃娘娘连着几日心情不好,易怒易躁,经常把人都赶出去。这会儿清妃殿的大门又紧闭着,众人都道,清妃娘娘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实则屋内又是另一番风景。
  如意拿着毛巾,轻轻地给青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急道:“娘娘,您怎么样?”
  “好疼!”抓着被单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泛白。青枫不敢叫得太大声,紧紧地咬着唇,苍白的春瓣被她咬得破了皮,猩红的血迹与莹白的牙齿交融,看着就让人揪心。如意想到上次青枫早产时的样子,也和现在差不多,但是那时有一群御医在旁边情况都很危急,此刻屋里只有自己和一个稳婆,如意怕得手直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娘娘,让奴婢去请御医吧。”
  “不行!”青枫狠狠地抓住如意的手,疼得如意手里的毛巾都掉了下来。如意眼角噙着泪,忙道:“娘娘,奴婢不去,您别急!”
  手松了些力道,青枫疼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嘴里不停地问道:“青末......青末来了没有?”
  如意用力抹掉眼角的泪,回道:“一早就去通知了。”
  “好,再等等......”她相信,她们已经同意了,说会帮她就不会失信!宫缩的频率越来越快,青枫强撑着,忽然,腹部猛地一疼,青枫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一直守在一旁的稳婆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立刻叫道:“娘娘,这等不了,必须马上生产。”
  砰砰砰!
  平稳而有节奏的敲门声让房间里的人俱是一怔,青枫半撑起身子,急道:“去......快去看看......是不是她。”
  “是。”如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青枫看清跟着她身后进来的正是顾云,提着一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强忍着几乎不能承受的痛,青枫虚弱地问道:“女孩......女孩有没有带进来?”
  “嗯。”顾云把篮子小心地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走到床前,看到青枫躺在床上、脸色白中泛青,不禁问道:“你怎么样?”
  青枫摇摇头,那折磨人的痛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顾云被稳婆和如意挤到一边,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等在屏风外。顾云的心情其实很矛盾,卓晴和楼夕颜都同意青枫的要求,她始料未及,总觉得这并非最好的办法,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顾云只等了半个时辰,就听到里面传来稳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娘娘,是皇子!”
  果然是儿子,顾云莞尔,走进内室的时候,见青枫躺在床上,一双眼痴痴地看着稳婆给孩子擦身,眼睛里尽是留恋。顾云走过来,扶着青枫靠在床上,说道:“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收拾好孩子,抱到青枫面前。青枫顾不得身体还虚弱,立刻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看着那软绵绵的小家伙乖乖地躺在她怀里,青枫的心又暖又涩,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分离,她很清楚,心虽然在抽痛,她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孩子,青枫低声问道:“那女孩呢?”
  顾云扶着青枫不好动,对如意指了指窗上的竹篮。如意点头,轻轻打开,看清里面小小的婴孩,眼前一亮,赞叹道:“好漂亮的孩子。”女婴看起来也好小,白白嫩嫩的,安静地睡着,最惹眼的是她眉心的一颗朱砂痣,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艳红耀眼。这样漂亮的女娃,说是娘娘的孩子,没有人会怀疑。
  如意将女婴抱过来给青枫看,青枫看了一眼,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孩,她心里也喜欢,以后,这就是......她的女儿了。
  冬日天黑得早,顾云低声提醒,“时候不早了。”
  青枫身子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心一横,把怀里的男婴交给了顾云,接过如意手里的女孩。动作一气呵成,她知道如果不这样,下一刻她就会放不开手。
  顾云抱着男婴站起身,衣袖忽然一紧。
  “让我.....让我再看他一眼。”
  顾云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半蹲下身子,把男婴送到青枫面前。青枫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孩子娇柔的脸庞,仿佛要把那看、轮廓刻进心里。
  抱紧怀里的女孩,青枫强忍住心里的不舍,轻推了顾云一把,把头别向一边,不去看那个新生的孩子,隐忍着说道:“你快走吧......快走!”
  顾云利落地把孩子包好,放进竹篮里,提起来就走,不去多看青枫一眼。既然已经决定分离,多一刻的停留就是多一分残忍。
  听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青枫才抬起头,房间里好像一下子空了,如同她的心。青枫枯坐在床上,神情颓靡,直到怀里的孩子因为被抱得太紧,动了一下,青枫才回过神来。盯着怀里漂亮的女婴,青枫终于有了一点生气,抬头对着身旁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说道:“稳婆,你留在这里。如意,你现在去御医苑,就说本宫要生了。还有,你们要牢记,本宫生了一个女儿,明白了吗?”
  “是。”两人低低地应了,各自做事,心知肚明,今日的事,必须烂在心里。

  为了查案,顾云这几个月来频繁进出皇宫,守宫门的士兵很多都认识她,所以今天早上她提着个竹篮进来,并没有人为难她。现在顾云再提着竹篮出去本来不应该会引起别人注意,可是就在她刚要走出宫门的时候,提在手里的竹篮晃动了一下,一声类似小动物哭声的声响自竹篮传来。
  “等等!”守将伸手拦下顾云,狐疑地盯着那个小竹篮,问道:“篮里是什么东西?”
  顾云停下脚步,淡淡地回道:“一只小猫。”
  “猫?”顾云神色淡然,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只不过守将还是有些怀疑,一直盯着竹篮看。
  顾云任由他看着,声音平稳地解释道:“清妃娘娘觉得在宫里无聊,所以想养一只猫玩耍。”
  “那为何又要带出去?”
  “娘娘快要临盆了,现在没心思照看猫,又不想要了。”顾云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脸上不敢有丝毫露怯,背心却已被汗水打湿,若是再磨叽下去,篮子里的孩子哭起来,那就真的露馅了。就在顾云心急如焚的时候,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守将抬头看去,面色一正,立即站直身子,恭敬地叫道:“明统领。”
  顾云也回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挺拔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看到是她,爽朗地笑道:“是青姑娘啊。”
  他是......燕弘添的禁卫军统领明荐?!提着竹篮的手紧了紧,顾云朝他点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将军府还有事,我赶着回去。”
  明荐也没说什么,微微拱手,笑道:“那就不耽误青姑娘了。”
  “放行。”明荐一声令下,挡在顾云面前的几个守卫立刻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
  顾云看了他一眼,在他含笑的眼眸中没有看出什么,也不再多耽搁,留下一句“多谢”,便快步走出了宫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车。
  直到马车跑得没了影,明荐还站在宫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0
坦诚以待(一)

  青枫生了一个公主,虽然没有生下皇子那般风光,太后皇后各宫嫔妃也都过来道贺,燕弘添也来看过她几次。或许是因为自己把孩子换了心虚吧,青枫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装睡,燕弘添看她睡了也没吵她,看过女儿之后就走了。
  这天一早,青枫抱着女娃在床上逗她玩,燕弘添忽然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他脸色不太好,却带着喜色,大步走到青枫床前坐下,笑道:“你姐姐三天前给楼夕颜生了一对龙凤胎。”
  “真的吗?”孩子抱出去已经七八天了,终于有消息了,青枫急道:“她和孩子怎么样?”
  “母子均安。楼夕颜给孩子取了名字,女孩叫楼辰,男孩叫楼曦。”
  “辰、曦......真是好名字。”青枫低声念着,曦儿,充满朝气,也充满希望。
  燕弘添的大手轻拍着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丫头,问道:“你想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青枫低头看向怀里娇软的女婴,眉心那一点朱砂痣如雪地红梅般娇艳,她长大了,想必也有着倾城之貌吧。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什么人,能孕育出这般有灵气的女孩,想必也不凡吧。不过,青枫对她却有着另一番期许,“取‘甯’字吧。希望这个孩子一生平静安宁。”
  “燕甯。”燕弘添点头,朗声道:“准了。”
  小丫头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两只软软的小手还用力地甩了一下。燕弘添和青枫对看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她也很喜欢。”
  小丫头很活泼,不时地摇头晃脑,逗得青枫笑声不断,曦儿不在身边的遗憾,也得到了一些慰藉。青枫逗着孩子,身后抱着她的燕弘添良久不说话。青枫以为他本来就不是喜欢逗弄孩子的人,也没太在意,可是过了一会儿,青枫感觉到燕弘添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抓越紧,甚至抓疼她了。
  “嘶。”青枫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燕弘添抓着她肩膀的手终于松开了,但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却重重地靠在她背上。青枫把孩子往前送了送,才没有压到她。青枫皱眉,将孩子放到床的内侧,心里有些恼,回头想要说他几句,却在看清他灰白的脸色时,愣住了,“你......怎么了?”
  现在还是冬天,燕弘添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薄汗,脸色白中泛青,剑眉紧紧地扭在一起,一向幽深冷静的黑眸似经受着极大的痛苦而紧闭着,挺拔的身子居然连坐都坐不稳。这样的燕弘添可把青枫吓坏了,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急忙叫道:“如意,如意!”
  如意听到叫声冲进来一看,只见皇上半靠在娘娘身上。青枫慌乱地大声叫道:“快、快传御医!”
  “哦,是!”如意被这架势吓得脚差点被门槛绊倒,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就这样了?如意急忙跑到御医苑,把王御医、郑御医、林御医都召了过来,回到清风殿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太后、皇后都到了。
  孩子被奶娘抱了出去。燕弘添躺在床上,脸色乌青,双唇灰白。皇后坐在床边,催促着御医,青枫站在床尾,沉默地看着床上的人。
  楼素心站在房间中央,心焦地走来走去,全没了平素高高在上的傲慢孤高的样子,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忽然就病倒了呢?”
  几名御医来来回回把了好几次脉,半天也没有一句话。楼素心忍不住急道:“王御医,皇上到底身患何疾?”
  王智杨低着头,怯怯地回道:“皇上......皇上不是病了。”
  “没病何以这般模样?”
  “皇上......皇上这是身中......奇毒。”说完,王智杨也出了一身冷汗。
  “中毒?”屋里的人皆被惊着了。楼素心还没回过神来,辛玥凝已经急急地问道:“什么毒药,可有解?”
  “有些日子了,怕是日常饮食不小心吃进去的。”
  这还了得!楼素心怒道:“来人,把御膳房负责皇上膳食的人都给哀家抓过来。”
  不一会儿,禁卫军抓着御膳房总管太监和许纪一起来到了楼素心面前,御膳房总管太监连连告罪,并称皇上的膳食都是许纪负责的。楼素心瞪着许纪,怒道:“许纪,你们都给皇上吃什么?”
  许纪悄悄地看了青枫一眼,吞吞吐吐地回道:“奴才......奴才都是按照以往的膳食准备的。就是这几日,清妃娘娘给了奴才一些药粉,让奴才放在皇上喝的汤里。奴才真的没有想到,娘娘会谋害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青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急道:“我什么时候给你药加在皇上膳食中了?”
  许纪缩了缩肩膀,像是怕极了她的样子,“娘娘您说,上次给您治脸的大夫医术极好,给了您一些调理身体的秘药,让奴才加到汤里给皇上服用。”
  “你血口喷人!”这一刻,青枫浑身冰凉,她正在遭人陷害,却百口莫辩。
  王智杨走到许纪面前,问道:“药粉在哪里?”
  许纪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颤巍巍地递给王智杨。王智杨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包米白色的粉末,将粉末拿过去与另两名御医查验了一番后,王智杨转过身,对着太后说道:“是这个。”
  果然是青枫吗?楼素心一双冷眸射向青枫。青枫紧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样子。这是辛玥凝忽然起身,别有深意地看了青枫一眼,说道:“太后,其实有一件事,臣妾之前没有查实也不敢乱说,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臣妾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楼素心的目光在青枫和辛玥凝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辛玥凝轻轻抬手,一名宫女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辛玥凝开口盒子,里面是一沓信笺,将信笺递到楼素心手里,辛玥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这些都是臣妾秘密拦下的信笺。太后您看看,都是皓月给青家姐妹的指令,他们把青家姐妹送入穹岳,完全不是臣服之心。青家姐妹迷惑皇上,迷惑楼丞相和夙将军,是想要动摇我穹岳的根基啊。”
  看着那一张张印有皓月印鉴的书信,再看看燕弘添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楼素心哪里还有心情去细看内容,一把将信笺摔到青枫脸上,怒道:“青枫,皇家待你不薄,你居然谋害皇上!你罪该万死!”
  “我......”纸张划过脸颊,火辣辣地疼,这分明就是辛玥凝设下的陷阱,此刻她却无力挣脱。
  “咳咳。”床上一直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御医立刻上前扶着燕弘添,让他靠坐在床边。此时的他面色依旧灰青,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一双黑眸紧锁在青枫身上。
  青枫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许纪和辛玥凝的话,迎着他沉吟的黑眸,她想要解释,甚至急于解释清楚,“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不是奸细,更没有让人在你的膳食里下毒,那些所谓的信笺都是伪造的。”
  青枫期待在那双眼睛里能看到哪怕一点点的相信,即使是迟疑一下也好,可惜,除了一片森冷之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辛玥凝迎上前去,急道:“皇上,您别再听信她的话了,这个女人心肠狠毒、居心叵测啊。”
  “来人,把青枫打入刑部大牢。传朕旨意,把青家另外两人也一同关进大牢。”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青枫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还和她温情脉脉地讨论着孩子名字的男人?!
  “是。”禁卫军一直守在外面,听到燕弘添的话,其中二人快步走进内室,架着青枫往外走。
  手臂被扭着生疼,青枫却不觉得疼,她现在可以理解甄箴被打入冷宫时的心情了,这个男人都已经不信任你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可惜她也不是甄箴,做不到那般默默地自己承受着,转身的时候,她看了燕弘添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燕弘添,我恨你。”
  “皇上!皇上!”
  被推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呼喊,青枫回头看去,只看到燕弘添嘴角有一抹乌黑的血渍。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1
  坦诚以待(二)

  永华宫的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的,从中午开始,茯苓就不断地听到外面传来各种声音,禁卫军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她心里隐隐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事,没出去打听,只是坐立难安。
  怀里抱着涵皇子,茯苓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燕涵已经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却喜欢咿咿呀呀地叫,还喜欢扯茯苓的头发。往常茯苓只是笑着有他扯着玩,今日却忍不住拉下孩子的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今天真的很奇怪,早已过了酉时,却没见到明泽过来。平日里,他总是提前一刻钟到永华宫外候着,今日为何迟了?
  茯苓在院子里走了几十圈,心里非但没能平静些,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不安起来。茯苓正准备叫嬷嬷出来把皇子抱进屋里,自己出去看看,这时,永华宫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明泽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素来是一张冷面,茯苓早已经习惯,但他今天的冷脸上显然还挂着疑惑和忧虑。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他说话了,今天却不得不打破沉默,于是拖着皇子迎上前去,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明泽回过身,将大门重新合上,才低声回道:“清妃谋害皇上,被打入刑部大牢了。”
  茯苓惊道:“这怎么可能?!”她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从未见她做过有害皇上的事情,而且主子才刚为皇上生下公主,怎么可能谋害皇上?
  茯苓的心七上八下,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宫一趟,或许楼夫人和青姑娘能帮上忙。茯苓还没想清楚,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茯苓只觉得腰间一紧,明泽已经环着她和怀里的小皇子,向后闪出了七八步。
  茯苓才刚站稳,明泽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剑,挡在她面前。然而进来的,居然也是禁卫军的人,领头的是禁卫军参领郭宜。
  明泽看清来人,缓缓将长剑放下,没再指着来人,却并未将长剑入鞘,依然警觉地盯着他们。
  茯苓看着冲进来的十几个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抱着燕涵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郭宜看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燕涵身上,冷声回道:“青枫勾结皓月,谋害皇上,涵皇子不能再由其教养,本将奉皇后娘娘懿旨,把他带到漪澜宫。”
  看到皇子他竟然没有行礼,眼中的阴鸷不仅惊得茯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燕涵也吓得直往她怀里钻。眼看着两名禁卫军作势就要上去抢人,茯苓急忙后退几步,避开他们的手,强自镇定地问道:“你们可有皇上圣旨?”
   郭宜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回道:“本将奉皇后口谕行事。”
  郭宜朝那两名侍卫使了个颜色。两人不敢怠慢,直冲冲地朝着茯苓怀里的孩子走去。茯苓慌乱之下,往明泽身后躲了躲,又想到这样躲也不是办法,于是急道:“慢着!皇上将涵皇子交由清妃娘娘教养,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圣旨,还昭告了天下的。你们要带走涵皇子,除非有皇上的圣旨,不然的话,就请回吧。”
  两名侍卫迟疑了一会儿,回头看向郭宜。郭宜也没想到一个宫女居然敢阻拦他,瞪着茯苓怒道:“放肆!本将行事,你一个宫女......”
  “我是皇上亲封的女官,正五品,郭参将不用在我面前摆官威。没有圣旨,我不会让你们把皇子带走!”茯苓不敢退让,若是她退了,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明泽有些惊讶,侧头看向站在他身后却丝毫不惧不退的女子,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泽有片刻的失神,而郭宜已是恼羞成怒,“由不得你!”说着,拔出腰间的刀刃,朝着茯苓砍去。
  “啊——”茯苓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抽刀,而且她怀里还抱着皇子呢?!如果一开始她还只是怀疑这行人的目的,此刻她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冲着涵皇子的命来的!
  刀刃带起的寒气迎面逼过来,茯苓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害怕地闭上眼睛。
  叮当一声脆响,刀剑相接的声音震得人心口发麻。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茯苓睁开眼,只见明泽手持长剑,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明泽......”茯苓眼眶有些热,有话哽在喉间。
  “明泽你干什么?居然敢阻拦本将!”郭宜没想到这个平时沉默冷清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宫女挡他的刀。
  明泽不与他多言,一手提剑戒备在前,一手护着茯苓朝着大门外推出去,“快走!到东昇宫去。”
  明泽说完便把茯苓一把推出门外,抬脚往后一踢。茯苓刚刚跌出门外,大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明泽!”茯苓大叫一声,没有人回她,只听见门内不断地传来刀剑的打斗声,茯苓不敢停留也不能回头,紧紧地抱着燕涵,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是朝着东昇宫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着东昇宫越来越近,穿过前面的回廊就到了。天色渐渐暗了,茯苓的脚有些软,抱着皇子的手都在发抖。走上回廊需要跨上几个石阶,茯苓咬紧牙关往前走,忽然手上一痛,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她的胳膊。
  “啊!”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足够吓破茯苓的胆子。茯苓惊得大叫起来,那双手又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耳熟,茯苓抬眼看去,看清那个拉着她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松了手,茯苓低喃道:“是你......”
  “现在东昇宫也不安全。”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没有人,便朝着旁边的小道走去。茯苓看了看东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人,最后还是跟上那人的脚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青枫被带出宫后,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关进了一间很大的监舍里。里面空空如也,地上铺了很多稻草,阳光从监舍上方的大窗口里照进来,亮堂堂的。同时,冷风也从那里灌了进来,整个监舍给人感觉冷冰冰的。青枫靠在监舍的角落里,自嘲地笑了起来:燕弘添又一次把她丢进了牢房。值得安慰的是,这里要比天牢好上很多,只可惜,心境上却差太多。
  被打入天牢时,她虽然浑身都疼,但除了担心小妹的处境外,心却是平静的。而此刻,她的心既乱且悲,燕弘添的不信任让她在失望的同时心生怨恨。离去前看到他呕血,她不是应该高兴吗?可是她的心为何又像被锤砸中一般,闷闷地痛。
  对于燕弘添,她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吞吐不能,不见得多痛不欲生,但每一次吞咽口水,每一下呼吸,都刺得她不得安生。
  牢门再次被推开,青枫知道有人进来了,固执地闭着眼,靠在墙角,谁也不想理会。
  卓晴和顾云走进监舍,就看到青枫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的位置,卓晴低声问道:“青枫,你没事吧?”
  青枫没有回答,卓晴担心她受了伤,走过去细看,发现她只是在闭目养神,脸上满是冷漠。
  卓晴也才刚生完孩子几天,仍在月子里,顾云将地上的稻草收到一起,推在另一侧的墙角,把卓晴扶过去坐下。卓晴半靠着坐在草推里,算不上舒服,但很暖和。她朝青枫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于是顾云轻轻点头,抱起一推稻草,走到青枫身边,一边堆着草垛,一边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奸细的罪名?”
  青枫依旧故我,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顾云也不急,把草垛堆好之后,才自顾自地说道:“这应该与皇后的秘密有关吧。”
  靠在墙角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恢复沉默。顾云继续说道:“或者也可以说,与郭宜有关。”
  青枫突地睁开眼,看向顾云,“你......查出来了?”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顾云肯定了心里的某些推论,青枫并非什么都不知情。顾云拉着她到堆好的草垛上坐下,靠在两人中间的石墙上,低声说道:“我原来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看来我说对了。死者手里的布条我查过了,是禁卫军参将以上将领所穿的衣服袖子上的一部分,这样一来,就只有包括郭宜在内的四个人有嫌疑。天牢纵火案发生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唯独郭宜没有,而且这么巧,那天还是他当值。这个人很有嫌疑,我就开始重点查他。原来他以前是辛府的家将,而且......”
  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卓晴,郭宜颇有几分得意地笑道:“还记得晖君说的那封信吗?我找到了。”
  “在哪里?”卓晴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真的在漪澜宫?”
  “不,她一直藏在天牢里。火灾之后我又去现场勘查过几次,有一次为了看看晖君有什么遗物留下来,就在牢里点了一堆火。牢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我发现最深处的角落里的泥土堆得特别高,也特别硬。如果说晖君经常缩在那里,土质硬说得过去,但是因为长期踩踏应该凹下去才对,当时我就觉得那里有问题。我挖下去一尺多深,就挖到了那封信。”
  卓晴点点头,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过了那么多年,又经历了一场火劫,信大部分都被损毁了,大概还能看出的意思是,皇后与人通奸。结合起来看,那个奸夫最有可能就是郭宜。”顾云说完,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青枫。
  听着顾云的分析,迎着她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青枫在暗暗佩服的同时,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回道:“你说的没错,燕儆并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他是辛玥凝和郭宜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辛玥凝既然能和别人通奸,燕儆不是燕弘添的孩子,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顾云奇怪的是,青枫怎么会这么清楚还说得言之凿凿,她查了好几个月,也就查出了皇后与人通奸而已。
  顾云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青枫忽然笑了起来,反正都到了这一步,她们想知道那就告诉她们好了,于是将身子更深地偎进草垛里,不急不缓地回道:“怡月偷听到水芯和郭宜的对话被发现了,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我,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就见过晖君,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她的身份,当时我就对贵妃的死起来疑心。我也去找过晖君,据她说,贵妃当年也怀疑皇后与人有染,还派人去查,结果自己死于非命。那封信是贵妃派去查实的人送进宫来的,被辛玥凝截了下来,晖君想去偷,就被抓住了。其实之前晖君并没有你们看到的时候那么疯,我逼问她信在哪里,她不肯说,后来忽然大叫起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再也问不出什么。”
  卓晴盯着青枫平静到冷漠的脸庞,问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和燕弘添说,或者和我们说?”
  “说?”青枫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讽刺,“我怎么说?就凭小宫女的一句话,还是凭监牢里关了七八年神志不清的女人的指证?燕弘添会信我?即使我和你们说,你们未必就会信我。辛玥凝她杀死了我的挚儿,我要她死!所以,我只能布一个局,等着你们来一点点揭开辛玥凝的真面目。你们背后有楼夕颜和夙凌,如果是你们查出来的,这个结果才能让人取信。”
  “你......”面前的青枫很陌生,卓晴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用这幅模样。”青枫狠狠地瞪着卓晴,冷声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姐妹。我做这么多事,从头到尾,就只是利用你们而已。”
  青枫别过脸去,不去看她们,等着两人的指责或唾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牢里太过平静,她们竟连责骂她都不屑了吗?青枫缓缓转过头看过去,顾云依旧半靠着墙,平静地看着她,卓晴甚至还笑了起来,低声说道?“利用我们,但是你却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我。”
  一句话,立刻将青枫故作冷漠、张牙舞爪的姿态打得七零八落。是啊,她把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交给了她们。其实在她心中,就是明知道她们不是她的亲姐妹,却也已经忍不住信赖她们,依靠她们,却又怕一切真相暴露之后,她们鄙视和唾弃的眼光,才会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狠狠地包裹起来。
  “你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想帮孩子报仇,我们可以理解,而且我们从来也没想过要欺骗你。你猜到我们不是你的姐妹,这也是我们心里想要你知道的。至于所谓的利用,如果是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那也算不上什么利用。”顾云将青枫的懊恼、愧疚、别扭统统收入眼底,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沉声问道:“青枫,我只问你一句:枯井里的女人是不是你杀的?”她同情她,也可以包容她,但若她真的为了自己的私利,去杀害一个人,那么她就是杀人犯,不管她有多少苦衷和理由,都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是。”青枫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决,“那只是我从判处绞刑的女死囚里找了一个与怡月身材相近的女子而已。”
  “怡月在哪儿?”
  “我把她送出宫外了。”在顾云清澈澄净的注视下,青枫第一次这般庆幸,当时没有为了报仇做出什么错误的事情,不然今天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她自己怕也要厌弃自己。
  顾云微微点头,“好,我信你。”
  一个“信”字,让青枫的心抖了一下,看向顾云的眼睛里也渐渐染上淡淡氤氲。她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大姐和小妹呢,她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顾云看向卓晴,卓晴暗自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把对青枫的伤害降到最低。好一会儿,卓晴才轻声说道:“我们确实不是你的姐妹,青灵和青末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具身体里。”
  “她们终究还是离开我了。”卓晴没说出那个“死”字,结果却已经不言而喻。破庙中的那一夜,果然成了永别。温婉的大姐、羞怯的小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这世上,从今往后,便只是她一个人了。
  泪迷蒙了双眼,青枫盯着面前这两个人,样貌再也看不清,她们终究不是......不是......
  泪水打湿了那张绝美的脸庞,她眼中的绝望与无尽的哀伤,就算隔着一层泪雾,也依然击中了卓晴和顾云的心。两人对看一眼,皆是不忍。卓晴站起身,顾云上前扶着她,两人走到青枫身旁,伸出手,握紧青枫冰凉的手掌,低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你的姐妹。”
  混着泪水,青枫看不清面前两人的表情,只听着那低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受到两道温情的目光。青枫闭上眼,轻轻地靠在卓晴肩上,泪无声地继续流着,却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顾云看得出,青枫虽然放不下,但总算是接受了她们,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希望明明是姐妹三人的身体,最后弄得反目成仇。至于青枫心里的小疙瘩,慢慢地总能解开。青枫哭累了,终于抬起头,三人都不是煽情的人,此刻有些相对无语的感觉。顾云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好了,现在来说说,奸细是怎么回事?”
  青枫把早上清风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顾云认真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说,燕弘添中毒吐血了?”
  又想到最后回头时看到的那一幕,青枫心一紧,轻嗯了一声。
  顾云摇头,“这不太对劲,如果想要陷害你,用不着对燕弘添下毒啊。”顾云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看向卓晴,急道:“楼夕颜昨天是不是去了卞城?”
  “是。”而且去得很匆忙,说是卞城忽然涌入大量饥荒的难民,官府压不住。
  “夙凌半个月前被调去西北边疆平乱,楼夕颜昨天被支开,今天燕弘添就中毒吐血,太巧合了。”顾云的脸色变得凝重,这世上的事情没有这么多巧合。
  是啊,太多巧合了。青枫听着顾云的话,脸色渐渐泛白,低声说道:“燕儆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你们越查越深入,这个秘密迟早要被捅破的,辛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对燕弘添下手?”这么说来,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燕弘添。之前还因为燕弘添的不信任而恼怒的心,现在却满满的全是忧虑,生怕自己一语成谶。
  顾云轻拍着青枫抖的背,安慰道:“事情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们两个都才刚生完孩子,不要想太多,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现在我们能够做的,也只能是请观其变。”
  三人困在这小小的牢房里,讨论了一整天,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也理顺了。卓晴和青枫毕竟都还在月子里,渐渐体力不支,天刚黑两个人就靠在一起睡着了,顾云坐在门边的位置闭目养神。
  快四更天的时候,顾云听到安静的大牢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听起来并不像是衙役,顾云警觉地睁开眼,低声叫道:“谁?”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1
  生死同穴(一)

“谁?”
  顾云这一声低喝也惊醒了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卓晴和青枫,三人戒备地盯着黑暗中的通道。
  “夫人,是我们。”低沉的声音响起,景飒和墨白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牢门前。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卓晴问道:“墨白、景飒,怎么是你们?”
  “主子让属下来接你们出去。”景飒一剑下去,木门上结实的大锁哐当落地。
  “夕颜回来了?”
  “是。”
  听到楼夕颜回来,卓晴先是一喜,而后转念一想,夕颜定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按理说她们三人只是被诬陷为奸细,燕弘添也是将她们交给刑部而不是关进天牢,她们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夕颜此刻这么急着赶回来,这件事会不会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卓晴暂时还理不清头绪,问道:“我们入狱才一天,也没审问,就可以出去了?”
  顾云扫了一眼地上被砍坏的锁,皱眉道:“这是让我们越狱?”当时她之所以会乖乖地随着官差来大牢,一是想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二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夙家难做。此时若逃跑了,岂不是跳井黄河也洗不清了?
  景飒打开牢门,声音压得很低,仍能听出话语间的急切,“形势危急,不容现在解释,出去再说。”
  楼夕颜处事向来很有主张,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三人最后决定还是离开监牢再说。在墨白和景飒的掩护下,三人很顺利地出了监牢,坐上了一辆小马车。马车不大,速度却很快,一路狂奔,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三人掀开门帘,才发现已经到了城郊,天还没有亮,周围一片漆黑,楼夕颜正站在一辆大马车旁边等她们。
  楼夕颜上前扶着卓晴下了马车,才刚站稳,卓晴立刻问道:“夕颜,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夕颜摇摇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现在的局势很紧张,辛家估计是要逼宫。”
  “逼宫?!”三人皆被吓了一跳,这才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昨日傍晚我赶回来后就立刻进宫要求面见皇上,可惜没见成。皇后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所有大臣觐见。明荐也被扣上‘护卫皇上不力’的罪名,一并入狱了。”
  明荐竟也入狱了!那......青枫急道:“现在禁卫军掌握在郭宜手里?”
  “嗯。”楼夕颜轻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回道:“若不是还有一个涵皇子在,只怕此刻就不是逼宫,而是毒杀皇上,拥立儆皇子为皇了。”
  此刻御林军是郭宜在掌管,那涵儿不是很危险?青枫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涵儿怎么样?”
  “昨日傍晚涵皇子在明泽和茯苓的保护下逃出宫了。现在躲在将军府,很安全。”
  若是辛家真要逼宫,涵皇子是最大的障碍,怎么会让他在一个护卫和一个侍女的保护下就逃出宫去?还有她们三人同时入狱,也很是蹊跷,顾云隐隐觉得这些事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顾云看向楼夕颜,猜测道:“莫非,这次的牢狱之灾也是燕弘添一手安排的?”
  在顾云锐利的眼眸注视下,楼夕颜凤眸微闪,随即点头,坦然回道:“是。皇子也是将计就计。皇上一直有心除掉辛家,辛家怕是也感觉到了,才兵行险着。辛氏一族势力不容小觑,当时我和夙将军又都不在,皇上也是怕护不住你们,才把你们一并押入大牢,交给单大人,这样一来可以暂时稳住辛家,二来你们三人待在一起,也方便解救。我怕再拖下去你们也会有危险,所以就先将你们救出来再说。”
  原来他将她关进大牢,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保护她,这让青枫一天来压在心中的痛楚减轻了一些。楼夕颜一直暗暗观察着青枫的神色,看她眉心时而紧蹙,时而松开,他忽然上前一步,似安慰般说道:“娘娘不用太过担心,今日的局势还不知会如何。你们先出城去避一避,待一切过去了再做打算。皇上要臣一定要保护好您和皇子,臣定当......”
  “什么?”青枫本来已经渐渐缓和的脸色,在听清楼夕颜的话后,一下子变得惨白,“你是说......他......他知道......我换了孩子?”
  楼夕颜沉吟片刻,才低声叹道:“自然是知道。不然我身为臣子,怎么敢将皇家血脉认在楼氏门下?青末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把孩子带出皇宫?”
  顾云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一脸恍然,叹道:“难怪我带着孩子出宫那天刚好遇上明荐为我解围,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长在普通人家,不是什么王子公主,该多好。
  青枫想起那天她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燕弘添那既怒又痛的神情,这两天来早已麻木的心猛地疼了起来,脚下虚软得差点站不住。身旁的顾云急忙扶了她一把,目光略微不满地射向楼夕颜,他一定是故意的。顾云想不明白,楼夕颜为何这个时候还要来刺激青枫呢?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忽然想到燕弘添那日吐血的情形,青枫急忙抓住楼夕颜的手,问道:“他真的中毒了?还是说那也是他计划好的?”青枫多么希望是后者,可惜楼夕颜却摇摇头,语气中难掩担忧地回道:“皇上确实中毒了,此刻怕是也被软禁,不知情况如何。”
  “软禁”两个字听在三个人耳朵里,自动被解读成了三种意思。青枫关心则乱,想到燕弘添既身中剧毒,又遭软禁,以他狂暴的脾气,只怕他会吃苦头。顾云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卓晴则认为还能被软禁说明燕弘添目前性命无忧。
  楼夕颜并不想给太多时间让她们思考,他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好了,天快亮了,你们换一辆马车,辰儿、曦儿都在里面,一会儿马上就走。”
  一直沉默的顾云忽然说道:“我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要去一趟夙家军营。”
  青枫回过神来,拉住顾云的手,急道:“你现在回去,恐怕会有危险。”虽然这个人不再是她疼爱的妹妹,但是她知道,这姑娘是个心地善良、正直坚韧的好女子。在她心目中,她仍然把她当做亲人,她不忍看她涉险。
  卓晴也是一副很为她担忧的样子。顾云心中一暖,朝着她们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如果不是我愿意,他们没那么容易抓到我。现在夙凌还没有回来,燕弘添又中了毒,夙任一个人也不敢随意下命令,有我在会好些。”
  说着,顾云看向楼夕颜,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姐夫,你说是不是?”
  楼夕颜微微扬眉,却也没拦着她,回道:“也还,你去吧。”
  “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过去。”顾云素来是行动派,在青枫耳边留下一句话,便利落地从原来的小马车前卸下一匹马,跨上马背轻踢马腹,狂奔而去。卓晴还来不及嘱咐她小心点,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楼夕颜搂着卓晴走向一旁的大马车,青枫独自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楼夕颜轻声叫道:“清妃娘娘,走吧。”
  青枫仍是一动不动。快辰时了,阳光还未刺破云层,头顶上的天,灰蓝灰蓝的,青枫仰头看了看,不知道在找什么。终于,她像是找到了最亮的那颗星星,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笑。
  楼夕颜也没再叫她,和卓晴站在马车旁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青枫终于走到他们身边,对着卓晴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卓晴松开和楼夕颜交握的手,跟着青枫走到一旁。两人面对面站着,青枫看了卓晴好一会儿,像是看着自己的姐姐,又像是透过这具身体看里面的人,久久,才低声说道:“曦儿......以后就麻烦你了。”
  “你想干什么?”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卓晴已经猜到她不会跟他们走。
  “我......想回宫。”
  果然如她所料,青枫还是想回去。卓晴眉紧紧地皱着,想劝一劝她。忽然青枫对她粲然一笑,笑容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卓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想劝她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能听着她用轻浅的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和他,都太倔强,我逞强,他霸道,都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我们两个,就像是刺猬,一旦靠近,即使心里不愿,也要将对方扎伤,但是......每次又会忍不住......想靠近。”
  “你......爱他?”卓晴问道。这样无奈又心酸的语气,是爱吗?
  爱与不爱,似乎不需要去细想,她现在只想回去见他,这能算爱吗?青枫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能与一见钟情之人牵手一生,白头偕老,那该是最幸福的事情吧,可惜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这一生遇上了他,就是劫数。”
  劫数?对于卓晴这个现代人来说,这个词很微妙,但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青枫直接绕过她,走向楼夕颜,神色较之刚才平静很多,“楼夕颜,我想求你一件事。”
  楼夕颜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回道:“什么事?”
  “我想回宫。”
  “现在?”
  “对。”
  “娘娘可是担心公主?”楼夕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自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公主现在应该在太后身边。辛家做那么多事情,就是想逼皇上退位,暂时不想背上谋反的罪名,所以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对太后不利。公主不是皇子,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
  青枫轻轻摇头,“我想......回去看看他。”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你可知,现在回去,九死一生。”
  青枫坚持地说道:“我要回去。”
  楼夕颜有些犹豫。青枫不等他多想,低声说道:“若你不肯帮,我总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回去的。你帮我照顾好曦儿就行了。”
  “好吧。”楼夕颜拧不过她,终于还是说道:“你且等一会儿,我替你安排。”
  “多谢。”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楼夕颜肯帮她,她就更有希望见到他了。
  楼夕颜叫来景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景飒点头后,又牵来一匹马,套在刚才被顾云卸掉马匹的位置上,将小马车驾到青枫面前。青枫没有多想,立刻跨上了马车。
  看着那辆小马车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卓晴叹道:“或许我们不应该让她回宫。”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青枫回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陷入危险中。
  “放心,不碍事。”
  清润的声音竟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卓晴微微皱眉,夫妻做久了,她多多少少能摸清楼夕颜的脾气,虽然越危急的时候,他会表现得越淡定从容,但是此刻他看起来显然是心情颇好的样子,与他说的局势危急显然不符。想到顾云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眼神,卓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盯着楼夕颜的眼睛,轻哼一声,说道:“你应该有事要和我说清楚吧,嗯?”
  看来这一昼夜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有很多需要解释的。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1
生死同穴(二)
  
  景飒驾车来到离西侧门六七十米的地方,把她交给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公公。青枫并不认识他,他看了青枫一眼,混沌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采,他把青枫乔装成太监,随着早晨采办食材的公公们一起,又回到了宫中。
  辰时已过,今日的皇宫仿佛格外安静,平时常见的禁卫军,此刻一个也没见到。青枫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一路走到御膳房。这时,一名小太监上前对她说道:“随奴才来。”老公公对她使了个颜色,青枫赶紧跟上。
  小太监领着她到正阳宫门口,低声对她说道:“您自己进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便快步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青枫僵在原地,万一里面重兵把守,她这样走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如果不进去......她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她又去哪儿呢?青枫暗自平稳了一下心神,把帽檐拉低了些,低着头走进正阳宫,一直屏住呼吸走到殿前,都没有人叫住她。青枫觉得奇怪,微微抬头看去,偌大的正阳宫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没看见萧雨,也没见到高进,他身边信任的人都被撤走了吗?没有重兵把守,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他又身中剧毒......
  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喊人,青枫走到御书房看了看,没见到燕弘添。她又走到了寝宫,寝宫的门开着,床上没有人。青枫正失望,眼光扫过窗前,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燕弘添正半躺在软榻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双眼轻闭着,眉心微蹙。即使是这样半躺着,身边也没有人,远远地看过去,也依旧是霸气十足。不过若仔细一看,那张永远沉冷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青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脚下似有意识般,朝着那人走去。
  燕弘添感觉到有人走进来,不耐烦地低喝一声:“退下。”
  燕弘添没想到那人非但没离开,反而走到他身边。谁如此大胆!燕弘添睁开眼,用冷厉的目光射向来人,看清一身太监打扮的青枫时,燕弘添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他神色如常,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冷冷地对视着,冷寂的气氛似乎要将周围空气冻结一般。青枫终于还是动了,她半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寒声说道:“燕弘添,我好恨你。”
  如果声音便是武器的话,这句话该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她来,只为说这句话吗?燕弘添显得有些疲惫,继续靠在软榻上不再看她,沉声回道:“那你为何回来?想亲自动手吗?”
  “你知道吗,你的一句‘要’,便害得我父母双亡,背井离乡。我好不容易放下了恨,有了挚儿,你说你会保护我们,结果你又失信于我。我虽口口声声说着恨你,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以来,自认为并未真正害过你,你却不信我,在我百口莫辩的时候将我丢入天牢。燕弘添,你好狠。”她目光清冷,如一潭死水,嘴里说着恨,脸上却满是哀伤,泪沿着白皙的脸颊落了下来,砸在木制的软榻扶手上。声音很小,听到燕弘添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燕弘添皱眉,有些无奈地做起身子,抬起手,用指腹帮她拭泪,手势不见得温柔,一边擦着,一边说道:“你恨我,想杀我,现在动手就是了。你哭什么?”
  听他这么说,本来还冷静的青枫忽然火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吼道:“我是恨,我恨你明知道我要把我们的骨肉送出宫去,也任我这般任性妄为。我恨你在就察觉到危险将至,却丝毫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知道我在牢里有多绝望吗?我怨你不信我,我......我更怕你不信我!你让我的心冰里来火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别人爱一个,可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以温情脉脉,日久生情;我却要跟你在此抵死纠缠,不得安生?”
  青枫几乎泣不成声,说道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她一直不肯承认,在那些纠缠不休的日子里,这个男人实实在在地走进了她心里。听到楼夕颜说他是真的中毒那一刻,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忽然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几日来心中各种繁杂的情绪就像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她心上,此刻似乎就是为了发泄一般,青枫哭得不能自已。可她又不甘心让燕弘添看到她没用的样子,于是蹲在软榻旁,手紧紧地拽着扶手,额头抵在膝盖上,任泪水浸湿衣衫,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眼前这个哭倒在他面前的女人,每一句话都在说着恨他,却在这个时候,回到他身边。燕弘添把她抱进怀里,低声叹道:“你真不该回来。”
   远远地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冲进了一群人。此刻燕弘添的这声叹息,在青枫耳里却是另一重意思。感受到春日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青枫忽然微微一笑,更紧地偎进燕弘添怀里,淡淡地说道:“我累了,爱也好,恨也罢,哪里都不想去。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干净。”这样挺好,也许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真正离这个男人很近。
  燕弘添听着怀里的女人呢喃自语,她脸上那淡的不能再淡的笑,竟比窗外早春的阳光更加耀眼。燕弘添不禁哑然,她......果然是回来陪他死的吗?燕弘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是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同时他心里有着深深的疑问:楼夕颜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人站在寝宫门口,看着皇上怀里抱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而且一向幽冷的眼里满是深情,这把一干人等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来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着实愣住了,不知道还要不要禀报。
  听到熟悉的声音,青枫心头一惊,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明荐一身官服加身,提拔地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三四十个禁卫军,青枫愣住了,“明荐,你,你不是......”被打入大牢了?
  青枫还在茫然中,燕弘添用低沉的声音淡淡地问道:“如何?”
  看清那太监打扮的人竟是青枫,明荐暗自吐了一口气,随即正色回道:“回皇上,昨夜子时,夙将军已将皇城外五十里叛军全部擒获,辛府及与辛氏有牵连的官员,也于今日卯时全部入狱。皇后及儆皇子目前囚于漪澜宫等候皇上发落。”
  昨夜?昨晚夙凌就已经回来了?听到这里,青枫若是还听不出端倪,那就太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枫想要坐直身子,好看清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
  青枫刚要动,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燕弘添笑道:“想和朕死在一起,还要等好几十年以后呢。”
  瞪着笑得恣意的男人,青枫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被软禁了吗?明荐不是也被关进大牢了吗?”
  燕弘添隐隐猜到了什么,看着她泪痕未干却已冷然的脸,似笑非笑地问道:“谁和你说朕被软禁的?”
  是......楼夕颜......楼夕颜!!青枫在这一刻彻底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那个该死的满嘴胡话的男人!可恶!昨夜把她们三人接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局势危急,而是有大量官员要押入监牢,让她们腾牢房才对!一开始就是他们都设计好的,她居然被这几个男人耍得团团转。青枫越想越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起身就想往外跑。
  “今日是你自投罗网,还想往哪里跑?”燕弘添怎么可能让她跑掉,青枫只觉得手腕上一紧,还未站起来就再次跌进身后的怀抱里,耳边的声音更让她抓狂。青枫更恼了,“燕弘添,你给我放手。”
  燕弘添不但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自己也说这一生要和朕抵死纠缠,朕怎么能放手呢?”
  “你......”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痒得很,又想到刚才自己语无伦次说的那些话,青枫的脸火烧一般的滚烫,若不是她以为他身中剧毒,又被软禁于此,心里又急又乱,她怎么会说出那些话!青枫一气之下,一掌狠狠地拍在燕弘添肩膀上。
  这一掌着实不轻,燕弘添瞪着青枫,“你敢打朕?”
  “打你......我......我还咬你呢!”原来脾气就不好的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还被燕弘添这么一激,直接低头一口咬在燕弘添脖子上。
  “嘶——”
  她还真咬?!
  明荐带着禁卫军悄悄退了出去,恐怕皇上暂时没有空处理叛贼之事了......
  

  辛氏玥凝,淫乱后宫,残害皇嗣,其罪当诛。辛氏一族结党营私,偷换军粮,祸国殃民,最诛九族。然圣上仁心所向,念辛氏多年为朝廷效力,其功可鉴。今皇家开恩,罪不祸及九族,辛氏一族满门抄斩,其余辛氏旁亲,贬为庶民,资产充公,逐出京城。钦此!
  一张圣旨震惊朝野,显赫一时的辛氏家族也从此走向没落。
  皇后因淫乱后宫,被废除皇后之位,燕儆也被削去皇子头衔,一并押往大牢,与其他辛氏族人一同被问斩。只是后面明荐找遍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皇城,也没有找到水芯的影子,她就这样消失了。
  辛氏一族兴旺百年,在朝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树倒猢狲散,他们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兴衰宠辱,都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他可以让你受万人敬仰、显贵荣华,同时,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命如草芥。朝中众臣人人自危,燕弘添也趁这个机会重新调整各部官员,这次的变故虽然凶险,却是让燕弘添真正掌管穹岳,不再受制于某个大家族。
  东太后自从知道了以往夭折的孩子有可能都是被皇后毒杀的消息之后,一病不起。皇后被废,宫里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有清妃一人,其他嫔妃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地躲在自己宫里鲜少出门。故此,朝堂虽然剧变,后宫却难得的平静。
  春天实在是个美丽的时节,万物复苏,一扫冬日的寒冷,将温暖带到人间。可惜青枫并不太喜欢,站在温暖的春光里,她兴致高昂地画着寒梅。
  偌大的一张画纸摊在石桌上,还差点拖到地上,暗黑的浓墨勾勒出梅树粗壮的质感,深深浅浅的墨迹划过之处,一枝枝寒梅跃然于纸上。或许是此时的青枫心境不同了,笔下的寒梅除了桀骜张狂之外,还颇有几分随性。
  “一大早的,画什么呢?”
  身后熟悉的男声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试探,青枫当作没听见。虽然后来楼夕颜也来给她请罪了,她们出来的时候,局势确实已经稳定了,不过当日的惊险绝对不亚于他那时所言,若非燕弘添早有防备且当机立断,这江山亦有可能易主了。只是他们把她骗得这么惨,看在卓晴和曦儿的面子上,她不和楼夕颜计较,但是燕弘添......哼哼,她还不想理他。
  青枫一如往常地绷着脸,燕弘添自在地在石桌旁坐定,等了半天,梅都快画完了,她眼角连瞟都没有瞟他一下。燕弘添心里不爽快了,伸出手想要去揽她的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收回手撑着石桌,低头咳了起来。
  青枫提着笔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去,见燕弘添伏着身子咳得厉害,想到御医说他是真的中毒,现在还余毒未清,她最后也没再和他斗气,低声说道:“身子不好还过来干吗?回宫养着去吧。”
  “朕觉得过来和你纠缠一下,就感觉好多了。”说话的人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一双手也顺势环上了她的腰。
  “你!”青枫真想一支画笔砸过去,看看能不能砸掉他脸上讨人厌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她还舍不得她的笔,于是抬脚,狠狠踩了一脚身后人的脚背。她那么清瘦,这一脚一点儿也不疼,燕弘添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道:“你的脾气真不小。”
  “你被人这么骗一次试试看!”每次想到那天自己心急如焚地跑回去,还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么多话让他笑话,青枫就很恼。
  青枫又开始挣扎,燕弘添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你没骗过朕吗?”
  “我......”她自然是骗过,尤其是在曦儿这件事上,她擅作主张,有愧于他,“对不起......”
  燕弘添顺势将她更紧地抱在怀里,美人终于温顺了。见到达目的,燕弘添岔开话题,“你特别喜欢画梅?”
  青枫感动于他难得的体贴,任由他抱着,把最后几滴朱砂抹上了那苍劲的枝干,才笑道:“其他花我也画的,只是最近特别喜欢梅而已。”
  “何时......想画牡丹?”
  青枫背脊微有些僵,冷淡回道:“从未想过。”
  宫中嫔妃为了显得端庄贤淑,大多束发,青枫一直偏爱散发,若非重要的场合,她只用一支簪子轻挽发髻,任一头长及小腿的发丝垂于身后。燕弘添从背后抱着她,调皮的发丝不时会划过他的手臂,他好奇那黑缎般的发丝是怎样的感触,于是松开环着青枫腰上的手,掠过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似漫不经心般问道:“不喜欢?”
  长长的发丝被他擒在手中,不时地搅动着,青枫有些不自然,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何苦来哉,封一个外族女子为后,你那些忠臣们肯定会来个以死为谏,到时搞得我像魅惑君主、祸国殃民的妖精一般。”没事提牡丹,又是那样奇怪的调调,青枫自然能猜到他的意思,她不是不喜欢,是不屑。
  燕弘添心情不错地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还有谁敢死谏,他倒想看看!不过......“魅惑君主?”燕弘添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是吗?”
  画完最后一朵红梅,青枫满意地放下画笔,聪明地不去接燕弘添的话,说道:“皇后之位虚空,也不是长久之事,我觉得......这百花之王,甄箴最为合适。”
  燕弘添黑眸 中划过一抹笑意,微凉的发丝在指尖环绕的感觉不赖。看他不说话,青枫转过身,伸手抽回环绕在燕弘添指尖的发丝,认真地说道:“甄箴德才兼备,她也为你生下涵儿,加上甄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可免去日后再出一个辛家的顾虑。我说得对不对?”
  说得很对,青家的两个姐妹现在是丞相夫人和将军夫人,楼家、夙氏与青枫自然就拴在了一起,现在立她为后,也就把楼、夙两家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青枫本来就是极聪明地人,想得也透彻,燕弘添再度环上他的腰,笑道:“你不想做皇后,那你想要什么?”
  眼光落在那副画好的寒梅图上,青枫叹道:“我想念那片梅林竹海。”
  前年冬天,他就答应去年带她去赏梅,结果还是没有成行,这一次他必定满足她。燕弘添爽快地回道:“春天了,梅花早就谢了。过几日朕陪你看春竹吧。”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忍了很久,青枫还是把盘踞在心中多时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同意我把曦儿换出宫去?”
  “那时辛家与燎越勾结,不少朝臣也蠢蠢欲动,朕怕到时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如果你生的是皇子,辛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朕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险;若是公主,有楼家和夙家在背后给你撑着,你或许还是安全的。如果说这个世上,什么人可以做朕的儿子的父亲,那只有楼夕颜有这个资格。把孩子交给他,朕也算安心。”东海和西北边疆都出祸事,若派兵迎战可保边疆,只是皇城五万守军将不足一万;若不出兵,燎越正好借此机会占我疆土。如此一来,以后穹岳又还如何敢声称号令六国。
  燕弘添嘴角一直带着笑,声音平稳而舒缓,好似当时的情势就如他说得这般轻巧。青枫仍是从那笑容里看到了隐藏着的苦涩,他连儿子都肯让她送出宫去,可见当时他也是放手一搏了吧。青枫轻轻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道:“是我太自私。”当时她只想着自己的恐惧,丝毫没有想过他身为孩子父亲的感受,也没有去体谅他的处境。他们两个啊,就是这样,下次再遇到这般境况,燕弘添会和她倾诉吗?她会向燕弘添求援吗?或许......仍是不会吧......
  青枫难得如此柔顺,燕弘添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她顺滑的长发,忽然觉得,早春的阳光美得让人陶醉。如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枫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燕弘添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低头看去,只见青枫身子是靠在他怀里,眼光却掠过他的肩膀,痴痴地盯着石桌上的红梅图,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美眸中赤裸的向往,丝毫没有掩饰,这刺得燕弘添心口一痛,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冷声道:“你想出宫是不是?”
  青枫一愣,没想到他这般敏锐细心,但既然他看出来了,青枫不想再掩饰,“这个皇宫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出了宫,没有这么多规矩,我还可以常去大姐那里,也能经常看见曦儿。你若得空了,到别院看看我们母女。没有宫里的权术谋略、利益纠葛,我们过一些平常人家的日子,你说该有多好?”
  又是平常人家?他燕弘添什么都可以拥有,唯独这平常人家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燕弘添脸上的温情褪去,黑眸里闪着恼怒的火光,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青枫敛下眼眸。自嘲地笑了,她果然在痴人说梦,燕弘添又怎么可能......
  肩膀上倏地一紧,她已经被燕弘添紧紧地拥进怀里,他的气息瞬间霸占住她的感官,青枫脑子里短暂的空白,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耳边一声叹息。
  “你真的很自私。”
  
辛氏满门抄斩,甄箴也得以平反,虽然皇上还没有说恢复她慧妃的封号,但已让她回到菱云宫。明泽那日保护茯苓和燕涵离开,手臂受了刀伤,休养了半个月,再来永华宫当值的时候,里面早已换了一副光景。
  燕涵已开始蹒跚学步,甄箴百般呵护寸步不离,永华宫里的奴仆,都已经换了一批人。看起来应该都是甄箴的亲信,茯苓早已不在永华宫。
  明泽靠在宫门旁守着,不知为何,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
她,去哪里了呢?
  隔天一早,明泽与白天当值的侍卫交接好之后,正准备离开,就看到茯苓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又立刻各自别开。茯苓把篮子送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了,看到明泽还站在门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你的伤,好些了吗?”
  明泽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因着他一贯冷漠,茯苓也没计较。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茯苓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随主子出宫,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了。你......保重。”她本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只是那日他奋不顾身地救她,或许他救的是涵皇子,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但她还是感激他的,反正她都要离开了,就当是......道别吧。
   “你要出宫?”明泽自己也没有发觉,素来低沉的声调好像有些高了。
  “我本来也到了该出宫的年龄了。”两人傻站着,明泽永远的沉默,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有些尴尬,“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先走了。”茯苓像是逃离一般快步离开。明泽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直到三天后,明荐找到他,问道:“清妃娘娘要常住曙山别院休养,皇上担心她的安全,目前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过去保护,你之前保护过清妃娘娘,之后救涵皇子有功,如果你去的话,应该能连升三级,位居正四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皇上跟前,这对你仕途更有益,你怎么想?”
  明泽没多想,回道:“宫里不适合我。”
  对于明泽的选择,明荐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弟弟,能和他好好说话已是不易,他叹道:“好吧,那你就去曙山别院吧。”
曙山别院,不错。明泽一扫这两天心中的烦闷。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1
  京城外萧山。
  冬去春来,春的气息和着草木的清香席卷大地。高耸的萧山之巅上,一名女子一身黑衣,站在早春的春光里,手里捏着一封信,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笑容里丝毫没有愉悦之色,反倒带着几分讽刺。
  站在她身后的高壮男子悄悄注意这女子的脸色,额间浮现一层微薄的汗珠。山顶上的风很强劲,女子将那信笺捏在手心,忽地一扬手,信笺在内力的作用下,化作碎纸片。
  水芯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那飘散在风里的碎片,眼里闪着厉色。陵水盟素来给燎越贩卖消息没有错,但不代表因此便受制于他们,若不是她从中搭线,辛家有怎么可能会和燎越皇室勾搭上。白逸居然在信里斥责她没有协助辛绥逼宫,办事不力。哼!她连燕弘添都不怕,白逸这个燎越新立太子,她还不放在眼里。
  “事情办得如何?”清亮的女声冷冷地响起,听不出喜怒哀乐。壮汉赶紧躬身回道:“已经办妥,辛家人的尸骨已入殓,夫人也按照主人的意思,和辛绥合葬。”
  水芯听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私生女,她不知道辛绥那老头子有什么魅力,让她母亲这么念念不忘,临死前唯一的心愿竟然是能入葬辛氏陵园,死了也要做辛家的人。若不是为了她这个心愿,自己怎么可能甘心在辛玥凝身边十年,可惜那老头子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最后也没把母亲的骨灰迎入辛家。既然这样,那便不能怪她了,现在这样更好,别说入辛氏陵园,就是让他们二人合葬,把那所谓正室挫骨扬灰,又有谁奈何得了她?!
  听着水芯近乎疯狂的笑声,站在身后的壮汉头垂得更低,不敢吱声。等到她笑声渐歇,壮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主人的告示,主人要不要......避一避?”
  听了壮汉的话,水芯非但没变脸,心情还颇好的样子,“也好,明日出发,去燎越。”他们想找到她,可没这么容易!
  水芯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嘴角的笑变得兴味十足。在她心目中入得了眼的,只有一个人——青末,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再较量。

  
  幸福是圆(一)
  
  初秋应该是最好的时节,空气中带着微凉的气息,让人每一次呼吸吐纳间,都神清气爽。曙山别院里的梅林,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副模样,一望无际的梅树被尽心护理得枝繁叶茂,即使是秋季无花可赏,只是看着那张狂生长的苍劲枝干,也别有一番美感。
  纤瘦的身影立在梅林之中,微凉的秋风不时掀起那抹淡淡的浅蓝裙角,竟似要随风而去般。一双大手忽然从身后环过来,青枫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快入秋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背后的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青枫舒服地依偎在这熟悉的怀抱里,并不在意那人的脾气,反而开心地笑道:“今年的梅花肯定开得比去年好。”
  燕弘添扫了一眼和往年没什么区别的梅林,问道:“何以见得?”
  “有我悉心照顾,自然是开得越来越好。”
  说起这个,燕弘添就很是不爽,他难得来一次曙山别院,青枫不是忙着她的梅林就是想着后山的竹林,再不然就是要照顾甯儿,差点连正眼都不瞧他,燕弘添怎能不生气。握着青枫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燕弘添轻哼一声,“再好也是要谢的。”
  见燕弘添面色不善,青枫呵呵笑了起来,不怕死地回道:“那倒是,不过好在明年总还是能开。”
  她是越来越不怕他了!燕弘添瞪了她一眼,忽然抬起手来。青枫也不躲,只觉得发髻上轻轻一动,奇怪地问道:“是什么?”
  青枫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到发髻间摩挲,摸到一支发簪一样的东西,拿下来一看,确实是一支簪子。紫金打造的长簪款式很别致,纤细的簪子前端,是一朵嫣红的梅花。每一朵花瓣都形态各异,梅花下,连着几缕长流苏,流苏末端,垂着几片阳绿翡翠雕成的竹叶小坠子。簪子不大,却是美丽绝伦。
  “你这么喜欢梅,这样你就有一枝开不败的梅花了。”燕弘添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眼睛却直盯着青枫的脸,生怕漏掉她的什么表情。青枫不喜欢戴首饰,平日里赏赐的那些东西,也没见她带过。这个簪子他可是煞费苦心地找来色泽最为红艳、剔透的红宝石镶嵌,花了整整半年时间准备,近日才打造好的。燕弘添等了很久,见青枫只是盯着那发簪看,也不说话,燕弘添眉峰渐渐皱了起来,“不喜欢?”
  将发簪轻轻别到发髻间,青枫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淡淡的水雾,说的却是——“只有一朵不免少了些。”
  燕弘添一愣,随即笑道:“贪心的女人。”
  伸手环着燕弘添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之间,青枫闷闷地回道:“你此刻才知道吗?”以前她觉得能出了宫,在这一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着,偶尔见上他一面,她应该就很满足了。谁知她低估了自己,即使现在他几乎隔几日就来看她,她仍然觉得不够,她是贪心了。
  燕弘添自然不知道青枫此刻心中所想,只是美人难得投怀送抱,燕弘添当然不会放过,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
  “夕颜,你觉不觉得,这片梅林似乎还是小了点,想躲都没地方躲。”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女声,燕弘添回头看去,楼夕颜和卓晴就站在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青枫收回环在燕弘添脖子上的手,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微微挣扎了一下,可惜燕弘添就是不放。
  开什么玩笑,他是一国之君,这里又是他的地方,要回避也应该是那对叨扰别人恩爱的夫妻离开才是。可惜这对夫妻不是一般人,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最尴尬的莫过于青枫了,好在这时,她的乖女儿解救了她。
  “爹爹......”童稚的声音响起。燕弘添低头看去,燕甯正拉着他的衣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看到自家女儿在脚边,燕弘添这才舍得松开手,刚一蹲下,小小的身子就软软地扑倒在他怀里。燕甯还未满两岁,走路还不稳,话也说不了几句,不过这句“爹爹”是青枫悉心教的,故此唤得也格外清脆。燕弘添更是受用,比那早就听腻的“父皇”更得他欢心。小燕甯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得很标致,尤其是那一颗朱砂痣,仿佛一朵红梅嵌在眉心间。
  “甯儿乖。”燕弘添宠溺地抱着女儿坐在他腿上,从怀里拿出一包糖果,递到她面前。燕甯小眼睛闪闪发亮,抓起一颗就往嘴里送,开心地笑眯了眼睛。看到不远处还有两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燕弘添笑道:“辰儿,曦儿,过来。”
  两个孩子颤巍巍地走到燕弘添身边,燕弘添把糖果递了过去。两人对看了一眼,楼曦先伸手拿了一颗,却是递给身边的妹妹。楼辰看了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糖果却不是自己吃,又塞进了楼曦嘴里,然后才自己动手拿了一颗糖果吃了起来。
  燕弘添好笑地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这是一颗糖果凑近他嘴边,燕甯甜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爹爹......吃......”
  燕弘添微微皱眉,他素来不爱这些甜腻的东西,只是小丫头像是铁了心一般,那颗糖果不塞进燕弘添嘴里就是不甘心。燕弘添无奈,只得张口吃下。楼曦看甯姐姐往姨夫嘴里送糖果,于是也有样学样地拿起一颗糖果递到燕弘添嘴边。燕弘添有一瞬间的怅然,若是别人,他大可以不吃,但是这人是曦儿,别说是糖果,就是毒药估计他也照吞了。
  楼辰有些纠结地看着燕甯,又看看楼曦,想了想也拿起了一颗糖果,送到燕弘添嘴边。嘴里已经塞了两颗糖了,只是迎着楼辰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燕弘添硬着头皮,也含下了嘴边的糖果。三个小家伙把燕弘添团团围住,似乎爱上了这种你一颗我一颗喂糖果的游戏。
  燕弘添终于还是吃不消了,哼道:“你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青枫含笑地站在一旁,卓晴更是当作没看见,只有楼夕颜上前两步,用温润的声音轻轻感叹道:“真是感人的画面。”
  三个人不肯施以援手,燕弘添正要发难,茯苓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看见燕弘添在,赶紧欠身行礼,“皇上万福。”
  看她神色不对,青枫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将军夫人要生了,可是都一天了也没有生出来。将军府的人过来,想接楼夫人过去。”
  几人皆是一怔:顾云要生了?不是还要过几天吗?卓晴来不及细问了,急道:“将军府的人在哪了?我现在就去。”
  “在前厅。”
   卓晴点点头,快步跑了出去。青枫也担心顾云是难产,对着卓晴的背影叫道:“等等,我们也去。”说着也没问燕弘添,把三个孩子交给茯苓,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燕弘添脸都黑了,臣子的妻子要生孩子,他这个皇上去看算什么道理?正想拉回青枫说他不便前往,却看见青枫一脸紧张,紧紧地拽着他的手。燕弘添转念一想,算了,去就去吧,关心一下小姨子,也没什么吧。抬头看去,前方楼夕颜也正被卓晴拉着走,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看到这些,他心里平衡了一些.....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1
  幸福是圆(二)
  
将军府。
  他们一行人赶到顾云居住的凌云阁时,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着。青枫愣了一下,若不是气氛不太对,她真有点想笑。
  偌大的凌云阁里,除了屋子门口的位置留给夙凌焦急地走来走去之外,其他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这顾云生孩子,一群士兵蹲在外面等,算怎么回事?!
  卓晴进屋帮忙去了,青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原来顾云觉得还有好几天才临盆,今日有一个演习,她就去看了。谁知才看了一半,肚子忽然疼了起来,这下一向有条不紊纪律严明的将军府立马乱战一团。
  当时顾云疼得脸都白了,把一群当兵的吓得也面无血色。顾云是什么人啊,平日里训练的时候他们可都看见了,多苦多累她是连哼都不哼一声的,房间里不时传出来的喊声,听得他们毛骨悚然的同时也心惊不已,干脆眼巴巴地蹲在附近等消息。
  屋子里,经过稳婆和卓晴的努力,孩子终于生下来。当孩子清脆的啼哭声响起的时候,屋外瞬间就沸腾了。
  卓晴把孩子包好,递到顾云面前,笑道:“云,是女儿。”
  折腾了一整天,就算顾云体力再好,现在也只能虚软地躺在床上动惮不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襁褓中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顾云疲惫地点点头,只要平安就好。
  “我抱出去给他们看看,顺便叫夙凌进来。”
  顾云轻嗯了一声。卓晴打开房门,就看到夙凌高大的身影堵在门边,沙哑的声音满是焦急,“她怎么样?”
  “母子均安,你进去看看她吧。”卓晴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夙凌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问,就往里屋跑去。卓晴微微一笑,抱着孩子走到院内,“恭喜,是个女儿。”
  “什么?!”
  卓晴脸上一僵,那看起来像是夙家长辈的大汉瞪着她,声音大得像打雷。
  “是......是女儿?!”就连一向文雅的夙任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
  “怎么可能会是个女儿?!”
  “真的是女儿??”
  “夫人居然生了女儿?!”
  看着这一群大男人脸上万分惊讶的表情,卓晴一头雾水,就连燕弘添和楼夕颜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好似顾云生了女儿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卓晴心里有些不爽,冷声哼道:“女儿怎么了?”
  “女儿......女儿就太好了!”
  “祖宗保佑啊!”
  “快快,快马加鞭回去禀报族长,我们夙家有女儿啦!”
  卓晴刚才以为他们重男轻女,心中不快,这会儿他们又兵荒马乱,一惊一乍地报喜,就差没喜极而泣了。卓晴愣在那里,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这群夙家男人一脸喜色地将她围住,盯着她手里的婴儿,喜滋滋地左看右看。
  “好漂亮的女娃啊,小脸粉嫩粉嫩的。”
  “是啊,真好看。”
  “皮肤好细啊,以后肯定是大美人!”
  一群男人盯着个小女婴都快流口水了,卓晴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终于想起夕颜曾经说过,夙家这些年来生的都是儿子,从没生过女儿,难怪他们一副稀罕的样子。她可以想象以后这小女孩怕是要被这群男人宠上天了。
  看他们每个人都两眼冒着星星,卓晴将孩子往前送了送,说道:“给你们抱着慢慢看吧。”
  卓晴话音才落,原本还兴奋不已的围着她的男人们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立刻跳离她七八步之外。
  “不不不,还是你抱吧。”
  “女娃啊!要是抱坏了怎么办?”
  卓晴满头黑线,此刻她就开始为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夙家千金担心起来,在这群大男人身边长大,又有顾云那样的老妈,真的......没问题吗?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2
十六年后。
初秋的午后,偌大的一方庭院,三名年轻女子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三人都长得极美,却又各有不同。最靠门边的女子,一身青白衣衫,面色沉静如水,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薄刃,那软剑薄如蝉翼,却是锋利无比。
  她身侧的红衣女子与她又是大不相同——绯红的衣衫衬得她面容娇艳,眉心间一颗朱砂痣,更是红艳似火。她坐姿挺拔,眉宇间英姿飒爽,周身透着一股贵气。相比之下,她身边的白衣女子就懒散得多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茶杯,猫一般的眼睛里带着算计的笑,而且她毫不掩饰,“辰姐姐,甯姐姐,再过几天,就是我十六岁生辰了,你们......没有什么表示吗?”
  红衣女子看向她,爽快地问道:“你想要什么表示?”
  “哎呀,送什么都是你们的心意,哪有让寿星自己提出要什么礼物的!”
  “心意?”燕甯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回道:“这简单。”
  看她竟然真的不再问,夙素心中有些急了,话锋一转,“不过呢......我这么善解人意,是不会让两位姐姐伤脑筋的。我就勉为其难提要求吧。”
  早知道她有所求,燕甯笑道:“说吧。”
  “咳咳。”假意咳了两声,夙素扬声说道:“我想要......”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半天也没有下一句。燕甯一脸的不耐烦,“说。”
  夙素吐吐舌头,回道:“我要琳琅夜明珠。”
  燕甯邹眉,“你要它作甚?”
  夙素嘿嘿一笑,也不作答。坐在一旁拭剑的人冷冷地开了口,“怕是把军房里的夜明珠弄坏了,想找来充数吧。”夙家的军房里有一处用来研制火石兵器之所,不得近火,琳琅夜明珠比普通夜明珠亮得多,用来照明最好不过。
  夙素脸一红,急道:“哪有?!”
  楼辰微微抬头瞟了她一眼。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夙素撇撇嘴,没得反驳。
  原来是又闯祸了,燕甯好笑道:“你有十八莲步傍身,还怕被小姨抽筋剥皮啊。”
  说起十八莲步,当真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无上轻功。快比飞鸟,身似惊鸿,只需一瞬的时间,那身影便可飞闪出数十丈之外,提气一跃,不需借力便可云梯直上,可达十丈有余。
  她真要跑起来,夙凌怕也是赶不上的。话说夙素能练成这门绝技,实在要感谢她娘亲顾云。身为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向来谁都不怕,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丈,她偶尔也敢顶嘴使坏,唯独一个人,只需轻哼一声,她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耷拉下来。只是这夙姑娘自小便不是个乖巧之人,要她不捣乱偷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从小到大自然少不得被顾云修理。就因为顾云剑法高超,耐力惊人,却偏偏不会轻功,为了能躲过顾云,夙姑娘其他功夫平平无奇,脚下功夫可丝毫没有闲着。她苦练轻功,从十二岁之后,顾云便很少能在气头上逮到她过。
  就像......现在,楼辰和燕甯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流光一般地闪过,桌上只剩下被匆匆扔下的茶杯还在咕噜咕噜地转,哪里还有夙素的影子。两人对看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不消说,定是小姨来了,果不其然,一声低喝在门外响起,“夙素——”

跑得再快,终是要被罚的。校场蛙跳了三十圈,夙姑娘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似的挪回了房间。在床上赖了两天,终是迎来了她十六岁生辰。
  闺阁厢房里,夙素懒散地躺在床上,就算屋里来了人,也赖着不起来。
  “夜明珠还要不要了?”燕甯手里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是大白天,都还能看见它淡淡的光辉,夜色中自不必说了。
  床上的人白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哼道:“不要了,都挨了一顿揍了,还要它干吗!”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夙素看着面前的锦盒,开心地坐了起来,急不可待地打开,锦盒里躺着十来颗墨绿色的药丸,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夙素眼前一亮,“暖馨丸?!还是辰姐姐最好!”
  卓晴为了医治调理楼夕颜的身体,潜心学中医,中西医结合,医术是越来越好。楼辰自小聪颖,耳濡目染之下,医术自然不低,她偶尔还会做一些活血化瘀、止痛生肌之类的药丸,对于夙姑娘这种时不时挨揍一顿的主儿来说,自然是好东西。
  楼辰淡淡的地回道:“省着点用。”
  “知道的,知道的。”夙素一边说着,一边把两颗药丸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燕甯摇摇头,都已经疼了几天,忍忍也就好了,她还连吃两颗,这叫省?反正楼辰都不说,宠着她,燕甯也懒得说她,将手中的一个长方形盒子递了出去。
  什么东西?夙素有些好奇,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张牛皮制的穹岳地图。
  地图这东西确实少有,若换了寻常人家,也算是珍贵之物,只是对夙素却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夙家各种地图多的是。夙素意兴阑珊地把地图丢回盒子里,问道:“甯姐姐,你送我地图做什么?”
  将地图拿出来,铺在桌上,燕甯眼光落在地图某一处,目光有些灼热,“整天闷在京城,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当然无聊啊。”看看摊在桌上的地图,再看看燕甯,夙素终于舍得爬起来,撑着下巴,笑道:“甯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燕甯抬起头来,颇有些神秘地笑道:“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
  “怎么个赌法?”
  “天下之大,看谁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件珍宝。一年为期,明年这个时候咱们比一比。”
  “一年?这是要离家出走啊?!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夙姑娘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闪着点点兴奋的光芒。
  “那你到底赌不赌?”
  “赌!”一个字,把夙姑娘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展现得十足。
  燕甯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楼辰,楼辰素来是个面瘫,又不多话,但是心思却异常敏锐。燕甯显得有些紧张,“你呢?”
  楼辰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再看了一眼燕甯,难得地扬了扬嘴角,回道:“好啊。”
  
  三更天,夜色笼罩下的皇城寂静而清冷,三道身影一路狂奔到城墙之下,一跃而起,竟攀上墙头,再纵身一跃,便轻盈地落到城墙之外。三丈有余的城墙,对于她们来说形同虚设,可见三人武艺不凡。
  三人跑出十来丈后便停下脚步。
  “一年为期。”
  “保重。”
  简单说了几句,三人头也不回地往三个方向跑去。
  燕甯一路往前跑,心里却在默默地道歉:辰、素素,对不起,我必须要去那个地方,唯有把你们也骗出来,分散家里人的精力,他们才不能这么快把我带回去。原谅我,原谅我!
  相较于燕甯的急切,夙姑娘就悠闲多了。一心想要见识大海壮丽景色的她,自然选择了东海,等她玩够了再去聚灵岛上看望一下敖叔叔,顺便讨一件宝贝,一年之约说不定还是她赢呢!
  楼辰则是目光清冷,神色寡淡,脚步从容。甯刚才是往西方去了,那......她就走得远一些吧,燎越如何?
作者: admin    时间: 2013-3-2 17:52
  三个人,三种心思,她们的旅途就此展开。
   


  “她们三个就这么跑出去,真的不怕有危险?”高高的城楼上,几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三人渐行渐远,青枫还是有些担心。
  卓晴看起来倒是很轻松,“都这么大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想到自家女儿那懒散的样子,夙凌低声道:“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
  “不准。”顾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她们这些年也学了不少本事,出个门还需要人保护,像什么样子!”
  “那倒是。”卓晴和青枫想了想,竟也点头。说话间,三道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城楼上的女人们都转身离去,留下三个男人左右为难,毕竟是自家的宝贝女儿。
   “真的不管?”夙凌和楼夕颜同时看向燕弘添,他是君,他们是臣子,自然听他的。燕弘添摇摇头,嘴角扬了扬,回道:“这是家事,按理说,夕颜是大姐夫。”
  夙凌无所谓地转而看向楼夕颜,反正怎么也轮不到他下决定、背黑锅。
  楼夕颜狭长的黑眸微微眯了眯,用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道:“夫人们只说,不能暗中保护,没说不能暗中‘监视’。”
  这也行?
  楼夕颜不愧是楼夕颜......


  十日后。
  将军府偌大的议事厅里,直直地跪着三个人,刚毅的脸上满是愧色。
  “末将无能,在黑山风林把甯公主跟丢了。”
   “末将无能,在屋门关把辰小姐跟丢了。”
   “末将无能,在冒城把素小姐跟丢了。”
   主位上三个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随即慢慢松开,脸上皆又带着几分骄傲之色。楼夕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来......是我们小看她们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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