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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月试阅] 绿痕《嫩草进场》(阅魂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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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ndy、果果
时间:
2013-1-18 22:00
标题:
[2月试阅] 绿痕《嫩草进场》(阅魂录之一)
出版日期:2013年2月6日
【内容简介】
可恶!这回真是踢到铁板啦!
竟被个女人抢在前头下黑手,连坏他两桩生意
已经到了嘴边的天鹅肉就这麽不翼而飞!
做白工就已够呕了,她还当众诬赖他非礼
害他差点被一群见义勇为的人生吞活剥
而她那副深感遗憾的表情,让他更是恨得牙痒痒──
搞了半天,原来她是那个死对头派来抢生意的
很好!旧恨加上新仇,这笔帐可得好好算清楚
他做人的信念向来是在哪儿失了场子,就从哪儿找回来
想扔下他跑了?门都没有……
为确保能有业绩好交差,他打定主意巴也要巴着她
怎知他俩合夥的下场就是他牺牲色相扮成「大奶妈」?!
虽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但她这一刀也太狠了!
先前他是瞎了眼,才会以为她会乖乖听话任他摆弄
更让他怨叹的是,明知这女人精明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偏生他不知着了什麽魔,一再吃亏还是学不乖
误上她这艘贼船的结果,就是连人生大事也毁在她手上……
(一)
到了嘴边的天鹅肉,究竟是怎麽飞了的?
莫追满心郁闷地蹲坐在屋檐上,一手抚着下颔,皱眉地对着脚边空了的铁盒深思这个问题。
今日是北蒙国小王爷厉王的二十寿辰,为了这位深受北蒙国皇帝与太后宠爱的小王爷,北蒙太后不远百里,自北蒙国大都迢迢赶来这地处偏远的厉郡亲自为么儿祝寿,携来了大批寿礼与奉旨前来祝贺的百官外,亦带来了大批铁卫,将王爷府里里外外三层严守得滴水不漏。
而他,则是按照事前的计画,早在三日前便随着皇家戏班进了王府,为了今晚的贺寿大戏紧锣密鼓准备。在这三日内,他早已在私底下详详细细、彻彻底底摸遍了这座厉王府上下,也把深藏在厉王府内最重要的那个东西的所在地给探了出来,打算在天黑後王府里寿宴一开始就准备下手。
只是结果……却不如事前他所料想的一般。
就在一个时辰前,厉王府内张灯结彩,盈门贺客如流水般涌入,当宾客皆已入席,北蒙太后挽着厉王爷手臂摆驾进入大厅不久後,大厅内的明亮烛光便黯淡了下来,四周燃起火把并架起巨大的铜镜,以铜镜反射火把光芒,将亮光集中打在大厅里的戏台上,此刻台上正准备上演的,正是时下大都中最新流行的戏曲──武状元寻亲。
身为戏班一员的莫追在台後理了理身上的戏服,将一支珠钗插进发髻里後,他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他面上漾着一抹娇媚的笑意,模样如同十七八岁的娇俏少女,与其他同样打扮成婢女的女孩快步步出後台,粉墨登场。
锣鼓声中,一抹亮丽修长的身影,在如雷般的掌声中登了场,几个俐落的翻身夺去了每个人的目光,扮成龙套的莫追站立在台上一角,静静地看着戏班当家小生武烈一登台便又是风靡全场。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今晚的武烈,似乎,与昨日预先排演的动作略略有些不同,可他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同。
放眼看去,那位当家小生的眉目仍旧如昨日一般俊逸,身段也如以往一般耀眼出色,洪亮浑厚的嗓音仍旧是这皇家戏班的金字招牌,一举手一投足间,全然挑不出半点错处,可他……怎麽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呢?
不待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台上的武烈已将身上的武袍一扬,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中下了台,莫追收回了目光,与其他婢女龙套一块儿移至戏台上的一边,迎出了剧中的太君。
一盏茶的时间後,剧中的武状元再次登台,可这回上台时,武烈却明显与方才下台休息前有所不同,他脚下的步子踉跄一下,虽是隐密地以步法掩去了那点小失误,但那点异样却没逃过莫追的眼。
他愈想愈觉得不对,心头弥漫的不安感也愈来愈浓郁。他趁着下台换戏服的空档,在後台的一片兵荒马乱中,动作飞快地闪至一角落处,迅速扯下了身上的戏服,换了王府内侍女的衣裳,并拔去了满头的珠钗,手捧着早就在暗地中准备好的食盒,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後台外,追上几名与他同样打扮的侍女。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侍女们的身後,穿过大厅後头来到王爷府的後院院口,绕过几名站在院门处守卫的铁卫,然後脚下轻轻一踏,翻身跃上墙头再攀上屋顶,施以轻功在屋顶上拔腿飞奔。
眼下此刻,厉王府的大总管陪着太后和小王爷一块儿去听曲看戏了,为防有所不测,王府中的兵力也大都集中在前院大厅处保护皇家成员,这是他今晚唯有的一次机会。
莫追一手拎着食盒,身影化为一道看不清的流光在屋顶上一闪而过,丝毫没有惊动到底下各廊各院驻守的铁卫们。不久,他很快即来到了王府东北角的书阁处,站在尖翘的屋檐上,就着底下火把的光芒看向那一片看似没什麽异状的屋檐,他掐指算了算,计算出那片屋檐上所覆盖的是什麽阵法後,他开始踩着步法迅速在檐上挪步移动。
初秋微冷的风儿灌进他的衣袍里,片刻过後,莫追停下了步伐,小心地立在屋瓦上,蹲下身子抬手取下其中一块不起眼的瓦片,登时,一只篆刻着北蒙国皇家飞鹰图腾的铁盒露了出来。
他取出藏在腕间的铁线,老练地解开铁盒上的特制寒锁,再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以簪撬开了铁盒,然後……他就蹲在这儿发愣了。
空盒一只?
怎麽会这样?
根据消息,这盒中应当还有一张北蒙国厉王收藏的魂纸才对呀。
满心做白工的气恼犹如烈焰,在莫追的胸臆间不停翻滚着,他不甘心地再三检阅起空无一物的铁盒,却在下一刻赫然发现,在这只铁盒上头,印有一排挺清晰的指印。
坏了,被捷足先登?
若是如此,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小贼敢抢在他莫大爷的前头下了黑手?
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夜风滑曳过他的鼻梢,他嗅了嗅,目光瞬间移至铁盒上,他以手中的银簪在铁盒的盒面上刮了刮,不一会儿,一点黑意便如黑雾般蔓延吞噬了整支银簪。
嗯?
盒上居然有毒?
那麽按盒上的指印来看,那位先他一步的先至者,这会儿工夫,应当是已经毒发了吧?若是现下紧接着去追,说不定他还赶得上打劫回来才是。
就在莫追打定了主意,准备去黑吃黑回来时,一道低沉的男音,已在他身後不远处响起。
「阁下是何人?」
莫追微微侧过头,瞄了瞄身後那名也是一副铁卫打扮的中年男子後,他爱理不理的站起身,站在屋檐上,就着那抹在风中时隐时现的毒香,估算着小贼离开王府的最佳路线该是何处。
「慢着,阁下既来了厉王府,就该将命留下。」铁卫队长在他准备离去时,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跟在他的身後。
莫追扬首轻笑,声音清脆如珠,犹如一名少女。
「你有那麽大的面子?」
对於眼前这位一身府中侍女打扮的女人,铁卫队长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她既躲过了府中严密的防卫网,还破了屋檐上的防护阵,他可不会将潜入府中的她当成时下一般小贼看待。
铁卫队长不犹豫地脱去了掌上的手套,朝莫追扬起一掌,厚实巨大的掌心在转瞬间泛红发烫,带来了阵阵令人难以抵挡的热意,随後他一个箭步上前,狠快地袭向莫追的胸腹间。岂料莫追也不忙着躲,仅是探出一掌,看似随意地接下他的烈火掌,再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一脚将他踹回原位去。
眼看着铁卫队长在屋顶上狼狈地退了几大步,莫追甩了甩手,任由夜风吹凉掌心上的热意。
啧啧啧……看来北蒙国皇帝对自家太后还挺不赖的,不过是出门探个亲而已,竟派上了士级高阶的高手来保驾,更别说,远处正急急赶来此处的几道气息,亦都是与这位铁卫队长同阶的。
虽然说,他是很有兴趣与其他士级的高手们过过招,不过蚂蚁虽小,数量多了,也还是有机会烦死大象的,况且,眼下他要是再不动作快点,那个下手抢了他战利品的小贼就将溜得更远了。
打定主意後,莫追脚下重重一踏,登时整面屋檐轰然破碎塌陷,他则是跃至半空中两掌一拍,被他扔至空中的食盒应声而碎,四柄银色的枪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也不看地在转眼间组合好枪管,接着一个转身,不疾不徐地一掌迎上铁卫队长击来的一掌,直将他给轰飞至远处,落至其他赶来的同僚怀里。
几乎被废了一臂的铁卫队长,口涎着鲜血,在对面的莫追毫不隐藏地释放出武力威压时,震惊地看着手执长枪的莫追。
(二)
「相级初阶……」一种深刻的寒意自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他不禁浑身抖颤起来,「你、你是何人?」怎会是远在士级之上的相级?
此话一出,其他赶来的铁卫们,也知道今晚胆敢闯入府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所能打发的了,他们心中一紧,慌忙摆出防御的阵式,可就在他们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对面的莫追已面无表情地飞跃至他们的面前,朝他们击出势如破竹的一枪。
枪尖所经之处,化成一道刺目的银光,鲜血如花在夜空中四处漫飞,七名铁卫纷纷瞠大了眼,在他们身子往後倒下之时,整座书阁亦发出巨大的轰响,快速崩塌於一片烟尘之中。
莫追收回枪柄,不停留片刻地转身跃起,掠过了几座院子後,他一把扯去身上的侍女装,露出了里头的仆役服,攀上院外正离开王府的馊水车,撕去了面上易容用的假皮,并自袖中捉了点煤灰抹黑自己的脸。
当马车出了王府外围,身後远处的王府那边已乱了起来,府外的铁卫与府兵们匆忙地举着火把往王府大门处跑去,丛丛火把照亮了整座厉王府有若天明,嘈杂纷乱的人声引来了府外居民的探看,大街上霎时人声鼎沸,好奇的民众没过多久便将王府前的街道给挤得水泄不通。
空无一人的巷道中,马车踽踽独行,年老的馊水车车夫,似乎根本就没受身後种种声响的影响,照样打着盹让老马识途地将马车拉过早已走熟的小巷,一路往城郊的方向驶去。
当马车路经城外夜半无人的坟地时,莫追无声地下了马车,嗅着空气中残余的毒香,他沿路走过数十座荒坟,来到了坟地入口处的一座义庄时,那隐隐约约的毒香味,却突然断在了此处。
站在义庄外头怎麽也找不到余下的香味後,莫追无声地走至大门的阴暗处,侧首打量起昏暗的义庄。
夜半阴森恐怖的义庄内,一灯如豆,几具黄昏时方自厉王府中运出来的年轻女屍,正屍首不全地躺在大厅前处的几张竹板床上,而在大厅的後堂中,还有着十来具简陋的棺木并排置在地上。
身为义庄庄主的老人,在点过送来的人数後,轻轻摇首叹了口气,自门边搬来一只烧黑的火盆後,拿出一叠黄纸,不一会儿,跳跃的火光在他年老的面庞上闪烁,纸类焚烧的香气与白烟,充斥在夜半甚显孤冷清寂的大厅里。
像是嗅到了焚烧黄纸的气息,一名老妇揭开了布缦自厅後走来,拖着缓慢的脚步行至新来到的屍首前。她不忍地皱着眉,就着油灯不明亮的火光,看向那些又从王府运出来伤痕累累的女屍。
「又是这麽年轻的……」好好的姑娘家去了王府後,所得到的,竟不是富贵荣华而是这等下场,那些攀着富贵枝将女儿送至王府里的父母,可曾知道过真相?
这些年不知帮厉王府处理过多少屍首的老人,伸手挥去了火盆前扬起的轻烟,转身看向那一个个年纪轻轻却死不瞑目的女孩。
「这个月都几人了?」
「都第十人了。」老妇颤抖着手为她们一个个覆上犹睁的双目,忍不住低叹,「造孽啊……」
「嘘,嫌命太长了?」老人忙去掩着她的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老妇难忍地拉下他的手,「可那厉王府实在是……」
「别说了,上头的作为不是你我能议论的,难不成你也想祸及一家吗?」
聆听着厅里断断续续的低语,莫追的目光再三滑过那些女屍,确定并无一丝生息之後,他蹙着眉离开了义庄,转身继续追寻起外头那几乎就要飘散在西风中的毒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此处不久,义庄里的老夫妇也掩门入内歇息後,在大厅深处那一排棺木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其中一具棺木薄薄的棺盖轻轻被推开,而後,从里头探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
两个月後。
靖远侯世子燕磊,伸手揭开马车厢上的小窗,再三叮咛前头的车夫务必将车驾得稳当点後,这才将身子缩回了温暖舒适的车厢里。
在宽阔的车厢中,自家小弟燕晶正蜷缩着身子睡在特意布置的软榻上,长长的羊毛毯包裹着他纤瘦的身躯,燕磊担心地坐在软榻边,以指轻抚着小弟苍白且冰凉的面颊。
他的这个小弟,因母亲在怀胎时误中府中姬妾的暗算,自胎中就带着寒毒,出生後更是孱弱得三五天便一大病。自母亲病故之後,身为长子的他,便作主将小弟送去外祖家养病兼避祸,而这一送,就是十五年……他没料到,这个自小就被他关爱地抱在怀中的嫡亲幼弟,居然与他分开了这麽多年。
生长在侯府世家中,家族内斗与姬妾争风陷害等的阴暗面,本就是种世家中人无法避免的常态。多年来,燕磊冷眼看着身为靖远侯的父亲放纵姬妾残害子息,家族族老们倚仗着靖远侯府的声势,恣意作恶鱼肉乡里,或是姻亲们透过府中盘根错结的仆从关系,盗卖府中私产、霸占店舖……
自小即被立为世子的他,一直都在隐忍,无论是身为侯爷的亲父,还是府中的那班姬妾,或是那些总是想自他身上刮些油水的族人,这些年来,不管他们做了什麽,他皆不闻不问,好似从不在乎。
直至靖远侯於三年前病故,一守完孝期,身为继承府业的侯府世子,燕磊立即将父亲所留下的姬妾与庶弟庶妹们全都逐出府,心怀鬼胎的仆从们也都予以遣散,直到还给了府中一片清净,他这才敢把自小就养在外祖父家的幼弟给接回府中再续天伦。
燕磊将滑下燕晶肩头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替他盖妥,却不意惊醒了上车後就一直昏睡着的燕晶。
「小弟,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燕磊轻抚着他消瘦的脸庞,听说半年前他才又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好一阵子,直到入秋後才好了些,也不知这样长途赶路,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所影响。
「我没事……」燕晶揉着眼,一脸似醒未醒的爱困样。
燕磊不舍地道:「乖,想睡就再睡会儿。」
他却没再合上眼,反而伸出一手抓住燕磊的衣袖,眼中盛满了不安。
「大哥……我真能回府了?」
「那是咱们的家,当然能。」
「可二哥他们……」
「别提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丝狠厉自燕磊的眼中一闪而过,像是怕会吓到了小弟,他连忙缓和了表情,细声地劝慰着,「小弟,你只要记得,今後府里,再也无人能够伤害你。」
「族长那边……」燕晶懵懂地点着头,又点出近来一直令燕磊忙得分身乏术的麻烦根源。
他款款地安抚,「父亲已故三年,兴许过阵子皇上就会下旨要我进宫袭爵了,谅族长他们再如何势大,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与皇上作对。」
燕晶握紧他的手,「大哥,这些年,委屈你了……」
「说什麽傻话。」燕磊含笑地坐在榻边,扶着燕晶让他枕睡在大腿上,「只要你健康安泰,大哥就别无所求了。」
突如其来的举措,令燕晶的身子僵了僵,似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迫不及待想拉近兄弟间距离的燕磊,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儿时哄他入睡般地哄着他。
「乖,再眯会儿,待你醒来咱们就到家了。」
「……嗯。」
(三)
赶在天色全黑前,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侯府马车,在侯府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总算是抵达了府邸。
下了马车的燕磊并没急着走,他转身朝车厢伸出一手,小心地将方睡醒的小弟给扶下马车,扑面迎来的寒风令燕晶的身子抖了抖,眼尖的燕磊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披至他的身上。
在府中明亮的烛火与火把照映下,初次回府的燕氏七公子燕晶,面如冠玉,虽犹带病容,但那细致的眉眼与动人的气质,在一身腥红色大氅的映衬下,更显得俊美翩翩,宛如不意踏入人间的谪仙,随即夺去了众人的目光与呼吸。
「咳!」
终於回过神的众人,这才发现侯府的主子燕磊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当下他们急急撇开眼,忙碌的继续忙碌,偷看七公子的则继续在暗地里偷看。
燕磊召来管家,「都准备好了?」
「回大少爷,都备妥了。」管家恭谨地对燕晶抬起一掌,「小少爷,您这边请。」
燕晶朝自家大哥点了点头,在小厮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为他特地准备好的院落,而燕磊则是站在原地,不满地将两道剑眉皱成一直线。
「大少爷?」
他扬手指着四周一个个又再次目不转睛瞧着小弟的家仆,深深为此感到忧虑不已。
「瞧瞧那些下人,像什麽样子?」小弟生得如此美好,要是日後府中有贪图之心的下人们,将某些不堪的歪主意打到小弟身上怎麽办?
管家紧张地朝他深深一揖,「是老奴治下不严,今後老奴定会加强管束。」
「记得挑些身家清白的放在小少爷的院里,别像这些不三不四的。」燕磊不满地哼了口气,想了想後,又再向管家叮咛,「还有,吩咐他们务必要小心伺候着小少爷,要是小少爷有半点不妥,我靖远侯府的家法可不是摆在那儿好看的。」
「是。」
「小弟他今日也累了,别让人去扰了他的歇息,明早记得请大夫过府替他瞧瞧,我瞧他的气色不是很好。」
「是……」早就一个头两个大的管家,硬着头皮,在初入冬的寒风中,抖着身子,继续站在原地接受自家大少爷没完没了的训示。
而另一头,将燕晶送至客院的主房里後,两名小厮忙碌地点亮了房中的烛火,也将房内的火盆烧妥,在送来晚膳并打了一大盆冒着白烟的热水供他洗漱後,随即安静地退出房中。
聆听着小厮们走远的脚步声,终於等到四下再无他人,容止深吁了口气,拆掉了头上束发的玉冠、撕去覆在面上的假皮,站在水盆前好好地洗了把脸後,这才重新露出她真正的面容。
啧,这个靖远侯府的七公子还真是不好当……
打从易容成燕晶之後,容止事前曾预想过,她可能将会面对的种种难题,也做好了见招拆招的打算,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她独独漏了一样,那就是燕磊对燕晶的兄弟之情。
没想到这个与小弟分离了十来年的兄长,竟是如此疼爱燕晶……
身为专业内间的她,这些年来什麽人没见过、什麽角色没扮过?可燕磊他那让人打从心底暖上来的兄弟亲爱之情,她是真真没有接触过更没体验过,这让不知所措的她,对燕磊既是头疼又是不舍,时常在他面前演着演着,她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恍然以为,自己真是那个被她取而代之的燕晶。
算了,多思无益,别再想了……好歹她总算是顺利潜进这座靖远侯府了,接下来,该办的事,还是得尽快办妥。
她闭上双眼,静静运起内力,一举冲破刻意锁住的穴脉,不一会儿,原本她不见血色的面颊,又再次变得红润如初。她试着握了握拳头,感觉到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而两个月前在厉王府里所中的毒也已全解了。
容止微微扬起唇角,走至窗边将窗扇推开一道细缝,隔着偌大的庭院,眺望起隔邻灯火辉煌的忠孝公府邸。
★★★
「艳二娘笑吟吟地取来水酒,站在彭员外的面前弯下了她细细的蜂腰,露出衫子里胸前那片白瓷般的玉肤,她轻启红唇,娇声道:『官人,奴家敬您……』说时迟,那时快,彭员外一掌握住了艳二娘的皓腕……」
咕噜──
阵阵口水的吞咽声,随着莫追的停顿,登时响遍了整辆囚车。
「然後呢?然後呢?」听书听到一半的犯人们,迫不及待地连声向他催促。
莫追抬起一掌喊停,「等会儿,上半部就这样了,我找找下半部。」
「快快快……」
「找着了,在这。」莫追自行李中翻出自家师姊在他临行前硬塞给他的另一本小黄书,清了清嗓子後,继续摇头晃脑地念着,「彭员外二话不说,撕了她的衫子、扯掉她胸口那件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一把将她抄抱至榻上,扯开了裤裆准备提枪上阵──」
听到紧要关头处,众人浊重的喘息声在车上此起彼落,就连坐在前头红着脸驾车的押囚官石关年,也忍不住拉长了耳朵微微侧过首来。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莫追突然抬起了头,四下嗅着自路边传来的阵阵香味,然後将手边的书本往旁一丢。
「我饿了。」
「什麽?!」冷不防地被泼了一盆冷水,众人皆错愕地瞪着煞风景的他。
莫追也不管他们全是一副欲杀人放火样,站起身瞧了瞧路边的小摊,满面笑意地回过头来问道:「有谁想来碗香喷喷的羊肉汤啊?」
「这节骨眼上谁想喝什麽羊肉汤啊?」正到精采处却硬生生地停住,害得他们都被撩拨得不上不下的……囚车上因慾求不满而涨得满面通红的大汉们,均不满地向他大声抗议。
「真不想?」莫追漾着笑,刻意勾引着他们,「我听人说,北蒙国裕延关的羊肉汤可是天下第一,这辈子若是不吃上一回那就太可惜了。」
经他这麽一说,先前集中精神在听书却没注意到四下的大夥儿,也都纷纷闻到自路边传来的香气。熬煮得烂透的羊肉与中药香味,在这因天候寒冷,草木都结了层白霜的野地里,恰似一蓬温暖袭人的野火,顺着鼻腔一路暖进了他们的脾肺里,让人忍不住想唏哩呼噜地喝上几大碗。
「石大哥,咱们停车歇会儿吧。」眼看他们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莫追拍了拍坐在前头驾车的石关年。
「又要歇?」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停过车买了几大袋糖炒栗子给他们啃吗?
「歇会吧,我去去就来。」不待车停,莫追身手俐落地跳下车,朝车上那一大票汉子挥挥手,「老大哥们都先忍着吧!」
岂只是忍着?是全都憋着!
想听小黄书又想满足口腹之欲的众人,在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情况下,也只能扁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他步伐轻快地跑向那个可救饿灾的小摊。
「老板,来十五碗羊肉汤!」
「十五碗?」这麽多?他一人吃得完吗?
「嗯……」莫追想了想,忆起车上那夥人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大胃王,「乾脆整锅都卖我好了,劳烦你们帮我抬上那辆车。」
「这就来!」喜出望外的小贩,连忙将炉子熄了火,招来人手准备将锅子抬上那辆格外显目的囚车。
趁着小贩正忙碌着,莫追不着声色地打量起前头远处大排长龙的人群,以及那座象徵着前进北蒙国大都的检查哨站。
他仰首数了数戍守在城墙上头的兵员,很明显的,等级似乎与他上回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驻紮在此的兵员大约增加了三倍,出入关也都得彻底检查行李与搜身……
嗯,照这样看来,消息可能是正确的。
(四)
以一大锅羊肉汤打发了饿得慌的囚犯们後,莫追亲手端了两碗热汤,一骨碌坐至车前负责押囚的石关年身边。
「石大哥,来,这碗是你的。」
石关年略皱着眉,「小爷,您怎又破费了……」这一路上也不知他这般为他们买过几回好吃的了,就算是家中有钱,他也不必慷慨到这种地步啊。
「我看这天色就快下雪了,想说在入关前让大哥们暖暖身子。」莫追将热呼呼的汤碗塞进他的手里,「来,你试试这羊肉。」
泛着浓浓药香的肉汤,喝上一口,肚子整个都因此而暖和了起来,石关年夹起碗中为数不多的羊肉,极其珍惜地送进嘴里。
他满足地闭上眼,「好吃……」
「好吃那就要多吃点,瞧你,个头虽高大却没长什麽肉,快些补补吧。」莫追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将自己碗里所有的羊肉都捞出来送至他的碗里。
石关年有些不好意思,「小爷,这……」
「後头的,那锅够不够?」他才夹完了羊肉,又扭头问向坐在後面忽然都没了声音的众人。
「不够!」转眼间就鲸吞蚕食完一锅肉汤的囚犯们,意犹未尽之余,很是不客气地冲着他喊。
「我这就再去买一锅回来!」莫追也不罗唆,往车下一跳後,又跑向那个才赚了一笔小财的摊子。
石关年手捧着暖了手心与肠胃的汤碗,不语地瞧着莫追的背影,怎麽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会这麽亲人和体贴他们这些陌生人,而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家的兄长,怎会放心让他这孩子与他们凑在一块儿?
仔细想想,这位莫小爷的出现,似乎从一开始就透露着古怪,因为,当初莫追找上他们时,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想搭顺风车。
就算想搭顺风车去北蒙国大都,大部分人的选择,也应是搭驿车或是商旅之车才对呀,普通人……
会想要搭囚车吗?
听上头的大人说,这位莫小爷的兄长,担心他一人出门远行路上不安全,因此才将他托给了他们照料。
的确,这位看来年纪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人孤身远去北方,着实是令人担忧他路上的安危。可要说到照料他这点,沿途上,他们非但没照料到他什麽,反倒是被他这少年伺候得再舒服适意不过。
每日每日,这位莫小爷都在车上念着极其肉慾、煽情香艳,脸红死人不偿命的小黄书,大大抚慰了车上这一票即将被遣送至大都服监的囚犯外,也让以往沉闷的路程多了点意想不到的绮丽色彩。
有时,小黄书念累了,莫追便会摸出两三副麻将,吆喝着由他坐庄,老大哥们随意打,散财似地广发赌资给他们,再故意输给他们,要他们把那些碎银收好,以後入监时才能有些小本钱给狱卒们行个方便。
以往在押囚的过程中,夜了,他们大多是在野外餐风宿露,但在有了这个少年的加入後,在这车上的每个人,不管是押囚的、当囚的,夜夜全都睡在客栈里柔软的床榻上,从没挨过半点冷。
押囚这麽多年,他石关年,还真没见过戴着手铐脚镣的囚犯与押囚官们,日日在囚车上称兄道地大打麻将的奇景,更别说是大夥儿全都挤在一块儿拉长了耳朵听艳色小书了。以往上了囚车的囚犯,哪个不是死气沉沉、一副即将入土的表情的?可这一整车的囚犯偏不,全都被那小伙子给养得红光满面、身强体壮,还沿路两耳淫艳乐趣无穷的……
这算哪门子的押囚?
这简直就是享受啊。
莫怪乎这一整车的人,全都不顾年纪与背景,皆与那个慷慨又贴心的莫小爷称兄道地交起朋友来。依他看,这日子若是再久些,在莫小爷抵达目的地下车之前,那小子上头,很可能会多了十来个结拜的乾哥哥也说不定,而他们这些押囚官更可能会不要脸地同他说上一句……
谢谢搭乘,欢迎下次再来!
再次买回了一锅羊肉汤回到车上後,没什麽食慾的莫追,伸手点了点坐在後头的押囚官胡山河的肩头,要他看看前方等着排队通关的人车队伍。
「胡大哥,北蒙国的大都边关向来都这麽难通关吗?」
天生没什麽心眼的胡山河,立即有问必答,「那倒不是,只是上个月大都里出了点事,宫里下了令要严加彻查大都通关。」
莫追更是一脸好奇地问:「大都里出了什麽事?」
「听人说……好像是与阅魂录有关。」胡山河搔搔发,也不知听来的消息准不准确。
「这样啊……」莫追轻抚着下颔,半晌,他又坐了回去,仔细地瞧着前头的人们是如何通关的。
「阅魂录?那是什麽玩意儿?」车上没听过这三字的人们,有些听不懂地凑上前来。
「这事我也是听人说的。」胡山河叹了口气,「简单的讲,阅魂录它是一本书,同时它也是造成十年前天下大乱的主因。」
「一本书能让天下大乱?」
「据说阅魂录是一本空白的书,而里头的纸张,就叫魂纸,谁要是在魂纸上写下心愿,它就会实现你的心愿。」
一旁留了大胡子的大汉马上接口跟着说:「我则是听人说,写下名字的人就叫魂主,而从魂纸里召唤出来的东西就叫魂役。」
「东西?」
「大概是妖魔鬼怪那类的吧。」胡山河对这事也是半信半疑,「十年前,也不知怎地,魂纸突然出现在世上供人许愿,释出了大量的魂役,那些想称王为帝之人,仗着阅魂录能够实现心愿,便命魂役四处烧杀掳掠。而原国的皇室,更是因此手足相残到仅剩一线皇室香烟,差点就被灭了国……」
「後来呢?」
「後来,阅魂录也不知为何就凭空消失了,听说各国皇室派出各大探子四处在找,武林人士这些年来也一直不肯放弃寻找魂纸的下落。」
「这世上真有魂役存在?」
「甭提什麽魂役了。」对这话题不感兴趣的其中一名大汉,催促似地看向莫追,「小兄弟,你快把下一章回说给我们听才是正事。」
马上就有一夥人响应,「就是就是,快快快,别吊得咱们这些老哥们不上不下的……」
莫追懒洋洋地掏出怀中的小黄书,递给坐在後头的胡山河,「喏,胡大哥,你念给他们听吧。」
「我?」要他这个押囚官来做这种事?
「我累了,想歇歇。」莫追说着说着就窝回前头去。
驾着车的石关年,在莫追坐至身边时拉来了放在一旁的大氅,细心为他披上遮挡住迎面而来的冷风。莫追看着他那像关心自家小弟般的举动,索性再坐得更靠近些。
「石大哥相信这世上真有阅魂录吗?」
「我信。」石关年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道。
莫追扬起一眉,「喔?」
「因我曾亲眼见过魂役。」
曾亲眼见过……而他居然还活着没被灭了口?
莫追讶然地睁大了眼,正想深入追问之时,不意却看见石关年握着缰绳的十指,使劲用力得都泛白了,而眼中也有着明显的惧意,他当下心意一改,决定不急着打破沙锅问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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