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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天下归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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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2:18
     第四十章 天下规矩,猛砍必破!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5 本章字数:6556

    二五营负责招生的那俩,已经初步了解这新师妹的冷酷,毫不介意犹自含笑,疤脸首先自我介绍,“太史师妹好,我是熊小佳。爱殢殩獍”
    “太史师妹,我是萧大强。”白脸水蛇腰嘻嘻笑,“我们给你送选课单来。”
    太史阑瞟瞟山一般壮的小佳受,和杨柳一般细弱的大强攻,默默地为造物主的坑爹叹了一口气……
    选课单递过来,不过一张纸,上面列明可以选修的科目以及教官名字。太史阑一瞟,便问,“为什么只有器、艺两科?为什么这两科里,指挥、军阵又被

涂掉?其余学科呢?”
    “其余学科我们不可以学。”那宽眉女子走过来,“一品子弟才有权学修。”
    “一品子弟?”
    “学生分三等,地方四品以上官员子弟称一品;四品下六品上官员子弟称二等;六品至九品官员子弟称三等。”
    “嗯?那我们?”
    “我们不入等级。”宽眉女子回答得很平静。
    “不入等级,所以不可以学技和文?以及器、艺两科中的重要学科?”
    “武技和文治,我们这样的下等人是不需要学的。指挥和军阵,也轮不到我们上。”那女子道,“我们可以学的是诸如运输、伙夫、铸造之类的粗活,将

来上战场作为运输兵,伙头兵,或者冶炼兵存在;如果不想上战场,可以学侦缉,出去后能做个衙役。”
    太史阑看看四周,人人都很平静,偶有人露一丝愤色,但随即趋于平淡,看来都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
    “嗯。”她点点头,将单子一搁,“多谢。”
    “那你选……”
    “主管学生选课的教官是谁?”
    “是郑先生。”宽眉女子道,“郑家是二五营的幕后财阀,二五营内要职大多都是郑家人,郑峪先生也是郑家远亲。”
    太史阑前几日已经知道,容楚对于地方光武营的运转,也采取了一种相对先进的方式,由当地豪强认捐赞助,允许赞助者在光武分营任职,并在朝廷选人

之后,可以自由挑选剩余人才。二五营就是由东昌首富郑家出资支持。
    这么做虽然难免出现家族把持的弊端,好在主官还是由朝廷委派,而且不必占用朝廷财政,也就是因为不需要朝廷花钱,一些势力不强的光武营分营才得

以继续。
    容楚号称少年早慧,惊才绝艳,太史阑觉得,仅仅就光武营的设置来看,确实最起码可以看出这人思路广脑子活胆子大,何况,她目前所见的仅仅是冰山

一角,也许这光武营背后,还有他更深的心意也未可知。
    那都要等时间证明。
    “好。”她略点一点头,牵了景泰蓝就走。
    众学生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萧大强急忙道:“哎,别轻易挑战营内规矩……”
    “规矩?”太史阑停也没停,“天下规矩,猛砍必破。”
    学生们神色复杂对看一眼,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在二五营的历史里,不乏有人不忿这样的等级划分,前去挑战,但从来没有人赢过。
    别的不说,人数首先就不占优,贫苦子弟都要早早出来挣生活。即使二五营待遇从优,普通百姓家轻易也不愿放出个壮劳力来学上三五年,再加上等级森

严,学成之后的评优和入职,是留给品级子弟的。不是十分优秀的贫苦子弟,在光武营很难有出头之地,到头来也不过一个小兵或衙役。所以历来光武营虽然

放开门槛,但依旧是贵介子弟占据主流,人数比例一比三。
    恶性循环,低贱者越发低贱,高贵者永远高贵。
    太史阑一路前行,身后队伍很快吸引了所有人,一阵交头接耳询问后,很快所有寒门子弟都来了兴趣——一个刚入学的学生,还是女子,就敢直接叫板二

五营的规矩?
    队伍越跟越长,浩浩荡荡一大排,到了前院精舍,太史阑仰头看看“事务”两字牌子。牌子下还有两行字“非得召唤,学生免进。”
    太史阑看过,推门。
    ==
    门一开,满屋的人抬起头来。
    屋中坐着个瘦瘦的中年夫子,两撇老鼠须亮亮地翘着。其余都很年轻,像是学生,有个油头粉面的少年,跷着腿坐在夫子对面,手中一张选课单子,神经

质地抖着。
    “三叔,我学啥好啊?柳教官太木,王教官太傻,花教官不错,一朵花似的,就她吧。另外,听说那个李教官最近也要回来?他的课我都要了!”
    “四少,那是个大男人,你要他做什么?”有人谄媚地笑。
    “他是个男人,可听他课的都是女人呀。”少年大笑,“那些女学生们,都往他课上挤,你别说,”他兴致勃勃往身边人面前一凑,“咱们品流子弟里没

有女学生,只有寒门才有,那些跑江湖的,卖肉的,够味!有劲!一搭就上手,还省一笔嫖资,哈哈哈……”
    “哈哈哈……”狂笑恣肆。
    夫子眯眼,捧场微笑。
    “你娘才一搭就上手!”蓦然一声尖喝,惊破此刻肆意。
    屋内屋外的人都吓一跳,还以为太史阑开口,不想转头一看,竟是那宽眉女子,脸色涨红捋起袖子,破口大骂。
    “沈梅花!”屋内一个绿袍少年怒喝,“你敢对四少不敬!”
    “邱唐,烂泥塘!”沈梅花不屑撇嘴,“你这数典忘祖不知羞耻的小王八!听这话你不觉得害臊?你娘也是跑江湖出身!你一个寒门子弟,抱着郑四大腿

,舒服了?快活了?觉得自己腰也粗了?你主子对你可好?有没有赏你剩饭吃?”
    “你!”那绿袍少年被她一番尖酸刻薄激得面皮发紫,捋起袖子推开椅子冲出来。
    “姐们给挡挡!”沈梅花速度更快,唰一下就窜到了太史阑身后,三窜两窜纵出人群,一溜烟地逃了……
    逃了逃了逃了……
    景泰蓝“嘶”地一声,小脸上写满崇拜——跑好快!胸抖得好剧烈!
    连太史阑眼角都睁了睁——她正暗赞这姑娘热血,等着看一出撒泼撕咬来着……
    邱唐收势不及,正撞向景泰蓝,眼看一个大耳光很可能落在景泰蓝脑袋上。
    忽然一条人影迈出来。
    这人就站在景泰蓝身边,出来时正挡在他面前,手臂一抬,格住了邱唐的手,另一只手抓住邱唐手腕,反向狠狠一掰。
    “啊!”邱唐惨叫,那人并不罢休,抓住他手腕,抬手就正正反反扇了他七八个耳光!
    “啪啪啪啪啪!”
    耳光声清脆,听得人眉头一颤一颤,那人下手快,出手更狠,一边扇一边哑声道:“我替所有包括你娘在内的江湖卖艺的女子们,打你!”
    她声音很低,很难听,像被毁了嗓子。
    是刚才那个胸最大,因而被景泰蓝钦点入怀的沉默女子。
    看见是她,邱唐倒不叫了,好像有几分顾忌,外头挤着看热闹的寒门子弟越发多,却都和太史阑她们留出了距离——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出来和强权

对抗的。
    因为更多时候,这意味着你徒劳无功,甚至会沦为整个贵族阶层的敌人,在日复一日的倾轧挤兑中,被逐渐压弯铮铮脊梁,直至无力支撑,跪伏在那个庞

大而不可撼动的神像之前。
    “苏哑子,打完了没?”那群一品子弟原本跷腿看笑话,此时听那啪啪声响,便如被煽在了自己脸上,脸色逐渐阴沉下来,那郑四少努了努嘴,立即有个

白面少年上前,横臂拦住了那女子,阴恻恻盯住了她。
    “我叫苏亚。”那女子仰头看他,哑声道。
    “苏哑子,别以为你有几分力气便可以耍横,这二五营,轮不到你!”
    “我叫苏亚。”
    “滚!苏哑子!”
    “我叫苏亚。”
    静默。
    俯视的阴狠的男子,和倔强仰头,用难听声音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女子。
    屋内屋外,寒门贵族,各自沉默,泾渭分明。
    “咳咳。”僵持中,那夫子郑峪终于开了口,“你们两个,擅闯教学公署,有什么事?”
    郑四少等人快意地笑起来,觉得“擅闯”两个字用得真好。
    “我来选课。”太史阑上前,从桌上抽出一张选课单,道,“我要学技科和文科。”
    “二五营的规矩你不懂?”郑峪嫌恶地盯太史阑一眼,“那不是你学的。”
    “不是我学的……”太史阑目光一转,指定郑四少,“给这只会玩女人的郑四少学?”
    “你……”
    “或者,”她又一指架住苏亚的男子,“给这富豪走狗学?”
    “你!”
    “再或,”她下巴对脸肿成猪头的邱唐一抬,“给这自己爹妈都不认,只认金银的小人学?”
    “太史阑!”郑峪脸皮抽了又抽,虎起脸,“你这是侮辱同伴,挑衅二五营师道尊严!”
    “师道尊严?”太史阑眼一睁,“你配?你不就是郑家的狗?”
    “你混账!”郑峪霍然站起,咆哮如雷。
    太史阑看也不看,自顾自翻桌上选课单,找自己感兴趣的项目。
    “滚出去!”
    “你觉得枪法怎样?”太史阑问苏亚。
    “滚——”
    苏亚摇头,示意枪法教官不行。
    “箭术?”
    “好像也不太合适。”
    两个人头碰头开始选课,郑夫子眼睛发蓝,单手捂胸,摇摇欲坠。
    “我要……我要上报营副!我要报院正!我要告你不尊师长!”郑夫子抓住屋内一个小厮,“去报营副!”
    “咱们出去等着看戏。”郑四少听说郑夫子要报营副,头一甩,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却没走远,在院子里冷笑着等。
    一边寒门,一边品流子弟,各自远远不搭界。前者面有忧色,后者一脸讥嘲。
    “砰。”太史阑等人一出去,抬手把门一关。
    “你要干什么?”郑峪一惊,随即冷笑,“后悔了?要偷偷给我赔礼?迟了!你现在出去,当众跪下给我赔礼我也不……哎哟。”
    他忽然觉得屁股一痛,低头一看,漂亮的小人正好可爱的仰头对他笑着,手里拿着个形状古怪的刺,银色的刺尖在暗处熠熠闪光。
    “这个……”意识有点飘忽,他说话也有些含糊,正迷糊间,又觉腿上一痛,再一看,那好漂亮笑得好可爱好天真的小人,手一翻又刺了他一下,这回刺

尖颜色,天一般的蓝。
    “怎么这么诡异……”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看见对面,太史阑双手据着桌案,眼神冷冷俯视着他,问:
    “第一次梦遗几岁?嫖妓几次?自己解决过几次?最讨厌这营内哪位大佬?最想干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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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2:27
     第四十一章 谁来拉架吊死谁!(二更)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7 本章字数:3315

    门关上,一片安静,寒门学子眼色复杂,想着这门一关,不用说,希冀中的临门一破又将化为泡影。爱殢殩獍看着太史阑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品流子弟嘴角一抹嗤笑,想象着太史阑跪地求饶的姿态,后悔自己出去得太早。
    门关上不过一刻,吱呀一声再开,众人脖子齐齐一伸。
    出来的是太史阑,她旁边是苏亚,捧着一叠选课单,那单子众人都认识,是品流子弟用的那种。
    众人目光一跳,还没来得及发问,蓦然一声大叫,从里屋极其惨烈地传了出来。
    “第一次梦遗我十二岁!”
    众人齐齐“呃”一声,一群品流子弟们傻住。
    啥?梦遗?
    “嫖过……嫖过……算不清多少次!前两天刚去了小桃红那里来着!”
    倒抽气声山响,品流子弟群里一个黄袍汉子,忽然大力将帽子往地上一摔,“难怪上次老子睡了小桃红,他拎老子去训话,说妓女最脏说我自甘下贱,***

,原来他自己搞上了!呸!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我最讨厌!最讨厌院正!装他娘的什么清高!”
    静默,然后众人齐齐扭头,不远处,刚赶来二五营高层中,一个红脸老者脸色黑如锅底。
    “最想干翻花寻欢!娘的,一个女人叫这种名字,八成贱货,就该被人作乐寻欢!”
    ……
    这回静默更如死。
    人们已经来不及震惊平日斯文严峻的郑夫子,今儿个怎么满口秽语胆大包天。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某个方向,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学生,已经开始悄悄

向后撤。
    “郑峪你个老王八——”
    一声大喝如霹雳,一道红影似烈火,声音炸雷般方起,那道火影已经越人头而过,砰砰砰砰踩着来不及闪避的学生脑袋,一路飙至,“砰”一声,已经撞

进事务处。
    “咣当!”大门被撞开重重砸在墙上,再重重反弹回去,巨响遮掩不住室内揍人声响,暴烈拳风声、拳头与肉体接触的闷声、夹杂着肢体断裂以及人痛极

之下含泪的惨叫……里屋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外头人人发颤面青唇白。
    打得这么惨,却没人靠近拉架——那红影在屋子里上窜下跳,踹得窗裂门破,一边揍郑峪一边大叫,“谁敢过来拉架,今晚我就把他吊死在谁门口!”
    “……”
    太史阑问苏亚,“花寻欢?搏击教官?”
    苏亚点头。
    太史阑难得地勾了勾唇角——这二五营女子,真是多惊喜。
    “砰。”一道人影撞破窗户飞出,重重跌落地下,一团火影花寻欢随后蹿出来,跳到郑峪背上,连蹦带踩,“干!干!叫你干!”
    一半人吸气,一半人摇头,郑四少在那低声嗤笑,“五越蛮女,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五越?”太史阑看苏亚,那姑娘又闭起嘴,似乎不想回答。
    “五越是咱们北境五个蛮族的统称,民风彪悍,深居大山,天生蛮力,凶悍放荡,这些年和咱们朝廷时分时合,向来是朝廷头痛的对象。听说这些年五越

和西北边的西番勾结,行事风格也有了变化,开始往内陆迁移,和咱们通婚,学咱们的文字和手艺,但他们这些人,其实都很顽固,也很团结,聚居一起,安

定年月就老实营生,但凡有什么事必定起来闹哄,到哪里都让人头痛。不过寻欢倒不怎么和他们兜搭。”沈梅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躲在一个汉子后

,小心地探头答。
    “干!干!干!”花寻欢还在踩。
    众人鄙视摇头。
    “啪,啪,啪。”掌声清晰。有点突兀。
    花寻欢踩得正欢,听见鼓掌声一怔抬头,正看见太史阑没有笑容,却也没有鄙视的脸。
    她一边鼓掌一边对花寻欢轻轻点头,眼神微微赞赏。
    花寻欢愣了愣,她认识太史阑,二五营凑满数的最后一个嘛。只是今日才正眼看清这女子。
    冷峻,平静,立在那里,如少年一般脊背挺直,让人想起天地间挺立的标枪,枪上一抹红缨洒脱飞扬。
    在这宜男宜女,风神独特引人的女子眼底,她没看见众人常有的畏惧而又嫌恶的眼神,而是平等和欣赏。
    还有同等的骄傲。
    “你,”她也点点头,一指太史阑,“我喜欢。不过,”她一瞥太史阑,“太弱了,不配做我朋友。”
    说完她一把丢下郑峪,昂头而过。
    太史阑点点头,“我也没想做你朋友。”
    花寻欢顿住,太史阑眼神平静,“因为我也不知,你配不配。”
    花寻欢愣住。
    好一会儿,她才仰头,大笑。
    笑声狂放,满头微红的乱发披散。
    “有意思。”她道,“凭这句话,通过一半了!”
    说完她倒提着自己的枪,大步走过,太史阑也没理会她,越骄傲的人越不必费心折服,你只要比她强大就行了。
    她示意苏亚分发选课单给寒门学生。
    寒门学生懵懵懂懂接过,一眼之下又喜又惊,都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她,旁观的品流子弟们脸色却变了。
    “院正!院正!驱逐她!必须驱逐她!”郑四少大叫,“这女人破坏规矩无视法度,这选课单是我们的!”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2:37
     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蓝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7 本章字数:5217

    那红脸老者立即大步过来,脸上阴霾未散,一边命人抬郑峪去治伤,一边皱眉挡住太史阑。爱殢殩獍
    “你这选课单从何而来?”
    “郑先生给的。”
    “这不是你们用的,”红脸老者语气淡淡,“放回去。”
    “院正大人?”
    “嗯?”红脸老者一怔。‘
    “你主管什么?”
    “我……”红脸老者不防太史阑突兀的问题,怔一会才答,“主管二五营内外交联事务及教官管理……”
    “郑峪管理什么?”
    “选课事务。”
    “全权?”
    “全权。”红脸老者脸色有点难看了,但还是如实回答。
    “各司其职,各自无干。”太史阑道,“郑峪允许我们这样选课,你要拦,先问郑峪。”
    红脸老者张张嘴,回头看看被抬走的郑峪——伤得小命去了半条,怎么问?
    “郑峪全权管理选课事务,也是我们授予的权力。”一个中年汉子一直冷冷看着太史阑,此刻忽然开口,“我们自然也可以收回。”
    太史阑回身,看着他。
    “现在,”中年汉子发青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我将提请总院大人,收回郑峪的选课事务权力,改为我亲自掌理,而我,”他指指自己鼻子,“不允

许。”
    他对太史阑摊开手掌,“交回选课单,我可以不记你这次犯过。”
    “这位是营副,”沈梅花在背后悄悄戳太史阑,“郑家的人……”
    太史阑正要说话,蓦然花寻欢倒拖着枪又走回来,把枪一顿,笑道:“老郑,你这话虽然也对,不过我倒想起了咱二五营还有个规矩?”
    “女人插什么嘴?你懂什么?”那郑营副横眉以对。
    “懂你小弟弟这么短!”花寻欢柳眉一竖,中指一比。
    “你……”
    太史阑膜拜……
    “晋国公曾经定过一条规矩,只是这么多年没有用过,咱们都忘了。”花寻欢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道,“但凡学生,四中有一者对某项规矩不服,便可

提请总院署进行修改。”
    四分之一学生提出抗议,可修改营规。太史阑数数人头,寒门子弟占三分之一以上,但问题是,这三分之一,都敢站出来么?
    有邱唐那种背弃自己出身,攀附贵族的子弟存在,就有更多懦弱的人。
    苏亚渴望地看着太史阑手上的单子,又渴望地看向人群,太史阑心中倒不看好,真有那勇气,这营内规矩也不会延续这么久。
    她捧着单子,慢慢走近人群。
    寒门子弟们面色都很古怪——激动、紧张、担忧、犹豫……人人都僵硬不动。
    太史阑从他们面前慢慢走过。
    大多人犹犹豫豫不敢接,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不敢接的,太史阑看也不看,直接走过去。
    她无兴趣多事,也无兴趣做寒门领袖,她只要公平,只要在任何地方,不低人一等,拥有选择自由的公平。
    自己都没勇气站起来的懦夫,她不扶。
    走了一圈,没人敢接,她唇角淡淡一撇,将单子叠起来,准备撕掉。
    景泰蓝一直愣愣看着她的举动,忽然拉了拉她衣襟,太史阑蹲下身。
    “他们为什么不要?”
    “因为他们没有勇气。”太史阑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
    “你给他们……”景泰蓝胖胖的手指头指向那些人,被这孩子指住的人,都羞愧地低头。
    “没有勇气的人,给了,他们也握不住。”
    景泰蓝似懂非懂地听着,人们在孩子清亮而不解的眼神里,目光躲闪。
    太史阑伸手撕单子。
    一只手按住了她,是苏亚,她当先取了一张。
    又一只手伸出来,手白白细细。
    水蛇腰小白脸攻萧大强,拿着选课单转手交给熊小佳,对太史阑笑了笑,“小佳想当个真正的战士。”
    疤脸大汉熊小佳,也抽了一张交给萧大强,“强强适合学箭术。”
    两人含情脉脉互视一笑,互相搂住,齐声道:“给学就学,不给,大不了我们私奔去!”
    景泰蓝热泪盈眶四十五度天使角仰望。
    太史阑默默抚平了臂上的鸡皮疙瘩。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默默走出来,虽然他们神情不一,或坦然,或闪躲,或犹豫,但最终还是顶着二五营高官们的目光,都选择抽去了选课单。
    太史阑发现,女子几乎都选择了支持,在二五营,女子是真正凑数的那一群,地位最下等。然而地位的低下,不曾抹去深藏的血性。
    自古,风尘女子多奇人。
    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抽去一张选课单,速度之快像生怕自己反悔,动作之躲闪像生怕被人看见。
    是沈梅花。
    渐渐没有人走出来,太史阑数了数,一百多人,离四分之一还差一点。
    她也没什么遗憾,将剩下的选课单抛了抛——那些选择站出来的人,即使今日没有成功,也已经在心中种下了不甘的种子,终有一日,萌芽绽开,起于自

我的山河。
    景泰蓝忽然走了过去。
    他捡起地上的单子,抓在手里,摇摇摆摆地走到那些没拿选课单的寒门学生面前,笑呵呵偏头看着他们。
    大家都以为,这娃娃大概是要把单子塞他们手里,人人脸色苍白,紧张而犹豫不决。
    太史阑抱着胸,看着她的半路儿子,想知道这几天的教育成果。
    景泰蓝砸吧砸吧嘴,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高大彪悍的寒门学子,拿了一张选课单,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那人下意识退后一步,随即觉得自己怎么在一个孩子面前这么紧张,咽了口唾沫,又勉强站定,眼神却忐忑不安。
    景泰蓝还是笑嘻嘻地偏头看着他,把单子往他面前踢了踢,然后,解裤子。
    “哗啦啦。”
    一泡尿精准地撒在单子上。
    单子迅速渥软,烂掉,泡散在泥土中……
    那男子脸色惨白,踉跄退后一步,那泡童子尿,就好像忽然浇在了他脸上。
    不仅是他,周围所有没拿单子的寒门子弟,刹那间都面无人色。
    这才是最大的侮辱,比劈面一个耳光更响,更摧人心志。
    四面目光惊异,都盯住那笑嘻嘻的娃娃,人人屏息,安静得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今日这风波冲突不断的二五营,未来驰名南齐的传奇人物们,各自初展风华的时刻,最无声处起惊雷、沉默里霹雳一击,竟来自那两岁娃娃


    这下,不待景泰蓝走到下一个人面前,撒第二泡尿,剩下那些人的手拼命地伸过来,纷纷抢走了单子。
    一眨眼,地上空无一物。
    景泰蓝满意地眨眨眼睛,吐出一口长气,小肚子一挺。
    哗啦啦剩下的尿液浇在人群脚前。
    敢情刚才他还留着肚子,怕一泡尿不够解决问题。
    真是深谋远虑,思虑周详。
    太史阑此时才过来,给他穿上裤子,一边道:“下次不要憋尿,对身体不好。”
    “可是如果一泡尿不够怎么办?”景泰蓝奶声奶气问。
    “你可以便便。”
    “便便不够怎么办?”
    “吐口水。”
    ……
    全场静默——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原来彪悍就是这么养成的。
    太史阑转身,将空空的两手往众位高层面前一摊,笔直而立,声传全场。
    “现有,寒门学生一百四十六名,一致要求更改学院选课制度,允许寒门学子,学习四科任何一门课目!”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2:48
     第四十三章 热血如沸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8 本章字数:4484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爱殢殩獍
    院正为难地搔了搔下巴,神情犹豫,营副脸色阴沉磨着牙,其余人神色各异,只有花寻欢大声道:“好!”。
    “院正倒是个好人。”万事通沈梅花又开始在太史阑身边咬耳朵,“就是个老古董,只知道一板一眼做事,这么大的事,他不敢下决定的。”
    “光武营的规矩,你们倒读得很通。”半晌,那营副阴恻恻地道,“既然谈规矩,那么什么都按规矩来。按照规矩,总院大人不在,营内一切事务由院正

大人会同所有教官裁决。你要申诉,我们投票决定。院正大人和我,一人抵三,其余单人论数,现在开始——我,反对。”
    他一人抵三票,等于顿时三人反对。
    “我赞成!”花寻欢大声道。
    “我反对!”一个和郑峪长得几分相似的男子冷声道。
    “我反对!”
    “我赞成。”一个满眼眼屎,一直像在站着打瞌睡的老头低低咕哝一句。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
    “反对!”一个年轻英俊,眼神凌厉的男子立即站出来。
    教官们一个接一个表态,随着观点的差异,鲜明的壁垒也渐渐出现,反对和赞成双方,各自怒目而视。
    太史阑眼神平静——任何地方都有阶层,都有矛盾,营内高层自然也不例外,看来借今日之事,二五营高层只怕也要埋些种子,出些变动。
    不过很明显,任何利益集团也多半由贵族把持,还是反对的人多。
    学生们紧张地看师长们表决,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宣判。这也是二五营成立以来,唯一的一次学生反抗逼迫师长当面表决,无论是否成功,都必将记入营史


    十票反对,七票赞成,三票弃权,众人神情紧张,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一直没表态的院正大人。
    “请大人裁决!”营副沉声道,眼神阴鸷。
    作为在场最高长官,院正的红脸此刻红得越发厉害,闪闪地冒着油,他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犹豫半晌,才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慢吞吞沉声道:“……弃

权!”
    众人绷紧的身子一松,齐齐发出慨然的长叹,或庆幸,或失望。
    “表决结果已出,”营副嘴角一抹狞然的笑,盯住太史阑,一字字道,“不、允、许!”
    太史阑拍拍手,抱起景泰蓝。
    输了就输了,她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再呆,和这群勾心斗角的人在一起,她恶心。
    “想走?”营副声音阴恻恻响在她身后,“这么容易?”
    “哦?”太史阑抱着景泰蓝转身。
    “刚才的事完了,可你的事还没晚。二五营第500号学生太史阑。”营副冷声道,“擅闯事务处、侮辱事务长郑峪、煽动学生闹事、不敬师长、擅自挑衅营

规。按二五营军律,处军棍五十,赶出二五营。其余随从者,一律处军棍二十,苦工十日。执法队——”
    一队黑衣软甲男子迅速从他身后走出。
    “准备刑凳!”营副一声令下。那群人从一边的事务处里哗啦啦拖出一大堆宽凳,连同绳索,板子,在空地上一字排开。
    寒门子弟人人变色,品流子弟们欢呼雀跃,少爷们主动帮忙拖凳子,郑四少还要求将麻绳换成浸湿水的牛筋绳。
    “我不要我不要——”沈梅花抖着哭腔,手指痉挛地抓着太史阑衣袖,“要脱了裤子打的!丢死人了呀!上次被打的一个女学生上吊了!我不要我不要!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最后那批被逼拿单子的人惶然后退,对太史阑怒目而视,苏亚默不作声,上前一步站在太史阑身边,花寻欢大叫,“胡来!胡来!五十军棍会死人的!哪

有这么重的!”
    “拒不受刑,”营副盯着太史阑,“再加十棍!”
    “你要打死她吗?”花寻欢大呼。
    “触犯营规,打死活该!”
    “放屁!放屁放屁放屁!”
    营副深吸一口气,不理花寻欢,盯着太史阑,一挥手,“拿下!”
    执法队奔来。
    众人屏息。
    太史阑只来得及一把将景泰蓝塞给苏亚,就被两个汉子一把架住胳膊,她也不反抗,任人拖到刑凳前。
    “脱了她裤子!”营副笑意残忍。
    太史阑霍然扭头,盯着营副,微有些凌乱的黑发间,狭长明锐的眸子,亮若刀锋。
    对方也似被这冷冽的目光惊得一怔,随即冷笑,郑四少大摇大摆走过来,双手扯紧牛筋绳啪啪作响,大笑,“脱呀,快脱呀,今儿可爽了,看光了二五营

女人们的屁股!”
    寒门子弟们僵立不动,眼底却似有光焰闪起,捏紧的拳头震动衣袖,漾出颤抖的波纹,静默中隐约一阵格格怪异声响,仔细听来是很多人咬紧牙关齿间相

撞发出的声音。
    无声悲愤,似有杀气凛冽而来。
    “脱呀,脱呀……”郑四少大笑轻狂,走到太史阑身边,撞开那两个执法队,伸手去拉太史阑腰带。
    “扑哧。”
    一声微响,一道血泉!
    郑四少似是一愣,太过意外忘却痛感,随即便一声大叫,打着旋往后便栽,腰上鲜血飙射!
    太史阑拔出鲜血淋漓小刀,手一抄抄住郑四少,一把勒住他脖子,寒光一闪,小刀顶住他咽喉。
    她这一连串动作快而狠而出其不意,执法队就在近前也没能反应过来。
    小刀架喉,太史阑抬头,动作过剧甩起的黑发遮住她眼眸,狭长眸子里光芒冷峻而静,微微嗜血,如兽。
    “谁动我,我杀他!”
    四面窒息如死,她始终冰冷的声线毫无起伏。
    “懦夫们,你们还在等脱裤子?”
    一刀现,似霹雳横天起;一声出,如冷水入热油。年轻学子们被郑四少的血激得眸光一红,再被太史阑的话激得心头一刺!
    热血如沸,再难自抑!百多人齐齐上前一步。
    “谁辱我,我拼死!”
    呼声如雷,震得事务处矮房颤颤,高层们退后一步,齐齐变色。
    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平日唯唯诺诺的学生,是滔滔怒火,是巍巍铁墙,是承载了血色的沉重军器,是长久被压迫忽视的灵魂,终于被太史阑的刚决而引发的

悲愤和热血,如潮如浪,轰隆隆碾压而至,要粉碎一切长久阻挡于前的藩篱和壁垒。
    “反了你们!”营副咆哮,手一挥,执法队端起长枪上前,对上赤手空拳的学生。
    铁枪枪尖寒光如厉眸,学生们不停步,挺起胸膛,目光迎上,如铁器一般森冷。
    谁的胸膛里热血燃起,烧尽这掠过心野的生发的野草。
    学生们一步步向前,铁枪颤抖欲待后退,却被咆哮的营副挡住。
    “反了!反了!不许退!谁上!谁死!”
    “嚓、嚓、嚓。”学生们迎着铁枪的脚步齐整,胸膛挺直。
    枪尖寒芒闪烁。
    血肉足可成城。
    对峙,一触即发。
    忽然人群背后,有人温和一笑。
    轻轻道:“急什么,票还没投完呢。”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2:57
     第四十四章 扭转乾坤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8 本章字数:4758

    听见这声音,太史阑眉头一挑。爱殢殩獍
    四面女子们的欢呼比男学生们更高,“李教官!”
    李教官?
    那神龙见首不见尾,太史阑听烂了一耳朵的大名鼎鼎的李教官,听说不是叫李扶舟么?
    可这声音明明是李近雪的声音。
    和她莫名遭人追杀,掉崖失踪的李近雪。
    这个人,是太史阑穿越以来,遇见的少有的对她一开始就充满善意的人,他莫名失踪,太史阑表面冷淡如常,内心也未必全不挂念,此刻听见他的声音,

一霎间竟似心底微微一热。
    原来他还有个名字,原来他没事。
    太史阑回首,就见春风下,碧树里,那人微微笑着看过来。
    春光笑颜,桃李韶华,天地在那人眼波里温存,化烈风为湛蓝之海。
    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也因为这一笑而微微放松,执法队下意识松了松枪柄,学生们停住脚步。
    只有那些反对的教官们皱了眉。
    “李先生也要表态么?”营副脸色不太好看,但这个阴鸷冷厉的人,居然也对李近雪态度不同,客气而微带恭谦。
    “前几日我来过一趟,有急事便先离开,后来听说二五营终于满员,特回来致贺。”李近雪注视着太史阑,目光温煦。
    “李先生既然在,自然有权参与营内任何事务。”营副一指太史阑,“刚才的事您想必不清楚,这女人擅闯……”
    “我觉得,”李近雪温和地打断他的话,“对太史姑娘是否有错的一切判定,都应该与这次寒门学子申诉修改选课制结果相关。”
    “李先生的意思,是申诉通过,太史阑便无罪?”营副眉头一皱,随即冷笑,“既然李先生这么说,行。”
    众人默默,都知道李近雪就算赞成修改选课制,也不过一票,根本扭转不了大局,营副就是明知这一点,故作大方罢了。
    “姚营副真是公私分明。李某佩服。”李近雪立即赞叹,问他,“那么,我可以参与表决?”
    “可以。”
    “算上我的票数?”
    “算上。”营副有点不耐烦,眼神里写满“迂夫子”三个字。
    “那好。”李近雪还是那干净醇和的笑,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微微带点歉意地道,“我赞成……”
    营副冷笑。
    “……以及晋国公托我表态,赞成。”
    冷笑僵住。
    李近雪摊开的掌心里,一枚乌金牌熠熠闪光,古篆“晋”字形神朴雅。
    “按照规矩,”李近雪絮絮地道,“我是特邀教官,遇表决以一抵二,晋国公向来不参与地方光武营细务,但相信以他总领光武营的身份,想必和营副大

人一样,以一抵三也是当得的。”
    营副直勾勾地瞪着他手中的令牌,只觉得满嘴发苦。
    怎么就忘记了他另一个身份!
    “添五人赞成。”李近雪转向院正,“您看?”
    院正瞟了令牌一眼,谁也不知道晋国公到底有没有托李近雪表这个态,但令牌在人家手里,人家说了算。
    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李扶舟,晋国公府大总管,南齐第一总管。
    第一,才能第一,容楚不喜在京,常年游走天下,他的晋国公府一切琐碎事务,大到皇帝圣寿贺礼,小到一家子爵府孩子洗三,诸般迎来送往丧喜红白,

都由大总管一手操办,从不出错。
    第一,地位第一,相传他和容楚并不是主仆关系,他为容楚做大总管也不是卖身为奴。而是因为当年家族欠了容家的恩,出于报恩,李家坚持每代子弟都

会来容府长驻几年,和当代国公兄弟相称。所以两人关系更近于朋友,容楚那只不好惹的狐狸,对李扶舟相当信任,李扶舟作为大总管,往来自由,也不常常

在府,容楚竟能容他遥控府中事务,掌握府中诸多强卫。对于王公贵族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异数。
    第一,神秘第一。对于容楚麾下第一爱将的出身,自不乏有心人多方打听,但始终不得真相。传说里李扶舟出身武林神秘世家,江湖巨擘,本身血统高贵

,家世豪贵不逊王侯,江湖地位便如容楚在南齐朝廷的地位,但至今没有证据证明。
    所以,李扶舟拿出的容楚令牌,便如容楚当面,光武营无论谁,也不敢当面为此去向容楚求证,只怕便是去求证,容楚这个出名护短的,也必然点头。
    寒门学子喜极欢呼,执法队惶然地左看看右看看,院正舒了一口气,连连道:“退下,退下!”
    营副脸色阴沉如将滴水,半晌咬牙道:“我光武营力行多年之严规,怎能因为几个贱民,说改就改?”
    “一切凭规矩定夺。”李近雪笑道,“姚营副刚才那句话,在下十分赞同。”
    “就算允许修改。”姚营副咬咬牙,腮帮上鼓起铁青的肌肉,“这女人触犯营规,挟持杀伤同学之重罪,绝不可恕!”
    寒门学子听见这句,欢呼立止,愤然上前一步,太史阑岿然不动,她至今没有任何激动之色,抵在郑四少脖子上的小刀就没颤过一丝。
    “姚营副此言差矣。”李近雪好温和地笑着,“申诉已经通过,按照营规第二十三条,但凡提出重大谏言为营内主事通过者,视为特功,予以嘉奖,赏‘

嘉言’勋章,结业后允许升一级入仕。院正,可对?”
    红脸老者犹豫一下,点点头。
    “至于杀伤同学……”李近雪忽然对太史阑眨眨眼。
    太史阑忽然小刀一收,将郑四少一推,对他点点头,“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你看,”李近雪立即接上,“玩笑。”
    红脸老者开始咳嗽,花寻欢大笑,“是的,玩笑,你们吓成这样好傻!”,郑家人面面相觑。姚营副脸色如猪肝,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半晌嘶声道:“无

耻!”
    郑四少晕晕乎乎中被突然推开,下意识反推太史阑,手刚抬起,忽觉被飞速塞进一样东西,入手黏糊冰冷,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柄小刀。
    “自己的东西,拿好。”太史阑平静地道。
    郑四少险些背过气去——这插了他腰一个洞的刀,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
    “太史阑!”姚营副怒喝,“便纵你今日受得嘉奖,你伤人之罪难免!你以为你把凶器丢开,就可以湮灭罪证吗?郑四的伤在这里!”
    太史阑不理姚营副,俯脸冷淡地看傻在那里的郑四少,声音低而清晰,“我袖子里还有一把刀。”
    郑四少激灵灵打个寒战,下意识拔腿想逃,可他的胳膊还在太史阑手里,受伤后浑身发软哪里跑得动。
    “你自己认了,我就不出刀。”太史阑轻描淡写地道,“废掉一只腰子,你还能活,废掉两只,你知道的。”
    她说完,轻松地掉转脸——纨绔子弟惜命如金,是决计不愿拼上性命拉她一起死的。
    “我……我……”郑四少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郑四,你放心……”姚营副刚要说话,忽然被郑四少的放声嘶叫打断。
    “不是……不是……这刀,这刀是我的,我刚才看她被绑,心生不忍,想来帮她解绑……是,就是这样……我来帮她解绑,无意中一撞,反伤了我自己…

…”
    四周的嘴越张越大,姚营副越听越震惊,郑四少越喊越流利,太史阑越听越满意。
    不错,智商尚可。
    郑四少喊完,眼睛一翻,砰一声,直挺挺倒地。
    受伤、被挟持,几番生死惊吓早已不堪重负,又惊又气又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吞下苦果的同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太史阑平静地跨过他,卷好袖子——她根本没有第二把刀。刚那把还是先前给景泰蓝削水果后,在出门前怕有事顺手揣袖子里的。
    她对李近雪点点头,没打算此时过去谢他,转身牵了景泰蓝要走,身后,李近雪温煦好听的声音响起。
    “太史姑娘,请留步。”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3:10
    第四十五章 醋意(二更)
     更新时间:2013-6-29 12:14:59 本章字数:5116

    “太史姑娘,请留步,我想你也许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你。爱殢殩獍”
    太史阑停住,还没回答,一堆女人哗啦一下涌上来,沈梅花冲在最前头。
    “李教官我们也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我们啊啊啊……”
    “好的。”李近雪温和地点点头,在一大片闪闪发亮的目光笼罩下,伸手对花寻欢一让,“花教官比我更了解营内科目,相信她会乐意解答。”
    “乐意之至。”花寻欢笑得呲出一口白牙,瞟一眼太史阑,凑到李近雪耳边悄悄道,“女人你追,麻烦我来,有什么好处?”
    “这次我游历西北行省,很瞧见一些好男子……”李近雪笑起来,眼眸弯弯。
    “滚吧你!”花寻欢一把将他搡了出去,“追你的女人去吧!”回头笑得分外阴森,“姑娘们,想问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嗯?沈梅花,本教官亲自解

答你们疑问,你敢走开?”
    “偏心!偏心!”远远地,沈梅花哭嚎声传来……
    给花寻欢和沈梅花闹了这么一出,太史阑再和李近雪相处时,便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两人在院内小道中前后行走,四面学生指指点点,远处女子们哀嚎声犹在,太史阑向来是个冷的,虽然有点不适应,却懒得开口,倒是李近雪看看她神色

,忽然停步,微笑道:“我知道前头有个亭子,景致不错,要不去那里坐坐?”
    太史阑无可不可一点头,抬头看看前方,那里是一截高高挑起的山崖,斜斜向天,像山体对苍穹刺出的獠牙,獠牙的最尖端,一座亭子下对空谷,寂寥临

风。
    亭名“凌翼”,身凌绝顶,如插双翼。
    只是从营内走到亭中,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所以便纵有人爱那壮阔风景,也很少有人愿意劳动双腿跋涉。
    太史阑默不作声,当先开始爬,景泰蓝跟在她身后,小短腿跌跌撞撞。
    “我抱着吧。”李近雪看了景泰蓝一眼,对他伸出双手。
    景泰蓝先看太史阑。
    “景泰蓝。”太史阑没有回头,指指上头亭子,“觉不觉得上面很美?”
    “美。”景泰蓝奶声奶气答。
    “想不想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像蚂蚁在爬。”
    “想。”景泰蓝嘻嘻笑,觉得人蚂蚁很好玩。
    “那就自己爬。”太史阑仰头看着山顶,“抱你坐上去的位置,永远不如你自己爬上去感觉更好。”
    景泰蓝呵呵笑,“……她们天天都抱我坐上去……”
    “以后你自己上去。”太史阑回头看他,“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只要你自己想往前走,谁拦你,踢谁。”
    “谁拦我,踢谁。”景泰蓝狠狠挺了挺小肚子。
    太史阑点一点头,继续向前。
    李近雪却停了脚步。
    他看一眼小脸红扑扑的景泰蓝,眼神中异色一闪而过;再看看步子不算轻快,却一直没回头的太史阑,打消了想要以轻功拉她上山的念头。
    这倔强的女子,她是巍巍的山,温暖捂不热,人情载不动。
    “叔叔这里有棉花糖。”他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根雪白的棉花糖,在景泰蓝面前晃了晃,“你走到前面那棵树那里,这糖就给你。”
    景泰蓝两眼发光,立即蹬蹬蹬出发。
    太史阑看一眼那棵树的位置,大概也就是景泰蓝现在的体力极限能到达的地方,李近雪果然敏慧。
    “你怎么随身还带糖?”
    “我听说最后一名女学生还带了个孩子,便在半路上买了糖。”他眼角唇角都含笑,点缀如春色。
    太史阑脚步一停,心想这么温柔细腻的男子,难怪整个二五营的女人都恨不得嫁他。
    他在,空气都似乎和软,日光澄净。
    景泰蓝一鼓作气走到那棵树那里,果然小脸涨红气喘吁吁,多一步也不能,太史阑虽然要锻炼他,也不想伤了他的身,和李近雪要来棉花糖,关照他,“

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不然你就给我洗一个月衣服。”
    景泰蓝连连点头,捧着棉花糖喜滋滋舔去了,李近雪拍了拍手,对空气道,“保护好小少爷。”和她继续爬山。
    太史阑也没什么惊讶之色,李近雪这人,虽然给人感觉干净至透明,但事实上,极度透明,一样让人看不清。
    她也不打算看清。
    两人默默走到山顶,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主要是太史阑拖了后腿,这山路一路大小碎石,相当难走,她毕竟没有武功。
    当太史阑仰头看见“凌翼”两字时,眼底也微微一亮。
    那座亭,古朴,深雅,褐色的檐角,挑一半青空,一半碧崖,一半朗日,一半大风。站在亭边,便对浩浩空谷,绵绵山脉,天地阔大,都在双臂一怀中。
    太史阑立在亭中最高处,下意识张开双臂,仰起头,山巅涤荡的风奔来,唰一下卷走了她的头巾,一头半长短发,痛快飘起,招展如黑旗。
    她闭着眼,日光自万丈高空射下,照亮她肌肤如透明,一点璀璨如钻石的光,在开阔的额头跳跃。
    三尺之外,李近雪默默看她——她所站的位置,虽然最高,最敞亮,最能予人拥揽天地的感觉,但也是一个最为危险的位置,有坡度,陡峭,还微湿滑,

很容易失足,甚至风稍大些,也可能将人扑入山谷,以前他也曾见过学生上来过,但无论男女,少有人敢站在这个位置。
    只有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毫不犹豫选择这里,似乎这是她的本能——无视危险恐惧,只向最高处行。
    她临风而立,也不似那些好不容易上山的人,喜欢激荡地喊一嗓子,她只是默默,却在沉默中拥有岿然的力量。
    李近雪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风大。”他道,“你也累了,坐坐吧。”
    太史阑满足地深吸一口气,退回了亭栏边,双腿交叠,两条长腿舒舒展展地伸开去。
    “李近雪,我还没问你,那天你怎么脱险的?”
    “叫我扶舟吧。”他一笑,“近雪是我的号,我该和你说真名的。那天我落入崖缝,那里下通地下洞,洞中有水,我落入水中,被卷出山外,出来时已经

在鹿鸣河的另一侧,好在我水性好,只是也受了点伤,一直在养伤,没能及时告诉你我已脱险。”他歉意看向太史阑,“抱歉。”
    “还要抱歉让你受惊。”他又道,“我得罪了一批江湖人,那天那些人是来追杀我的,连累了你。”
    太史阑只略点一点头,“没事就好。”
    李扶舟微微笑,“是,看见你安然坐在我身边,我也觉得,真好。”
    两人忽然都微微沉默,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此心宁静,不愿打破。
    风过,轻柔如歌。
    半晌,李扶舟忽然蹲下身,握住了太史阑的脚踝,开始脱她的靴子。
    太史阑没有惊叫,没有缩脚,只低头看住他。
    她狭长的眸子,瞳仁极大,边缘微带褐色,看住人的时候,像一泊深邃的水,要将人淹没。
    李扶舟神情比她更坦然。
    “你的靴子底太硬,这山路碎石又太多,你爬山少,走路方式不对,脚底一定有泡。”他半跪低头给她脱靴,动作轻柔,“要先挑破血泡,我有好膏药,

敷上稍候就好,不然你下山还有苦头吃。”
    太史阑不说话。只低头看着那个低头的人。
    他手指很轻,头发穿过她的脚底血泡时,她几乎感觉不到痛,指尖挑起的膏药闻起来微辣,敷上去却觉得清凉,脚底的微痛瞬间消失,血泡几乎以肉眼看

见的速度平复,而他的手指温柔把住她的脚踝,玉色的指尖搁在她光润的淡蜜色肌肤上,轻轻。
    她忽然有些恍惚。
    自小到大,未曾与人如此亲密,未曾有人待她如此体贴至亲密,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仿佛记得,便是妈妈,迫于生计,也少有对她温柔时刻。
    拥抱、落于额角的轻吻、肢体的接触与抚摸……陌生像遥远的银河。
    她生来坚硬的骨骼,触不着温软的胸膛。
    短发被风吹乱,挡住一霎迷茫眼神。
    不知为何,心中忽有警兆,她侧身一看,远远视线里,景泰蓝吃糖的那棵树下,小小人儿已经不见人影。
    她一惊,下意识要站起,脚一收,李扶舟立即惊觉,侧头一看也微微变色。
    随即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悠悠道:“两位真是好兴致啊。”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3:26
    第四十六章 强抱
     更新时间:2013-6-29 12:15:00 本章字数:6262

    那声音也很熟悉,只是来自的地方有点诡异——太史阑和李扶舟坐在亭子里,背后就是空谷。爱殢殩獍
    那声音的语气,还很怪异,似乎有点讥嘲,有点淡漠,还有点点恼怒,太史阑好像一瞬间闻见空气发酸。
    她回头,身后空谷没人,倒是李扶舟抬起了头。
    太史阑往上看。
    一根浅玉色的衣带,从深褐色的亭顶垂下来,衣带薄绡,飘摇在山间淡白的雾气中,不仔细看,也仿若轻雾一缕。
    隐约还有一幅同色衣角,在亭顶风中飞卷,有人的声音,在头顶大风中凝而不散。
    他似乎在对人说话。
    “景泰蓝。”他道,“我说叫你和我回京,你偏不听,现在你看,这个女人就这么的把你扔在半路,和男人游山玩水卿卿我我,也不怕你被野兽叼了去。


    李扶舟的神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笑笑,摇摇头,拿起了旁边的布袜。
    太史阑抿唇不语,心想景泰蓝现在不就是给你这只野兽正叼着么?
    头顶细碎声音微微一响,浅玉色的衣袍在风中悠悠飘落,似一抹云涂亮山巅……翻卷着精致绣纹的袍角……束着碧玉腰带的腰……精致光洁的下颌……微

微抿起不知喜怒的唇……最后看见那双宜嗔宜喜,流光四射,倾倒南齐的眼。
    尊贵的南齐晋国公,抱着景泰蓝,降落亭顶,噙一抹意味难明的笑,俯首看着太史阑和李扶舟。
    他先看太史阑,太史阑和他对视,一脸“你来干嘛”的理直气壮。
    他又看李扶舟,李扶舟笑笑,手上不停,道:“你怎么也来了。”
    “扶舟。”容楚也在笑,拉长声调,“有句话你听过没?”
    “嗯?”听出他语气不对,李扶舟停手看他。
    “朋友妻,不可戏。”
    李扶舟沉默,随即微微变色,那变色倒不像羞愧,反像有几分怒意,“妻?”
    容楚不答,脸色微沉。
    太史阑忽觉诡异。
    诡异的是这两人果然不像主仆关系,诡异的是李扶舟听见“妻”时的反应。
    李扶舟却没有说什么,微微沉默后,松手让开,“抱歉,失礼。”
    太史阑端坐不动,偏头看容楚。
    容楚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微微皱眉,“看我做什么?”
    “既然你急着昭告身为未婚夫的主权。”太史阑淡淡道,“那就应该接着履行未婚夫的义务。”她抬抬脚。示意他来给自己穿鞋。
    容楚瞠目看她,半晌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作为女人,你很嚣张?”
    “第一次听。”太史阑注目山下云海,“不过是废话。”
    “不要这么倔强,你会因此寸步难行。”容楚唇角一抹古怪笑意,一抬下巴指着她的鞋,“像永远穿着不合脚的鞋。”
    “那是我的事。”太史阑舒舒服服靠在亭栏上,“你不接受,就离开。”
    “若我不肯离开呢?”
    李扶舟此刻倒不说话了,立一边,看容楚和太史阑斗嘴,唇角一抹笑意越来越有兴味——容楚虽然还在笑,可好像笑得不太自然,说起来,相交这么多年

,从来只见容楚逼人笑得不自然,他被人逼得笑不自然,还是第一次见。
    李扶舟饶有兴致地看了太史阑一眼。
    “那我离开。”太史阑答得干脆,随即跷一跷脚,看一眼容楚怀里景泰蓝,“景泰蓝,帮我穿鞋。我脚痛。”
    景泰蓝立即从容楚怀里挣出来,奔到太史阑身边,呵呵笑着拿起布袜,胡乱地往太史阑脚上套,太史阑配合地穿上鞋袜,不时赞一声,“对!就这样!景

泰蓝好聪明!能干!”
    景泰蓝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刚爬上山来的赵十三看见这一幕,又开始捂胸,太史阑看他一眼,心想这货心脏病真重。
    半路母子一坐一蹲,互相对答,大的眼神温和,小的笑颜如花,李扶舟静静看着,眼神复杂,容楚却忽然走过来。
    他一把抱起景泰蓝,递到赵十三怀中,顺手拿起太史阑两只靴子,看一眼,抛进山谷。
    “怎么离开?”他笑问。
    太史阑瞥他一眼,坐起身,穿着布袜的脚落在地上,转身就走。
    李扶舟立即跟上去,温声问:“我把靴子借你好不好?”
    “好。”太史阑从来不胡乱逞能。
    李扶舟便要脱靴。忽然容楚飘了过来。他瞟一眼李扶舟,再看看太史阑,两人对答温和,态度虽然平常,但多少了解太史阑性格的容楚知道,她这样眼神

温和,愿意接受他人帮助,有多难能。
    她才见过李扶舟几次?
    回想她唯一一次向他求助,原来就是为了寻找李扶舟下落,那时两人不过初见?
    容楚微微吸了口气,忽觉有些烦躁,却不知烦躁由何而来,随即他便笑了。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他道,“你只能这样离开。”
    话音未落,他单手自太史阑腿弯一抄,一把将她抱起。随即快步下山。
    李扶舟顿住。
    赵十三目瞪口呆,险些把景泰蓝掉下地,赶忙伸手抄住。
    太史阑突然到了容楚怀里,饶是她不动如山,也不禁微微一怔。
    此时她在他怀中,属于他的芝兰青桂香气袭来,比哪一次都清晰好闻,脸侧的胸膛,隔着丝缎也能感觉到似硬实软的奇特弹性,力度饱满,从她的角度,

正看见他的下巴,并不像她感觉里那样面白无须娘娘腔,起了青青的胡茬,让人想起男人的性感,那样的性感,在香气里,肌肉里,脸部的每一个细节里,抱

着她的有力双臂里。
    远观时他妖娆美貌,靠近时却只觉得,那是个连灵魂都蕴满力量的男人。
    太史阑坐在他怀里,认真思考——她是该挣扎呢打人呢还是不动呢?依她的性子,如果还穿着鞋子,自然是立即跳下大步离开,但此刻没了鞋子,这遍地

尖石要走路就好比过钉板,她有必要这么傻?
    她还想象了一下三位死党此时可能的举动,嗯,大波必然是两眼放光趁机袭胸的,君珂必定是不顾一切红脸逃开哪怕踩尖石的,文臻要看情况,喜欢的话

装娇羞,不喜欢的话踹子孙根。
    她是太史阑。
    所以,那就抱着吧,估计看起来也没啥情调,和抱根木头没区别。
    她端端地躺着,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风景。
    ……
    容楚却不觉得是在抱木头。
    那个看起来那么硬的女人,身子……竟然这么软!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竟有刹那的震惊,忍不住要这么叹上一声,造物主的神奇。
    她的肌肤似乎蕴藏比他人更明显的弹性,柔软而有力度,于是接触到的部位便因此生了奇异的感受,每一寸肌肤的碰触、细微相撞、轻轻弹开、再撞、再

弹……都起伏如波激浪涌,如星光弹射,每一回旋,激荡销魂。
    很难想象,隔着衣服的相触,也会让人心猿意马。
    是当真她天赋异禀,还是内心里心绪异常,以至于过于敏感?他也不知道,只贪恋这一刻奇妙的感受——平静深处的波涛明灭,天空里曳过流星璀璨的华

光。
    下山的路因此仿佛过得很快,很快……
    到了山脚下,太史阑记得营内靠近后山的地方平常是没人的,不想此时,黑压压一片人头,百分之八十都是女人,个个目光灼灼,眼神发蓝。
    也不怪她们眼睛蓝脸色绿,二五营这种落后营,虽然无福见过容楚,但众人看着太史阑上山时伴着二五营第一美男,下山时更夸张,居然抱在另一个美男

怀中,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沈梅花站在最前面,单手抚胸,疼痛不胜地道:“这年头是怎么了?但凡平头正脸点的男人,眼神都不好,我这样的美人没人看见,尽冲歪瓜裂枣去了。


    容楚神态自若,将“歪瓜裂枣”抱得更紧了些,微微垂头,戏谑地看她,想要在面瘫脸上看见羞涩之类的情绪,或者不安也是好的,结果那女人瞟也没瞟

他,抬手对远处招手,“沈梅花,借双鞋!要新的。”
    “我就一双新鞋!”
    “你拿来,”太史阑平静地道,“这人给你摸。”
    “你说了有用?”沈梅花欢喜而半信半疑。
    “他在追我。”太史阑点头,“很听话。”
    “砰。”容楚双臂一松。
    太史阑早有准备,稳稳落地,反正地上已经没有石子了。
    沈梅花狂奔而去,瞬间狂奔而回,拎一双精致的新鞋,太史阑不喜欢华丽的东西,皱皱眉,还是穿上了,一抬头迎上沈梅花渴盼的目光,才想起来自己的

承诺,一指容楚,“哪,去摸。”
    沈梅花:“……”
    似笑非笑眼神阴鸷的容楚,冷飕飕站那里,忠犬赵十三单手按刀,看那模样,不仅沈梅花摸一下会挨刀,连太史阑都在他眼神杀气范围内。
    沈梅花再一转头,太史阑已经蹭蹭两下,把鞋子上她精心绣了几天的绣球给拔了扔了。
    “太史阑!”沈梅花的尖叫穿透云霄,“老娘和你不共戴天——”
    ……
    太史阑淡定地顶着各色复杂目光回宿舍,顺便邀请李扶舟,“刚才你还没和我说,选什么课目比较好。”
    李扶舟微笑颔首。
    容楚端着下巴,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太史阑视若不见从他身边擦过。
    晋国公眼神有点阴沉,赵十三打个寒噤——上次看见这种眼神的时候,有人很快死了……
    赵十三心中一万次祈祷太史阑最好懂点眼色,比如邀请他家国公也去屋里坐坐啥的,哪怕是客气话也好呢,结果太史阑眼里好像就一个李扶舟,一阵风地

过去了。
    赵十三正思索着是装不知道好呢,还是去抚慰国公好呢,就见国公招招手,悠悠然也跟着去了,赵十三眼底浮出一泡泪——好大度,真男人!
    “十三。”真男人在前头悠然而行,道,“通知院正和舍监,前头寒门子弟用的梅心院太过破旧,有碍观瞻,从今日起全部搬出,另建院舍居住。”他仿

佛刚刚想起来一般,随口道,“哦,太史阑那间,直接锁了吧。她们的东西,先挪到我的精舍。”
    赵十三,“……”
    他错了,刚才!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3:37
     第四十七章 谁荐枕席?(二更)
     更新时间:2013-6-29 12:15:00 本章字数:4016

    太史阑回到她宿舍时,面对的已经是铁将军把门,一个陌生护卫彬彬有礼地告诉她,“国公有令,梅心院拆建重修,所有学生一律搬出,另觅校舍居住。

爱殢殩獍太史姑娘您的新屋,就在营南面那座‘扶筑吹雪’,您从这里直走遇见第一个路口向东拐第二个路口再向南就是。”
    “我的行李。”太史阑皱眉。
    “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您放心。”护卫好客气。
    李扶舟在她身后,听着“扶筑吹雪”四个字,微微一笑,缓声道:“太史姑娘,我还有事,就不再陪你过去了。”
    “好。”太史阑想着下次还有机会。
    “关于选课的事。”李扶舟笑得意味深长,“于无人处觅有人,于不可能中见可能。”
    “嗯?”太史阑皱眉。
    李扶舟却不再说,含笑告辞,太史阑目送他的背影转过梅心院,还没走出几步,他已经被涌来的营内女学生们淹没……
    太史阑立在原地想了想,觉得男人真麻烦。
    她抛开那个大麻烦,夹起身边的小麻烦,往“扶筑听雪”走,原以为那是寒门子弟迁出来时,暂居的集体宿舍,但一路过去,人越来越少,不时还有护卫

从不知名处闪出来,对她略一打量便放行,走到后来,路上人只有她和景泰蓝,护卫却越来越多。
    等太史阑透过一园青竹幽篁,看见掩映在万竿翠竹中的白色小楼时,便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了。
    她没有回头就走——住哪里不是住?
    只要是人类,太史阑就没有躲避的概念。
    容楚等在屋里,看见她便道:“给景泰蓝带了衣服来,省得他跟着你,破衣烂衫。”
    太史阑还没说话,门外一阵喧嚣,不一会儿,护卫过来回报,“国公,一群女学生求见,说是给小少爷送衣服来。”
    “她们能有什么好衣服。”容楚皱眉,太史阑已经转身出去,到门口接着了沈梅花苏亚,沈梅花将一个包袱递给她,道:“你托我们做的东西都好了。”

一边双手扒着门边探头探脑,嘴里啧啧称奇,“这里不是常年空着的?说是给京中贵客住的,啧啧太史阑你从哪认识的贵人,是刚才那男人吗?介绍认识一下

……”
    “今儿有事,过阵子来玩。”太史阑答得随意。
    容楚远远听着她主人公一般答应了沈梅花,还允许那些俗气女人进园子采了一大把最好的花,顿时有些气闷——让这女人住进来,是不是件蠢事?随即又

觉得,听她女主人一样邀请客人来玩,这感觉似乎不错,如果加上一句“等我家老爷同意。”那就更完美了。
    屋里赵十三在给景泰蓝试衣服,容楚这次给他带了不少绫罗绸缎的小衣服来,景泰蓝正要穿,太史阑拎着大包回来了,她一眼看见景泰蓝身上那件生丝的

小汗褂,立即二话不说给他扒了,换上苏亚做的一件棉布小衣。
    赵十三脸上有点挂不住,容楚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这种外人做的东西怎么能给他穿?还是棉布?”
    太史阑不理他,蹲下身给景泰蓝系带子,苏亚手艺很好,小衣很合适,太史阑挠了挠景泰蓝的小肥腰,景泰蓝怕痒,扭着身子,格格地笑。
    “哪样舒服?”太史阑问景泰蓝。
    景泰蓝扯扯身上白夏布的小衣,笑呵呵地道:“好……”
    “绫罗绸缎冰凉不透汗。棉布吸汗透爽。”太史阑不看容楚,淡淡道,“富贵华丽的东西,虚有其表,娘娘腔才喜欢,男子汉不爱这个。”
    “男子汉不爱这个。”景泰蓝奶声奶气地嚷。
    容楚一听便知,某人又在人身攻击了……
    “你若亲手给我做件这样的。”他瞟一眼那白布汗褂,“我倒也可以将就。”
    “你不适合这个。”太史阑一边给景泰蓝穿衣服一边道,“我给你另一种,蕾丝,锦缎,华丽,精致。”
    她想起貌似离开研究所时,大波箱子塞不下那么多性感内衣,又哪件都不舍得丢,看她箱子空空的没东西,便塞了几件在她那里。
    嗯,很适合容楚,她觉得。
    “哦?”容楚瞄着她平静的神色,不相信她这么好心,“送我?”
    “看心情。”太史阑不动声色。
    她这么说,容楚倒放了心,眼底微有期待满意之色,觉得太史阑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总算上道了一回。
    太史阑也很期待。
    “等下咱们去练武场。”容楚心情好,懒懒躺在东厢房的美人椅上,半眯着眼睛,“你给学生们争取了自由选课,他们虽然没能拦住,但郑家人说,各人

资质不同,随意选了自己不擅长的科目,也是浪费彼此精力时间。这理由倒也不好辩驳,所以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你们所有寒门学生要测试一下自己具有

哪方面能力,再因材施教。”
    太史阑点一点头,道:“你起来。”
    容楚挑眉,似不可置信。
    “这是我最近住的地方?”太史阑看看美轮美奂的屋子,问他。
    “当然。”
    “那就是我宿舍。”
    容楚大概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不错。”
    “我宿舍的床,不给男人睡。”太史阑道,“起来。”
    “这是我的屋子。”容楚阴恻恻盯着她。
    “你刚说了,现在是我的。”太史阑漠然,“不由我做主的屋子,我不住。”牵起景泰蓝就待转身。
    “站住。”
    太史阑好像没听见。
    身影一闪,挡在门前,容楚俯脸看她,长发垂下一缕,散发间眼神微沉。
    太史阑就好像没看见他危险的目光,手指指着他胸膛,道:“要我留。三条件。”
    容楚不说话。
    “不得我允许不能进入。”
    “不得我允许不能偷窥。”
    “不得我允许不能翻动我的东西。”
    “太史阑。”容楚微笑,笑得牙白唇红,妖娆美貌,又像危险的兽,“总有一天,你会乖乖让出你床的一半位置,给我。”
    “除非我不是太史阑。”太史阑平静抬眼看他。
    “你会的。”容楚端起她下巴,水晶琉璃般的眼眸斜斜飞起,笑得几分邪气,“我期待你自荐枕席那一日。”
    太史阑要让开,容楚的手指却如铁钳,捏得她丝毫动弹不得,看来金尊玉贵的国公虽然微笑如常,终究有了几分怒气。
    太史阑仰头,两人对视,静默中似有劈啪声响,星火四溅。
    “如真有那一日。”半晌太史阑一字字道,“我先睡了你。”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3:47
    第四十八章 不够资格!
     更新时间:2013-6-29 12:15:00 本章字数:3905

    一句话声音不高,却极其清晰,清晰到坚定。爱殢殩獍
    门外背对这边,东张西望乱看,好像对两人对峙毫不关心的护卫们,背影一瞬间都僵了僵。
    正准备过来禀报事务的赵十三,一头撞在了墙上……
    容楚也有瞬间错愕,手指不禁一松,太史阑快步向后一退,夺回了下颌的自主权。
    手指一空,容楚醒神,下意识拈拈手指,一霎前的滑腻感似乎依旧在,这女人,真是一身的好肌肤……
    他微微笑,盯着太史阑光洁的下颌,和淡粉色的唇,一边有点遗憾地想刚才怎么没有趁机一低头……一边沉沉笑道:“真想咬你一口……”
    “欢迎之至。”太史阑也盯着他的唇,容楚忽然觉得舌头一痛。
    这女人,眼光都像能杀人。
    “我也欢迎之至。”他一摊手,笑得愉悦,“欢迎你来睡我。”
    太史阑眼光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顺着容楚浑身勾勒一遍,容楚顿时觉得,仿佛自己瞬间脱光了站在太史阑面前……
    他因此笑得越发愉悦——好,很好,有种。
    “胸大肌太薄,肱二头肌太弱,三角肌未成型,斜方肌没有。”太史阑看完,转头,连轻蔑都免了,“目前还不够资格。”
    前面的容楚听不懂,后面的再明白不过,他也不说话,笑吟吟随太史阑一路出去,一直到人多的地方,才忽然高声道:“太史姑娘,你放心,在下一定勤

练身体,日夜不休。直至龙精虎猛,精力过人,好早日让你愿意委身。”
    道路上熙熙攘攘往练武场奔去的人,步子齐齐打跌,傻傻回首——噫吁戏,惊呼猛哉,欲女当面!
    太史阑大步向前走。
    大声答:
    “好的!”
    ……
    容楚和太史阑一直到了练武场,那小火花还蹭蹭地冒着。
    走在两人前后的本来有很多人,渐渐那些人都或者拖慢脚步或者加快脚步,早早离开了那处气场——有杀气!
    只有赵十三紧紧跟着主子,比以往更加一步不离,眼神充满警惕。
    这警惕一直维持了很久很久,据说后来赵十三经常做噩梦,经常大汗淋漓半夜翻身坐起——他梦见主子脱光光,被太史阑那个凶婆娘扑上来一阵猛捏,随

即那凶婆娘大嚷,“胸大肌太薄!肱二头肌太弱!三角肌未成型!斜方肌没有!不配做男人!阉了!”
    赵十三一次次冷汗涔涔,为此险些以为自己得了怪病……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人紧绷绷地一直到了练武场,场上已经坐了一排二五营高层,李扶舟坐在人群中,正温和地送走两位前来“讨教”的女学生,看见太史阑,他微微一笑


    太史阑也点点头,点得容楚眼色又沉几分。
    他向教官群走去,院正和营副看见他,下意识地要起身相迎,却被容楚一个眼色止住,容楚坐在教官群里,对院正微微颔首,院正心底苦笑,不明白国公

大人难得光降,为什么竟要改名换姓换身份,难道贵人都有微服的爱好?
    场上学生眼光齐刷刷落在容楚身上,目光有惊艳有好奇,院正只得简单介绍,道,“这位是楚先生,是二五营特聘新任‘行走教官’。”
    学生们发出惊呼,行走教官向来位高少有,如今又添了新人,居然也和李扶舟一般年轻,女学生们尤其激动,沈梅花脸色红扑扑的,左脸是因李扶舟而生

的春色,右脸是为容楚绽放的春光。
    只有太史阑有点失望,她原先还以为容楚不过是路过视察。
    当国公很闲吗?
    接着院正便开始宣布,由各科教官开始测试挑选学生,太史阑皱皱眉——不展示素质,不进行考校,将学生的命运完全交托于教官的个人选择,遇上公正

的,同情寒门的教官还好说,遇上郑家人呢?会有什么结果?好苗子也选不中吧?
    任何改革必然遭遇阻力,在小小一个二五营内,一次选课的变动,都会引发各种抵触和反弹。太史阑忽然有些理解,容楚为什么在建立光武营的基本制度

之后,并没有对存在的弊端做急迫的修正,或许,他也有他的打算。
    她在这里审视改革激进的弊端,那头,赵十三在容楚耳边低低道:“主子,当初李大总管劝过您多次,说光武营建立初衷是为了广招英才,去除贵贱之别

。现在为了争取地方支持,导致光武营被豪门把持,这是失却初衷的,建议您适当遏制地方豪门插手光武分营,您都说不妨,再看看,从来没出手管过,如今

怎么愿意管这个最弱的二五营?”
    容楚笑而不语,慢慢饮茶,好半晌才道:“先前太史阑有句话说得好,被别人扶上去,不如靠自己爬上去。如果这些寒门子弟甘于永远被豪门欺压,我为

什么要帮他们?”
    赵十三怔了怔,瞠目结舌,“那……如今是出现了太史阑,那如果始终没有人出来抗争,那光武分营的设立,岂不就是白费了……”
    容楚笑得随意,“这不出现了一个太史阑了吗?”
    赵十三似有所悟,但还有点不明白,他的主子,不参与,不干涉,难道始终是在冷眼旁观,等待那个振衣而起,一呼百应的人的到来?
    “宁花费十年等待一个英杰,不日日努力试图挖掘庸才。”容楚淡笑,“废物要来何用?不值当我的力气。”
    他端起杯盖,指指太史阑的方向,“压迫日久,终有反弹一日,现在缺的就是那敢于一剑挑起,火花四溅的领头人。沉默的力量一旦爆发,或有你我都为

之惊讶的震动。”他笑笑,饮茶,“期待吧,号称最弱的二五营,或许将来能带给我,乃至南齐,一个奇迹。”
    ……
    “萧大强!”场上学生按序接受挑选,不多久,便有人大声道:“军阵!”
    底下一阵欢呼,这意味着小白脸攻萧大强,可以去学艺科里的军阵,将来五成机会可以做军官。
    “熊小佳!搏击!”花寻欢的大嗓门传来,又一阵欢呼。
    场上教官在一个个报学生名字,轮番进行挑选,许是因为容楚在,郑家人也不敢过分,几乎每个寒门学生,都相应找到了适合自己学习的科目。苏亚被箭

术教官选中,连沈梅花都被选去学指挥——那位有气无力的指挥教官,经过一盘棋的考验,便认为,沈梅花天性狡黠,擅长出其不意,看似懦弱其实足够冷酷

,除了她自己的命别人的命都是数字,天生的大型战役指挥官,敢于将人命当数字往里填的那种。
    沈梅花的好运因此也让别人啧啧称羡,因为那位教官十分满意沈梅花的德行,干脆表示不再需要其他学生,直接领走了沈梅花,后者乐不可支,频频回首

抛媚眼大呼:“姐妹们,将来我做大将军,一定提携你们——”
    “呸。”姐妹们齐齐答。
    忽然教官一声报名,让所有人都静了静。
    “太史阑!”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8 17:33:57
     第四十九章 容楚之怒
     更新时间:2013-6-29 12:15:02 本章字数:5059

    一声呼唤,众人皆静。爱殢殩獍
    要说当下风云人物,非太史阑莫属,虽然她才来了短短几天,但她一举掀动光武营多年铁规,毁了豪门把持一切的固定格局,还让郑四少生生吃哑巴亏,

如今隐然已经是寒门学生心中的领袖。
    品流子弟那边也目光灼灼,眼色打得满天飞。
    太史阑平静地走上前去,面前一字排开二五营教官,除了已经走掉的指挥教官,其余箭术、枪法、内修、军阵、搏击、政论、理学、文赋、治事等等诸助

教都在。
    太史阑直接从文助教们前面走过,她没兴趣。
    文助教对她也没兴趣,一看就不是能静下心读书的主儿。
    箭术助教最先走上来,他觉得这女子身板笔直,眼神犀利,应该适合练箭。
    谁知他满怀希望上前来,一捏太史阑臂上肌骨,便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摇头走开去。
    在场的人都怔了怔,没想到第一个就没选中,寒门学生们还沉得住气,品流子弟们眼神欢喜,忍耐着没讥嘲。
    随即内修助教上前,所谓内修,便是学习内功,年轻学生热血,向往真刀真枪的拼杀,对需要长时间打坐,短期内无法奏功的内气功没什么兴趣,太史阑

却知道内功若能有成,远超外功,眼神也带了几分希冀。
    谁知内修助教把了把她的脉,也叹口气,走开。
    接着又走上几位助教,都是武技类,都摇头走开。
    场上开始窃窃私语,寒门子弟面露失望之色,品流子弟们大声讥笑,“武技难学,内功也不能学,哈,还真是人才!”
    “胡扯。”熊小佳立即反唇相讥,“还有很多课目没选,天下可学何其多,你们得意什么?”
    枪法助教走上来,呵呵笑道:“不适合练箭术?想必枪法一定是适合的。”
    众人皱眉,都知道枪法这一系的助教,是诸位助教中实力倒数,不过此时也不敢挑剔,有总比没有好,都希冀地看着他。
    枪法助教说完轻轻拍了拍太史阑肩膀,一拍之下,忽然皱了皱眉,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太史阑。
    四面屏息,气息凝重,众人盯着枪法助教,看他神情变幻,最终苦笑。
    “抱歉……”他道,欲言又止。
    众人哄然。品流子弟心怀大畅,大声哄笑,“好大威风太史阑。原来箭不能射,枪不能学,文不成,武不就,狗屎做鞭!”
    “狗屎做鞭,此话怎讲?”有人故意问。
    “文(闻)不能文(闻),武(舞)不能武(舞)嘛!”
    一阵装模作样的大笑,寒门子弟怒目而视。
    “都嚷嚷什么?轻狂小人!”花寻欢忽然大步走了上来。
    众人笑声一停,寒门子弟想起花教官向来支持穷苦学生,对太史阑颇有好感,这次想必会开方便之门,都松了一口气,品流子弟们则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

她,却也不敢公然抗争,只有几个人低声咕哝,“身为教官,徇私舞弊!”
    花寻欢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一拉太史阑,道:“我就不信……”
    她忽然也一顿,随即脸色慢慢变了。
    众人脸色也变了。
    这也不行?
    “原来这样,可惜了的……”好半晌,花寻欢才古怪地喃喃道,随即吸一口气,忽然大声道,“我倒想徇私舞弊一回,管你太史阑适合不适合,都要收你

这个学生,可是现在,”她放开手,“我不能!”
    沉默,品流子弟们乐不可支,放声大笑。
    “为什么。”出声的不是太史阑,而是一直默不作声,不爱说话的苏亚。
    这姑娘眼神愤激,似有阴火跳动。
    花寻欢明朗的脸上也似有了一分苦涩,看看四周沉默的助教,道:“你们都不愿讲,那就我来。太史阑,你其实是个好苗子,天生好筋骨,无论内修外技

,只要好好磨练,哪怕筋骨已经长成,也不是不能学武技,可是……”她叹息一声,“这一身的好筋骨,却已经被你自己给毁了!”
    她语出惊人,众人诧然,太史阑却抿抿唇,她知道原因了。
    “你似乎出身在没有武学的环境里。”花寻欢道,“但你自己似乎对此很有兴趣,多年打磨,练功不辍,是吗?”
    “嗯。”
    “可是你的环境太差了,没有人指点,你根本无法走上真正的武技之路。”花寻欢摇头,“如果一般人仅仅是这样也罢了,自己学武无人指点的也多,最

起码也能强身健体,很多人还能打熬出好筋骨,将来学武事半功倍。可是你,你……你太疯狂,太坚毅。常人有畏难情绪,这会使他们遇见极限时,自动自我

保护退却。你却根本不顾自己的体质体能限制,一味求成,疯狂练习,在筋骨经脉未定型时操劳过度,最终伤了筋骨。”她惋惜地长叹,“你的身体看似敏捷

,武技超乎寻常人,但一辈子也只能到此为止。如果再学任何内外武技,只要学得稍微精进,都有可能引起你的骨骼体质病变,最终伤你性命或致你瘫痪。”
    花寻欢叹息,眼神里闪动的却是佩服——这才是真正的狂人,超越极限,不惧摧毁。
    “我可以收你做学生,教你武艺,可是以你的性子,必然不肯随意学习,一旦拼命练武,难免伤及根本。”花寻欢大步走开,“不给你面子和伤你性命相

比,我选前者。”
    余音袅袅,场中一半人死寂,另一半在死寂后爆出哄堂大笑。
    “原来真是个绣花枕头!”
    “还是去老老实实学政论吧,不过,你认字吗?”
    “大爷府里有金品玉参,固本培元的圣品,过来给大爷磕个头,大爷就赏你,看能不能救救你这废物,学个一招半式。”
    “安少爷真是菩萨心肠,说来也是,咱二五营学生将来不上战场,也要对敌东堂,这么个人才,万一三招两式被打死了,倒也可惜。”
    “是啊,到时你叫这些穷酸怎么办呢?还有谁帮他们抢教官呢?”
    “哈哈!”
    ……
    哄笑声里,郑家那些主事人,也轻轻松了一口长气。
    无论如何,他们不愿看见一个资质优秀的寒门领袖,出现在二五营。
    李扶舟微笑如常,只看着太史阑,似乎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容楚微微阖着双眼,唇角一抹笑意微冷,他当然看出来太史阑的体质已经给她自己毁了,不过他却不以为然,天下之大,奇人多矣,不能学武,就一定没

有出路?
    眼神扫过那些狂笑的品流子弟,他的笑容更冷了几分。
    营副将他的眼神看在眼底,着急地连连打眼色示意品流子弟不要落井下石,可惜那些人此刻心花怒放,哪里看得见。
    容楚微微坐直身体,看着依旧岿然不动的太史阑……这朵带刺的玫瑰,终遇冰雪,是就此蔫败,还是愤怒地展露出她的尖刺,逢人就蜇?
    他想看她生气……嗯,很想。
    太史阑好像没听见哄笑声,人间浮夸,世上纨绔,对于一个三岁就杀过人的人来说,从来就不值一顾。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助教队伍里最后一位,那有点眼熟,头发乱糟糟,面容枯槁的老头子,道:“这还有一位助教。”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吊在队伍末尾,神情畏缩的那老头。其实也不怪他们忽略,只是这老家伙太没有存在感了,如果太史阑不说,大家都忘记他也是助教


    此时目光齐刷刷投过去,充满戏谑,随即,又一阵大笑爆发。
    “还忘了这位!”
    “咱们的曹夫子!曹大家!”
    “这位从有咱二五营以来,不是自称非绝世奇人不收,至今还没碰着奇人,营内唯一光蛋助教么?”
    “瞧这女人,急得连曹夫子也要了,这也要人家曹夫子看上你呀。”
    人群哄笑不绝,连带那位曹夫子都嘲讽上了,那曹夫子也毫无助教的威慑力,讨好地四面赔笑,神情猥琐。
    一些品流子弟因此说得越发肆意,东拉西扯。
    “我说,到底练什么练那么勤都伤了根本呀?”一个黄衫少年摇头晃脑地道,“莫不是玉腿神功?难怪先前要楚先生勤练身体好配上她,原来是个淫娃!


    这话一出,四面一静。
    二五营高层齐齐头皮一炸。
    院正心惊胆颤地偷偷一瞄容楚。
    正在饮茶的容楚,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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